第一部 第四章

莱依小姐走进客厅时,发现准时的牧师已经穿戴好准备用晚餐了,他穿着长丝袜和带扣的鞋子,显得非常惹眼。很快,贝拉也来了,穿着暗色的漂亮衣服,绑着黑缎带。

“我今天早上去霍利威尔街看了看那边的书店,”牧师说,“但霍利威尔街已经毁了。波莉,伦敦已不再是从前的伦敦了。每一次过来,我都会发现有些老建筑不见了,而老朋友们也是分散各处。”

带着愁绪,兰顿先生回忆起在伦敦寻找二手书的那些幸福的日子,仿佛又闻到了那些发霉的书卷味。原来的犹太店主已搬走,新开的书店里不再有那些古老又满是灰尘的过时货,货架上一尘不染,这里显然不太欢迎那些闲逛的懒人。

仆人们通知说,巴洛·巴西特夫人和她的儿子到了。她是个高高的女人,仪态端庄,有一双美丽的眼睛,也有着自信的脚步;她的灰发浓密而蜷曲,让人想起十八世纪流行的风格,而她的穿衣风格也反映了那个时代正流行什么,让她看起来就像是约书亚·雷诺兹的姐妹。她的举动中透露出一股固执之气,但行为举止又并不失礼,因为在她成长的时代里,礼仪仍是少女教育的一部分。巴洛·巴西特夫人很是为儿子感到自豪:他是个二十二岁的青年,高高的,长得强壮又健康,一头黑发并不比母亲的头发逊色多少,相貌生得格外好看。他的骨骼很大,但又并非过于肌肉发达,皮肤黑黑的,有一双大大的褐色眼睛,高挺的鼻子和橄榄色肌肤,再加上饱满而性感的嘴唇,使他走到哪里都能吸引众多的眼球;对于这些,他自己并不是毫无意识。他是个好脾气的懒人,看起来就像是东方美女那般精神不振,并且目无道德,为人也不诚实。为了让自己的寡妇生涯变得有意义,巴洛·巴西特夫人倾尽心力来培养她这个独子,并且很高兴地以为,迄今为止,她成功地让儿子远离了一切邪恶。她希望儿子把自己当做知己,并常常吹嘘称儿子的一举一动,甚至所有的想法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玛丽,今晚我想同肯特先生谈谈,”她说,“他是个出庭律师,对吧?我们已经拿定主意,想要让雷吉进入律师行业。”

虽说雷吉也羡慕穿着漂亮制服的军人,但却一点儿也不向往部队里那种处处受限的生活,对于他父亲挣得财富的商业领域,他也是不无鄙视,因此,他倒是乐得进入更为绅士的法律行业。他隐约知道,如果干这行的话,未来需要出席很多晚宴,对此,他还颇能接受;还知道以后自己将戴假发,穿长袍,与陪审员们高谈阔论,并成为大众羡慕的对象。

“一会儿你坐巴兹尔旁边吧,”莱依小姐回答说,“弗兰克·赫里尔会带你下去。”

“我相信雷吉一定能在法律界一展拳脚的,我能让他跟我一起待在伦敦。你知道吗,他从不让我担忧,有时我甚至感到很自豪,自己竟能让儿子保持如此的美好而纯洁。这世界充满了诱惑,而他又长得如此好看。”

“他确实长得很帅气。”莱依小姐撅着嘴回答道。

她想,如果雷吉有她母亲想象的那么有德行,那自己看人的本事就错得离谱了。他脸上流露出的好色痕迹表明,他并不是嫌恶肉体之罪的人,而他那狡猾的黑眼睛也并未流露出多少天真。

巴兹尔·肯特和赫里尔医生在门口相遇,便一同走了进来。即使在要求苛刻的莱依小姐看来,弗兰克·赫里尔也是她认识的最为幽默的人。他肩膀宽阔,体格健硕,然而个子并不太高,因此他完全有理由嫉妒雷吉·巴西特的长腿;并且他长得也不帅,因为他的眉毛太重,下巴又太方,然而他的眼睛却很有神,有时戏谑,有时严厉,有时又很温柔;此外,他那极富磁性的嗓音很有说服力,他也深知自己的这点优势。一簇小小的黑胡须掩住了他那很好的唇形以及排列极为整齐的牙齿。他给人的印象是,很强壮,脾气不是很好,但往往能够很好地控制住。在陌生人面前,他总是沉默寡言,让人觉得他态度冷淡又勉强,因而往往使人感到不安。而他的朋友们则认为他总是可以依靠的,并渴望得到他的赞誉,虽然有一些熟人常常会指责他目空一切。他并不会为了受到所有人欢迎而极力掩饰自己对愚蠢的不耐烦,因此尽管莱依小姐觉得他的谈话乐趣横生,但或许由于某些原因,其他一些人会觉得他心不在焉、沉默寡言。

弗兰克·赫里尔先生是个很稳重的人,很少有人知道,他那些经过深思熟虑说出的话语背后隐藏着非常情绪化的性情。他明白这是自己的弱点,因此老早就锻炼出了面无表情的本领;但那些感觉仍在那里,纷乱起伏、无可抵挡,他很是信不过自己的判断,因为他容易从不充分的理由中得出结论。他不断地审视着自己,就像是内心住着一个危险的囚徒,时刻想着伺机出逃。他感到自己成了生动想象的奴隶,并认识到这与生活的欢愉相对立,而他的人生哲学告诉他,生活的欢愉才是存在的唯一目的。然而,他的热情集中于思想,而不是身体,他的精神总是督促着他的肉体走向理想幻灭的道路。他主要的兴趣在于寻求真理,有时这还会引来莱依小姐的奚落(因为她倾向于对一些疑问置之不理,她对待生活的态度在她轻轻的耸肩中一览无余),而赫里尔先生却将其他男人用以追求爱、名声或是财富的精力用在了这个不同寻常之地。但他的所有研究最终却往往指向了另外的终点;由于确信了当前的生活才是决定性的,他开始尝试充实地度过每一分钟;然而这看起来似乎又很荒谬,那么多的努力,那么多的时间以及各种事件惊人地同时存在,还有世界和人,却最终都将归于虚无。于是,他只能认为在某个地方,一定会有意义的存在,为了进行这科学考察,发展自己的哲学思想,他投入了惊人的热情。而他在圣路克医院的同事们,除了显微镜下的玻璃片外,一概不关注其他事物;在他们——那些优秀的医生们看来,这简直离奇到近乎疯狂。

然而当时,对于赫里尔先生内心所发生的激烈争斗,却鲜有人能够看出蛛丝马迹。他情绪高昂,在大家一起等待着尚未到来的客人之际,他开始同莱依小姐聊天。

“我的到来一定为这晚宴增色不少吧?”他问。

“一点儿也不,”她回答说,“相反,对你这种贪吃的人来说,能来我这里享用精美的晚餐,总比在家抱怨自己做的东西不好吃强得多吧!”

“你可真是忘恩负义啊!无论如何,我没有任何义务为邻居做临时补缺者,而我却来了,并且可能为大家带来无尽的乐趣。”

“像我的一个朋友那样——人们在四十年前可不会这么客气、有趣——当他的邻居做出一些非常愚蠢的评价时,他便会朝她叫‘喝你的汤吧,女士’。”

“还有哪些人会来呢?”弗兰克问道。

“还有卡斯汀洋太太,但她可能会来得很晚。她觉得这是一种时尚,即使是在伦敦的小镇上,也应该要特别留意,不要表现得像是乡下人。莫里太太也会来。”

“你还想让我娶她吗?”

“不了,”莱依小姐笑着回答,“我已经放弃了。但你嘲笑给你介绍有五千英镑年金的美丽寡妇的媒人,就像在嘲笑扒手似的,这样的做法很不厚道。”

“想想那令人难以忍受的无聊的婚姻,上帝也不会让我娶有智慧的老婆。如果必须要娶的话,我宁愿娶我的厨师。”

“弗兰克,我希望你不是在跟我开玩笑……不过事实上,如果我没弄错的话,莫里太太已下定决心要嫁给我们的朋友巴兹尔了。”

“啊!”弗兰克叫道。

莱依小姐注意到,他的眉间掠过了一朵愁云,她小心地观察着他的表情。

“如果她真这么做了,你不认为这很恰当吗?”

“我对这事没有什么看法。”弗兰克回答说。

“我在想,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巴兹尔很穷,但长得漂亮,人也很聪明,而莫里太太也向来喜欢有人文涵养的人。嫁给骑兵最糟糕的是,那会让你日后越来越重视智商。”

“莫里上尉是个十足的傻瓜吗?”

“亲爱的弗兰克,人们一般不会问士兵是否聪明,只是问他会不会玩马球。莫里上尉的一生中做了两件极其明智的事:他立下遗嘱,留给他太太一大笔的财富;接着,又很快去了一个即使愚蠢也无伤大雅的地方。”

由于贝拉罕有的暗示,莱依小姐也邀请了伦敦最时髦的传教士牧师。科林森·法利主教是格罗夫纳街的教区牧师,当仆人通报了这位先生的到来时,看到弗兰克·赫里尔对他嫌恶的表情,莱依小姐不禁乐了。法利先生个子中等,他长着一个很好看的脑袋,一头铁灰色的头发显然经过了很好的梳理;他的手柔软又漂亮,指甲修理得很整齐,还有昂贵的戒指作为装饰。他是美好社会的业余参与者,在选择朋友上也是非常的慎重——这也正是他的魅力之一;对一个认识到世俗的等级和财富之虚无的人来说,皇冠也不能晃到他的眼。而他所能原谅的贫穷,也仅止于家道中落的公爵夫人们,因为她们紧锁的眉上的草莓叶冠,即便已经凋零、褪色,却依然能让最为轻浮之人也望而生敬。在他还是个乡村教区长时,他那温文尔雅的举止和机智的言谈便已为他赢得了很多有权势的朋友,慢慢地,经由这些人的各式影响,他最终走向了更高的位置,这样,也使得他的社交才能更得到赏识。教会的尊严,就像是父之罪那样,可以延续到第三、第四代人身上,因此,很显然,一个祖父是主教的男人通常也是端庄得体的;出身主教家庭的人,自然也就被赋予了彬彬有礼的气质。

不出女主人所料的是,卡斯汀洋太太还是最后到达的客人。

“莱依小姐,希望我没有来晚。”她一边说着,一边伸出双手,做出了请求原谅的手势。

“不是很晚,”女主人回答说,“由于深知你认为不准时是件重要的事情,所以我通知你晚宴开始的时间比其他人要早半个小时。”

一行人于是开始庄严地迈向饭厅,并且,法利先生在大概看过餐桌后,表示很满意。

“我常常想,一个精心布置的餐桌是现代社会最为真实的艺术景观。”他对他旁边的人评论道。

他的眼睛扫视着饭厅,发现其装饰于丰裕中透着朴素。法利先生在多瑞斯小姐在世时便来过这里,这一次,他注意到,之前悬挂在房间里的多瑞斯小姐的一幅肖像画不见了。

“莱依小姐,我发现你移走了这屋子先前主人那幅极好的肖像画。”他说着,同时非常优雅地挥动着他那白白的、戴着珠宝饰品的手。

“我无法忍受她每天要盯着我用三餐这个事实,”女主人回答说,“同她一起用餐的情形我至今仍历历在目:她喂给我米糠和橡树果子,像个挥霍的孩子,并用我后半生都不得安宁的折磨来‘款待’我。”

阿尔杰农牧师阴郁地笑了。他向来是怀着善意对待莱依小姐的,但对她的言行却不敢苟同;然而尽管他常常谴责莱依小姐看的一些书或是她言谈的无礼,却总是不带恶意的,莱依小姐当然也深知这点。

“波莉,你可真是一点儿慈悲心也没有,”他说,“虽说伊莉莎确实是个很难相处的人,但她对别人的要求并不会高于她对自己的要求。我一直很欣赏她那强烈的责任感;这在当下这个人人都为享乐而活的时代里更加难能可贵。”

“阿尔杰农,我们可能不如父辈们那么有道德,”莱依小姐回答说,“但我们比他们要容易相处得多。总之,四十年前,人们的生活无疑是难以忍受的:他们还有个令人嫌恶的习惯,会将一切都讲出来;他们脾气很糟,并且往往喝得太多。我一直觉得我父亲就是那个时代的一个典型。当他激动时,他总是称之为义愤,而当我做了什么他所反对的事时,他就会觉得备受折磨——义愤。你知道吗,直到十五岁,他才允许我尝黄油,因为他认为这会对我的身体及心灵造成伤害。我只是靠油滴和杰里米·泰勒长大的。这世界是个危险之地,被杜松子酒和陷阱所包围;每个角落都有不成熟的火山,它们会喷出冒着硫黄烟雾的地狱之火。”

“那是个暴虐的时代,”弗兰克说,“老绅士们傲慢专横,而年轻女人们对此则是心醉神迷。”

“我确信,人们没有过去那么善良了。”巴西特夫人说,一边扫了她儿子一眼——儿子正全神贯注地同卡斯汀洋太太讲话。

“肯定没有了。”莱依小姐回答说。

“人类的堕落也使一些人不再信教,”主持牧师补充道,声音悦耳而沉重,“但大自然的杰作中必包含了天命的扭转。”

同时,雷吉·巴西特正尽情享受着这场超乎自己想象的晚宴。他坐在卡斯汀洋太太旁边,放肆地观察着她。经过快速一瞥,卡斯汀洋太太发现这男孩长得很英俊,因此当她发现他的意图后,为了给他机会从容地观察自己的优雅仪态,她便开始同邻座的另一个人口若悬河地聊了起来。不久,她转向雷吉。

“现在满足了吗?”她问。

“什么?”

“你的‘审查’啊。”

她灿烂地笑着,对着他那好看的黑眼睛迅速发出了挑逗的一瞥。

“相当满足,”他笑着回答说,丝毫未觉难堪,“我母亲已经在想,莱依小姐不该让我坐你旁边了。”

卡斯汀洋太太是那种热情如火的人,长得娇小玲珑,就像是德国德累斯顿产的陶瓷牧羊人,很容易兴奋且无休无止,说话声音大而尖锐;带点儿一闪即逝的紧张,她不断地往椅子后仰,为雷吉说的话而狂笑不止。在意识到自己可以更进一步,而不必担心冒犯了卡斯汀洋太太之后,我们的这位“青年标兵”开始用一种低低的、温柔的音调给卡斯汀洋太太讲一个猥亵的故事,并且就像所有知晓自己的操纵力的男人那样,肆无忌惮地盯着她的眼睛,用的是那种女士杀手的迷人目光,而那种厚颜无耻劲儿也正是他魅力的一部分。她也明白,自己无需假扮端庄,可以毫无掩饰地享受那些愚蠢的男人带给她的乐趣。卡斯汀洋太太有着一张又小又瘦的脸,上面涂着过厚的粉底,颧骨很高,头发则杂乱地排列着,有着一种不太自然的美;但这却让雷吉感到很放松,因为有着丰富性经历的他认为这样的女人反而更容易得手。他觉得,尽管他这位邻居已经五十三岁了,但仍是非常漂亮;虽然这位消瘦的金发女士已有了衰老的迹象,但她那贵重的珠宝以及华丽的礼服似乎又弥补了这点缺陷——连桌对面的贝拉都在单纯地想这件领口如此之低的礼服到底是怎样穿在她身上而不会掉的。

男人们的吸烟时间到来后,雷吉给自己添上了第三杯酒,并将椅子挪向了赫里尔。

“我说,弗兰克,”他大声说,“我旁边坐着个漂亮的小妇人,是吧?”

“你从前没遇见过卡斯汀洋太太吗?”

“没有。是个很好的货色,对吧?天啊!我一直觉得这类宴会无聊透顶——政治和宗教,全是那些无聊的东西。但我母亲总让我来,因为她认为这些是聪明的对话。我的天啊!”

弗兰克想起巴洛·巴西特夫人在莱依小姐的餐台上对她儿子进行的夸耀,不禁笑了出来。

“但我说,卡斯汀洋太太确实很有吸引力。这女人!并且,她也不介意你跟她说什么……为什么,她一点儿也不像个淑女。”

“这是个很大的优点吗?”

“淑女们一点儿也不好玩,对吧?你可以跟她们谈学术之类的,并且还得小心,不要宣誓。娶淑女们回家或许很好,但在我看来,为了让自己活得更开心点,我倒是不会将她们作为我的首选。”

过了一会儿,在大家一起去客厅的楼梯中,雷吉拉住了弗兰克。

“我说,朋友,如果我母亲来感谢你邀请我周六去用晚餐,请不要多说什么。”

“但我并没有发出这种邀请。而且,我一点儿也不希望你在那天和我一起用餐。”

“谢天谢地!你也别以为我想,况且还是整晚谈论臭虫和甲壳虫之类的饭局。这没什么了不起!我是要去和一个认识的小姑娘吃饭——她是个打字员,我的朋友,并且,我还将与她进行真正的爱的接触。我可以告诉你令人眩晕的细节。”

“但我不明白为什么,就因为你想要去取乐一个从事打字职业的年轻女士,就要我损害自己圣洁的灵魂?”

雷吉笑了。

“别傻了,弗兰克;你应该帮我的。你不知道有一个想要把孩子控制在自己的围裙带内的母亲有多么糟糕。她要求我告诉她我的一举一动,当然,这我就得编一些故事了。然而她竟能相信我讲的所有那些该死的谎话。”

“你可以一直跟她说谎,直到自己都讲得脸色发青,”弗兰克说,“但我不明白为什么我要这么做。”

“弗兰克,别那么残忍。你只需帮我这一次就好。说一句你邀请了我和你一起吃饭对你也没有什么害处。不久前的某个晚上,天啊!我差点儿就露出了马脚。你要知道,我母亲总是会一直等我。我告诉她我要和我的私人老师一起复习到很晚,然后就去了帝国大厦。我在那里碰到了几个小伙子,并喝得有点醉了。如果她看出这点,我们一定会发生争吵,但是我努力使自己稍稍振作起来,并说我正在为头疼而苦恼。第二天,我听见她告诉别人,我几乎是个滴酒不沾的人。”

他们到了客厅,弗兰克刚好在巴西特夫人的旁边。

“啊,赫里尔先生,”巴西特夫人说,“我要感谢你邀请雷吉周六去参加你的宴会。他最近学习非常辛苦,我想有这样的放松对他而言将会是很好的事。他的私人教师有时把他留到十一点多,这样对他恐怕也不太好,是吧?前天晚上,他简直累得不行了,所以他回到家时,连爬楼梯都变得很吃力了。”

“我很高兴雷吉愿意偶尔来跟我一起吃饭。”弗兰克冷冷地说。

“想到他是和你在一起,我就很高兴。对年轻人来讲,有值得信赖的朋友是很重要的,我相信你一定能给他带来一些好的影响。”

听到这些,雷吉看着弗兰克,意味深长地向他眨了眨眼,随后便高高兴兴地继续同卡斯汀洋太太聊天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