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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谷君的屋子黑着灯,他用钥匙打开门,把玄关的壁灯打开。我站在熟悉的玄关处刚刚把鞋和身上的大衣脱掉,新谷君就一下子把我抱住了。

“这么急呀?”我说。

“当然急了。至于喝茶还是喝酒,待会儿再说。”新谷君说,“我已经等不及了。”

我想,他大概是等不及了吧,这种事情他大概早已经驾轻就熟了。他的抚摸既不粗鲁,也不紧张,是那么自然流畅。在沙发上,在只有玄关的壁灯和窗外街灯的光亮下的房间里,新谷君和我就这样穿着衣服完成了我们之间的第一次性爱。

一旦有了第一次之后,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一下子就拉近了。

三十分钟后,新谷君穿着那身皱巴巴的衣服为我冲泡奶茶。深夜,奶茶的味道是那么沁人心脾。牛奶里放了阿萨姆红茶,慢慢煮开后再加入红糖,细细品来,有一种甜蜜幸福的味道。接着我俩不约而同地说道:“原来不是说好要喝一杯的吗?”说完相视而笑。于是从冰箱里拿出两罐冰镇啤酒,两个人一起干杯。

第二次从容了许多。两个人都脱了衣服,裹在毛毯里慢慢地享受着性爱的甜蜜。新谷君的技巧很高超,让我暗暗感叹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经验,竟不由地产生了一种对下一次的期待之情。

即使是这样的时候,我依然会不由自主地想:我和新谷君大概不会交往很久吧。

虽然隐隐约约有那种预感,可一旦有了肌肤相亲,两个人之间便什么也不存在了。这让我觉得我们两个今后再也没有什么可以做的了。

我感到有一种难以置信的空虚,不知道新谷君是否也感觉到了。我想他大概是感觉到了吧,一旦上了床,所有的魔法就都消失了。

“感觉特别好,再见。”我仔细穿好大衣,而新谷君却只穿着一身单薄的衣服送我来到大路上,他帮我拦下一辆出租车,一直目送我走远。

而我却止不住泪流满面。为什么就不能爱上他呢?如果能够更深更深地爱上他该多好。

出租车向着下北泽的方向平稳地奔驰。再见,我那自欺欺人的恋爱。我知道,如果不是现在这个时候,我一定会忘我地投入,深深地爱恋一场的。

夜路在泪眼中变得模糊不清。或许是因为害怕失去,才想让所有的一切都维持现状,我想自己就是在这样的心境下谈下来这段恋爱的吧。因为寂寞,因为没有新谷君会寂寞,所以才会喜欢他。但那不是爱,除了淡淡的喜欢,再没有别的。我知道自己一直是明白这一点的,却一直在自欺欺人。

我给新谷君发了一条短信,告诉他也许进展得太快了,我有些不知所措,请再给我点儿时间。新谷君很快给我回了短信:“随时联系,我等着你。我还会像过去一样去你们店吃饭的,我已经无法想象如果不在你们那里吃饭我的生活将会怎样。”

我真的好喜欢他这点。读着短信,禁不住笑出声了。

我对他抱有好感,却无法再有超越好感的情感。我觉得这些暂时还不必告诉他。每隔三天,新谷君就会出现在我们店,每次看到他,我依然会很高兴。他顶多就是亲吻我或者拉着我的手,除此之外再也没有更进一步的要求。新谷君表现出了耐心等待的姿态,而我却绝对算不上精神状态良好。我一心想做好店里的工作,也许新谷君察觉到了,所以没有再提更深刻的话题,这一点我真的应该感谢他。

不过我心里明白,这个人已经习惯了,所有的这一切,他都早已习以为常。并不仅仅是因为我,而是因为经历得太多了,所以他知道女孩儿在这种时候是不能穷追猛打的。

心里的滋味有些灰暗,也有些懊恼,绝对说不上高兴。

就这样,冬天过去了。雷利昂在露先馆的营业终于即将彻底结束。大楼被拆掉的日期也定了下来。

最后的那些天里,老顾客们络绎不绝地涌进店里,每天都像是在开宴会一样。

最后一天,我们举办了一个小小的告别宴会。除了新谷君和母亲,还来了不少人。美千代和森山先生流了泪。然后大家都默默地做了最后的清理,客人们也都帮着一起收拾打扫。最后,我们把从那个小窗处看到的茶泽大街的景色拍照留念,记得那里当年曾经给了我和母亲重生的勇气。我们把所有的窗玻璃擦拭得干干净净,然后锁好门,等到了约定的日子,再让搬运公司将屋子里的东西搬走。

“二月时,在法国见。拜托了。”美千代说完,转过身去,在夜路上渐渐地走远。

“一个时代结束了。”母亲说。我、新谷君还有母亲三个人又去千鹤姐的店喝了一杯。听到他们两个对我说“辛苦了”,心里特别高兴。千鹤姐也同我们一起干了杯。

新谷君说今天得回去了,于是我和母亲一起走着送他去车站。

虽然已是深夜,年底的商店街上却依然热闹非凡。

走在路上,觉得往来的人们好像都急着要去给什么做一个终结似的,每个人都急急慌慌的。

“从明天开始,你也可以清闲下来了,该整理整理你的衣柜了吧。”母亲笑着说,“不过,还是先好好休息休息吧。”

“嗯,谢谢。对了,妈妈。”

一开口,却忘了自己究竟想要说什么。最后还是问道:“我和新谷君,您是怎么看的?”

母亲看了我一眼,没有马上回答,而是默默地继续往前走,脚上那双尖头皮靴在深夜里发出清脆的响声。当我们来到位于商店街中部的便利店Sunkus的门前时,母亲终于开口说道:“觉得就是那种……曾经上过床的朋友。对不起,我总觉得你们不可能走到谈婚论嫁的那一步,虽然他是一个很不错的男孩子。”

“是吗?”我说。暗自惊讶:原来母亲也是这样想的啊!

我想,也许母亲是担心自己的意见会给我带来影响和压力,所以在深思熟虑后才说出来的吧。我特别喜欢母亲这一点。

“对不起,在你们正恋爱的时候,我却说这种泼冷水的话。”母亲像个朋友一样诚挚地向我道歉。

“没事儿,其实我也一直隐隐约约地有那种感觉。”我说,“这么说,我是不是应该好好地做一个了断呢?”

“别呀,我觉得你还是别那么想比较好,毕竟分手会两败俱伤。”母亲说。

“好像您这种说法有问题,不过我能理解您的意思。”我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