贰 君子好逑 第一章
虽然本·杰夫考特与苏丝是在南国酒店相遇的,可他并不是水手。战争期间他曾在海军服役,却不是普通的水手,而是指挥巡洋舰的长官,还因为在大西洋战斗中表现突出而被授予金十字英勇勋章,不过在那场战斗中他失去了自己的巡洋舰。
我对这场战斗了解甚少,因为我只听他提过一次,他对这场战斗的描述是“其实很有趣,我们狠狠揍了德国大兵一顿”。半年后他又丢了一艘战舰,靠着救生筏在大海上漂流了十天。他回忆说这十天是他一生中最精彩的经历,因为在这场孤独的生存之战中他充分发挥了作为男人的所有优秀品质。
本非常看重男子汉气概,还经常与人讨论。“对一个平民百姓来说男子汉气概有什么鬼用?但是对于销售空调来说,男子汉气概可就大大有用了!”
的确,他在销售空调方面做得非常出色。战后他收购了一家英国公司在香港的办事处,主要生产针对一室户的小型设备。从中国内地过来的大批人刚开始兴建房屋,他就开设店铺卖起了空调。新建的酒店和公寓需要大量空调设备,而他的商铺的销售为他带来了令人艳羡的收入。他在山顶买了一套房子,购置了一辆简约却很昂贵的汽车,还买了一艘游艇周末出海航行。三十五岁,他就成为了小有名气的成功人士。
然而,那天深夜一点钟他初次出现在我的房间时,我对此还一无所知。苏丝从酒店的另一个房间打来电话,说她要过来。我抗议说已经太晚了,她却急迫地保证说她的同伴既聪明又有魅力,总之是个不同寻常的人,让我一定不要错过认识这个人的机会,她保证我会把他引为知己。
五分钟后她带着一个高大的、肩膀宽阔的男人来到我的房间。他一身热带打扮,三十刚出头的样子,皮肤白皙,样貌英俊,只是脸上有过早粗糙和衰老的迹象。他站在门口处不住地摇晃,睡眼惺忪地看着我,透着些许敌意,咕哝着哼了一声。
很显然,我的知己喝醉了。
我朝苏丝看了一眼,希望她能明白我的不悦。然后我决心好好扮演热情主人的角色,就对他说:“以前来我房间的都是水手,你是到访的第一位平民,我很荣幸。”
“哼。”
“这是我的男朋友本,”苏丝欢欣地介绍道,“我忘了他姓什么了。”然后她简单地带他参观了我的房间,很快就匆匆结束了,如同赶在历史纪念馆关门前两分钟赶紧参观完一般。本摇摇晃晃地慢慢走到房间中央,眼神闪烁,沉默不语。我猜想他大概并没有表现出来的这么醉,只不过在南国酒店这种地方遇到自己的同胞他觉得有些尴尬,所以就拿醉酒来遮掩自己的窘迫。
苏丝骤然结束了导游工作,甚至连磁带录音机都没有介绍。她拎起自己的包,说:“好了,我走了。”
我惶恐地看着她,问:“走了?”
“是啊,我只是去看我的孩子。”
她淘气地眨着眼睛,我突然明白她为何如此焦急地把这个醉汉带过来:她要我帮忙照顾这个人,而她好偷偷溜回家。我说:“你这个小鬼!”
“我不会耽误太久的——十分钟。”
“不过你要是回家的话——”
“也许需要二十分钟。”说完她就走了。
我转过身看着这个眼神蒙眬、摇摇晃晃的人说:“过来到阳台坐会儿吧,阳台上应该挺暖和的。”我心想,最好阳台上不暖和,正好让你清醒清醒。
他一屁股坐到阳台的椅子上,我在另一把椅子上坐下。我礼貌地问他是否住在香港。
“哼。”他说。
我决定换一个不那么私人的话题,就说据说香港港口是世界上最漂亮的港口之一。
“哼。”
“不过我倒觉得里约港更为壮丽,你去过里约吗?”我说道。
他却咄咄逼人地说:“你他妈的太好奇了吧?”
“非常抱歉。”
“哼。”
沉默。我甚至想立刻回去睡觉,我正准备起身,他突然说:“天啊,我喝醉了,我喝得烂醉如泥。”
“看来你不太舒服吧?”我同情地问道。
“这是我第一次来这种地方,”他咄咄逼人地瞥了我一眼,“你相信吗?”
“当然,如果你说是,那就是了。”
“我说是——他妈的第一次。”他觉察到自己的语气很不友善,有些羞愧,就用稍微平和的语气说,“我说,伙计,我们要不要喝一杯?”
“你应该有伴侣了吧?”
这句话真的是问错了,他再次冲动地爆发了:“他妈的!别在我面前提伊丽莎白的事!”
“谁的事?”
“算了。能叫他们送点儿东西上来吗?”
跟刚才比起来他似乎没那么粗暴了,所以我打电话给酒吧,不久就有服务生送上来一大杯威士忌和一杯生力啤酒,威士忌是本的,啤酒是我的。本给了服务生一张钞票,让他不必找零了。手中有了威士忌,他稍微放松了些。
“真抱歉我刚才的浑蛋态度,”他说,“我一喝醉就变成这个样子。也许是因为清醒的时候我是他妈的最彬彬有礼的人。是真的,我刚才说的,我在香港住了很多年,这是我第一次来这种风月场所,第一次跟中国女孩鬼混。实际上,我一直是伊丽莎白的模范丈夫。”
“这么说伊丽莎白是你的妻子了。”
“她他妈的嫁给我就是来复仇的,伙计。”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苏丝一直没有回来,他开始向我倾诉自己的婚姻问题。很显然游艇成了他妻子眼中最大的一根刺。本讨厌做商人,他说自从战后他从未真正地享受过生活——只有航海和航海中用到的策略、技能和知识能带给他类似海军生活的满足感。他逐渐迷上了航海,他热切地盼望每个周末能与游艇团聚,如同其他男人热切地期盼见到情人一般。然而,航海却让伊丽莎白很不舒服。她讨厌航海,讨厌被冷落,结果他们每个周末都以灾难性的争吵结束。
最终本同意只在周六去出海航行,周日一天都陪着伊丽莎白。然而这样的妥协并没有换来和平。虽然提出这种新安排的伊丽莎白不再抱怨航海本身,但本航海回来后她总是找其他的理由来抱怨:有客人过来吃晚餐,他却回来迟了;他匆匆跑去航海,答应过的事情忘记做了;或者他本可以搭别人的车过去,却自私地把家里的车开走了,她就没办法参加茶话会了——那可是她好几个月以来唯一想参加的茶话会。他们的争吵经常会持续整个周日,周一早上他去上班的时候总是感到疲惫不堪、筋疲力尽。
后来,他恼怒了,决定放弃航海,就卖掉了游艇,转而喜欢上去奇巧俱乐部。
奇巧俱乐部坐落在中环,你可以在里面喝杯清晨咖啡、吃午餐,或者跟朋友小酌一杯,因为你在那里总能遇到酒吧里认识的朋友。每天下班后,本喜欢到俱乐部来,喝上一两杯他就会忘记时间,回到家已经过了晚饭的时间。两人又开始吵架。不可隐讳的事实是,伊丽莎白无法忍受本撇下自己享受哪怕片刻的快乐,她想要完完全全地占有,可她却永远也得不到。
争吵越来越激烈,持续的时间越来越长,吵架的原因越来越琐碎、越来越荒谬。一周前的某个晚上,他们参加完鸡尾酒会,在车里就吵了起来,导火索不过是一个词——有人邀请本参加男人聚会,本不想去,就拒绝了,他说“不好意思,我得陪着伊丽莎白”,也可能是“不好意思,我想陪着伊丽莎白”。伊丽莎白坚持认为他说的是“得”,让他的朋友觉得如果他可以,他会很乐意丢下她——这无疑让她很丢脸。
整个晚餐时间争吵一直在持续,然后中断了一个小时,睡觉的时候又爆发了,伊丽莎白哭了,争吵却没有停止(大出她的预料),一直持续到凌晨四点钟。接下来的一周他们又吵了好几次。每天傍晚,本还像以前那样到奇巧俱乐部去,因为伊丽莎白最后终于同意了,条件是他只能喝一杯,不能多喝。然而喝酒这件事面临着与航海同样的命运——就算他严格遵守规定,伊丽莎白依然会借其他的事情间接地表达对他去俱乐部的不满。那天晚上他刚到家,伊丽莎白就抱怨说厨师阿袁修理熔断的保险丝时弄坏了餐厅的椅子,要是本不去奇巧,就会自己来修理保险丝,椅子就不会坏了。
本说:“我明白了,也就是说阿袁懒得去搬梯子是我的错。”
“我没说是你的错,我只是说……”
一个小时过去了,吃晚饭的时候他们还在吵。本突然放下手中的刀叉。
“听着,我们都吵一周了,今天晚上我不想再吵一夜。如果你还这样,我就去奇巧了。”
“是你先挑起来的。”
“我不管是谁先挑起来的。我已经警告过你了啊。”
“那好,如果比起自己的家,你更喜欢奇巧的话——”
本一言不发,起身从家里出来,开车去了俱乐部。他拼命喝酒,故意买醉。不久一个名叫怀特布拉德的轮船测量员过来跟他一起喝酒,他个子小小的,一脸狡诈,头发稀疏,沉默寡言,他已经结婚生子,不过有人说他还跟自己的中国女佣有染。本很鄙视他。他们漫无边际地谈论着各种威士忌的优点。本看到怀特布拉德的眼睛一直瞅着一个人穿过房间,就转过身看了看。这个人是莫伊拉·王,二十六岁,既苗条又漂亮,是位资格医师。她是跟左翼政治新秀比尔·哈珀一起来的。
“不错。”本赞许地说。
怀特布拉德咕哝了一声,假装刚刚看到她。他总是努力掩盖自己对中国女孩的兴趣,一副碰都不愿意碰她们的样子。
“我还从未跟中国女孩交往过。”本说。
“哦,最好离她们远点儿,她们个个都是以美色骗钱,冷酷无情。”
他们又喝了杯威士忌,莫伊拉·王与她的同伴在附近的座位上吃中式晚餐。本看着他们,他已经喝得醉醺醺的了,他的注意力会异乎寻常地集中在某个人或某个东西上,并能察觉到一些惊天动地的真理,这些真理几乎像是灵魂启示,让他欣喜若狂,有种先知或圣人的优越感。本看着莫伊拉·王帮哈珀擦了擦筷子,又夹了些菜,他的脑海里突然如同闪电般出现一个全新的真理:中国女人身上具有西方女人已经失去的某种特质——她们会增强男人的男子汉气概,而西方女人却只会毁掉它。
他继续看着坐在那里吃饭的两个人。莫伊拉·王举手投足间的女性温柔让他想起伊丽莎白,他心中充满了怒火,因为长久以来伊丽莎白已经让他完全丧失了阳刚之气。他开始感到一种难耐的渴望。之前他从未对女人有过如此强烈的欲望,而现在他渴求女人——渴求温柔,渴求爱。他暗暗下定决心,扭头坦率地问怀特布拉德:“我到哪里能找到中国女孩?”
怀特布拉德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然后移开了目光,说:“为什么问我?给我钱我也不愿去找。”
“别装了,怀特布拉德,”本说,“你知道去哪里找女孩。”
怀特布拉德说他曾听说中国舞厅里的伴舞女郎其实都是妓女——不过他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我不能去舞厅,”本说,“人多嘴杂的,我有很多中国客户。”
“那就去中国酒店,他们通常都有女孩专门招待客人。”
“可是我不会讲中文,我不知道怎么告诉他们我想找个女孩。”
“你不需要说什么,只要在酒店里开个房间,你还没进去就会有六个女孩出现在你的门口。”
“六个?”
“各种各样的——任你选择。”怀特布拉德承认自己曾去过这种奇怪的中国酒店,当然目的并不是去找女孩——只是到最后你不得不选一个,因为她们会整夜敲你的门,让你连合眼的机会都没有。
“告诉我酒店的名字。”本说。
“这种酒店太多了,全是妓院。”
现在事到临头了,本却有些打退堂鼓。不过他的本性是很固执的,他觉得自己要坚持自己的决定,只要是能对抗伊丽莎白的事情,他都会去做。他又要了杯双份的苏格兰威士忌,为自己壮胆,然后走出俱乐部叫了辆的士。他跟司机说明了自己的目的,司机就载他来到湾仔后街小巷的一家酒店门口,他觉得太脏没有进去。然后司机把他带到了南国酒店。他在前台订了个房间,到了楼上的房间后一直没有女孩过来,他就叫来楼层服务员询问,结果被告知酒店真的只招待水手,他要是想找女孩就要到楼下的酒吧去。本已经清醒了许多,不愿在一群水手面前做这肮脏的交易,所以就给了服务员一笔不菲的小费,让他带几个女孩到房间来。然后他瘫倒在床上,头晕目眩。
不久服务员带来四个女孩,站成一列让他挑选。他用手肘撑起身体,逐个细细看了看。她们一个个眼神呆滞,一副冷漠的样子。对于喝醉的他,她们没有任何嫌恶的表情,因为她们根本懒得看他一眼。他哪个也不想要。他的欲望已经消退,现在他甚至希望回到伊丽莎白的身边。但是他依然固执地觉得应该坚守自己的决定,就指着倒数第二个女孩说:“就这个吧。”这个女孩就是苏丝。
苏丝脸上立马露出光彩,似乎很高兴自己被选中。她很温柔、很贴心。他道歉说自己刚才太严苛,而她机智地回答说她根本不觉得他严苛。他想起自己此前对东方女性特质的大发现,觉得自己的观点再正确不过!然而不幸的是,他醉得太厉害,已经不中用了。
“很抱歉,”他竟然荒谬地觉得有必要为此道歉,“我只是喝了太多威士忌。”
“我想你很快就会好起来的。”苏丝鼓励道。
然而她的耐心服侍并没有起到什么效果,很快她就放弃了,拖着极不情愿的他来到我的房间。而现在他依然为自己的失败感到屈辱:他担心苏丝不相信自己真的只是因为喝了太多威士忌。
“我敢肯定她真的相信你,”我说,“不管怎样,这样大概最好不过了,你既摆出了反抗的姿势,又可以一身清白地回家,简直是鱼与熊掌兼得了。”
可是我的话并未能安抚他,他坐在那里出了一分钟的神,然后说:“我还是觉得她不相信我只是因为威士忌。我觉得她以为我是性无能。”
我笑了起来,说:“那好吧,这到底有什么关系呢?”
“也许我真的是性无能,”他顿了顿说,“哦,有些事我没有告诉你。我不知道伊丽莎白给你留下怎样的印象,也许我的话让你对她产生了误解,以为她是个怪物。其实她是个很迷人的女人;明艳、聪慧,是社交聚会中的灵魂人物。而我正好相反,又老又迟钝,有点儿招人厌。我想这也是我娶她为妻的原因之一。”
“伊丽莎白过去经常谈论性爱,开一些敏感的、世俗的玩笑,让人觉得她随时都会跟男人上床。我曾暗暗对此表示羡慕,因为我自己非常单纯,又没有经验。我之前醉心于海军,完全着了迷,整个战争期间我从未有过女人。自从遇到我之后,伊丽莎白再也没看过别的男人一眼,这让我觉得受宠若惊,因为我打败了她所有的情人。后来我们结婚了,我却发现她还是处子之身,原来她根本没有情人,一切不过是空谈,实际上她是性冷淡。我有要求的时候,她不过是履行妻子的义务。”
他将手中的威士忌一饮而尽。我想也许伊丽莎白如此强烈的占有欲完全源于自己的性冷淡,因为一个无法在床上占有自己丈夫的女人,一定想在其他方面占有他。
“一段时间过后,我不再招惹她,这显然让她很不愉快。我已经一年多没有碰她了,其实这些并没有给我带来太多困扰,因为我一直觉得性事被过于夸大。唯一困扰我的事情是,我竟然不再为此感到困扰。我一直在想,我是不是性无能。当然这很滑稽,因为如果一个人对性爱不感兴趣,是不是性无能又有什么关系呢?也许他会为此感到庆幸,免得自己难堪,不用再履行那些可笑的职责。可是我却越来越困扰。一切太疯狂了,我实在搞不懂。”
“我不觉得这很疯狂,”我说,“没有人希望自己无能。”
“总而言之,这渐渐成了一种困惑,也是我今天晚上来找女孩的另一个原因——证明自己不是性无能。”
“喝了威士忌,你就没有机会证明了。”
“如果真是因为威士忌就好了。就是可惜了这么漂亮的女孩。啊,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苏丝突然出现在阳台的门口,气喘吁吁地说:“不好意思这么长时间才回来,我的孩子病得厉害——咳咳咳,咳咳咳!我只好唱歌给他听,然后他睡着了,我就一路跑过来了。哦,我快累死了!等等,我要先喝口茶……”
她跳回房间,完全把我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家。阳台门开着,本用欣赏的目光看着她,说:“真是个迷人的小女巫。”然后转过头对我说,“只是我不太明白你是什么来头。”
“我只是她的朋友。”
“哦,听我说,老伙计,我只是想,我的意思是,我今晚是不行了,你介意我哪天再约她吗?”
我回答说:“我介不介意不重要,她完全自己做主。”
“是的,可是我的意思是——”这时苏丝端着茶杯出来了,他没有说下去。
“你知道保姆刚才告诉我什么吗?”她神采飞扬地说,坐在阳台的桌子上,荡着双腿,“她告诉我今天有个英国人来我家里,他看了看下水道,说:‘呃,真恶心!’然后看了看我的孩子,说:‘这个孩子真好看!’”她咯咯笑着说:“‘非常好看、非常漂亮的孩子!’”
本说:“听我说,你明天十二点钟有事吗?”
“晚上?”苏丝漫不经心地说。
“不是,中午。”
“你只付了晚上的钱啊,你别忘了。明天你要再付我钱。”
“这个你不用担心。”
“那好,你来酒吧找我吧。”
本说他在这里太显眼,所以他们便商定明天中午在另一家酒店见面,之前苏丝在格兰纳达的时候经常光顾。然后本说要回家了,他的车还停在奇巧俱乐部外边,所以我就带他到后街的一个小洗车场,那里有辆的士,而且店主也不介意深夜一点钟被叫醒。
我回到自己房间的时候,苏丝正坐在床上看一本关于伦敦摄影的书。她可以坐在这里全神贯注地看几个小时,每当她仔细研究图片的细节时,眉头便皱了起来。
她把书举到我的面前,指着一张白金汉宫外人群的照片问:“这个女人,她手里拿的是什么?”
“好像是一块面包,”我说,“她一定是去买东西了。”
“也许她是想把面包送给女王呢,”她对女王很感兴趣。她合上书说:“好了,我走了。”
“不要忘了明天中午的约会。”
“我可能不会去,那个男人醉得厉害,我估计他会忘记的。”
“我不这么觉得。”
“不管怎样,他可不擅长做爱。”
“难道不是因为威士忌的缘故吗?”
“不是,他那么高大,很强壮,但太担心,”她用红色的指甲挠了挠头,“太羞愧。他什么也做不了。”
苏丝可能没读过弗洛伊德,却能如此敏锐地看透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