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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要的是说服全市居民,更准确地说,是说服那些投空白选票的堕落分子,不法分子和颠覆分子,让他们承认过错,恳求宽恕,恳求重新举行选举以补赎他们因为丧失理智而犯下的罪孽,并且发誓永不再犯,内政部长的计划虽然也取得了些许成果,但对整个局势没有什么进益,已经显露出无能为力的状态,不能达到上述根本目标,因此,国防部长那句最喜爱的话,一颗旨在摧毁现行制度的深水炸弹,一时间气势大增,引起人们的注意,应当说明,部长说出这句话,一部分是受到了一次难忘经历的启发,当时他在平静的浅海进行了一次历史性的为时半小时的潜航。除了司法部长和文化部长心存怀疑之外,政府官员都很明白,人们寄予厚望的非常状态没有产生预期效果,现在急需把螺丝拧得更紧,因为本国公民没有要求正常行使宪法赋予的权利的良好习惯,自然就不会发觉该等权利已被中止。这样,必须实施戒严,不是摆摆样子骗人的戒严,而是实行宵禁,关闭所有演艺场所,加强武装部队在各个街道巡逻,禁止五人以上集会,绝对禁止任何人出入本市,与此同时解除国家其余地区正在实行的限制性措施,较之首都,此等地区的措施本来就宽松得多,这样做的目的是凸显两者的差别,让首都遭受的凌辱更加沉重,更加一目了然。我们想告诉他们的是,国防部长说,他们不值得信任,因此必须受到应有的惩罚,不知道他们能不能明白。内政部长则竭力掩饰其情报机关的失败,说他也看好立即实施戒严,而且,为了表明手中仍然有牌可打,他并没有撤离博弈场,而是告诉内阁会议说,经过艰苦的调查并得到国际刑警组织合作,终于得出结论,如果说国际无政府主义运动确实存在,他们除了在墙上胡乱涂鸦之外,他停顿片刻,等待同僚们脸上露出会心的微笑,然后带着对同僚满意也对自己满意的神情结束了他的话,除了在墙上胡乱涂鸦之外,该运动没有参与任何让我们深受其害的抵制选举的活动,因此这是个单纯的国家内部事务。请原谅我稍有异议,外交部长说,我觉得单纯这个形容词用得不够确切,我确实应当提醒本内阁会议,已经有不少国家向我表示,他们担心这里正在发生的事情会穿越边界,像当代的黑死病一样扩散开来;白色,这里是白色瘟疫,政府首脑面带息事宁人的微笑纠正说;这就对了,外交部长最后说,这样我们就可以说,是旨在摧毁民主制度稳定的深水炸弹,这种说法要确切得多,不应当简单地单纯地指一个国家或者这个国家,而是指整个地球。内政部长感到,最近的事态发展曾经使他成为主要人物,而现在这个角色正在离他而去,为了避免处于两只脚在水中踩不到底的尴尬境地,他以不偏不倚的洒脱态度感谢外交部长所做的公正评论,还想表明他本人在语义学方面也造诣极高,他说,有趣的是,文字的含义不断变化,而我们毫无察觉,现在我们往往用某些词表达与其原意正好相反的意思,在某种意义上说这如同正在消失,但仍然在回响的回音;这就是语义学演变过程的后果之一,文化部长从最里边的座位那里说了一句;这与空白选票有什么关系吗,外交部长问;与空白选票毫无关系,但与戒严息息相关,内政部长得意扬扬地补充说;我不明白,国防部长说;这非常简单;你要想这么说,一切都可以简单,但我不明白;我们来看一看,看一看,戒严这个词的含义是什么,我已经知道,这个问题本身就是空洞的高谈阔论,无须回答,我们大家都了解戒严的意思是圈住,是包围,是围困,不是吗;到这里为止事情就像二加二等于四,清楚明白;好,我们宣布进入戒严状态,就如同说我们的首都处于被敌人圈住,包围和围困的状态,而事实是,这个敌人,请允许我这样称呼他们,这个敌人不在外边,而在里边。各部部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政府首脑开始摆弄眼前的文件,满脸大惑不解的样子。但国防部长就要在这场语义学战争中大获全胜了,他说,对这些事情还有另一种理解方式;什么方式;首都居民发动了叛乱,我认为把现在发生的事情称为叛乱并非夸大其词,他们是因为发动叛乱而被戒严,或者说被圈住,被包围,被围困,你喜欢其中的哪个词,悉听尊便,对我来说完全无关紧要;请允许我提醒我们这位亲爱的同僚和本内阁会议,司法部长说,决定投空白选票的公民只不过是行使了法律明确赋予他们的权利,因此,在这种情况下说什么叛乱,我想,不仅是一个严重的语义学错误,希望你们原谅我正在进入我无资格置喙的领域,而且从法律观点来看也完全言不及义;权利不是抽象的东西,国防部长生硬地回答道,权利实至名归也好,徒有虚名也罢,反正他们都不配谈什么权利,其他都是胡扯;说得完全正确,文化部长说,确实,权利不是虚无缥缈的东西,即使得不到尊重也依然存在;好啊,谈起哲学来了;国防部长先生,你反对哲学吗;我唯一感兴趣的哲学是军事哲学,并且还附有条件,必须是引导我们走向胜利的军事哲学,亲爱的先生们,我是军营里的实用主义者,我的语言,不管你们喜欢不喜欢,一是一,二是二,直言不讳,但是现在,为了让你们不把我视为智力低下之辈,我乐于看到你们给我解释清楚,既然这不是证明一个圆形可以转化成同等面积的正方形的问题,怎么能说得不到尊重的权利依然存在呢;国防部长先生,这非常简单,权利潜在地存在于尊重和行使该权利的义务之中;用爱国主义说教和诸如此类的蛊惑和煽动,我这样说并无冒犯任何人的意思,我们将一事无成,让他们处于戒严状态之下,我们马上就能看到他们难受不难受;说不定会害人反害己,司法部长说;我看不出怎么会如此;我暂时也看不出来,但这只是时间问题,任何人都不曾大胆设想过,在世界的某一个地方会出现我国正在发生的状况,看看我们眼前的事情,真是一个解不开的死结,我们围着这张桌子开会,是为了做出决定,然而,作为解决眼前危机的灵丹妙药所提出来的一切建议,直到现在都没有取得任何效果,那么,让我们等着瞧,过不了多久我们就会领教人们对戒严的反应;听到这番话,内政部长立刻火冒三丈,我无法再沉默下去了,我们采取的措施都是内阁会议一致通过的,至少就我本人记忆所及,在座的各位当中没有任何人提出过其他更好的建议供大家讨论,这场沉重的灾难,对,我称之为沉重的灾难,虽然有几位部长先生认为是我危言耸听,露出自鸣得意和讽刺挖苦的神情,但我仍然称之为沉重的灾难,这场沉重的灾难,我还是这样说,我们一直在承担,根据权限,首先是国家元首阁下和总理先生承担,然后是我们,国防部长和我本人承担与职务相关的责任,至于其他人,我特别指司法部长先生和文化部长先生,如果说他们在某些时刻曾经怀着善意,以其智慧的光辉照亮我们,但我没有从中发现任何见解值得我们花费比倾听它们更长的时间加以考虑;如果我曾有机会怀着善意,以你所说的智慧的光辉照亮本内阁会议,那不是我的智慧,而是法律的智慧,只能是法律的智慧,司法部长回敬道;关于鄙人,关于你慷慨大方地给予鄙人这份揪着耳朵的训斥,文化部长说,由于给我的预算少得可怜,你不能要求我做得更多了;现在我更加理解,为什么你有无政府主义倾向,内政部长怒气冲冲地说,你总是想方设法卖弄几句俏皮话挖苦别人。
总理翻完了手中的文件,用圆珠笔轻轻敲一敲水杯,要大家注意,请安静,他说,我本不想打断你们兴致勃勃的辩论,虽然你们的辩论可能让我分神,但我感到我从中学到了不少东西,这是因为,根据经验我们应当知道,没有什么比激烈的辩论更能释放积累起来的紧张情绪了,尤其是在当前的特殊情况下,我们懂得必须做点什么却又不清楚要做什么的时候。说到这里他停下来,装作看看笔记本的样子,接着说,那么,你们现在已经平静下来,放松下来,情绪不再很激动,我们总算可以通过国防部长先生的建议了,这里指的是宣布进入不定期的戒严状态,从公布的时刻开始立即生效。全场一片表示赞同的低语声,只有个别声调不同,虽然国防部长用目光飞快地对会场做了全景扫描,试图发现任何表示异议或情绪低落者,但最终未能确定声音是从哪里发出来的。总理继续说,不幸的是,经验也告诉我们,即使最完美无缺,最成熟的主意也可能在付诸实施的时候遭遇失败,或许由于在最后一刻犹豫不决,或许由于希望得到的与实际得到的不符,或许由于在关键时刻对局势失去控制,或许由于这里无须逐个详细罗列或没有时间多加分析的千万个其他原因,总之,鉴于这一切可能,必须准备好替代或补充前一个主意的预案,以防出现意外,比如在当前情况下,防止出现权力真空,或者用一个更让人毛骨悚然的说法,防止出现街头权力,这二者都会导致灾难性后果。部长们已经习惯于总理口若悬河花言巧语的说话方式,进三步退两步,或者用更加通俗的说法,既让你走又让你停,现在,他们正耐心地等待总理的最后一句话,或者结束语,这句话往往能解释前面所说的一切。但这一次总理打破了惯例。他湿润了一下嘴唇,从上衣里面的口袋掏出白色手绢,擦了擦嘴,似乎要看一下笔记本,但在最后一刻又把笔记本推到一边,接着说,如果发现戒严达不到我们预期的结果,就是说,如果不能引导公民走上正常的民主轨道,不能慎重而又明智地使用选举法,而由于立法者的疏忽大意,选举法可能为那些颠倒黑白的做法敞开大门,这将被合理地归类于滥用法律的行为,本内阁会议从现在起应明白,如果出现上述情况,作为总理,我将实施另一项措施,该措施不仅将在心理层面加强此前采取的措施,我指的显然是宣布戒严,而且我相信,它能够让我国被搅得纷乱不堪的政治天平自行恢复平衡,并一举结束我们身陷的噩梦。总理又停顿片刻,湿润一下嘴唇,再次用手绢擦擦嘴,接着说,人们会问,既然如此,为什么我们不直接实施这项预案,却浪费时间预备戒严呢,何况事前我们就已经知道,戒严会严重影响首都民众生活的方方面面,无论是有罪者还是无辜者都不能幸免,这个问题当然有其合理之处,但也存在着我们不得不考虑的重要因素,一些是属于纯逻辑方面的因素,另一些则不然,是其主要后果,即突然采取这一极端措施导致的后果,我们将其称为创伤性后果并非夸大其词,因此我想我们应当采用逐步升级行动的方法,戒严是其中的第一步。政府首脑又翻翻文件,但这次没有敲水杯。虽然我完全理解你们的好奇心,他接着说,但是,关于这个问题我绝不会提前走漏风声,只能告诉你们,今天上午我受到共和国总统阁下接见,我向阁下陈述了我的意见,得到了他无条件的全力支持。至于其余的,到时候你们会知道。现在,在本次成果丰富的会议结束之前,我恳请各位部长先生,尤其是肩负执行和落实戒严这一复杂行动重任的国防部长和内政部长两位先生,恳请你们尽最大努力,倾尽全部智慧,完成这一紧迫的任务。军队和警察部队,不论是在特定权限范围内活动,还是参与联合行动,都要严格遵守相互尊重的原则,避免因争先恐后而发生冲突,这类冲突只能有损于我们的既定目标,请允许我使用深深扎根于我们的天主教传统,受到我们的先人推崇的说法,你们的爱国使命是把迷途的羊群重新领回羊圈。你们要牢牢记住,尽一切努力,使那些暂时还只是我们对手的人不要变成祖国的敌人。愿上帝与你们同在,引导你们完成神圣的使命,让和谐的阳光重新照亮人们的心灵,让和平把失去的融洽重新带回同胞的共同生活之中。
总理在电视上出现了,他宣布进入戒严状态,因为一些有组织的颠覆集团一而再再而三地阻止人民在选举中表达意见,导致当前的政治和社会动荡,国家安全遭受威胁。与此同时,陆军部队和武装警察在坦克和其他战车的支援下占领了火车站,在出入首都的各路口设置拦截岗。主要机场位于首都以北约二十五公里处,在陆军控制的特定权限区域之外,因此仍然继续运营,不受黄色警报规定的种种限制,这就是说,载着旅客的飞机可以正常降落和起飞,而当地人的旅行虽然没有被完全禁止,但除了作为个案审查的特殊情况外,均受到坚决劝阻。军事行动的画面,用记者们的话说,像拳击中的直拳以不可阻挡的气势打进了惊慌失措的首都居民的家中。军官正下达命令,上士正高声指挥士兵行动,工兵正架设路障,还有救护车和通讯部队,探照灯把高速公路第一个弯道之前的路面照得如同白昼,全副武装的士兵像潮水一样跳下卡车,占领阵地,其装备既可以打一场速决的硬仗也能打一场持久的消耗战。面对大规模的军事行动,有成员在首都工作或学习的郊区家庭束手无策,只能摇头叹息,嘟嘟囔囔地说,他们都疯了,而其他家庭,那些每天早晨送父亲或者儿子去设在城郊工业区的工厂,晚上等待他们回来的家庭,则互相询问,既不允许出去,也不允许进来,从今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靠什么生活下去呀。也许会给在城市周边地区工作的人发放通行证,一位退伍多年的老翁这样说,他用的还是普法战争或其他古老战争时代老兵们的语言。聪明的老人说得不无道理,果然,就在第二天,各企业协会紧急向政府陈述理由,反映心中的不安,他们说,我们虽然怀着无可置疑的爱国热情,毫无保留地支持政府采取的有力措施,认为这是拯救祖国的行动,旨在打击赤裸裸的颠覆等有害活动,但是,请允许我们怀着最大的敬意,要求各级权力机关紧急向我们的职员和工人发放通行证,如果不紧急采取上述措施,我们从事的工业和商业活动必将遭受不可挽回的严重损失,从而不可避免地对整个国民经济造成破坏。在当天下午发表的联合公报中,国防部长,内政部长和财政部长指出,政府过去和现在都理解和同情雇主们的合理忧虑,但又指出,绝对不能完全按照各企业希望的范围发放通行证,因为,如果政府慷慨地答应雇主们的要求,警戒首都周围新边界的军事部署的牢固性和效力将不可避免地被置于危险境地。但是,为了表示开放和积极的态度,防止出现最糟糕的局面,政府答应可以给那些维持各企业正常运作不可或缺的管理人员和技术人员发放证件,不过,各企业要对其挑选的享受该等优待的人在城内外的一切行为承担全部责任,包括刑事责任在内。如果这一计划获得批准,该类人员在任何情况下都必须于每个工作日的早晨在指定地点集合,然后乘坐由警察押送的大客车到城市的各个出口,再由另外的大客车把他们运到工作的工厂或服务场所,到傍晚时再从原路返回。这些行动的一切开支,从租赁大客车的费用到警察押送的酬劳,全部由企业支付,当然也可以从税收中扣除,不过这有待财政部对其可行性进行研究之后在适当时间做出决定。可以想象,抗议的声音不会到此为止。从基本的经验得知,人们不吃不喝无法存活,这样,考虑到肉类是从外面来的,鱼类是从外面来的,蔬菜也是从外面来的,总之,一切都是从外面运来的,而本市自身生产的或可能储藏的物品不足以维持居民一个星期的生活,所以必须启动供应系统,大致像为企业提供技术人员和管理人员的通行证一样,有所不同的是,由于某些产品具有不可保存的特点,运作起来要复杂得多。更不用提医院和药店了,数以公里计的绷带,小山似的药棉,多少吨的药片,几百公升的针剂,无数个十二支盒装的避孕套。还要考虑到汽油和柴油,需要将其运到各加油站,除非政府某个人头脑里冒出了一个马基雅维利式的奸诈主意,要双倍惩罚首都居民,强迫他们步行。短短几天之后政府已经明白,关于戒严他们还有许多事一窍不通,特别是,现在与遥远古代的惯常做法不同,真正的意图并非把被围困的人饿死,所以戒严不能是心血来潮的即兴行为,必须非常清楚戒严的目标和手段,权衡各种后果,评估各方反应,考虑困难和弊端,估量得失,只是避免工作无限度的增加也好,仅仅一天的时间,不计其数的抗议书,申诉书和要求澄清的信件潮水般地涌进政府各部,而各部门几乎都不知道该如何对每个个案给予最正确的答复,因为来自上面的指示只是笼统规定戒严状态的一般原则,一小撮官僚完全没有顾及执行中的细节,混乱现象层出不穷就在所难免了。在这样的形势下出现了一个有趣的现象,首都居民生性诙谐,富于讽刺的兴致和嘲弄的传统,他们不会放过这样的情节,一个在事实上和法律上均名正言顺的政府实施了戒严,却因此成了被围困的政府,这不仅因为其会议厅和接待室,办公室和走廊,各部门办公处和档案室以及所有资料和印章均在城市中心,在一定意义上构成了政府的组织系统,并且也因为其成员中的一些人,至少三位部长,几位秘书和助理秘书以及好几位司局长,他们都住在郊区,这还不包括那些普通公务人员,如果没有自己的交通工具,或者不愿意忍受城市交通的种种困难,那么他们必须每天上午和下午分别乘坐方向相反的火车,地铁或公共汽车。私下口口相传的不仅有五花八门的笑话,还利用人尽皆知的典故,比如猎人被猎杀,剪羊毛者被剪得毛发精光等等,但居民们还不满足于这些天真烂漫的情节和美好的幼儿园时代的幽默,又创作出无穷无尽的故事变种,其中不乏可笑的淫秽之作,从最基本的良好品味的角度来看,属于应当受到谴责的垃圾作品。不幸的是,这进一步表明,揶揄,讽刺,嘲笑,挖苦,戏弄和笑话之类的东西结构脆弱,作用范围狭小,用来打击一个政府,既不能解除戒严状态,也无助于解决供应问题。
几天过去了,困难像雨后的蘑菇一样纷纷在脚下冒出来,越冒越多,越长越大,但民众的坚强斗志似乎没有显出低落的迹象,他们似乎不肯放弃自己认为正确并在选票上表达的东西,不肯放弃对任何既定意见都不随波逐流的权利。有一些观察家,其中大多是外国传媒记者,正如职业俚语所说,匆匆忙忙被派往出事地点采访的记者,对当地人的特质不甚了解,在评论中以诧异的口气说,这里绝对没有发生人与人之间的冲突,当然,出现了个别警员挑衅的事件,但很快得到证实,他们在试图制造局势不稳的状况,目的是在所谓国际社会面前为到目前为止尚未实现的突变提供依据,这里所说的突变是指从戒严状态突变到战争状态。一位评论家把标新立异的渴望发挥到极致,竟然将这里出现的现象称之为独一无二,历史上前所未有的意识形态一统事件,假如真如此,那就是把首都民众变成了极为有趣的政治怪物,非常值得研究。从各个角度来看,上述说法都是不折不扣的胡言乱语,与现实风马牛不相及,不论是在这里还是在地球的任何其他地方,人们都各不相同,想法也因人而异,既不都是富翁,也不都是穷汉,至于中产阶级,有的更接近前者,有的更接近后者。唯有一点是所有人全都同意的,无须先行讨论,既然我们已经了解,因此没有必要再浪费笔墨。尽管如此,人们还是理所当然想了解一个问题,这个问题也一再被记者提出,既有外国记者也有本国记者,是由于什么特殊原因,投了空白选票的人与其他人之间直到现在也没有发生意外事件,争吵,骚乱,斗殴或其他更糟糕的事情呢。这个问题充分表明,算术基础知识对于从事记者职业是何等重要,他们只消想到以下事实就会明白,投空白选票者占首都民众的百分之八十三,其余所有人加在一起不超过百分之十七,另外还不要忘记左翼党那个备受争议的论点,即空白选票与该党的关系,他们打比喻说,是血与肉的关系,如果说左翼党的选民中很多人投了空白选票,这个结论已经是我们的创作了,并不意味着他们全都投了空白选票,原因很简单,该党没有提出明确的口号命令选民这么做,尽管在第二轮投票中显然很多选民投了空白选票。假如我们说十七能与八十三抗衡,不会有任何人相信,靠上帝的帮助打赢战争的时代一去不复返了。一个理所当然会引起人们好奇的问题是,被内政部特工从选民队伍中抓走的那五百人的境遇如何,他们是否遭到拷问,不得不忍受被测谎仪窥视其内心秘密的痛苦,另一个令人好奇的问题是,情报机关的专业探员及其下级助手都在干些什么。关于第一点,除了保留疑问之外别无选择,没有任何真相大白的可能。有人会说,根据警方惯用的说法,那五百个囚徒仍然在与当局合作,以查明事实,有人说他们已经被释放,只是每次释放很少几个,以免过于显眼,但是,怀疑主义者却认可另一种说法,即他们全都被送到了城外,下落不明,对他们的审问虽然至今毫无结果,但仍在进行。谁能知道哪种说法更有道理呢。至于第二点,即特务机关的探员们都在干些什么,我们倒是很有把握。作为体面而又受尊敬的工作人员,他们天天早晨都离开家到全城各个角落转悠,寻找线索,一旦发现鱼儿准备咬钩,立即试验一种新的战术,一改以往拐弯抹角的做法,单刀直入,突然向对方发问,我们作为朋友坦率地谈一谈,我投了空白选票,你呢。一开始,被问者的回答是老调重弹,说任何人均不得被迫透露其投票的情况,任何当局均不得问及此事。如果他们当中有人突发奇想,要求唐突的好奇者表明身份,要他当场说明是凭借什么权力和以什么当局的名义提出问题的,这时候就有好戏可看了,只见探员手忙脚乱,不知所措,赶紧夹着尾巴逃跑,这显然是因为,谁也不会以为他敢于打开皮包,亮出贴着照片,盖有钢印,带国旗颜色纹饰的任职证。可是,正如我们上面说过的,这是一开始时发生的事情。从某个时候起,人们开始口口相传,说如果遇到这种情况,最好的态度是不理会提问的人,马上转身走开,或者,如果对方死皮赖脸地纠缠,就大声喊叫,声音越大越好,别骚扰我。如果不喜欢这一种,还有一种更为简单有效的解决办法,浑蛋,你去吃屎吧。当然,在向上级呈交的任务报告中,探员们掩饰了这些不光彩的遭遇,像魔术师一样巧妙地把受到的种种挫折隐藏起来,只是反复强调,部分可疑民众以行动表明他们继续顽固不化地坚持不合作精神。你也许以为,事情到了这般地步,如同两个势均力敌的拳击手在场上竞技,一个从这边推,另一个从那边推,如果他们的脚既不肯从原地向后挪动半步,也不能前进一指的距离,那么只能等他们其中的一个最后精疲力竭,把胜利拱手交给对方。按照情报机关主要负责人的看法,只有其中一个拳击手得到别的拳击手的帮助,僵局才能迅速破解,在当前的具体形势下,要想破解僵局必须放弃已经使用但被证明无效的劝导方法,毫无保留地采取威慑手段,且不排除使用暴力。虽然首都因为犯下一连串的过错而处于戒严状态,虽然武装力量有权执行纪律并在社会秩序出现严重骚乱的情况下投入行动,虽然各司令部以其名誉保证一旦做出决定立即负起责任,绝不犹豫,而各情报机构将负责在一些地点制造适当规模的骚乱,为严厉镇压事先提供依据,但是,政府却说要避免这样做,应当表现出宽宏大量,力图通过各种手段和平解决,重复一遍,这里指的是劝导手段。这样的话,那些造反者就不能抱怨,因为他们已经如愿以偿了。内政部长带着自己的想法赶到了新近成立的临时内阁,或者称为危机内阁,总理提醒他说还有一种解决冲突的武器,只有在极不可能发生的这一武器失灵的情况下,才考虑实施预案,也会考虑届时提出的其他计划。内政部长说,我们正在失去时间,如果他用了这八个字简单明了地对总理的意见表示异议,那么国防部长则多费了一些口舌,说武装力量保证一如既往地履行自己的义务,像在我国漫长历史进程中所做的那样,不顾任何牺牲。于是这个微妙的问题暂时成为悬案,果实似乎尚未成熟。就在这时,另一位拳击手等得不耐烦了,冒险向前迈进了一步。一天上午,人们涌上了首都各个街道,胸前的不干胶标贴上的黑底红字是,我投了空白选票,从窗台垂下的巨大条幅上红底黑字赫然写着,我们投了空白选票,最令人惊叹的是,示威人群头顶上飘动的无数面白色旗帜形成了一条前不见头后不见尾的长河,有个记者一下子蒙了,不知如何是好,于是赶紧朝电话亭跑,去告诉他的报社,说这座城市投降了。警方的高音喇叭声嘶力竭地喊叫,说不允许五个人以上的集会,但是游行的人数是五十个,五百个,五千个,五万个,在这样的情况下,谁会去一五一十地计算呢。警察局想知道是否使用催泪瓦斯和水炮,指挥北方步兵师的将军询问是否授权他出动坦克,南方的空降师师长想了解是否具备投放伞兵的条件,如果不具备,是否是因为有落在屋顶的危险而不宜行动。由此看来,战争一触即发。
就在这个时候,总理在国家元首主持的内阁全体会议上披露了他的计划,他说,打断抵抗运动脊梁的时刻到了,我们要放弃心理战,放弃间谍活动,不再使用测谎仪和其他技术手段,这是因为,虽然内政部长先生付出了努力,成绩卓著,但事实表明这些办法不能解决问题,关于这方面要补充说明一下,我认为武装力量直接介入也是不适当的,它极有可能导致大量伤亡,而我们有义务不惜一切代价避免这种事情发生,与这一切相反,我带来的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多重撤退的建议,也许会被有些人视为一套荒唐的行动,但我相信它将把我们带向完全的胜利,恢复正常的民主生活,具体来说就是,以重要性大小为序,政府各机关立即撤退到另一座城市,让那里成为国家的新首都,这里驻守的各兵种部队全部撤离,警察部队也全部撤出,随着上述根本行动的实施,这座反叛城市将由它自己管理,它会拥有所需要的一切时间考虑明白,脱离神圣的统一国家要付出多么大的代价,等到它再也忍受不了孤立,凌辱和蔑视,等到里面的生活陷入一片混乱,那些犯有过错的居民就会低着头来找我们,恳求我们原谅。总理环视四周后,接着说,这就是我的计划,交由诸位审查和讨论,但是,当然,我希望能够得到一致通过,重病需下猛药,如果说我建议的是一剂苦药,那么侵害我们的病症则是致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