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天 7
二十来个焦躁不安的女人坐在候诊厅里;露辛娜和克利玛找不到座位。他们面前的墙上,贴着几幅大大的招贴画,上面的形象和口号都在劝说妇女不要堕胎。
妈妈,你为什么不要我?在一张招贴画上,用大号的字体写着这样的话,画面上有一个微笑着的孩子,正坐在床上;在孩子的下方,用粗体字印着一首诗,在诗中,胎儿央求他母亲不要去做人工流产,并允诺给她带来千万个快乐作为补偿:你死去的时候,想靠在谁的臂膀上呢,妈妈,假如你不让我活下来?
在别的招贴画上,是一些微笑着母亲的大幅照片,她们扶着童车的把手,还有一些小男孩正在撒尿的照片。(克利玛心想,一个正在撒尿的小男孩是鼓励婴儿出生的一个不可抗拒的证据。他回想起,有一天,他在一部新闻纪录片中看到一个小男孩正在撤尿,整个电影厅中立即荡漾起女人们幸福的叹息声。)
等了一分钟之后,克利玛敲响了门;一个女护士走出来,克利玛说了斯克雷塔大夫的名字。过了一会儿,大夫出现在门口,递过一张表格给克利玛,请他先填好表,然后耐心地等待。
克利玛把表格按在墙上,开始填写各个栏目:姓名、出生日期、出生地点。露辛娜在一旁告诉他。随后,当他填到父亲姓名这一栏时,他犹豫了。他看到这一羞辱之名白纸黑字地出现在眼前,他还得把自己的姓名写上去,觉得实在有些可怕。
露辛娜瞧着克利玛的手,注意到他在颤抖。这使她很开心:“怎么了,你倒是写呀!”她催促道。
“应该写哪个名字呢?”克利玛嗫嚅道。
她觉得他胆怯,窝囊,不由得更轻视他了。他什么都怕,他怕负责任,怕在一张公文表格上签下他自己的名字。
“你这是怎么回事!谁是父亲,这不是明摆的吗!”她说。
“我觉得这写不写都没有什么太要紧的,”克利玛说。
她不再理他了,但在她的内心中,她已然坚信,这个窝囊的家伙对她是有罪的;她为能够惩罚他而感到愉快:“假如你想撒谎,我怀疑没有人会相信你的。”等他在方格中写下自己的名字,她叹一口气,又补了一句:“无论如何,我现在还不知道我会做什么……”
“怎么?”
她瞧着他惊恐万状的脸,说:“在进手术室流产之前,我还会改变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