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道与德 8、怎样体认“道”?
天地如此美丽却从不言说,四时运行有序而从不议论,万物之生有其规律但从不倾诉。体“道”者推原天地之美而畅达万物之情,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得“道”的人并不议论,议论的人则没有得“道”;知“道”的人缄默无语,喋喋不休的人则不知“道”。
“道”视之不见其形,能见到的便不可能是“道”;听之不闻其声,能听到的便不可能是“道”;抚之不得触其体,能触到的便不是“道”;当然它更不能被议论、被言说,能被议论和言说的便不是“道”。
因而,体“道”就得抛弃耳、目、口、鼻、心这些感官作用,塞住视听的窍穴以闭聪塞明,关上认知的大门以使心不外务,不露锋芒以消除个人异见,超脱纠纷以便超然物外,因为“道”并不是感性知觉、逻辑议论和理性思辨的对象。《庄子·大宗师》中记载了孔子与颜回师生之间这样一则对话——
颜回高兴地对老师孔子说:“我最近大有长进了。”孔子问道:“说给我听听,你怎么个长进法?”“我忘掉礼乐了。”“很好,可这样还不够。”几天后颜回又对老师孔子说:“我又有长进了。”“这次是在哪些方面有长进呢?”“我忘掉仁义了。”“很好,但光忘掉仁义还不够。”再过几天后颜回又跑去对老师孔子说:“我又有长进了。”“说给我听听,这次又有什么长进?”“我坐忘了。”孔子大为惊异地问道:“什么是坐忘呵?”颜回回答说:“所谓坐忘,就是忘记了自己的肢体,摒除了自己的聪明,抛开了自己的形体,弃绝了自己的智慧,最后达到与大道同体与天地同流的境界。”孔子听后十分满意地说:“与大道同体就没有个人偏好,与天地同流就没有个人私心,你能做到这一点就算得上真正的贤人,我今后愿意认真地向你学习。”
除了上面提到的“坐忘”以外,庄子在《人间世》中还说到名为“心斋”的得“道”之方:“无听之以耳而听之以心,无听之以心而听之以气。耳止于听,心止于符。气也者,虚而待物者也。唯道集虚。虚者,心斋也。”不用耳去倾听而用心去体会,不用心去体会而用气去感应。为什么要这样呢?因为耳、目、口、鼻等感官容易为见闻所迷惑,主观思虑又容易为语言符号所束缚,而气则虚静澄明并能容纳万物,能达到虚静澄明的心境便能与“道”同体了。这种虚静澄明的心境就是“心斋”。
“坐忘”也好,“心斋”也罢,其主旨不外乎我们刚才所说的摒弃耳、目、口、鼻等感官作用,也就是不为自己感官所干扰,不为主观智障所遮蔽,不为世俗功利所束缚,甚至不为个人生死所左右,从而达到与大道同体与天地同流的生命境界。
臻于与大道同体与天地同流境界的人,人世既不可能对他亲近也不可能对他疏远,既不可能使他获利也不可能使他受害,既不可能让他显贵也不可能让他卑贱,这是由于处于该境界中的人完全超脱了世俗的声名、功利、穷通、贵贱,甚至也忘记了个人的形体壮弱与生老病死。只有那些尚未超脱人世亲疏、利害和贵贱的人,人们才能以亲疏、利害和贵贱来摆布他,而与大道同体与天地同流的人,个人的生死尚且无动于心,人世的贵贱还能让他萦怀吗?
(参见原第56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