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从《新青年》时代到战争时期的探险小说 第一节 从《探险世界》到《新青年》

将大正时期的科幻小说推向顶峰的是《新青年》杂志的创刊。该杂志不仅使江户川乱步为首的侦探作家初露头角,同时还因为主导了1902年的都市文化而名声大噪。在日本,《新青年》还被定位为《探险世界》的后继杂志。

大正8(1919)年1月,森下雨村就任《探险世界》的主编,他刚上任即开始考虑这本杂志的全面改革。在一年后的大正9年1月,他创刊了《新青年》。不过,他改变了《探险世界》原有的定位,不是将《新青年》定位为都市杂志,而是将杂志的读者定位于地方青少年,刊登一些移民信息以及翻译小说等。其中,杂志的侦探小说尤为受到推崇,这也是《新青年》成为侦探杂志·少男杂志的契机。雨村先生最初并非只是推荐侦探小说,他对科学小说同样也很感兴趣。从创刊号上连载的桐野声花的《长篇科学小说世界的终点》、栖口丽阳的《第二次世界大战日美战争未来记》上便能看出其嗜好。在这一时期,其对手杂志《武侠世界》也企图吸引《探险世界》的读者。特别是从侦探小说人气大增之后,《武侠世界》也开始登载C·费赞蒂的科幻小说并积极介绍威尔斯的作品。

《新青年》正式推出侦探小说是在日本作家开始创作这类小说之后。大正9年《新青年》开始悬赏征集小说,并在同年4月刊载了当选作品:八重野潮路(西田政治)的《苹果皮》。因为受《新青年》成功的影响,侦探小说杂志同人志(《新趣味》《秘密侦探杂志》《侦探文艺》《侦探趣味》《猎奇》等)也相继创刊,粉丝急剧增加。与此同时,各杂志社相继悬赏征集小说,大批侦探作家应运而生。

主要的作家、代表作以及刊印的杂志有:横沟正史的《恐怖的愚人节 》(《新青年》,大正10年4月号)、角田喜久雄的《穿着毛皮外套的男子》(《新趣味》,大正11年11月号)、水谷凖的《好对手》(《新青年》,大正11年12月号)、江户川乱步的《二文铜钱》(《新青年》,大正12年4月号)、松本泰的《P丘的杀人事件》(《秘密侦探杂志》,大正12年5月号)、甲贺三郎的《珍珠塔的秘密》(《新趣味》,大正12年8月号)、葛山三郎的《流言与真相》(《新趣味》,大正12年9月号)、大下字陀儿的《金纸嘴香烟》(《新青年》,大正14年4月号)、城昌幸的《围绕逃亡者的故事》(《侦探文艺》,大正14年4月号)、梦野久作的《妖怪的鼓》(《新青年》,大正15年5月号)等。短短几年之间,名扬四海的作家们相继推出新作品,这一时期,处于上升期的侦探小说发展之快让人们惊叹不已。

关于侦探小说的历史,已经有大量的优秀的研究著作,本书在此不再全面介绍,仅仅叙述与科幻有紧密关系的作家、作品。首先,需要确认一点,那些喜爱正统侦探小说的作家也比较善意地接受科学小说,并尝试着一些创作。

以前的《探险世界》不仅登载探险小说,对于科学小说、志怪小说等,只要是有趣的作品都怀有海纳百川的接纳气度。大正时期以后的《新青年》在开创时对侦探小说亦是如此,不仅限于正统作品,同时以变革侦探小说的形式,从志怪、科学、观念等纯文学和大众文艺中全盘吸收,这赋予了侦探小说这种体裁无限的可能性。势头强劲的文学体裁通过任意吸收周边体裁,加以融会贯通,从而不断发挥其优点,得以引领时代的潮流。明治时代后期的探险小说曾担负着这种使命,到了大正中期至昭和初期,侦探小说又取代了其地位。

不过,文化在产生无限可能性的同时,也会面临扩散的危机,就像一个多民族国家的“帝国”,文化多样化的同时也存在着分化的危险一样。在侦探小说界,屡次演绎着以体裁为中心的唇枪舌剑。初期的侦探文坛中,健全派与非健全派、正统派与非正统派、正统派与艺术派之间展开着激烈的论战。

这与战后科幻小说体裁的确立及渗透过程中所见现象极其相似。这种争论在体裁确立期是必不可少的吧。而且,争论的意义并不在于为了确定最后的体裁如何,而是通过争论,让大家对体裁做出进一步探求。另外,作家通过争论,在对自己逐渐形成的体裁进行深刻思考的同时,还能写出超越个人意识形态的作品。即便是江户川乱步也不可避免地陷入了进退维谷的境地。他在理论上注重正统侦探小说的套路,可是他的天资却朝着怪诞而唯美的方向发展。这位乱步先生是“不健全的”战前侦探小说的印象之父,正因为战前的侦探小说界对低级趣味的宽容接受,使得很多作家得以不断拓展其他小说体裁中没有的体验。

小酒井不木强烈地推荐乱步先生的作品。东北帝国大学医学部教授不木先生精通犯罪学和日本及西方的异端文献,他为初期的《新青年》写过多篇随笔。因为乱步先生的作品无懈可击,主编雨村甚至怀疑他盗用了海外作品,故请不木先生审稿。不木先生在肯定其是原创作品的同时,对乱步先生的才华感到震惊不已。在此之前,不木先生认为日本还不存在创作侦探小说的土壤,还处于介绍外国优秀作品的时期。而乱步的出现,令其改变了看法并开始亲自撰写侦探小说。从此,侦探小说出现了新气象。

这一时期,侦探小说产生了“纯粹侦探小说”(正统的纯文学的以少数读者为对象)和“大众侦探小说”之争,其实当时整个日本文坛都存在着纯文学和大众文学的矛盾。根据大正时期的教养主义,虽然精英式的纯文学志向强化了,但是另一方面,随着民主主义、社会主义理念的深入,大众化在文学领域似乎也不可或缺。倾向于后者的小酒井不木谈到,为加固侦探小说的基磐,有必要吸引更多的读者,并提高读者的阅读兴趣。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视不木如兄长的乱步与不木的主张是不谋而合的。大正14(1925)年4月,不木、甲贺三郎、水谷凖、横沟正史、西田政治等大家云集,共同创设了“侦探趣味会”。同年8月同盟会杂志“侦探趣味”创刊。同年10月,长谷川伸、白井桥二、指目三十五等人为大众文艺运动组织了“二十一日会”团体,随后发行会刊《大众文艺》,与侦探小说密切相关的小酒井不木和国枝史部从创设初期就参与其中。之后不久,乱步也被不木邀请加盟。

不木在《大众文艺》创刊号上发表了《人工心脏》,随后又在《新青年》大正15年1月刊上发表了《恋爱曲线》。这些作品所描述的主题都是科学带来的医学进步并没有使人类获得幸福,反而由此隔离了人类的情感而引发出悲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