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舞九天》被删除的章节
《凤舞九天》第十五章“仗义救人:他忽然发觉自己已落入了一张网里。一张由四十九个人,三十七柄刀织成的网。”之后为薛兴国续文,但此段古龙亲笔则被删除,为还原原著,特补上此章,以飨读者。
上文接《凤舞九天》第十五章 仗义救人
老狐狸在看着他苦笑,道:他们劳师动众远道而来,只不过是为了为抓一个人的。”
陆小凤道:“是谁?”
老狐狸道:“你。”
陆小凤现在总算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了。
──我是只自投罗网的呆鸟。
黑衣人和武官们都已退走。窗台上和地下的血泊都已被洗干净。
他们做这种事的效率,就好像一个熟练厨子洗白菜一样。
那当然不是真的血,因为没有血腥气。
──我为什么没有注意到这一点?是不是因为我总是避免去嗅血腥气?
他不能。他的手已完全不能动,他已被人点了三处穴道。
屋子里只剩下三个,另外两个都在看着他。
两个人的眼里多多少少都带着点羞愧之色,出卖朋友毕竟不是件光荣的事。
九 身陷囹圄 有怨无处诉
第一个开口的是鹰眼老七。他问:“你想不到?”
陆小凤的确想不到。
鹰眼老七道:“如果是我,我也一样想不到,一样会上当的。”
陆小凤承认,这实在是个很巧妙的圈套。
鹰眼老七道:“这不仅是个很巧妙的圈套,而且是出很好的戏,每个人都演得很逼真。”
老狐狸叹了口气,道:“我是个老狐狸,,这个圈套却不是老狐狸做出来的。”
鹰眼老七道:“也不是我。”
陆小凤很想闭着嘴,只可惜他的嘴还能动,舌头也能动。
他怨不住问:“不是你们是谁?”
鹰眼老七没有回答,老狐狸也没有,内室里却有个人替他他们说了出来:“是我。”
说话的声音很斯文,很有礼貌,却又偏偏带着一种逼人的傲气。
陆小凤只听了声音,并没有看见这个人,人还未走出来。
可是陆小凤已经知道这个人是谁了。
──穿黑衣服的是王府侍卫,穿着武官衣服的也是。
──能调度他们,要他们为他演戏的人只有一个。
陆小凤道:“据说皇族中最尊荣高贵的人除了当今天子之外,就是太平安乐富贵王。”
鹰眼老七道:“是的。”
陆小凤道:“据说这位王爷已立下了一位世子。”
鹰眼老七道:“是的。”
陆小凤道:“据说这位小王爷年纪虽然轻,但却英明有为,很得人重。”
鹰眼老七道:“是的。”
陆小凤道:“现在他是不是已经在这里?”
鹰眼老七没有开口,老狐狸也没有,内室中又有人替他们回答:“是的。”
这次人终于走了出去。
一个人很斯文,假有礼貌的人,却又偏偏带着逼人的傲气。──人永远都是充满矛盾的,永远。
陆小凤的注意力并没有完全集中在这位小王爷身上,因为刚才在一瞬间就已刃数人的武官,也跟着出来了。
小王爷道:“你们没有见过?”
陆小凤摇摇头。
小王爷道:“他知道你就是陆小凤。”
陆小凤道:“我也知道他。”
小王爷道:“哦?”
陆小凤道:“我至少知道他有把怪刀。”
小王爷微笑,道:“你想不想看看他的刀?”
陆小凤道:“想。”
小王爷挥了挥手,刀已出鞘。
二尺七寸长的短刀,刀锋一尺五寸,刀柄一尺三寸。一刀刺下,刀锋立即缩柄。
小王爷道:“不管谁“死”在这种刀下,都很快就会复活的。”
鲜血呢?
那当然更容易,只要在身上先准备个血囊,随时都可以鲜血染红衣裳。
小王爷道:“除了这把刀,你对他还知道某些什么?”
陆小凤道:“我还知道他自己本来就是个混蛋,平生最大的本事就是会出卖朋友。”
小王爷道:“你是他的朋友?”
陆小凤道:“本来是的。”
小王爷道:“现在呢?”
陆小凤道:“现在我只想砍下他的脑袋来当夜壶。”
小王爷微笑回头,看着这武官,道:“看来他毕竟还是认出了你。”
武官笑道:“只可惜他每次认出我的时候,都已迟了一步哩。”
这个绝不是真七品武官,当然就是三百年来江湖中最伟大的神偷一一司空摘星。
破碎的窗户已在片刻间换上新的,血迹也早已打扫干净。
小王爷一向是个喜欢干净的人,能够让他在这里停留片刻已经很不容易。他已在这里住了好几天。
“我是在等你,”他看着陆小凤:“这地方每个人都在等你。”
陆小凤没有反应。
小王爷道:“我也知道这些人其中有好几个是你的朋友,这次他们虽然出卖了你,你却不能怪他们。”
陆小凤并不怪别人,他只怪自己。
小王爷锐利的目光仿佛已看透了这个人,忽然改变话题,道:“上个月中旬,中秋前两天,江湖中发生了一宗盗案。”
陆小凤还是没有反应。这并不稀奇,江湖中本来就每天都有盗案发生。小王爷道:“可是这次却不同。”
小王爷的声音更缓慢低沉:“这是江湖中有史以来最大的一次盗案,也是最神秘的一次。”
陆小凤已经开始在听。小王爷道:“在这次盗案中,几乎将镖局业中所有的高手都一网打尽,失劫的镖银数目之大,更是空前未有的。”
他轻轻叹息,接着道:“我不幸恰巧正是这宗镖银的代理人。”
──代理人?什么叫代理人?
小王爷解释道:“因为这宗镖银并不是我的,而且朝廷的军晌,我只不过旁命代理朝廷,委托镖局业的同道,将这笔钱送到京城去。”
陆小凤继续在听。小王爷道:“镖银失劫,所以护送的镖师都在一夜间失踪,唯一留下的活口,又在两天后突然暴死。”
他看了看鹰眼老七,又补充道:“暴死在十二连环坞总瓢把子的秘室里。”
鹰眼老七垂下头,额上青筋一根根的凸起。
对他来说,这件事不但是个致命的打击,也是种永远无法洗刷的羞辱。
小王爷道:“事情发生后,我曾经将破案的期限展延了两次,可是他们至今连线索都没有查出来。”
他凝视着陆小凤,慢慢的接着说:“作案的究竟是什么人?以你在江湖中交游之广,能不能想出一点头绪来?”
陆小凤闭着嘴。
小王爷淡淡的笑了笑,道:“我也知道你一定想不出来的,幸好我倒有一点。”
他招了招手,旁边立刻有人送过来一份卷宗:“这都是有关你的资料,其中有些事很可能连你自己都记不太清楚了。但是那些并不重要,重要的只有几点,我不妨再念一遍,你自己听。”
陆小凤,二十九岁,未婚。父母双亡,身世不详,武功来历也不详。
十四岁出道,十七岁成名,浪迹天涯,四海为家,居无定所。
轻功、掌法均可名列江湖十大高手,灵犀一指更为天下无双之绝技。衣着华丽,饮食考究,每月花费极大,却无正常收入。
好酒,酒量甚豪。好赌,不甚精。好女色,曾经接交之女性至少在五百人以上,至今仍保持来往者亦有三十人,其中包括侠女名妓,大小姐,小尼姑,老板娘......
念到这里,就没有再念下去。陆小凤一直静静的听着,就好像在听别人念别人的故事。
小王爷掩起卷宗,道:“这就是你,江湖中最神秘、最奢侈的人,陆小凤。”
陆小凤没有意见,这些事他的确都不能反驳。
小王爷道:“现在我只有两句话问你,你每年的开销都至少在五万两以上,这笔钱是从哪里来的?”
他的目光更锐利,神情更严肃:“你喜欢的是朋友和热闹,奢侈和享受,为什么要这时候一个人出海出?”
陆小凤沉默。
小王爷道:“盗案发生前夕,当地恰巧有一批制作佛像和木鱼的工匠路过,你坐的那条船上,又恰巧有这么样一批货物。”
他盯着陆小凤:“对这一点,你有什么话说?”
陆小凤没有说话。
小王爷冷冷道:“江湖中受到这件事株连的人,至少有五千家,鹰眼老七、熊天健的家属门下,现在都已被收押,你难道连一句话都没有?”
陆小凤忽然说:“当然有。”
小王爷说:“你为什么不说?”
陆小凤道:“你若先请我喝几杯,再客客气气的问我,现在我至少说了三千六百句了。”
小王爷道:“现在我请你喝酒还来不及?”
陆小凤笑了:“只要有人请我喝酒,不管什么时候都不会太迟的。”
酒一杯又一杯。陆小凤喝得比平常更多,更快。他想醉,他只有在喝醉了的时候,才能将真心话在一个陌生人面前说出来。
现在已到了非说真话不可的时候。
他了解这件事的严重,他说的每句话,都一定要让这个人相信。
“我喜欢女人,吃喝嫖赌我都喜欢得要命。
因为我恐惧。我最大的恐惧就是孤寂,尤其是在做完了一件事后,那种无法忍受的孤寂使我投入任何一个可以度夜的女人怀抱。
只要能不孤独,不管什么女人都行。
可是这种生活过久了,不但令人疲倦,简直叫人发疯。
所以我决定换一种生活方式,至少我总得去试一试。所以我才决定出海。”
小王爷静静的听着,完全没有表示任何意见。
陆小凤又接着说下去:“我要选一条最快出海的船,所以我找到了老狐狸,当时我并不知道船上要载的是什么货,直到遇难之前,我才发现船上的佛像和木鱼。”
然后他知道这件事其中一定还有很多他不知道的隐秘,可是他对自己知道的丝毫都没有隐瞒。
我绝不能让无辜的人受害,他相信这件事迟早也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说话的时候,他一直在注意着小王爷的表情。小王爷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
陆小凤道:“这些事看起来虽然很荒唐,但每句话都是真的。”
小王爷忽然道:“我相信。”
陆小凤松了口气。
小王爷道:“你说的话,我几乎每句话都相信,因为我一向很容易相信别人,所以......”
他的话中显然还有话,所以陆小凤立刻问:“所以怎么样?”
小王爷淡淡道:“所以不管我怎么相信都没有用。”
陆小凤道:“没有用?要谁相信才有用啊?”
小王爷道:“我自己虽然愚昧,却有个很聪明的妹妹。”
陆小凤苦笑道:“你妹妹是个女人?”这句话问得不但滑稽,而且愚蠢,只有他自己才明白自己的意思。
──要女人相信真话,远比要他们听取谎言还要困难得多。因为女人对真话和谎话之间的判断,通常都有一套她们自己的逻辑。
陆小凤的心在往下沉。
他只希望这个女人真的有小王爷那么明智聪敏。
后面有扇小门,门上珠帘低垂。小王爷已经在吩咐。
“去问二公主,对这个人说的话有什么意见?”立刻有人说去了,珠帘后人影闪动,进去的人很快又出来了。
“二公主说,这个人说话,她只相信一句。”
“哪一句?”
“他喜欢女人,不管什么样的女人都行。”
小王爷回过头,凝视着陆小凤,说道:“你已经听见她说的?”
陆小凤道:“可是你......”
小王爷道:“她说的,就是我说的。”
陆小凤并没有着急。
他很少真正着急的时候,可是现在他的鼻子,好像已有点歪了。
小王爷忽然又问:“跟你一条船回来的,是不是还有两位姑娘?”
陆小凤道:“嗯。”
小王爷问道:“她们是不是能证明你的话?”
陆小凤精神一振,道:“当然能。”
小王爷又招了招手,珠帘后人影闪动,两个人慢慢的走了出来。
陆小凤的眼睛立刻发出了光。
小王爷道:“这两个姑娘,是不是跟你同船回来的?”
陆小凤道:“是。”
站在他面前的,正是沙曼和小玉──一个是他的情人,一个是他的恩人,她们当然能证实他的话。
小王爷已经在问她们:“他刚才说的,你们是不是已经听见了?”
沙曼点点头。
小玉道:“每个字我们都听得很清楚。”
小王爷道:“他说的是真是假?”
小玉道:“只有一句话是真的。”
小王爷道:“哪一句?”
小玉道:“什么样的女人他都喜欢,什么样的女人他都得要。”
陆小凤傻了。他本来已将醉,现在却已很清醒的傻了。
刚喝下去的酒,都已化成冷汗泌出,他终于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
傻子有时也会明白一些事的。明白他自己做出来的傻事。
只可惜他明白这些事的时候,却已经太迟了,当他明白这些事时,他已经做了傻子。
小王爷还在问:“你们不是那个岛上的人?”
“不是。”
“你们可听见过那么样的一个岛?”
“没有。”
“连做梦都没有听见过。”这句话居然是沙曼说的。
小王爷再次转过头,盯着陆小凤:“你还有什么话说?”
陆小凤道:“还有一句。”
小王爷道:“你说。”
陆小凤道:”我本来以为我是条猪的。“
小王爷道:“现在呢?”
陆小凤道:“现在我才知道我不是猪,是羊。”
小王爷道:“什么羊?”
陆小凤道:“小羊羔。”
小王爷道:“看起来并不像。”
陆小凤苦笑道:“但我却的确是,不折不扣的是条替罪的小羊羔。”
小玉当然没那么大的本事救他出来,其中当然还另有主使的人。这个人要小玉救他出来,只不过因为他要找条替罪的羔羊。
现在,还有谁相信那件巨案不是陆小凤做的?
也许也只有陆小凤自己。
小王爷盯着他,道:“你真的只有这句话说?”
陆小凤应道:“嗯。”
小王爷道:“只可惜我想听的并不是这句。”
陆小凤道:“是哪句?”
小王爷道:“赃物在哪里?”
地窑中阴湿而黑暗,就好像世上大多数地窑一样,绝不是个舒舒服服的躺着睡觉的地方。
陆小凤既不想睡觉,也不想躺在这里,只可惜他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
赃物在那里,在一个不知名的神秘海岛上。
海岛在哪里?在那无边无际的汪洋中,某一个神秘的地方。
陆小凤叹了口气,这答复连他自己都不满意,又怎么能让别人相信。
一一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要怎么样才能脱出这困境呢?
一一我为什么不能静下来想一想?
一一因为我被情人欺骗,被朋友出卖,又被关在这见鬼的地窑里。
他并不是在安慰自己,现在连他自己都已没法安慰自己。
他只不过是想找个理由来为自己解释,解释他的愚蠢。
因为他想来想去,好像只有死路一条。
就在这时候,他嗅到了一股香气,一种很熟悉的香气。
是牛肉汤的香气。而且是只有正牌牛肉汤才能煮得出的正宗牛肉汤。
一一难道那要命的鬼丫头也已到了这地方么?
陆小凤的心开始跳。
他的心当然一直都在跳,现在只不过比平常快了好几倍。
他看见地窑的门开了,一只洁白柔美的纤纤玉手,端着碗热气腾腾的牛肉汤,从门外伸了出来。
他的心跳得更快。
她怎么来的?为什么而来?是来救他,还是来害他?
陆小凤猜不出。
她的想法和做法,除了她自己之外,恐怕再也没有第二个人能猜得出。
端着牛肉汤的手先后出现,接着人也进来了。
一个很年轻,很美丽的女人,苍白的脸上带着惊惶之色,就好像来做小偷一样,这个女人当然不是牛肉汤。牛肉汤就算真的做小偷时,也不会有点惊惶的。
陆小凤又叹了一口气,也不知是庆幸,还是失望。
少女很快的闪身走进来,很快的掩上门:“你就是陆小凤?”
陆小凤点点头。“你呢?”他问。
“我是来帮忙的。”她走过来,蹲下,将牛肉汤凑上陆小凤的嘴:“快把这碗汤喝下去,对你一定有好处。”
“有什么好处?”
少女说不出,只是不停的催促。
陆小凤再问:“是谁叫你来的?”
“当然是你的朋友。”少女道:“一个很关心你的朋友!”
“你若真的想来帮忙,就应该先替我解开穴道。”
“我不会,我根本不懂什么叫点穴。”
她显得很着急,好像恨不得捏着陆小凤的鼻子,把这碗牛肉汤灌到他肚里去。
陆小凤却闭上了嘴。
她更急:“你不喝?为什么不喝?”
陆小凤只摇头,不开口。他想不出喝下这碗牛肉汤来后会对他有什么好处,却能想得出一百种坏处来。
这时门外忽然有了脚步声,很多人的脚步声。
少女的手一抖,一碗牛肉汤掉在地上,摔的粉碎,然后就听见门外有人低呼:“二公主到。”
地窖的门又开了,大开。四个锦衣高鬓的宫娥,手提宫灯,站在门外。灯光照着一个天仙般的女人,天仙般的风姿,天仙般的打扮。
可是在陆小凤眼中看来,这女人却比恶鬼还可恨,比妖怪还可怕。
因为他知道这种女人到这里来,绝不会对他有一点好意。
走进来之后,他才发现她脸上还蒙着层乌纱。
一一她为什么不让人看见她的脸?因为长得太美?还是因为缺了个鼻子?少了只眼睛?
丑人多作怪,尤其是女人,她想来作什么怪?
陆小凤心里忽然又有了希望。
一一也许找不到男人,也许她看上了我,所以想来......
男人总是喜欢自我陶醉,何况陆小凤这种想法并不算太离谱。
刚才端着牛肉汤进来的少女已悄悄的退了出去。
他虽然看不见这位二公主脸上的表情,却能想像到她一定在打量着他。就好像一个男人在打量那些可怜的女人一样。
现在他才真的完全了解那些女人为什么会做那种事了。
一个人在迫不得已的时候,也就只能委屈委屈自己了。
他了解这种心情,只因为他自己现在也有了这种打算。
只要这二公主肯放他走,不管叫他干什么,他都不会拒绝。
地窑的门果然又关了起来,二公主居然还在里面上了栓。
陆小凤的心又开始在跳,勉强笑了笑,道:“二公主到这里来,是不是有什么吩咐?”
二公主又盯着他看了半天,忽然道:“你不必叫我二公主。”
陆小凤道:“为什么?”
二公主道:“我根本不是真的公主!”
陆小凤道:“不是?”
二公主道:“我只不过是小王爷的义妹而已。”
陆小凤道:“那也一样。”
那真的一样,只要小王爷肯听她的话,就算她是条母狗也没关系。
二公主道:“刚才我说你讲的不是真话,你是不是在恨我?”
陆小凤立刻摇头,道:“至少你总认为我讲了句真话!”
他是不是在提醒她:“只要是女人,什么样的女人都行!”
二公主道:“那么我的吩咐你都答应?”
陆小凤道:“嗯。”
二公主道:“好,你去死吧!”
陆小凤怔了怔,道:“你到这里来,就是要叫我去死的?”
二公主道:“不错。”
陆小凤道:“你没有别的意思?”
二公主道:“没有。”
陆小凤在怀疑一一她是不是在故意试探我?
这几乎已是他最后的希望,他不能不尽量往好处去想。
可是二公主已抽出了一把刀,抛在他左手的手边。
一尺三寸长的短刀,刀锋闪闪发着乌光。
二公主道:“这是把毒刀,见血封喉的毒刀。”
陆小凤看得出,刀锋上的毒,好像毒蛇。
二公主又道:“我知道你的左手还能动。”
他全身上下只有这只手能动,是司空摘星让这只手动的。
小王爷要司空摘星替他解开了这只手的穴道,因为他要让他喝酒。
二公主道:“你刚才既然能用这只手举杯,现在当然也能用这只手拿刀。”
陆小凤苦笑道:“能拿刀,并不一定能杀人。”
二公主道:“我说过,这是把见血封喉的毒刀,你只要用这把刀在自己身上划一条血口,随便划在什么地方,都死定了。”
陆小凤眼珠转了转,道:“我死定之后,岂非再没有人藏在那里?”
二公主道:“有人。”
陆小凤道:“谁?”
二公主道:“我。”
陆小凤傻了,真的傻了。他终于发现这位二公主是什么人了。
这个女人就像是蜥蜴一样,可以随时改变自己身上的颜色。
她甚至连说话的声音都能随时改变。
二公主道:“现在你已知道我是谁?”
陆小凤叹了口气,道:“现在我总算知道了,你根本不是人,是个妖怪。”
这位二公主赫然竟是牛肉汤,正牌的牛肉汤。
蒙面的黑纱已揭下,露出了苍白美丽的脸,眼睛亮得像刀锋。地上那把刀的刀锋,毒蛇般的刀锋。
陆小凤看着她:“你应该看得出。”
陆小凤道:“可是我不懂。”
牛肉汤道:“什么事不懂?”
陆小凤道:“我的酒喝的太多,我勾引过一万个女人,我做错了很多事,可是我不懂你为什么恨我?”
牛肉汤并没有直接回答。
她先拣起了地上的刀,凝视着毒蛇般的刀锋:“你能看得出这是把毒刀?”
陆小凤道:“我看得出。”
牛肉汤道:“但有些人却不能。”
陆小凤承认。
牛肉汤道:“我是个公主,高高在上,神圣不可侵犯的公主,但你恨我?”
牛肉汤道:“这一点已足够。”
陆小凤道苦笑。
牛肉汤道:“我在你面前做过荡妇的事,因为那时我认为你已死定了,已等于是个死人。”
陆小凤道:“只可惜我没有死。”
牛肉汤道:“所以我非要你死不可。”
她俯下身,用刀锋轻轻摩擦着陆小凤的脸:“现在你又死定了。”
冰冷的刀锋,汗也是冷的,一直冷到心底。
一一你们要我活着回来,来做替罪的羔羊。
一一现在我的任务已完成,我死了之后,这件案子也只好结束。
陆小凤看着闪亮的刀锋,看着她握刀的手,等着刀锋割下。
牛肉汤道:“现在还有没有人能救你?”
陆小凤道:“没有。”
牛肉汤道:“连一个人你都想不出?”
陆小凤道:“我想不出。”
牛肉汤笑了,笑得甜蜜而温柔。
就在她开始笑的时候,她手里的刀锋已准备切入陆小凤的咽喉。
也就在这时候,门外忽然响起了一声惨叫。
呼声惨厉而短促。
牛肉汤身子已跃起,凌空一翻,用刀锋挑开了门栓,拉开了门。
门外的宫灯正在燃烧。
四只宫灯都在地上燃烧,因为提着灯的四个人都已倒下。
她们的身子扭曲,脸也扭曲,扭曲的脸上充满着惊吓与恐惧,在火焰中看来更显得恐怖而诡秘。
火焰闪动,她们脸上的表情好像也跟着在动,眼睛却没有动。
死人的眼睛是绝不会动的。
这里本来是狐狸窝藏酒的地窑,现在这狐狸窝已成了小王爷的行宫。
小王爷的行宫所在地,当然警卫森严。
小王爷的侍卫中,不但高手如云,而且还有司空摘星、鹰眼老七那种高手中的高手。
是谁杀了她们?
有谁能通过上面的警卫,到这里来杀人?
牛肉汤的脸色变了。
她看不见这个人,也猜不出这个人是谁,刀光一闪,她也闪电般窜了出去。宫灯还在燃烧,杀人的凶手当然还没有走远。
她一定要找到这个人来,否则她今天晚上一定睡不着的。
说不定有很多晚上都会睡不着。
地窑里没有风,门外也没有活人。现在陆小凤的头脑,好像也不比一个死人清楚灵活多少。
他已完全怔住。
连牛肉汤都想不出救他的人是谁,他自己当然更想不出。
他并不是没有朋友,可是此时此地,有谁能救他?有谁肯救他?有谁敢救他?
他想不出,也用不着再想,因为就在这时候,燃着的灯下突然有块石板翻了起来,黝黑的洞穴中,伸出了一只苍白的手,手里拿着条长索,凌空一摔,就套住了陆小凤的脚。
陆小凤立刻被拖了过去,拖也了石板下的洞穴里。石板立刻合起,四面一片漆黑。
陆小凤只能听见有个人在呼吸,却看不见这个人的鼻子。
有人说他是夜眼。这倒并不是替他在吹牛,他的确能在光线很暗淡的地方看见很多别人看不见的东西。
他甚至能在一间只有星光,没有灯光的屋子里,数出一个女孩子鼻尖上的汗珠。
可惜在这种地方,他的夜眼也没用了。
他忍不住问:“你是谁?为什么救我?”
没有回答。他还想再问,人已被扛起来,扛着他的人已开始往前走。
这个人对这地方居然比牛肉汤还熟悉,连牛肉汤都不知道的地道,他居然知道。
他既然冒险来救陆小凤,却不敢让陆小凤看见他的真面目。
这几点更让陆小凤想不通,他只发现了两件事一一
这个人的肩很宽,绝不是女的。
这个人的脚下功夫很好,肩上扛着条大汉,脚步还是轻如飘风。
陆小凤突然冷笑:“我知道你是谁了!”
这次黑暗中居然有了反应:“我是谁?”
“司空摘星!”
这个人也在冷笑:“我若是司空摘星,出卖你之后都不怕让你知道,现在何必怕你知道?”
陆小凤闭上嘴。并不是因为他不能反驳这个人说的话,而是因为他又发现了一件事一一
这个人身上有种奇怪的味道,就好像一块刚洗干净了的臭肉。
那绝不是司空摘星身上的味道。
地道窄长,显然已到了尽头,因为这个人已停下了脚步。
尽头处显然还有扇门,因为陆小凤已听见了开门的声音。
门里显然是间屋子,屋子里有张床,床上还铺着很厚的被子。因为陆小凤已经被放在床上。
只可惜屋子里也同样是一片漆黑,连屋顶是黑是白,是高是矮都看不见。
睡在厚厚的棉被上,虽然比躺上石板上舒服得多,可是这种黑暗却更让人受不了。
陆小凤在心里叹了口气,他已分不清这个人是想救他?还是想害他?
黑暗中忽然有了声音:“你一定在奇怪,我既然救了你,为什么不放你走?”
陆小凤本来就在奇怪。
“你是不是想告诉我?”他问。
“不想。”这个人道:“我只想跟你打个赌!”
“打赌?”陆小凤更奇怪。
这个人冒险救了他,难道就是为了想要跟他打个赌?
他当然又忍不住要问:“你想怎么赌?赌什么?”
“赌你!”这人道:“只要你能猜出我是谁,我就马上解开你的穴道,放你走!”
“我若猜不出?”
“那么你就跪下来给我磕三百六十个响头。”
陆小凤傻了。这件又诡秘,又险恶的事,忽然间一下子就变成了笑话,天知道这是个什么样的笑话。
除了司空摘星外,他实在很难想得出还有谁会干这种事。
很难想得出,并不是绝对想不出 。
这个人又在一本正经的问:“你赌不赌?”
陆小凤回答得好像很有把握:“不赌的是乌龟。”
这人道:“你猜我是谁?”
陆小凤道:“你就是那个混蛋加三级的活秃驴,死和尚。”
黑暗中忽然有人笑了,大笑。
大笑声中,桌子上的一盏灯也亮了起来。
陆小凤这才发现屋子里除了他自己外,居然还有两个人。
一个人笑得连鼻涕眼泪都一起流了出来,另外一个却气得连哭都哭不出来。
快笑死了的是司空摘星,快气呆了的却是个戴着大帽子的小武官。
他在瞪着陆小凤:“你怎么猜出来的?”
陆小凤道:“本来我是猜不出的,幸好你有个好习惯。”
这人忍不住问:“什么好习惯?”
陆小凤道:“你不洗澡!”
他也在笑:“你洗澡的次数一定比八十岁的老头子和老太婆办事还少,除了你之外,我实在想不出第二个人身上有你那种死肉味道。”
这人瞪着他,忽然跺了跺脚,摘下头上的大帽子,狠狠往地上一摔。
一颗光溜溜的头顶立刻像剥了壳的鹅蛋般露了出来。
司空摘星大笑道:“这和尚受了你一辈子气,连做梦都想报复报复你,好不容易才找到这机会,想不到还是栽在你手里。”
陆小凤看看他,又看看老实和尚,忽然叹了口气,道:“现在我总算明白真正的天下第一号大混蛋是谁了!”
司空摘星笑得更愉快,却忍不住还要故意问:“究竟是谁?”
陆小凤道:“是你!”
司空摘星叫了起来:“怎么还是我?”
陆小凤道:“因为这主意一定是你替他出的,除了你之外,还有谁想得出这种好主意?”
老实和尚也笑了,大笑:“不管怎么样,陆小凤到底还是有点眼光的!”
陆小凤道:“只有一点?”
老实和尚道:“当然不止一点,至少也有个七八十点。”
司空摘星抢着说:“那么他的鼻子就至少应该有一百点!”
老实和尚不懂。
司空摘星道:“他的鼻子若不比眼睛强,怎么嗅得出死肉是什么味道?”
老实和尚苦笑道:“其实和尚今天不但洗过澡,而且还洗得特别干净。”
陆小凤道:“其实和尚也不能算太臭,有时候臭起来还很不错的。”
司空摘星道:“你说的是真话?还是在故意拍马屁?”
陆小凤道:“和尚救了我,我就算拍拍他马屁,也是应该的!”
司空摘星道:“你以为真是他救了你?”
陆小凤道:“不是他是谁?”
司空摘星悠然道:“是个我保证你一辈子都猜不出来的人!”
陆小凤怔了怔,转过脸去看老实和尚。
老实和尚叹了口气,道:“这次你恐怕是真的猜不出了!”
陆小凤道:“你们说的究竟是谁?”
老实和尚看看司空摘星,司空摘星看看老实和尚,两个人都闭着嘴。
门外忽然有个人替他们回答:“是我!”
优雅的声音,很斯文,很有礼貌。
陆小凤当然听得出这是谁的声音,可是他连做梦都想不到,要救他的这个人,就是不远千里而来,费了千方百计才把他抓住的小王爷。
这种事你本来就算打破他的头,他都不会相信的。
可是现在他不想信都不行。因为小王爷已经出现了。
穴道已经被解开,陆小凤还是像木头人一样坐在那里,连动都不能动。
他又愣了。
桌上有菜有酒,甚至还有一大碗热气腾腾的牛肉汤 。
小王爷微笑道:“我知道你喜欢喝这种牛肉汤,你不妨先喝点汤再喝酒!”
陆小凤既没有喝汤,也没有喝酒。
现在他唯一想喝的,就是那种可以让人变得聪明一点的智慧之水。
他忽然发现自己实在笨的要命,比三百条土狗和五百条土猪加起来还笨十倍。
小王爷道:“我知道你一定想不通,我既然捉住了你,为什么又偷偷要人去救你?”
陆小凤终于忍不住叹了口气,苦笑道:“这种事有谁能想得通,那个人一定是天才!”
司空摘星道:“我就是个天才!”
陆小凤道:“你?”
司空摘星道:“小王爷这么样做,只不过是为了要掩人的耳目!”
陆小凤道:“掩谁的耳目?”
司空摘星道:“谁的耳目都要掩,尤其是......”
他看了看小王爷,闭上了嘴。
小王爷却替他说了出来:“尤其是做这碗牛肉汤的人。”
陆小凤眨了眨眼,道:“你是说二公主?”
小王爷点点头,道:“她只不过是父王最近才收的义女。”
陆小凤道:“她岂非也正是你最信任的人!”
小王爷苦笑道:“一个人要想活得长些,有时不能不装装糊涂。”
他在叹息,陆小凤心里也在叹息。
这句话说起来虽然容易,可是真正能做得到的又有几人。、
小王爷道:“装糊涂并不是件容易事,我竟忍耐了很久,可是现在......”
陆小凤道:“现在你已经知道了她的来历?”
小王爷道:“本来我一直只不过是在怀疑而已,现在老实大师回来了,我才知道她还比我以前怀疑的更可怕。”
陆小凤承认,连他都从未见过像牛肉汤那么可怕的女人。
小王爷道:“可是我本来并不怕她!”
陆小凤道:“哦!”
小王爷道:“如果情况没有变化,我还是可以对付她,她若敢对我下手,我随时都可以将她置于死地。”
陆小凤道:“哦?”
小王爷道:“你有没有注意到我的卫士中,有六个容貌最平凡,从来不开口的人?”
陆小凤当然没注意到。那六个人不但容貌平凡,而且脸上永无表情,无论他们的人在哪里,一双灼灼有光的眸子始终都没有离开过小王爷的左右。
他注意到他们,也就因为他们的眸子和他们的脸绝不相称。
小王爷道:“以你的眼力,当然也看得出他们脸上都戴着层人皮面具!”
陆小凤承认:“像那么精巧的面具,江湖中已经很少看得到了!”
小王爷道:“这六个人就是我的贴身卫士,随时都愿意为我而死,因为如果没有我,他们早已不知死了多少次。”
他又补充道:“因为他们每个人都有段极不平凡的经历,不是身上背了血案,就是惹上了极厉害的仇家,所以才来投奔我,所以才不敢以真面目见人。”
这种情况并不特殊,为了避祸而投入官家的江湖巨盗也绝不止这六个。
小王爷道:“我肯收容他们,当然因为他们的武功都极高,而且一定会为我卖命。”
这一点陆小凤也可以想像得到。
他看得出这位小王爷是位极厉害的人物,这六人无疑都已受了他的挟制,如果小王爷死了,他们也一定活不下去。
小王爷道:“以这六个人的力量,要对付那女人并不难,这一点我绝对有把握!”
他忽然叹了口气,道:“只可惜现在......”
陆小凤忍不住问:“现在怎么样?”
小王爷没有回答,却反问道:“你有没有注意到最后一个点你穴道的人是谁?”
陆小凤点点头。
那人容貌呆板,死眉死脸,但出手却又快又重,正是小王爷所说的贴身卫士之一。
小王爷道:“你看不看得出他点你穴道时,用的是什么手法?”
陆小凤道:“是不是滇边穿云门的穿云指?”
小王爷道:“果然是好眼力。”
陆小凤道:“穿云门的指上功夫和点穴手法,都独创一格,可是自从五年前与点苍七剑火拼于五华绝顶之后,门下的弟子据说已死光了。”
小王爷道:“还剩下一个没有死。”
陆小凤道:“哪一个?”
小王爷道:“那一战的惨烈,你想必也有所闻,能够不死的,当然是穿云门下的第一高手。”
陆小凤道:“是不是他们的掌门人段穿云?”
小王爷道:“不错。”
陆小凤道:“点我穴道的人就是他?”
小王爷道:“本来应该是的!”
陆小凤道:“现在......”
小王爷道:“现在却有了个问题!”
陆小凤道:“问题?什么问题?”
小王爷道:“死人会不会点穴?”
陆小凤反问道:“段穿云已经是个死人?”
小王爷点点头,道:“我们发现他尸体时,他至少已死了三天!”
陆小凤忍不住倒了杯酒,一饮而尽。
这件事听起来不但诡秘,而且荒谬,其实却简单得很。
一一段穿云脸上戴着面具。
一一有个人杀了段穿云,戴上他的面具,来冒充他。
小王爷道:“这其中我只想不通一点!”
陆小凤道:“哪一点?”
小王爷道:“穿云门的弟子,都已死光了,冒充段穿云的这个人,怎么也能使他们独门的穿云指?”
这一点陆小凤能解释:“因为这个人一定也是从那岛上来的,不管哪一门哪一派的武功,那里都有人练过!”
小王爷长么叹了口气,道:“我想不通的一点,其实并不可怕。”
陆小凤道:“可怕的是什么?”
小王爷道:“是我已经想通了一点!”
陆小凤又问:“哪一点?”
小王爷道:“段穿云虽然是我贴身的的卫士,平时却始终跟我保持着一段距离!”
卫士和主子之间,当然要保持段距离的。
陆小凤道:“所以你一直都看不出他已是别人伪装的。”
小王爷点点头,道:“可是他们六个人之间的关系却很密切,平日几乎寸步不离,连睡觉都睡在一间屋子里!”
他也喝了杯酒,才慢慢的接着道:“这些人都是经验丰富的老江湖了,一向目光锐利,观察入微,为什么连他们都看不出这个段穿云是别人伪装的?”
这问题只有一个答案!
“因为他们也是伪装的,小王爷这六位贴身卫士,都已换了对方的人!”
陆小凤再次举杯,忽然发现自己的手比酒杯还冷。
这位小王爷现在的处境,简直就像一只已落入虎群中的羔羊。
小王爷道:“但是现在我绝不能揭穿他,甚至连一点神色都不能露出来,因为他们若知道我已发现这秘密,就绝不会留下我的活口。”
他叹了口气,苦笑道:“他们直到现在还没有对我下手,只因为他们已将我看成他们的囊中物,而且一定还有什么地主想利用我!”
陆小凤也忍不住叹了口气,苦笑道:“我实在佩服你,你实在沉得住气!”
他说的是真心话。
这位小王爷的冷静与镇定,实在很少有人能比得上。
小王爷道:“只不过他们迟早还是会下手的,他们绝不会让我活着回王府去的。”
陆小凤道:“为什么?”
小王爷道:“因为......因为......”
他脸上忽然露出种奇怪的表情,仿佛有什么难言之隐,过了很久,才叹息着接道:“因为现在我知道的已太多了!”
别人不愿说的事,陆小凤一向不问。
可是这次他却不能不破例。
这件事不但和他有关,而且关系着千百人的生死荣辱,甚至已能改变武林的历史与命运。
因为这件疑案不破,不但镖局中的精英尽毁,还不知有多少武林豪杰要因此家破人亡,身败名裂。
所以他忍不住问道:“你究竟知道些什么别人不知道的事?”
小王爷已闭上了嘴。
陆小凤道:“据我所知,那岛上有种很特别的规矩!”
小王爷道:“什么规矩?”
陆小凤道:“他们只杀人,不劫财!”
他又补充道:“这规矩是一位奇人立下的,他的门人子弟,从不敢违背!”
小王爷沉吟着,试探着问:“所以你认为这件案子幕后一定还另有主使的人?”
陆小凤道:“一定有!”
小王爷道:“可是他......”
陆小凤打断了他的话,道:“这人用高价收买了世上最神秘,最可怕的一批刺客,刺杀了这件案子中唯一的活口。”
司空摘星叹道:“那件事来得的确太玄,我想了几十天,几乎连头都想破了,还是想不出他是怎么能进入鹰眼的密室中去杀人的!”
老实和尚道:“更奇怪的是,他杀了人之后,居然还能全身而退!”
这一点的确更不可思议。
司空摘星苦笑道:“除非他真是个隐形的人,这世上哪有隐形的人?”
陆小凤没有开口。
他又想起了那小老头的话,他的眼睛里仿佛闪过一道光。
司空摘星又道:“不管主持这次劫案的人是谁,他一定也知道很多别人不知道的事!”
陆小凤在听。
司空摘星道:“这趟镖走的是暗镖,护镖的人都经过改扮,启程的日期,行镖的路沿,投宿的地点,本来只有镖局的几位首脑知道!”
以这趟镖的重要,他们当然要严守秘密。
司空摘星道:“但是劫镖的人却好像对每件事都知道得很清楚,所以才能事前就在太行山的那小镇上布下陷阱!”
陆小凤立刻又补充了一点:“那批佛像和木鱼,也绝不是短期内能做成的!”
司空摘星道:“但是从小王爷找人护镖,到镖被劫一共才只不过三五天!”
用兵贵在神速。这一次他们行动之迅速,计划之周密,几乎已打破了镖局史上所有的记录。
可是这趟镖还是被劫了。
陆小凤道:“难道劫镖的人在事先就已知道这趟镖的秘密?所以早就准备好那批佛像和木鱼,难道他不但能隐形,还能先知?”
这问题没有人能答复。
陆小凤凝视小王爷,道:“真正要杀你的人,也许并不是这些刺客,而是劫镖的主谋!”
小王爷道:“哦?”
陆小凤道:“因为你很可能有了线索,很可能已经发现了他的秘密!”
小王爷又闭上了嘴,现在他脸上的表情不但奇怪,而且显得很痛苦。
陆小凤盯着他,眼睛里也露出种奇怪的表情,仿佛已从他的神色间,看出件可怕的事。
司空摘星道:“这里面还有一点可疑!”
陆小凤道:“你说!”
司空摘星道:“这些刺客的行踪,是不是很秘密?”
──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