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回 蓝大先生

玉真下院在一片松杉林中,境界幽雅,碧崖环抱,修篁蔽日,而观宇却不很大,只有五间三清殿,两面都是幽雅出尘的静院。

各方高手,先后云集,正殿已打扫得非常洁净,布置了一个各正派聚会的场所,而各方高手,分住在两侧静院内,苍穹、苍松引这几位少年英雄,自月洞门进入左侧道院。两排很整洁的丹房,花木扶疏。

另有照应的小道士,伺候茶水素斋。

熊倜等被迎入极洁的丹房,六位分住了三大间房子,同在一排,中间是个鹤轩敞厅,众人暂集厅上款茶。

流云师太则携了二徒,闷闷回到右侧院中。

谷小静厮缠着东方瑛,她又悄悄溜来,其目的不待说是想和出尘剑客多亲近些,看看东方灵究竟有情还是无情?

敞厅上昆仑双杰,熊倜、尚未明,散花仙子夫妇六人加上东方灵,由苍穹道士陪坐闲谈,但谈的还是离不了天阴教的问题。

东方瑛则与谷小静在丹房中密语,同是小姑娘无防,无疑地要品评一下熊倜和尚未明的人品武技。

熊倜心里的重担,减轻了一半,倚天剑不至于茫无头绪了,但是芸妹妹呢?伊人如有什么闪失,更是使熊倜心碎,何况她极有被天阴教人诱骗的可能!这使熊倜心里,沉重得像坠着一大块东西。

熊倜仍和昆仑双杰等笑语,他不能缺了礼数。

突然自月洞门拥进来三位气概不凡的人,其中一位年满三十的汉子巨吼如雷,远远就向熊倜喝道:“熊倜!天山三龙与你有缘相会!今儿我钟天仇再来会会你!”

众人都为这三位拥进静院来的人物起了纷扰。

昆仑双杰久处西北,认得这秉性残酷的天山三龙父子,最称毒辣的是老侠钟问天,不知自何处得来一套秘笈,先后花了十四年的面壁苦功,练成了一种威力强大的阴煞手,是否和天阴教秘笈有什么关系,无人得知。

但这种阴煞手,还从未向武林中表露过。

大侠钟天宇,小侠钟天仇,父子三人仅年龄上略有差异,而一色黑衫黑履,使人看见有些刺目。

三人一样是苍白凄惨的脸色,只有钟问天多了几绺苍须。

四年前熊倜和鸣远镖局二镖头吴诏云,护送何首乌在临城道上与少侠钟天仇,曾作过一次意气相争的搏斗,而钟天仇以飞龙七式剑法,没有讨到一丝便宜,怀恨熊倜在心,直到他埋首苦练,自以为足可报复熊倜了,才翩然重入江湖,同时也是老侠钟问天想要称雄武林,显露阴煞手的时机。父子三人遂游踪遍及江南。

他三人怀有莫大的野心,想先在武林第一大宗派的圣地武当山,树立威名,正好与飞鹤子相遇,遂把他父子邀上山来,谒诚款待,也可以说是开门揖盗,引狼入室了。

天山三龙的野心,不在天阴教焦异行夫妇之下,而他们迟迟未向武当派人示以颜色,是想借武当派邀齐了各方各派高手,然后施展绝技,一惊震群英,达到他父子称雄一世的目的。

钟天仇却发现了熊倜,昔年那一段过节,在他引为奇耻大辱,竟未能把熊倜打败,仿佛失了很大的体面。又听说点苍派的名手同来,恳求父兄,代他找回以前的面子,而熊倜自然是他父子借以发挥的好题目。

熊倜的名望,列入三秀,确实更使天山三龙气愤。

厅上众人都愕然惊起,熊倜则以更安详的神色,向钟天仇微笑拱手道:“钟少侠,临城比剑,受益匪浅!少侠如还不能忘怀那夜的事,熊倜敬候赐教就是!”

苍穹、苍松仍以主人的身份,舌干唇焦,出面周旋。

玉面神剑也久闻天山三龙凶暴的名气,但他在点苍比剑时,三龙却还隐居天山,课授天宇、天仇的武技,未曾与会。

常漫天和散花仙子相视一笑,两人似都以武当派延聘这种似邪非邪说正不正的人物,殊为遗憾。

武当飞鹤子是有深意的,正派方面增加一股力量,就可多操一份胜算,让天山三龙被天阴教拉过去那就太不合算,宁肯委屈将就他们些。

铁胆尚未明,二次来武当山。昆仑双杰、峨嵋流云师太等都似对他露出一丝轻视之意,再说他是绿林总瓢把子,江湖上把式,怎能与五大名门正派相提并论?尚未明目无余子,早就想自我表现一番。

尚未明轻轻一闪,已跃在熊倜前面,他双手抱拳说:“我两河铁胆尚未明久仰天山三龙英名,无缘领教,今日却正遂了平生之愿。但三龙有三位,熊大哥也无法分身奉陪,我尚某倒愿跟三龙中一两位玩玩!”

尚未明这几句话,轻松,狂傲,兼而有之,使天山三龙几乎气炸胸膛。天山三龙真没想到一个绿林豪杰,竟敢在他父子面前,如此放肆。

大侠钟天宇苍白的脸上,青筋微微牵动,毫无表情只透煞气的目光一转,以极不屑的态度,目光上掠,只微微颔了一下首,道:“难得难得!你尚当家的还有这份儿胆量!天山三龙,要破例教诲一下江湖后辈了!”

他说出的话,更狂傲入云。

钟问天则把熊倜、尚未明,以及散花仙子夫妇,用鄙夷不屑的眼光扫视一遍,他自然是不肯和这些年轻人动手的。

散花仙子田敏敏娇笑着,笑得如同花朵儿摇头。

她向玉面神剑说:“那边还有个老头子呢,该我俩去打发他了!”昆仑双杰、塞外愚夫见快闹得不可收拾,他顺着主人的意思向双方拦劝,说:“我们不能亏负了主人,中间私下结的梁子,应该另找机会去解决,最好在明天主人主持的大会之后,老夫想熊小侠不会一走了之,畏首畏尾的!问天兄以为我这句话可以采纳么?”

钟问天多少对于昆仑双杰,有些畏忌,但是狂妄故态,依然轻轻答道:“早晚总是一样,小儿与熊倜谈不上什么深仇大恨,但是互印证一次武学,也不辜负主人盛意,老夫可吩咐小儿天宇、天仇,点到为止,略略告诫一下这些不识进退的后生小子,老夫袖手旁观就是了。”

他把话说过了火,似乎他两个儿子,保能有胜无败。而昆仑双杰也觉得这些大话,太过刺耳,至于尚未明和熊倜,更是无法忍受了。

散花仙子却纤手一指钟问天说道:“钟老头儿,你也脱不了手,凭你那两头恶犬,是不值人家一击的,听说你练了些什么鬼把戏阴煞手,我田敏敏倒想见识见识!”

天山老龙钟问天,多少为散花仙子刁钻倨傲的话,感到无限惊奇,吹弹得破的花样美人,竟敢来捋虎须?

武当两位道士,生恐事态愈加扩大,明天这个会也就裂痕百出,昆仑派已与峨嵋派弄得极不愉快,那这一次延聘各方高手,反而促成了自相火并,徒劳无功。但是任他俩舌上生莲,又怎能打动天山三龙呢?

天山三龙固然狂态逼人,尚未明等又何尝不是气焰冲天,这种局面之下,谁也不能先服弱引退。

钟天仇则以四年来功夫已进步不少,自持独门绝技,不信熊倜还能在他剑下讨巧,他急爆的性子奇快的身法已亮剑飞步而出,不料却是铁胆尚未明接住了他。

钟天仇待喝他闪开,绕扑熊倜,而尚未明竟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挥动一双肉掌,掌影如雨,迎面扑至。

天仇以为自己多了一口锋利宝剑,胜之不武,忙先蹿至侧面,收剑入鞘,也以双掌相敌。

钟天宇却暂时收住架势,他并非怯敌,只是想先估一估这些少年们的分量,究竟有些什么本领!

天仇和尚未明两人的身法,都妙到毫端,快无伦比,武当派苍穹、苍松两位道士想出手拦阻却再也来不及了,只有分劝其余未动手的人,暂且息怒。

尚未明一上手,就展开塞外飞花三千式,招式奇幻莫测,使昆仑双杰不由哦了一声道:“原来这少年果然有些来历呢!”同样,天山老龙钟问天也不禁神情一肃,他颇为爱子担心,因为钟天仇还没练成阴煞手功。

尚未明这套绝学,一式里千变万化掌影缤纷,上下四方形成千条幻影,饶是钟天仇本身功夫不低,但他那飞龙七式拳招,却一点使不出来。因此尚未明竟已占了先着,钟天仇却处处受制于人,落得只有挨打的份儿。

打到后来三十招以后,钟天仇费尽吃奶气力,一味躲闪,汗出如雨,苍白的脸色反而涨出些紫色。

老龙钟问天心疼儿子受窘,再也顾不得什么道义,也暗施辣手,伸出乌黑发亮的右掌,黑筋暴起,把十年来心血练成的阴煞手,突然自侧面斜劈向尚未明,猛如山崩雷震,破空震响,打出一记劈空掌。

尚未明距他发掌之处,不过一丈来远,武林中能在这么远的距离,发掌伤人,正是所谓隔山打牛的上乘功力,确实没有几人。熊倜天雷行功已至无声无息阶段,但是平素还没练过这种手法。

他无意迎拒天山老龙,对拍一掌,自己也不懂得其中奥妙。但昆仑双杰却是此中老手,不禁大惊,以为尚未明必遭毒手。

单凭天山老龙发掌时手上黑光迸现,发出那一种奇异的啸音,这阴煞手必然恶毒无比,但是昆仑双杰也来不及趋前抢救。反而是玉面神剑常漫天,也懂得这手法的阴毒,不由嚷道:“敏妹快些出手!”又大喝道:“尚侠士快快躲避,钟老头阴煞手不可轻敌!”而散花仙子眼明手快,一大把精妙奇诡的钢丸,已漫天花雨,向钟问天掷去。

星飞月跳,银影翩翩,而且四面八方,以不同的角度,齐向钟问天那只右手上面射去,天山老龙不得不抽了一口冷气,心中一震,向后倒纵丈余。因之他发出来的掌力,自然是向后一缩,不能达到尚未明身边了。

散花仙子这种奇妙的手法,天山老龙蹿退丈余,钢丸还从地下跃射过去,几乎使他无法应付。

而同时钟天仇,也因侧面银影纷驰,着实有些惊慌,被尚未明五指掠过肩头,一阵剧痛,他强咬牙忍受,也不由败退下去。尚未明收住招式,兀立如山,怒喝道:“天山三龙,暗下毒手,未免太不光明磊落!”

又道:“任你哪位,我尚某再奉陪一场!”

天山三龙,二龙钟天宇自问也未必能胜过尚未明,只有望着父亲出手了。钟问天则因刚才散花仙子这种散花手绝技,使他不寒而栗,一时疼惜爱子,暗中伤人,偏又找了个没趣,对方人才济济,还不知别人是什么门路。

钟问天空有一腔抱负,不料却在武当山上徒自取辱。天山三龙,父子同一倔强性格,赢不了人便立即归山苦练,所谓有仇必报,终生忘不掉一颗芝麻大小的过节,常人惹恼了三龙,非死即伤,无一幸免。

至于究竟有什么恶性,却也难说。

钟问天自信以他的阴煞手,打败尚未明还不成问题,何况尚未明还在那里叫阵,他恼羞成怒,霍地耸身而前,向尚未明喝道:“姓尚的小子!接老夫几招,你这小子未免太狂妄了!”他已忍不住一腔忿怒。

但是武当两位道士,怎肯让双方再打下去,因再打下去可就要变成了拼命了。苍松、苍穹双双死拖活拉,拦住了钟问天,比山下熊倜对流云师太,昆仑派与峨嵋派舌剑唇枪那幕,还要恶劣数倍。

昆仑双杰称赞了尚未明两句,也立刻把熊倜、尚未明劝回厅上,不让再打下去。钟问天戟指怒叱道:“姓尚的小子,还有熊倜,躲了今天,躲不了明朝!明天会罢,就在玉真院外,作个最后了断!”

熊倜点点头说:“很好,不干尚贤弟的事,我熊倜一人接着你!想不到天山三龙,竟是蛮不讲理的人!”

苍穹、苍松再三苦劝,方把这场风波暂时结束。

于是这几位侠士又增加了一项话题,就是天山三龙的为人行事,以及他们所练的阴煞掌性能威力等等。

熊倜因倚天剑有了着落,心情稍为开朗,他们又谈及赴峨嵋之约,散花仙子娇笑说:“老秃婆口气不小,我倒要去看看他们峨嵋派巢穴,算得上什么龙潭虎穴?”玉面神剑较为持重,他点点头说:“我们自然要陪熊老弟去一趟,赏玩一下峨嵋胜景,但凭昆仑双杰和熊老弟的身手,倒用不着别人帮助,但不知熊老弟定于何时前往?”

这可把熊倜给问住了,他不能拿准何时能找着夏芸,熊倜略一沉吟,常漫天呵呵大笑道:“我竟把老弟找芸妹妹的事忘了!不妨把时间拖远一点,愚兄回甜甜谷一行,然后束装西上,只要天阴教不再蠢动,愚兄看似无需逼得他们铤而走险。”昆仑双杰和他意见相差,认为以从速剿灭为安。

熊倜正在考虑这许多问题,突然院门中走进来玄冠羽衣的飞鹤子,还有一老一少两位衲衣和尚,并肩而入。

熊倜看那年约四十的褐衣僧人,面目十分熟悉,只一时想不起是谁,而那位老僧,道貌岸然,目射奇光,显然是一位内功很醇厚的人物。

熊倜再一细看,脑海中浮现了四年前的往事,那不是鸣远镖局托他北上保护何首乌,同行的吴诏云镖头么?

飞鹤子已邀了二僧,上得厅来。

飞鹤子先作了一番客套,并因点苍双侠、昆仑双杰、熊倜、尚未明,出尘剑客兄妹的补临,引为莫大荣幸。

武当派对于客人,是彬彬有礼的。

飞鹤子介绍二僧,说是:“关外帽儿山大雄法师,和他的高徒诏云和尚。”自然可以定准是吴诏云了。

诏云和尚趋前与熊倜互相握手,欢然道故,熊倜惊讶他为什么要披剃出家,吴诏云却有他的一番苦衷。

镖货轻易地落入天阴教人之手,最可耻的是由于粉面苏秦王智逑的卖身投靠,镖局名誉扫地了,吴诏云是无法再吃这一行饭,又在临城一带,遇见无数武林高手,自己越发感到渺小微不足道。

他本想从此隐姓埋名,一生再不提武技二字,却无意中遇见了关外隐世高手大雄法师,练武功的人是得了机会决不放松的,大雄法师一生绝技未得传人,看上了吴诏云,于是为他披剃,作为衣钵传人。

四年之后,吴诏云的武功,确实有了长足的进步,而大雄法师闻知天阴教兴起,他嫉恶如仇,当年剿灭天阴教,他也是最出力的人,岂能容他们再度涂炭生灵?遂携徒南下,访查二次重兴的天阴教的劣迹。

他师徒自徐州南下,这时北道上英雄、七毒书生唐羽、海龙王赵佩侠、五虎断门刀彭天寿、劳山双鹤,黄河一怪都已被天阴教网罗勾结,尚未明崛兴两河绿林道上,他所能领导的已只是一些二三流角色了。

大雄法师在扬州与飞鹤子相遇,武当派人是分批四出撒帖子的,而飞鹤子遍历苏杭江浙各地,遂与大雄法师师徒结伴而返。

吴诏云和熊倜殷殷话旧,他瞟了在坐诸侠一眼,叹息一声说:“我不想王智逑变节出卖镖局,投身天阴教下,再碰面就是仇敌势如水火了!”

他又使个眼色,低声道:“我俩找个僻静地方一谈吧!”

吴诏云一脸重要而机密的神气,使熊倜大为吃惊。

两人遂暂时告退,携手至角落一间丹房里。

熊倜不知他要说些什么,惟一希望的就是他能够报告芸妹妹的行踪。而结果却是另一件使他惊喜的事。

熊倜由金陵城闯入鸣远镖局,访问仇人宝马神鞭萨天骥,粉面苏秦王智逑是惟一萨天骥的心腹,只是王智逑不肯泄漏出来神鞭大侠的行藏,反而乘机利用这个初出茅庐的小伙子,替他经历江湖上极险恶的风波。

吴诏云是个血性汉子,也很同情熊倜。

两人进入房内,吴诏云慨然说道:“我这几年在关外学艺,风闻落日马场的主人虬须客,是一位隐名的怪杰,终于有一次得到机缘,窥破了他的庐山真面目,你知道这位在关外闻名赫赫的怪杰是什么人吗?”

熊倜摇摇头,但他却知道虬须客就是所爱的芸妹妹的父亲。吴诏云义愤填膺地说:“十三年前的事了,萨天骥对不住武林朋友,杀害了日月双剑,使镖局里朋友,人人皆侧目寒心!”

又厉声道:“谁知他竟做了落日马场的关外枭雄!”

这一句石破天惊飞来喜讯,使熊倜震骇得答不上话来。他这时热泪盈眶,脑海里返回到金陵城外戴叔叔临死那一幕,数年来他一直没敢忘怀的大事,终于到了眼前,正是他替戴叔叔伸报血仇的良机!

可是熊倜内心确实起了错综复杂的变化,这不是局外人所能把它描绘出来的。

眼前放着三桩须他立即去办的大事:找寻夏芸,峨嵋赴约夺回倚天剑,与找那宝马神鞭报血海深仇。

熊倜不是为这三件事孰先孰后,无法决定而焦虑,却是千万料想不到夏芸竟是大仇人的女儿,将来是多么刺伤芸妹妹的芳心!况且再想和她结合,是否可能?恩恩怨怨,儿女情长英雄气短,熊倜毕竟不能太忘情啊!

又加上夏芸目前行踪飘忽,很可能投入天阴教中,一朵白莲花无上高贵的气质,让它陷入污秽而不能自拔,又是何等残酷而痛心的事。

熊倜尽管内心彷徨、煎熬、焦虑,种种酸甜辛辣的滋味,使他陷入一种无法摆脱的苦网里,但是他仍苦笑着同吴诏云道谢。谢他关怀和盛情,以坚决如山的口气说:“熊倜如不在最短期内,完成复仇心愿,何以对星月双剑在天之灵!吴大哥,我绝不把你今日说的话,泄漏出去,使大哥有失对于萨天骥的情谊!”

吴诏云道:“老弟这话是多余的,萨天骥负心不义,我吴诏云也非常痛恨他!还有老弟须多加考虑的,落日马场上已出现天阴教人踪迹,很可能萨天骥已和天阴教人搭上了线,报仇的事不免须多费周折了!”

熊倜慨然说:“只要我晓得他在哪里,就是火坑我也要跳进去!和他一拼!”他俩又互谈别后的情形,匆匆返回厅上,与众人欢聚。

大雄法师的性格,竟非常暴烈,他把二三十年前的天阴教人,视为毒蛇猛兽,而且今在焦异行夫妇领导之下的天阴教,他认为是死灰复燃不堪一击的。但是经过飞鹤子叙述天阴教人偷袭武当实力极为雄厚时,众人方知道问题并不是那么简单,很可能天阴教还结合了不少厉害的魔头!

这一个下午,他们都消磨在讨论这件大事上面。

东方灵对于熊倜,本想表明他爱慕朱若兰的心事,但是却又说不出口,熊倜最近又没见过若兰,更不知道两人间都已发生了情愫,在东方灵提起若兰在飞灵堡安居无恙时,他热诚地连连致谢。

粉蝶东方瑛也夹在中间,很大方地说笑,可厌的峨嵋谷小静也随伴在她身旁,所以这四人虽然避开了众人,于斜阳一抹时,在清泉碧树之间,流连边步,而终都没有一个较好的机会,说一两句话。

自然熊倜是愁肠九回,挣扎着陪东方灵兄妹说话,内心似乎轻松,而实际上是沉重得喘不出一口气来。

他与东方瑛间,是没有什么拘忌的,因为熊倜并没有什么心事,态度自然非常大方,而粉蝶则比他大一两岁,芳心牢牢系在熊倜身上,已经四年多了。若非有谷小静在旁,她可要控制不住快奔放的感情了。

男女间的事是极端微妙的,久别重逢之下,那一腔想吐出来的话,往往变为无话可说,于是灵犀一点就完全显现在一双眸子之中,不单粉蝶是含情脉脉,只要碰上了熊倜的眼光,就露出无限光辉,神秘的意味是非个中人不能领会的,而谷小静更比她表现得露骨一点。

东方灵是故意用话题缠住熊倜,自然他甚至有些过分,那冷淡的程度加于谷小静投来的眼波,几乎使谷小静伤透了芳心,但是她还是不忍离去,粉蝶嫌她不自知趣,为何不走开,而尽在中间夹缠呢?

同样谷小静也巴不得熊倜自己识相,退出这个场合。

谁也不愿提议早些回去,直至半轮明月斜挂在两峰缺口,依然娓娓忘返,可是熊倜只是信口酬酢,竟不知他自己说了些什么。最后终被散花仙子夫妇出来一搅,大家才意兴阑珊,倦意促使他们提步回去。

熊倜突然看见黯淡的月光下,涧水对面松林之中,似有一黑一白两道瘦小婀娜的身影,在眼前一晃,但立即瞥然失去。他不相信那是一时眼花,他猛然提身纵去大喝道:“什么人?何方同道,请出来一谈!”

众人因他这种动作,而立时纷扰起来。但是武当派人自山口起到处都设有伏桩,熊倜相信必是天阴教人,因为那种衣服颜色是太可疑了。他以极快的身法,在林中搜寻一遍,却没找见什么踪影。

散花仙子,东方灵等,也在各处搜索,终于又会合在一处。常漫天认为天阴教人,绝没这么巧,恰在此时来偷探虚实。东方灵则同意熊倜的看法,认为天阴教中不乏好手,武当派大张旗鼓邀聘各方豪杰怎能不泄漏风声?

接着又看见武当派巡查的人,四个道士一起儿在岩峰幽涧中出没,确实武当派的人也布置得非常周密。

熊倜不愿把这事告诉飞鹤子,因为怕是莫须有的事,庸人自扰,反而添了一件笑柄,他们遂各回丹房就寝。

第二天依然清谈了半日。

会场匆急布置,耽误到申正时分,方才由飞鹤子苍穹苍松等分别导引他们入席。妙一真人已星冠羽服,含笑在正殿阶前迎候。

以武当派掌门之尊,亲自迎接,这是很少有的事。

殿内布置得异常洁净精致,多半是两人一席,面前一张条桌,本山的雀牙香茗,每人面前放了一个盖钟儿。

另有四仪剑客和苍穹、苍松等一流弟子,侍立殿外廊上,照应四周,小道士们肃然往来伺应,与会的黑压压坐满了这座正殿,足有四十余位各方名宿高手。

席次的上下,是含有崇敬的意思,自然峨嵋、昆仑、点苍三大正派,要占着重要的位置,熊倜和尚未明也被排列在较靠上席仅次于散花仙子夫妇的位置,而东方灵兄妹又在他俩的下手,足见武当派如何器重他们四位。

峨嵋派流云师太师徒三人外,又多了个孤峰一剑边浩,孤峰一剑竟和徐小兰并肩而坐,他有些愧对熊倜,但是为了争夺倚天剑,更恼怒这位少年,所以他一直以最愤怒的目光,瞪视着熊倜和尚未明。

点苍派也另有两位成名的剑客列席,此外受尊重的就是大雄法师师徒,丐帮龙头蓝大先生以及他的伙伴六人,天山三龙席次,排在峨嵋派侧面,也算很占要位,其他人中,熊倜只认得子母金梭武胜文,展翅金鹏上官予数人。

江南一带著名的老少武师,请来的不在少数。

妙一真人缓缓起立,以很沉重的语调,说明此次集会的意义,主张一致对付天阴教。他慷慨陈辞,在场的人无不感动。而天阴教势力弥漫江河南北,已逼得武林正派的人,几乎无法立足。

这是每个人本身生死存亡的问题,不仅是武当、昆仑、峨嵋、点苍四大正派的祸福攸关,人人势所难免,不联合起来,确不容易扑灭这漫天妖气。

各人对于妙一真人的话,无不欢然首肯,目前只是缺少个领袖的人,在坐各位都一致默认武当为武林最大宗派,实力充足,妙一真人德高望重,自然是最理想的人选,不待推戴,这已成定局。

其次究竟应该采取什么步骤,先把各地天阴教人消灭?抑或是聚而歼之犁庭扫穴?受天阴教勾结煽惑的人,是否可以设法离间分化,以减弱天阴教的实力,这一连串的问题,没有一个人指挥若定,步伐就不易一致呢。

蓝大先生见景生情,立刻站起来首先提出,由武当妙一真人作主,主持这次对付天阴教的大计。

众人轰然赞同,妙一真人略作谦逊,由于大家热诚拥护,妙一真人只有义不容辞的首肯。

都是武林名宿高手,也用不着歃血定盟。蓝大先生把丐帮探听得来天阴教的消息,详细地陈述了一番,各人都侦知天阴教一二动静,于是经过一番互相研讨,认为天阴教势力羽翼已成,再不设法消灭,武林正派人士,就不免受他们恶势力支配控制了。

综合大家所得的消息,天阴教人已倾巢而出,而以长江中下游皖苏湘鄂诸省,作为根据地,争雄中原,而网罗的丑类也越来越多了。

武林五大正宗派,惟独崆峒一派无人出场,这无异暗示着崆峒派人已和天阴教有了默契,自然这是极不幸的事。

大雄法师提议大家捐弃已往的嫌隙,先以大局为重,在消灭了天阴教之后,再各了结私下的公案。

这话可就有些人默默不语,尤以天山三龙、峨嵋流云师太、孤峰一剑面露悻悻不平之色,妙一真人慨然叹息了一声道:“承各派各方高手,辱临荒山,良机一纵即失,先发制人方为上策,如何就此开始我们的行动!”

自然妙一真人是怕夜长梦多,萍踪四散,再召集就不容易了了。众人各有恩怨,虽在正义旗帜下不容推诿,但还有许多人未能立即首肯。恰在这时,飞鹤子自外面飞舞而入,神色显得非常紧张。

众人立刻神情随之不安,飞鹤子躬身禀告:“天阴教人已派司礼童子黑衣摩勒白景祥,白衣龙女叶清清送来一函。”又看了熊倜一眼说:“还有一信,是给熊小侠的,是转来雪地飘风的信!”

熊倜神色为之一变,那些不明了熊倜来历的人,都纷纷起了怀疑,而天山三龙,流云师太,更是对熊倜表示着鄙夷不肖之色。无疑地大半人都怀疑到熊倜,是否与天阴教有着特殊关系!

夏芸的信,由天阴教人转来,不是证明夏芸已经失足了么?无论出于自愿与否,这是多么不祥的事啊!

散花仙子衷心替夏芸惋惜着。

熊侗以极悲痛的心情,仍能撑持着冷静的态度,伸手接过飞鹤子交来的一封信,夏芸绢秀纤弱的字迹,这不是别人可以作假的。

散花仙子激动着,压不住急促的呼吸,不知夏芸究竟写着什么刺激熊倜的话,她秀目一直注视熊倜发抖的手。

而与会的众人,也以激动的心情,期待妙一真人宣布天阴教的来书。天阴教无孔不入,居然把武当派召集群雄的时期拿得很准,恰好在此时递来帖子,足见他们耳目爪牙,遍布在这一带了。

妙一真人且不拆信,冷似严霜的脸色问道:“天阴教来人还没走么?”飞鹤子低声说:“他们还要一声回话!而且……”他又看了熊倜一眼,说:“还请熊小侠出山外一谈呢!”这话说出之后,熊倜不啻成为众矢之的了。

昆仑双杰也以极冷酷的眼光,注意观察熊倜的表情。人言曾参杀人,曾母尚且疑子,所见虽圣贤也不能免于众口铄金,使人生疑。何况一大半人对于熊倜是不了解呢!

天山三龙已怒目发出极难听的枭笑之声。

蓝大先生却劝众人暂时保持冷静。尚未明手握剑把。他血性暴烈,倘若有人诬蔑熊倜,那他是立刻就要拔剑而起,只有武当派明了熊倜与天阴教的不睦,上次解剑泉边,为贯日剑一场搏斗,可为佐证。

妙一真人把天阴教焦异行夫妇示名的一封信,朗声读了一遍,大意是讥讽武当派遍撒英雄帖,字里行间充满些轻蔑的话,表示天阴教暂时决不退出长江一带,进一步以洞庭君山为大本营,竭力与自命正派的人周旋到底。

信末还表示着双方冰炭不能相容,不妨在明春草长莺飞之际,来一次大规模的较量,这简直是挑战了!

妙一真人肃然变色,众人也都非常地紧张不安,武当派不能向恶势力低头,只有与天阴教硬拼之一途。

自然这种重要的决定,妙一真人要征询一下大家的意见,结果是一致同意,明春如约和天阴教人决一雌雄,只这决斗地点,还未能决定,而且也须通知天阴教,这就是天阴教来人等候答复的问题。

熊倜则把那厚厚的封套拆开,而信里并没有写着一个字,仅仅是一枚古钱。这是夏芸得自熊倜,叶老大兄弟送给熊倜的东西。这究竟表示什么意义呢?使熊倜如坠入五里雾中,尚未明也不知他和夏芸有什么默契!

但那枚古钱尚未明是认识的。

众人也只看见夏芸信中,仅仅是一枚古钱,流云师太自作聪明,嘻嘻笑道:“原来是这点儿玄虚,这一定是天阴教人的暗记了!”这句话气恼了铁胆尚未明,霍地跃起厉声喝道:“这是在下朋友叶氏三英的标记!秃婆不要信口雌黄!”

妙一真人也觉事情非常蹊跷,忙劝两人暂时罢手。

妙一真人严肃的神态道:“除恶务尽,我们就去天阴教江南总堂洞庭君山会会他们,各位以为如何呢?”

昆仑双杰等都无异议,时间就决定了明春清明节。

妙一真人说:“飞鹤子你去备一张简帖,用四派及武林各位名义,写明日期赴君山候教,交付来人就是了。”

飞鹤子应了诺,立即备了拜帖文具,在场的人各个义形于色都签了名字,于是这一桩武林空前的洗劫,终于在这次会议中造成!飞鹤子封好了泥金简帖,迟迟未去,却向熊倜道:“熊小侠要不要一同去见见天阴教人?”

熊倜心急夏芸的安危,匆匆起身而出,说:“正要问问他们,为何劫掳一个弱女子!”尚未明也随着出了正殿。

天山老龙钟问天冷笑入云,霍地起立说道:“待老夫出去看一看是怎样两个魔崽子!”又以极难堪的语气说:“老夫到要看看他们卖些什么关子!别让吃里扒外的人,把大家出卖了!”这话未免太过分点,幸而熊倜等已走出下院,未及留心听到,否则尚未明的火烈性子,是不会容忍下去的。这次会中的决定,是非常沉重的。

还有些人在嘀咕着,低声议论熊倜和尚未明。

天山三龙父子,一哄而出,妙一真人恐再生是非,立即摆手令苍穹、苍松,也随同去一趟,武当派人备了极丰盛的酒筵,务请这五位再回来欢筵。

熊倜却早已心飞在夏芸身边了。会已开过,他只想问出夏芸所在,立即兼程就道。尚未明也急于弄明白这回事,急性的人,什么事说做就做,没有考虑的余地。尚未明何以也如此关心夏芸,连他自己也不明白。

熊倜、尚未明,与飞鹤子驰抵解剑泉边。

只见武当八位蓝袍道士,伏剑而立,对面却是一双俊美少年男女,若无其事地在山径上徘徊观赏风景。

他们都认识是天阴教下两位司礼护法——黑衣摩勒白景祥和白衣龙女叶清清。这两位身手是不凡的,上次偷袭武当就表现出来他俩的惊人绝艺,而这次深入虎穴,投下战书,也显然是有超人的胆量。

熊倜一看这两位少年,就联想起来昨天月下的两条身影,不是他们还有谁呢!

天阴教果然厉害,爪牙已满布武当四周,武当派人一举一动,他们都已不是探听得很明白么?

白景祥和叶清清,都面色十分和善,微笑施礼说:“熊大侠久违了!敝教教主一直在敬等着阁下,可巧夏姑娘又到了我们那边,为了夏姑娘幸福着想,教主渴盼阁下前往一谈呢。”这些话是何等的动听,充满了诱惑的气味,而且还挟持着熊倜的爱侣!

熊倜也略还一礼,正色道:“夏姑娘现在何处?请速明说。其他不必多费唇舌!夏姑娘如系被你们劫掳,我熊倜可不能放松任何一个坏蛋!”

叶清清娇笑一声,笑得那么甜,又柔声道:“熊大侠太言重了,敝教何至难为一个女子?夏姊姊人生得美丽绝顶,我俩很谈得来呢!她正是我的朋友,如同阁下一样是敝教愿意结识的朋友呀!武当派人才是一而再地要掳劫她,不是我和白哥哥及时赶到,夏姑娘到真的危如垒卵呢!如蒙阁下不弃,我们就一同驰往荆州府,阁下会见了夏姑娘,一切自然明了。”

熊倜冷冷笑道:“熊某正要去见她,任你龙潭虎穴,有何畏惧!用不着烦劳二位带路,请把地址留下,我熊倜自会前往。”

任是熊倜一再恶声相向,两个少年却毫不动怒,依然是极和气的神态,连尚未明的火脾气,也发作不起来。

可是在后面窃听的天山三龙,已抓住了把柄,三条身影猛然窜出当地,钟问天怒不可遏戟指叱道:“熊倜,还有姓尚的,分明都是骑墙派,两面倒的武林败类!昨天的事还没有了,老夫岂能让你等从容逃去!”

熊倜冷笑说:“天山三龙,信口胡嚼,我有要事在身,岂是故意畏避你父子!你把话说明白点!熊倜在泰山顶上,独抗天阴教,有目共睹,你别想借端滋扰,我一切遵命,绝不含糊,在哪儿了断,任凭你划出道儿!”

尚未明更是气得变了脸色,长剑一挥,塞外飞花三千式,极奇诡变幻的招式,已跃过去直扑钟问天。

尚未明剑花乱颤,闪成无数寒星,裹住了钟问天的身形。钟问天赤手空拳,身形飘忽如风,就以一双肉掌来迎敌尚未明,天山老龙功力醇厚,而身手异常奇诡,旋绕在尚未明四周,剑影竟沾不上他的衣角。

老龙二子苍龙钟天宇、墨龙钟天仇,本想拔剑围攻熊倜,身后苍穹、苍松道士赶至,竭力阻拦,而飞鹤子把回帖递与天阴教两个少年男女以后,也回身苦劝。尚未明和钟问天已缠在一起,无法把他俩分开。

熊倜不愿尚未明为他受累,本待施展潜形遁影之法,上前把两人分开,但飞鹤子已临身边挽住他的胳膊说:“熊小侠千万不要动手,不可使自己人误会加深!”

熊倜又向白景祥、叶清清叱道:“你俩不要妄想借端要挟,熊某绝不受骗!有胆量就把夏姑娘地址说出,否则我熊倜就面见你们教主夫妇,当面索人!”

但是天阴教这两个少年,却和钟天宇兄弟俩互相交换了一下神秘的眼光,黑衣摩勒白景祥竟向钟问天喝道:“天山钟前辈,怎么这样莽撞找熊倜和尚当家交手?你们这不是同气相连,反自相残杀吗?”又向熊倜说:“雪地飘风原是贵相知,敝教岂敢怠慢错待了她!荆州府地面不大,敝教随时有人专诚接待,熊大侠何必再问地址,我俩在前途专候大驾就是了!”

白景祥说的话,语意双关,只有个中人才能体会得出所含意味。钟天宇和钟天仇嘌了这两个少年一眼,虽仍然挣扎着要摆脱二道拦阻,上前嘶斗,但却只是虚张声势而已,而同时又很注意熊倜的态度。

白景祥和叶清清使命已达,为何还不离去,是否等候武当派下令逐客?熊倜的神色又那么决绝,那么他俩又眷恋着什么?显然他俩是以极关切的神态,注视尚未明和钟问天的拼斗了。

叶清清娇笑得非常甜蜜,秀目递过去一种含义不明的眼色,她是朝着天山老龙而发,咯咯笑道:“你们俩这么无意义地打斗,打到几时才完!你们俩都是自己人!这不是让敝教同人看着有趣么?”又道:“可笑武当派请来的客,竟不知道怎样招待别人!劝一劝别打破了头,从此谁也不肯再光顾你们武当名山了!”

她这些话,含有讽刺意味,却又似语义双关,并且有些不伦不类,天阴教与武当派势同水火,正应该幸灾乐祸,何必又假惺惺猫哭耗子呢?叶清清把这些话说完,才扭转娇躯,拉了白景祥一同向山下走去。

但是他俩临去时,仍然彬彬有礼的向熊倜拱手告别。对于武当派的道士,则连正眼也没有看。

钟问天游身移步和尚未明拳剑相争,却态度略略变了一些,他竟舍弃了他最擅长的阴煞掌,没有下一招毒手。

飞鹤子见他俩打得渐渐出招缓慢了些,有机可乘,把天山老龙伸手拉过一边,回身拦住尚未明的剑锋,口中连嚷:“尚当家的快请收招!”

熊倜心思极细,他感觉出天阴教那两个少年刚才出语颇有神秘意味,正在凝视思考,但也随着飞鹤子走过去劝住了尚未明。钟问天则仍是傲岸自负的神色,向熊倜、尚未明冷笑一声说道:“你这两个小子!为顾全大局,权且把梁子记下来,待明春君山大举之后,再行结算!老夫这还是看在武当派主人面上呢!”

奇怪的是,天山老龙竟然又率领他两个儿子,翩然重返玉真道院,也不需要武当派道士们劝解了。

飞鹤子等安慰了尚未明一番,力加解释双方不可误会,并邀熊倜俩回玉真道院赴宴,言词极为诚恳。

熊倜却心里说不出的彷徨、焦虑,恨不得立时去见着夏芸,把一切应该谈的向伊人表白一下,可以说他已心乱如麻。

他激动地握着尚未明的手说:“我自己的事,不必再麻烦尚大哥了,请回去和各位前辈,各派高手欢聚,熊某尚有要事,烦代我向妙一前辈告罪!明春……”熊倜似乎不能决定日期,叹息了一声,向飞鹤子道:“无论如何,明春我一定赶回武当,听候妙一前辈驱使,共赴君山之会!恕我不再向各位道长一一告辞了。”

熊倜把时间拖得这么长,那么他要去很远的地方么?又去做些什么?使尚未明大为吃惊。他和熊倜相识以来,肝胆相照,无异骨肉,怎忍一刻分离?又恐熊倜为了夏芸,独闯天阴教罗网,吃了大亏,不由说道:“熊倜大哥不让我同去,使我心实不安!尚某浪迹江湖,难得知己,你的事也就是我的事。你不愿在这儿耽延,我回去告诉常大哥、田姐姐一声,我们一同帮你些忙,总比你一人可多凑些意见办法,你在谷城客店中等候吧!”

熊倜说:“这不是大哥们所能帮忙的事,此时无暇详说,约定日期虽远在明春,但天阴教有什么信义可言,随时可能蠢动,大哥们与武当派同心协力,澄清妖氛,方为上策!”又叹息道:“我不是抽身避事!而是另有本身一宗私仇未了,并且与夏姑娘有关,大哥们能参加在里面么?大哥盛意,我是非常感激的。最迟明春重在武当相会,大哥又何必依依惜别呢!”

尚未明心里早打定了主意,向熊倜交换了一下眼光,恳切地握着熊倜的手,说:“前途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