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回 明月何处有

夜色更深,大地一片黑暗。

因为今夜没有明月。

今夜的明月是不是已经死了?

燕南飞打马狂奔,傅红雪动也不动地坐在他身旁。

华丽的马车,沉重的车厢。

“我们为什么一定要坐车?”

“因为我们有车!”

“马已累了。一匹倦马,载不动两个人,却可以拉车!”

“因为车有轮?”

“不错。我们也有腿,为什么不能自己走?”

“因为我们也累了,我们的力气要留下来。”

“留下来杀人?”

“只要有人可杀,只要有可杀的人。”

孔雀已死了。

孔雀山庄已不再是孔雀山庄。

黑夜中还有几点星光,淡淡的星光照在这一片废墟上,更显得凄凉。

已往返奔波数百里的马,终于倒下。

地窖中没有人,什么都没有,所有能搬走的东西都已被搬走!

火光跳动,因为燕南飞拿着火折子的手在抖。

——据说孔雀死的时候,明月也会陪着沉下去。

燕南飞用力咬着牙:“他们怎么会知道的?怎么知道人在这里?”

傅红雪握刀的手没有抖,脸上的肌肉却在跳动,苍白的脸已发红,红得奇怪,红得可怕。

燕南飞道:“我们来的时候,后面决没有人跟踪,是谁……”

傅红雪忽然大吼:“出去!”

燕南飞怔住:“你叫我出去?”

傅红雪没有再说话,他的嘴角已抽紧。

燕南飞吃惊地看着他,一步步向后退,还没有退出去,傅红雪已倒下,就像是忽然有条看不见的鞭子抽在他身上。

他一倒下去,就开始抽搐。

那条看不见的鞭子仿佛还在继续鞭打,不停地鞭打。

傅红雪整个的人都已因痛苦而痉挛扭曲,喉咙里发出低吼,就像是野兽临死前的吼声:“我错了,我错了……”

他一只手在地上抓,又像是一个快淹死的人想去抓一条根本不存在的浮木。

地上也铺着石块,他的指甲碎裂,他的手已开始流血。

他另一只手还是在紧紧握着他的刀。

刀还是刀!

刀无情,所以永恒。

燕南飞知道他决不愿让任何人看见他此刻的痛苦和他的痼疾。

可是燕南飞没有退出去,因为他也知道,刀虽然还是刀,傅红雪却已不再是傅红雪。

——现在无论谁走进来,都可以一刀杀了他。

——老天为什么要如此折磨他?为什么要这样的人有这种病?

燕南飞勉强控制着,不让眼泪流下。

火折子灭了,因为他不忍再看。

他的手却已握住衣下的剑柄。

石壁上那个洞在黑暗中看来,就像是神话中那独眼恶兽的眼睛。

他发誓,现在无论谁想从这里闯进来,他都要这个人立刻死在他剑下!

他有把握。

没有人从这里进来,黑暗中却忽然有火光亮起!

火光是从哪里来的?

燕南飞霍然回头,才发现那扇有十三道锁的铁门,已无声无息地开了一线。

火光从门外照进来,门大开,出现了五个人。

两个人高举着火把,站在门口,另外三个人已大步走了进来。

第一个人右腕缠着白布,用一根缎带吊在脖子上,左手倒提着一柄弧形剑,眼睛里却充满了仇恨和怨毒。

他身旁的一个人道袍玄冠,步履稳重,显得胸有成竹。

最后一个人满脸刀痕交错,嘴角虽带着笑意,看来却更阴险残酷。

燕南飞心沉了下去,胃里却有一股苦水翻上来,又酸又苦。

他应该想得到的,别人打不开门上的十三道锁,公孙屠却能打得开。石壁上那个洞,并不是这里可以出入的惟一门户。

他们都没有想到,他们都太有把握,所以他们就犯了这致命的错误。

公孙屠忽然伸出一只手,摊开手掌,掌心金光闪闪,赫然正是孔雀翎。

孔雀翎已到了他手里,明月心呢?

燕南飞勉强忍耐着,不让自己呕吐。

公孙屠笑道:“你们不该让她用这种暗器去对付墙上一个洞的。我们是人,不是老鼠,既不会打洞,也不会钻洞。”

他笑得十分愉快:“若不是她全心全意要对付这个洞,我们要进来只怕还不容易。”

燕南飞忍不住长长叹息:“我错了。”

公孙屠道:“你的确错了,你本该杀了我的!”

杨无忌淡淡道:“所以你以后一定要记住我的话,若要杀人,就应该百无禁忌。”

公孙屠道:“你不该提醒他的,若是他还有第二次机会,我岂非死定了。”

杨无忌道:“他还有没有第二次机会?”

公孙屠道:“没有。”

杨无忌摇摇头,悠然道:“现在他惟一能杀的人,就是他自己。”

公孙屠道:“他至少还可以杀傅红雪。”

杨无忌说道:“傅红雪是赵平的,他连动都不能动。”

燕南飞看着他们,只觉得他们的声音仿佛已变得很遥远!

他本该集中全部精神力量,来对付他们的。

他应该知道这已是他的生死关头,他们决不会放过他,他也不能退缩。

就算有路可退,也决不能退。

可是他却忽然觉得很疲倦。

这是不是因为他自己心里已承认自己不是这两人的敌手?

明月已消沉,不败的刀神已倒下,他还能有什么希望?

公孙屠正在问赵平:“你这只手是被谁砍断的?”

赵平道:“傅红雪。”

公孙屠道:“你想不想报复?”

赵平道:“想。”

公孙屠道:“你准备怎么样对付他?”

赵平道:“我有法子。”

公孙屠道:“你现在为什么还不出手?你难道看不出这是你最好的机会?”

杨无忌道:“良机一失,永不再来。等傅红雪清醒时,就已太迟了。”

公孙屠道:“现在你也用不着担心燕南飞。”

赵平忍不住问:“为什么?”

公孙屠道:“因为只要他一动,傅红雪立刻就会变成只孔雀。”

赵平道:“孔雀?”

公孙屠道:“这一筒孔雀翎无论插在谁身上,那个人都会变成只孔雀,死孔雀。”

赵平笑了:“可是我倒不希望他死得太快。”

公孙屠也笑了:“我也不希望。”

赵平忽然放下手里的弧形剑冲出去,一把抓起傅红雪的头发,抬起膝盖,猛撞他下颚,接着又反手一掌切在他后颈上。

傅红雪的头再垂下时,他的脚已踢出,一脚将傅红雪踢得飞了出去,撞上石壁。

他跟着冲过去,用右肘抵住傅红雪的咽喉,厉声道:“睁开眼来看看我是谁!”

傅红雪额上青筋一根根凸起,非但不能抵挡,也已不能呼吸。

赵平冷笑道:“你砍断了我这只手,我就要用这只手扼断你脖子。”

燕南飞额上的青筋也已一根根凸起,仿佛也已不能呼吸。

公孙屠狞笑道:“你为什么不去救你的朋友?难道你就站在这里看着他死?”

燕南飞不能动。

他知道他若是动了,傅红雪只有死得更快。

可是他也不能不动。

赵平正在用另一只手猛掴傅红雪的脸,好像并不想立刻就要他的命。

但这种侮辱岂非比死更难受。

燕南飞握紧了衣下的剑柄,满头汗落如雨,忽然道:“你们就算能杀了他,也未必能杀我。”

公孙屠道:“你想怎么样?”

燕南飞道:“我要你们放了他。”

公孙屠道:“你呢?”

燕南飞道:“我情愿死!”

公孙屠大笑:“我们不但要你死,也不能让他活着。”

杨无忌冷冷道:“若要杀人,百无禁忌。”

公孙屠笑声停止,厉叱道:“赵平,杀了他,现在就杀了他!”

赵平咬了咬牙,手肘用力。

就在这时,忽然有刀光一闪!

是傅红雪的刀!

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刀!

他们都以为这一战已十拿九稳,因为他们都忘了一件事。

傅红雪手里还是紧紧握着他的刀。

也就在这时,燕南飞忽然挥手,鲜红的剑光血雨般洒出,卷住了公孙屠。

杨无忌的剑也已出鞘。

他拔剑的动作纯熟巧妙,他的出手准确有效,一剑刺出,正是燕南飞必死之处。

燕南飞这一剑就算能杀了公孙屠,他自己也必将死在杨无忌剑下。

他只有先回剑自救。

公孙屠的身子立刻自血雨般的剑光中脱出,凌空翻身,掠出了门。

杨无忌长剑一式,身随剑走,也跟着掠出。

燕南飞当然决不肯放过他,正想追出去,突听一声惊呼,一声厉喝:“接住!”

一条人影从门外飞扑过来,披头散发,满脸血污,赫然竟是卓玉贞。

幸好燕南飞的剑虽快,眼睛更快,一剑刚刺出,立刻悬崖勒马,及时收了回来。

卓玉贞惨呼着扑倒在他身上,只听“当”的一声,铁门已合起!

门外立刻传来“叮、叮、叮”一连串轻响,十三道锁已全部锁上,除了公孙屠外,天下已决没有第二个人能打开这道门了。

燕南飞跺了跺脚,不理会已倒在地上的卓玉贞,转身从壁上的洞里窜了出去。

“你照顾卓姑娘,我去将公孙屠的头颅提回来见你!”

傅红雪的刀既然已出鞘,他还有什么顾虑?

现在他一心只想杀人!

杀那个杀人的人!

刀尖还在滴着血。

赵平已倒在刀下,卓玉贞就倒在他身旁,只要抬起头,就可以看见从刀尖滴落的血。

一滴滴鲜血落在石地上,再溅开,散成一片蒙蒙的血雾。

傅红雪动也不动地站在那里,看着鲜血从刀尖滴落。

这次他的刀居然还没有人鞘。

卓玉贞挣扎着坐起来,眼睛一直在盯着他的刀。

她实在想看看这把刀究竟有什么神奇的地方。

这把刀杀人时,就好像已被天上诸神祝福过,又好像已被地下诸魔诅咒过!

这把刀上一定有很多神奇的符咒。

她失望了。

——狭长的刀身略带弯曲,锐利的刀锋,不太深的血槽,除了那漆黑的刀柄外,这柄刀看来和别的刀并没有什么不同。

卓玉贞轻轻吐出口气,道:“不管怎么样,我总算看见了你的刀。我是不是应该感激这个死在你刀下的人?”

她说得很轻很慢,仿佛是在自言自语,其实当然不是的。

她只不过想让傅红雪明白,她要做的事,总是能做到。

可是这句话一说出来,她立刻就知道自己说错了,因为她已看见了傅红雪的眼睛。

这双眼睛在一瞬间之前还显得很疲倦,很悲伤,现在忽然就变得比刀锋更锐利冷酷。

卓玉贞的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后退缩,嗫嚅着问:“我说错了什么?”

傅红雪盯着她,就像是野豹在盯着它的猎物,随时都准备扑起。

但是等到他脸上的红晕消退时,他只不过叹息了一声,道:“我们都错了,我比你错得更可怕,为什么要怪你?”卓玉贞试探着问:“你也错了?”

傅红雪道:“你说错了话,我杀错了人。”

卓玉贞看着地上的尸体:“你不该杀他的?他本来岂非正想杀你?”

傅红雪道:“他若真的想杀我,现在地上的尸体就应该是我。”

他垂下头,眼睛里又充满悔恨悲伤。

卓玉贞道:“他不杀你,是不是因为报答你上次不杀他的恩情?”

傅红雪摇头。

——那决不是报答。你无论砍断了谁一只手,那个人惟一“报答”你的方法,就是砍断你一只手。

——也许那只不过是种莫名其妙的感激,感激你让他知道了一些以前他从未想到的事,感激你还为他保留了一点人格和自尊。

傅红雪了解他的心情,却说不出。

有些复杂而微妙的情感,本就是任何人都说不出的。

刀尖的血已滴干了。

傅红雪忽然道:“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卓玉贞道:“我知道,这是你第一次杀错人,也是最后一次。”

傅红雪冷冷道:“你又错了,杀人的人,随时都可能杀错人的。”

卓玉贞道:“那么你是说——”

傅红雪道:“这是你第一次看见我的刀,也是最后一次。”

他的刀终于入鞘。

卓玉贞鼓起勇气,笑着道:“这把刀并不好看,这只不过是把很普通的刀。”

傅红雪已不想再说下去,刚转过身,苍白的脸忽又抽紧:“你怎么能看得见这把刀的?”

卓玉贞道:“刀就在我面前,我又不是瞎子,怎么会看不见?”

她说得有理,可是她忘记了一件事。

这里根本就没有灯光。

傅红雪五岁时就开始练眼力,黑暗闷热的密室,闪烁不定的香头,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他苦练了十年,才能看得见暗室中的蚊蚁,现在显然也能看见卓玉贞的脸。

就因为他练过,所以他知道这决不是件很容易的事。

卓玉贞怎么能看得见这把刀的?

傅红雪的手又握紧刀柄。

卓玉贞忽然笑了笑,道:“也许你还没有想到,有些人天生就是夜眼。”

傅红雪道:“你就是?”

卓玉贞道:“我不但是夜眼,还能看穿别人的心事。”

她的笑容很黯淡:“现在你心里一定又在想,我是不是真的卓玉贞。你当然不会认为我是个妖怪,但却很可能是公孙屠他们派来的奸细,说不定是个很有名的女杀星,甚至连明月心都很可能是被我出卖的,因为没有别的人知道我们在这里。”

傅红雪不能否认。

卓玉贞看着他,眼睛里又有了泪光:“你为什么总是不相信我?为什么?”

傅红雪沉默着,过了很久才缓缓道:“也许你不该这么聪明的。”

卓玉贞道:“为什么不应该?像秋水清那样的男人,怎么会找一个笨女人替他生孩子?”

傅红雪闭上了嘴。

卓玉贞却不肯停止:“我生下来的孩子,也一定是聪明的,所以我决不能让他一生下就没有父亲,我不能让他终身痛苦悔恨。”

傅红雪的脸在抽搐。

他了解她的意思。没有人比他更了解,他也是个一生下来就没有父亲的孩子。

一个没有父亲的聪明孩子,本身就是个悲剧,等他长大后,一定还会替别人造成许多悲剧。

因为他心里的仇恨远比爱多得多。

傅红雪终于叹了口气,道:“你可以替你的孩子找个父亲。”

卓玉贞道:“我已经找到了一个。”

傅红雪道:“谁?”

卓玉贞道:“你。”

地室中更黑暗,在黑暗中听来,卓玉贞的声音仿佛很遥远!

“只有你才配做我孩子的父亲,只有你才能保证这孩子长大成人。除了你之外,决没有别人。”

傅红雪木立在黑暗里,只觉得全身每一根肌肉都在逐渐僵硬。

卓玉贞却又做了件更令他吃惊的事。

她忽然抓起了赵平的弧形剑:“你若不答应,我不如现在就让这孩子死在肚里。”

傅红雪失声道:“现在?”

卓玉贞道:“就是现在,因为我感觉到他快要来了。”

她虽然在尽力忍耐着,她的脸却已因痛苦而扭曲变形。

女人生育的痛苦,本就是人类最不能忍受的几种痛苦之一。

傅红雪更吃惊,道:“可是你说过你只有七个月的!”

卓玉贞笑了笑,道:“孩子本来就是不听话的,何况还在肚里的孩子,他要来的时候,谁也没法子阻止。”

她的笑容虽痛苦,却又充满了一种无法描述的母爱和温柔。

她轻轻地接着道:“这也许只因为他急着想看看这世界,也许是因为我刚才被那些人震动了胎气的缘故,所以……”

她没有说下去,阵痛使得她整个人都开始痉挛扭曲。

可是她手里还是紧紧握着那柄弧形剑,就正如傅红雪刚才一直都在握着他的刀。

她显然已下了决心。

傅红雪道:“我……我可以做他的义父。”

他似已用出所有力气才能说出这几个字,连声音都已嘶哑。

卓玉贞道:“义父不能代替父亲,决不能。”

傅红雪道:“你要我怎么样?”

卓玉贞道:“我要你让我做你的妻子,我的孩子才是你合法的子女。”

阵痛又来了,她咬着牙,勉强笑道:“你若不答应,我决不怪你,只求你把我们的尸体葬在孔雀山庄的坟地里。”

难道这就是她最后一句话?傅红雪如果不肯答应,她立刻就死!

傅红雪已怔住。

他遭遇过最可怕的敌人,最凶险的危机。

但是他从未遭遇过这样的难题。

秋水清可以说是因为他才死的,卓玉贞可以说是秋水清的妻子。

现在秋水清的尸骨未寒,他怎么能答应?怎么能做这种事?

可是从另一面看,既然秋水清是因为他而死的,孔雀山庄四百年的基业也因他而毁于一夕,现在秋家已只剩下这一点骨血,他无论怎么样牺牲,都应该保护她,让她顺利生产,保护她的孩子长大成人。

他又怎么能不答应?

你若遇见这种事,你说你应该怎么办?

阵痛的间隔已渐短,痛苦更剧烈,弧形剑的锋刃,已刺破了她的衣服。

傅红雪终于作了痛苦的决定:“我答应!”

“答应做我的丈夫?”

“是的。”

这决定是否正确?

没有人能判断,他自己也不能,只是此时此刻,他已没有别的选择。

你若是他,你是否也会这么做?

喘息、呻吟、呐喊……忽然间全部停止,变得死一般静寂。

然后就有一声洪亮的婴儿啼声,划破了静寂,为大地带来了新的生机。

傅红雪的手上染着血,但却是生命的血!

这次他用自己一双手带来的,是生,不是死!

生命在跃动。

他看着自己的手,只觉得心里也在奇妙地跃动着。

赵平的尸体还倒在那里,是死在他刀下的。在那一瞬间,他就已夺去了一个人的生命。

可是现在又有新的生命诞生了,更生动,更活跃的生命。

刚才的痛苦和悲伤,已在婴儿的第一声啼哭里被驱散。

刚才那些罪恶的血腥,已被这新生的血冲洗干净。

在这短短的片刻时间里,他送走了一条生命,又迎接了一条生命。

这种奇妙经验,带给他一种无比鲜明强烈的刺激,他的生命无疑也已变成更生动活跃。

因为他已经过了血的洗礼,就像是一只已经过火的洗礼的凤凰,已获得了第二次新生。

这种经验虽痛苦,却是生命的成长过程中,最珍贵、最不能缺少的。

因为这就是人生!

旧的死亡,新的诞生,人生本就是这样子的。

直到这一刻,傅红雪才真正对生命有了种新的认识,正确的认识!

倾听着怀抱中生命的跃动,他忽然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宁静和欢愉。

他终于知道自己这决定是正确的,世上决没有任何事能比生命的诞生更重要。

一个人活着的真正意义,岂非就在于创造宇宙间继起的生命!

卓玉贞正在用虚弱的声音问:“是男的,还是女的?”

傅红雪道:“是男的,也是女的!”

他的声音出奇地欢愉:“恭喜你,你生了一对双胞胎。”

卓玉贞满足地叹了口气,疲倦的脸上露出充满幸福的笑容,道:“我也该恭喜你,莫忘记你是他们的父亲。”

她想伸手去抱她的孩子,可是她还太虚弱,连手都抬不起!

就在这时,只听“轰隆隆”一声大震,就像是泰山崩塌,千百斤石块倒了下来,打在这地下秘室上,碎石急箭般从石壁上的大洞外射入。

然后这惟一出入的道路,就又被堵死。

傅红雪几乎忍不住要放声狂呼。

新的生命刚诞生,难道他又要迎接一次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