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将计就计

戚长征全力飞驰。

体内真气循环不息,无稍衰竭。

他试着把本身得自浪翻云的内功心法,和封寒的心法融汇应用,起始时有若南辕北辙,各不兼容,每当运起其中一法时,另一法便横逆冲梗,可是当他并不蓄意运用任何一种心法时,反隐隐觉得两者其中自有相通之处。

至此豁然而悟,任由体内真气自然流动,只守着任督两脉,其他奇经八脉,任乎天然,就好像一道大河,其他千川百溪尽遍其内,一丝不乱。

他一边飞驰,一边驰想刀法,忽尔间浑忘了招式,只感无招更胜于有招,有法自可达致无法之境。

穿林过野,上山下丘。

夕照之下,整个天地与他共舞着。

有意无意中他再进入了晴空万里的刀道至境。

凉亭在望,远处山脚下的兰花镇灯火点点。

突然升起了不祥之感。

凉亭依然,独不见水柔晶芳踪。

戚长征心中一沉,掠进凉亭之内,看看是否有她的留言。

顿时由一个幻梦般的世界,回到了残酷的现实里。

他的心一直往下沉,唯一可庆幸的,是发现不到血迹或任何打斗的余痕,当然亦没有水柔晶的留字。

“柔晶!柔晶!”

当他找遍附近方圆百丈之地后,终颓然坐到亭内。

他竭力地沉着气,拼命叫自己冷静,但心中的懊恼悔恨,却是有增无减。

他实在不应让水柔晶离开他身边的。

“啪!”

一掌拍在亭心石桌上。

痛楚使他醒了醒,忖道:“我仍是低估了鹰飞这奸贼,说不定那天他只是诈作受伤遁去,其实一直追在我们身后,见柔晶离开了我,立时出手把她擒下,现在他会把柔晶带到哪里去呢?这恶魔会怎样对付她呢?”想到这里,他真的不愿再想下去。

假设雨时在就好了,他必能想出营救柔晶的方法!

戚长征你现在只能靠自己。

她会在哪里呢?

忽然间他冷静下来,设想假若自己是庞飞,自然应在水柔晶离开他时立即动手擒人,这样才不会追失了他。

如此说来,鹰飞应在长沙府出手把她擒下,亦应把她留在里,然后再来追杀他。

但为何直至这刻鹰飞仍未现身?

说到底,他主要的目标猎物仍是自己。

想到这里,脑际灵光一现,跳了起来,全速往山下奔去,掠往兰花。

他头也不回,直至奔进镇内,不理路人惊异的眼光,闪入一条横巷,再跃上最高的一所房子的屋顶,伏在瓦背,往镇外望去。

若鹰飞追在背后,见他如此举动,定以为他自知不敌,要落荒逃走。

假设他现身追来,必难逃过他的眼睛。

一个时辰后,镇外的荒野仍是没有半点动静。

戚长征的信心开始动摇起来,旋又咬牙忍看赶返长沙府的欲望,想道:“我老戚死也不肯信你不是追在我背后,你能忍我亦能忍,就让我们比拼一下耐性。”立下决心后,他收摄心神,不片晌再进入晴空万里的境界,只觉心与神会,所有因水柔晶失踪惹起的焦躁懊悔,均被排出心外。

灵台一片清明。

忽地心兆一动,抬头往右侧望去。

只见夕照下一道人影由镇旁的丛林闪出,眨眼间抢进镇内。

戚长征暗叫一声侥幸,不再迟疑,贴着瓦面射出,落在对面另一屋顶,再几个起落后,才跃落地上,循看来路全速往长沙府驰去。

他不虞会给鹰飞发觉,首先对方绝想不到自己能发现他入镇,其次是对力的位置,无法看得到自己,而当鹰飞来到可看见他的位置时,他有信心逃出了对方视域之外。

到了这刻,他才回复信心,感到与鹰飞的斗争并非那么一边倒。

半个时辰后,长沙府出现眼前。

远处火把点点。

戚长征跃上树上,往火把光来处眺望。

那不就是他放下褚红玉那片密林吗?

他手足冰冷起来,想到了最可怕的事。

鹰飞这奸徒定是对褚红玉干了令人发指的淫行,再裁赃到自己身上。

他从未试过如此痛恨一个人。

戚长征想起褚红玉的不幸遭遇,恼恨得差点要自尽以谢,若非自己贪和这美妇闹玩,特别拣了她作俘虏,这惨事将不会发生。

不过现在连懊悔的时间都没有了,强把心中悲痛压下去,绕过火把密集之处,由东墙进入长沙府。

他并不须盲目在城内四处探访,早先他从褚红玉口中已详细知道了敌人在城内的布置,其中一处最有可能是方夜羽的巢穴。

要知今次应楞严号召参与围剿怒蛟帮的高手。大多是这附近帮会门派的人,这些帮派都是在这处生了根的势力。

以褚红玉隶属的湘水帮来说,一般的地痞流氓都不得不卖情面给他们,际此兵凶战危的时刻,各帮会更将发挥出本身侦察网的最大力量,所以褚红玉既指出那是方夜羽的可能巢穴,虽不中亦不远矣,在夜色里他展开江湖夜行法,窜高掠低,忽行忽上,莫不有法,既使人难以发现他,跟踪他的人亦休想不露出行藏。

半盏热茶的工夫,他伏身屋脊,往对面一所华宅望去。

宅内无灯黑火,没有半点动静。可是戚长征却看到在其中几扇窗后,都有看眼睛微至几不可察的反光。

敌人岗哨位置的巧妙,无论他从哪个角度潜往大宅,均难逃被发觉的可能。

戚长征冷哼一声,毫无避忌飞掠过去,越过围墙,落在华宅止门前的空地上,一个箭步标前。

“砰!”

大门应脚门闩断折而开。

两枝长矛迎脸射来。

戚长征刹那间又进入了睛空万里的境界,灵台清明如镜,身体往左右迅速摆动,两矛以毫之差从他腰旁和脸颊擦过,连毛发也不损半根。

这时他再无怀疑自己找对了地方。

几日前在封寒小比外与方夜羽的人血战时,他对魔师宫训练出来的博之术已非常熟悉,一看此二人的出手,那种狂野勇悍,不顾自身的打法,立即鉴别出是方夜羽的死士。

那两人明明看着长矛似破敌体而入,岂知竟刺在空档处,骇然欲退时,戚长征左手的天兵宝刀寒光潮涌,迅施突击,霎时间直透两人之胸而入,似是一刀就杷两人杀掉。

两人长矛离手,溅血后跌。

戚长征踏而入,进入厅内。

大厅三方的门分别涌入一至八名持斧大汉,总共二十多人,都是身穿夜劲服,隐隐布下阵式,守着右侧的大门,似是誓死亦不让戚长征进入。

四枝火把分插三边墙上,照得大厅一片亮光。

这大厅不见一件家当,近三十人聚在那里,仍不觉挤挤。

戚长征暴喝一声,身刀合一,便生生撵进敌人中间,左脚踩地虎躯疾旋,漫天刀光,潮水般涌向敌人。

四名大汉鲜血飞溅,立毙当场。

他下了快速狙杀的决心,猛提一口真气,倏进忽退,天兵刀泛出森寒杀气,有若狂潮怒涛,卷向敌人。

黑衣大汉纷纷往外抛跌,都是一刀致命。

戚长征挟看一腔悲偿而来,兼且刚悟通无法胜有法之理,刀术精进,岂是这些人所能阻挡。

不一会对方只剩下六人,苦守门前。

戚长征保持着狂猛攻势,竟能同时分神想看别的东西,这在以一是想也不敢想望会能达到的境界。

自遇到鹰飞以来,他一直处在被动的下风,虽间有小胜,但事后均证明其实是鹰飞布下的陷阱,但为何魔飞今次却出现了漏洞,让自己现在有这可乘之机呢?

“哎啊!”

一声惨叫后,守在门前的敌人中刀气绝,“砰”一声背脊撞上身后的大门,跌了进去。

戚长征正要冲入。

劲风迎脸扑出,一名大汉右手持刀,左手以钢盾护身,硬撞出来。

只看其势便知此人武功远胜刚才的众多持斧大汉,尤其对方身穿灰衣,身份当高于穿黑衣的人。

戚长征心叫“来得好”,雄心奋起,振腕一刀劈去。

“当!”

声响起处,硬把那人劈了回去。

戚长征得势不饶人,刀光护体,如影附形,贴着那人逼进去。

左右同时有两把剑刺来,都撞在他护身刀网上,长剑反震了回去。

里面是较小的内堂。

除了守在门旁的两名剑手和那刀盾灰衣人外,另有十名黑衣斧手守上左方另一扇门前。

戚长征更无怀疑,敌人这种形势,明着告诉他斗后有问题,这不是陷阱还是什么?他这推论看来简单,可是若非到了心似晴空万里的境界,在这等生死关头,哪能想得如此周详。

他虽分神思索,手下丝毫不闲着,天兵宝刀猛若迅雷,以强绝的劲道,连续向敌人劈了十七刀,又挡了两侧攻来的数十剑。

那灰衣人惨叫一声,鲜血狂喷,往后跌倒,硬给他震死了。

接着他回身展开刀法,把那两名剑手卷入刀势里。

那两人左支右绌,被他杀得全无还手之力。

戚长征见这两人虽被杀得汗流浃背,但韧力惊人,剑势绵绵,仍不露半分破绽,暗赞一声,猛提一口真劲,行遍全身,“当”一声劈中左边那把敌剑。

剑应声而断,天兵刀破入,劈在对方的脸面上,那人立时应颓然堕跌,气绝当场,连死前的惨呼亦来不及叫出来。

另一剑手大惊失色,欲退走之前,天兵刃已由左手交右手,透胸而过。

戚长征一声长啸,两脚用力,凌空扑往守着右门的十名敌人。

那十人见他如此凶悍厉害,都心生怯意,往两旁退开。

戚长征右手刀光大盛,奇奥变幻,教人无从测度,转眼又有四名大斧跌人亡。

其他六人一声发喊,往四处逃去。

戚长征并不追赶,反转刀柄,撞在门把处。

“砰!”

大门震开。

一盏油灯下,房内由天花垂下一根铁链吊看一名女子,长发垂下,遮着玉容,但看那高度身形,身上服饰,不是水柔晶还有谁?

房内再无他人,一个念头闪过脑际。

对方为何不趁自己被拦在外厅时,把人移走?

他心中冷笑,表面却装作情急大叫:“柔晶!我来救你了!”飞身扑了过去,一刀斩往铁链。

“锵!”

铁链断掉,女子往他倒过来。

戚长征喑运真气,逆转经脉。

果然不出所料,女子一倒入他怀内,两手闪电拍出,连击他十八个大穴。

戚长征天兵宝刀离手,诈作穴道被点,“砰”一声反身仰跌,躺到冰冷的地上。

那女子娇笑声中掠了过来,从发上拔出两枝银针,各捏在左右手拇食指间,俯身箕张双手,分刺往戚长征左右耳后的耳鼓穴。

戚长征暗叫厉害,若真的被对方以银针刺着制人体平衡的耳鼓穴,则任自己功力通玄,亦无法自解穴道。

换了以前的他,这刻惟有起身奋战,但他已非昔日的戚长征,忙聚劲到耳鼓穴内。

银针直入。

戚长征两眼一翻,昏死过去。

那女子娇笑退后。

就在此时,戚长征藏在耳鼓穴内的真劲发挥作用,生出反震之力,把银针逼得退了三分出去。

戚长征回醒过来,暗庆得计。

脚步声满布室内。

一人愤声道:“这人杀了我们近四十个兄弟,最少要让我们斩下他四肢,才能泄愤。”

女子冷哼道:“不准动他,飞爷吩咐谁敢不听,快照原定计划行事。”

另一人阴阴笑道:“他落到飞爷手内,比断了他四肢更难受,你们等着看吧!”

戚长征感到身体被抬了起来,掷进一个长箱去,一会后箱子移动起来,放到了马车上,接着颠簸震荡,往某一目的地进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