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美人如玉冷如霜

七小邪看到来人面貌时,表情略微一怔,很快,她反应过来后弯起嘴角。

“问清莲。”

“大胆,竟敢叫副教主本名!”白灵向前一步,手中那把屠夫刀欲砍向她的脖颈。

“慢。”清冷一声,竟叫白灵停止动作,她低下头去,老老实实地站着,听候发落。

七小邪看着轿中的问清莲,只觉得时间过得很快,已经有好几年没见的她,想不到如今再一次见面竟是在自己逃难的情况下,七小邪不禁感叹起来。

“白护法,你和水护法两人将她带回我教,我在大堂等你们。”问清莲又放下掀开的轻纱,一阵微风吹过,轿起,人已不在。

留下白灵等人张大了嘴巴瞪起了双眼,不可思议地看着易容成一个瘦弱书生的七小邪。

一路上,几人态度大大转变,尤为狗腿地在七小邪身边打转。

“七姑娘,你与我们副教主是怎么认识的?”白灵瞪大了眼,一脸好奇地看着她。

七小邪骑在黑驴上,想起问清莲曾经胆怯小女娃的样子,不禁说道:“我爹是她师傅。”

话音一落,鸦雀无声。七小邪不解地看着周围几人,竟全部呆若木鸡。

水月最先反应过来,轻笑道:“想不到副教主与七姑娘竟有这么一道渊源。”

“那是,她还暗恋过我爹,被我娘骂她是没成精的狐狸呢。”七小邪随口一句,又让众人瞬间僵硬。

手持毒蛇的中年女子眨着眼睛,蓝瞳闪烁着尴尬的光芒,扬起笑容说:“七姑娘的爹娘一定是江湖赫赫有名的大人物,小的们刚才真是眼拙,竟没看出……”

“他们早就死了。”七小邪不等她说完就回答。

中年女子惊住,白灵恶狠狠地剜了她一眼,笑着说:“蛇女不知道七姑娘的家事,还望七姑娘海涵……”

“没什么,是我娘先杀了爹,然后自杀的。”七小邪垂下眸子,她只要一想到娘死前瞪着的眼睛,就会感受到一种无尽的绝望。

几人当场全部噤声。

罗门教,是江湖近十年以来迅速崛起的邪教。

江湖本就分正邪两教,所谓黑白两道,自持一家,各有各的说法。武林盟主还未出来之前,正邪两派从未发生过大的纠纷,只是两道在江湖上相撞时,难免会有血雨纷争。

但,谁不是为了生存而存在的呢?

七小邪只要一想到跑了一辈子江湖的爹,就会想起他时不时感叹的那几句话。

山庄坐落在衡山之上,云雾缭绕,树木丛生。

绕过池塘,便来到了端庄素雅的大堂。

问清莲已经坐在副教主座上等着他们了,大门一开,七小邪便走了进来。

几人见到问清莲后整整齐齐地跪下行礼,问清莲手一挥,众人纷纷向四周散去,站在自己的位置上。

问清莲看向直勾勾地盯着她的七小邪,见她灰不溜秋的脸,脏兮兮的衣着打扮,她低头轻叹一声,道:“把她给我带下去,洗漱一番换上新衣服再带上来。”

问清莲的洁癖还是一如既往的严重。当几个侍从要过来请七小邪下去时,七小邪伸手一挡。

“不用,我就这么跟你说话,挺好的。”七小邪故意与问清莲作对,她要她换衣服,她偏不换。

问清莲静静地看了她一眼,拿她没办法,只得默许,看问清莲的脸色并没有变化,几个侍从又退了下去。

“问清莲,你找我来不会就是让我换件衣服吧?”七小邪向前走了几步,坐到了她身旁的那把椅子上。

一旁的水月见七小邪毫无顾忌地坐下来后,脸色大变,见问清莲没有阻拦,他又收回视线。这七小邪,怎么这么没有礼节,那可是……

问清莲淡淡道:“我只是看你最近过得太潇洒,想请你过来坐坐。”

七小邪眉头一皱,心想她什么时候这么热情,刚要开口说话,就又听问清莲说:“你什么时候跑到通缉令上去了,而且一个盟主的位置还被压在了你的身上?”

七小邪就知道她会说这个,于是伸出手,看了看自己已经脏得看不见本色的手,回答她:“就是偷了点东西,被抓了。”

问清莲知道七小邪一向手脚不老实,这是她从她娘身上学到的。想起七小邪的娘,问清莲的脸色变得有些不太好看。她轻声道:“我听说,你最近与一个男子走得很近。”

七小邪心里一怔,莫非问清莲大费周章请她过来,只是为了问关于她身边这个花无颜的事?

七小邪又换回那副漫不经心的表情说:“跑江湖难免有个伴嘛。”

问清莲轻笑一声,说:“一向与人相交淡如水,天地之间我独行的你,也会和人一起跑路?”她换了个姿势,又说,“我听说,那人是叫风清云?我怎么记得风清云是皇都之人。”

七小邪一听,原来问清莲还不知道花无颜是谁,她松了口气,在她反应过来后,竟不知自己为什么会松口气。她没有正面回答她,而是含糊说道:“已经分开了,不然我怎么会一个人来这里。”

问清莲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教主回来了!”不知是谁说了一句,将这有些僵硬的气氛打破。

问清莲站起身来。

教主?七小邪有些疑惑地想了一想,又低下头看向自己坐的位置,忙不迭站了起来。这教主她可不认识,回头要是和问清莲一样有什么洁癖,看她如此玷污他的宝座,还不一掌风就劈了过来将她碎尸万段。

轻缓的脚步声传来,七小邪抬头看去,一个身形高挑的人缓缓走了过来,他身披狐皮大袄,华贵的宝蓝色长袍拖曳在地,大部分长发用一根玉簪绾起,其余墨发随意披散在身前身后。他足蹬镶着金边的白色长靴,如玉般的脸上戴着一张白玉面具,只露出完美无瑕的下巴和漂亮的菱唇,他每走一步,震慑他人的感觉便加深一分。

想不到,罗门教的教主是个男人。而且,还是个看似绝色的男人。

七小邪觉得自己的内心在澎湃,在那一瞬间,她脑海中闪过几个零碎的片段,偏偏她抓不住,也看不清。

七小邪缓缓摇了摇头,在她回神时,整齐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教主!”所有人齐刷刷地半跪在地,就连问清莲,也在那一刻低下头去行礼。

七小邪忍不住想要看个究竟,这神秘教主好端端做什么蒙面人,莫不是像江湖上那些人一样,毁了容就戴副面具?啧啧,这么漂亮的人要是毁容了,就真是暴殄天物了。

此人正是罗门教教主穆灵端,他一步一步稳稳地走着,路过七小邪身边,稳稳地坐在了七小邪刚刚坐过的那张椅子上。

仿佛感觉那漂亮的菱唇微微一抿,七小邪冷不丁浑身打了个颤,在心底保佑他不要发现有人坐过他的位置。就连问清莲都有些担忧地蹙起眉头。一时间,周围气氛很是清冷。

“她是谁?”他突然开口问道,冷淡的音调,顿时使周围变得冷不可言,见他并没有提起宝座之事,众人纷纷舒了一口气。

那好听而又悠扬的声音传出,七小邪猛然发现他是在问她是谁。

她刚要开口,问清莲便抢先一步道:“回禀教主,她是我请来的贵客,名叫……七小邪。”

七小邪这个名字在外可是红得发紫了,教主不会不知道。

岂料穆灵端并没有什么反应,优雅的下巴轻轻扬起,轻轻点头,说道:“既然是副教主的朋友,那就请先移步客房,本教主有事要说,外人不便留下。”

直接就开始撵人了。

七小邪弯唇一笑,摇了摇头,这一细微动作却被穆灵端看了个清楚,他冰冷的视线投了过来,有些压迫。

“副教主,看来你这个朋友,来者不善呢。”他伸出纤长玉指轻轻抚了抚头,镶着白色绒毛的宝蓝色长袍随意搭在椅子上,轻声说道,声音却是说不出的寒冷,使问清莲变了脸色,刚要低头说些什么,七小邪便最先为自己辩驳。

“我怎么来者不善了?不就是坐了你的宝座吗,又没想要跟你抢教主这位置。”七小邪抬眼看他,一瞬间,与他那双冰冷的眸子对视。七小邪浑身忍不住一颤,那双深邃的眸子仿佛有着无数牵引力,竟有要将她吸进去之势。

七小邪竟被看得有些犯怵,她缩了缩脖子,突然间觉得花无颜对她的态度是好的,对比之下,七小邪甚至觉得风清云给她的压迫感在此人的冰冷面前根本不值一提。不过……不管是花无颜也好,子画扇和风清云也好,眼前这个邪教教主冷冰块也好,对她而言不过就是个人而已。

“把她丢出去。”穆灵端淡淡道,声音冷不可言。

问清莲眉头一皱,微微侧头看了穆灵端一眼,菱唇轻启,却不敢劝。

白灵、水月等人也都纷纷低着头。教主发话,无人敢反驳。

几个死士走了进来,就要架起七小邪的胳膊。七小邪侧身一闪,藏于袖中的小匕首飞了出来,就要击向死士。飞出去的匕首在空中被人叮的一声打掉,七小邪脸色一变。

转过头去,只见坐在教主椅上的穆灵端面无波动。

七小邪咬了咬牙齿,转过头向大堂外走去。

看来以后相处的日子不会无聊了。

七小邪勾起了嘴角,心情突然大好,她走过池塘上的小桥,身后跟上来的两个侍女领她向她的住处走去。

绕过小桥,又经过一道长廊,终于在一处楼宇前停下。朱柱精细雕镂,上了台阶,两个侍女将门打开,便看见室内的精致装饰。

一股馨香扑面而来,虽为客房,但从这整洁得不落一丝灰尘的摆放物来看,不难得知这屋子每天都有人来打扫。

七小邪将屋子扫视一周,视线落在檀木桌上一只银制的茶壶上。她啧啧感叹,果真是有钱,看样子问清莲混得还不错。就是那个教主太冷了点,活脱脱一副她欠他人情的模样。

两个侍女已经将门关上,透过窗影可以看见她们还守在门边,七小邪坐在凳子上手撑着下巴,要不是外面太危险,她真不愿留在这山庄里,时刻都被人监视,一点自由都没有。

江湖上关于她的通缉令已传得沸沸扬扬,子画扇和风清云等人抱着必要捉拿她的心态等她落网的那天。可惜她是七小邪,唯恐天下不乱的七小邪。

站起身,走到床边坐下,七小邪扯了扯身上这套脏兮兮的男装,虽然脏是脏了点,可是衣袍穿起来十分合身,手指不小心触碰到一物,七小邪愣怔一下,将衣服下那东西拿出来。

放到眼前一看,是尹可的那两根竹子。

仔细琢磨着,她真没看出来这竹子究竟哪里值钱了。想到了尹可,七小邪不免心头一阵发闷,虽说她与乞丐们相处时间并不长久,可终归是有感情,就这么让一群无害的乞丐牺牲在江湖纷争中,未免太过冤枉。

忽然间,竹子上凹凸不平的痕迹从指尖传来,七小邪将竹子放到眼前一看,一根通身翠绿光滑的竹子上被人用匕首一笔一画地刻上了一个字:笛。

这是什么?记号?七小邪隐约觉得事情不是那么简单,她又将另一根竹子拿过来转了转,仔细地找着,说不定这两根看似不起眼的东西可以将尹可的身世给翻出来。

七小邪不禁感叹自己的机智与敏锐,可当她找到另一根竹子上的刻痕,看清楚上面的字时,不禁失望。

另一根竹子上也刻着一个小小的字:笛。

她敛下眸子,咬牙切齿,这两根竹子分明就是制笛子用的,亏她还殷殷期待什么!真白高兴一场。七小邪没好气地将竹子收了起来。又看见腰上缠着的那只白玉饰,不免想到与她走散的花无颜,他救过她的命,同时也是害死乞丐们的罪魁祸首,不知道他现在是否已经到了东瑶城,是否已经找到他所要找的人。

胡思乱想间,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万枯谷的辛老儿怎么会突然想要来见教主?”娇脆的女声甚是耳熟。

“罗门教崛起速度过快,江湖上不少门派都红了眼,那万枯谷也不例外,怕是要来投奔我们教下,方便日后选举武林盟主时拉个架势。哼,我才不吃那套。”有些妖媚的男声答。

“主子,可那武林盟主不是通缉令上的悬赏……”沉稳的女声略带疑惑。

“副教主说了,通缉令不过是官方发的,撑死有个皇权顶着,江湖如今没有掌权之人,岂是皇宫中的人说了算的?”沙哑的老人的声音传来。

“那可不一定,如今谁有权势谁做主,这就是江湖的现状,依我看不如将那七小邪绑过去,这样一来不费吹灰之力武林盟主之位就归我们罗门教了。”这次是低沉的中音。

“万生,休要胡扯,那七姑娘可是与副教主有交情的。”

“对了,后山的杂草又长出一茬了……”

……

脚步声渐渐走远,对话声也渐渐变小。

想必是白灵和水月他们,七小邪连忙将门打开。

“咳咳。”轻咳两声,已经走到前边的几人纷纷回过头来。

七小邪走了过去,在几人瞪眼下说:“你们尽管将我绑了就是,问清莲绝不多管闲事。”

方才说的话被七小邪听了个清楚,白灵脸色一阵变化。半晌,水月一把拨开众人走过来抛了个媚眼给她,尖尖的下巴轻扬,故意嗔道:“小七姑娘在也不说一声,害得习惯口无遮拦的属下几个说了些得罪人的话。”

七小邪手一指,指向守在门口的两个侍女说:“门前有人看守就说明屋内有人,光会背地里说闲话却不会明眼点看形势,这在江湖上是要人头分家的。”

几人视线投过去,果然见两个侍女稳稳地守在门口。

七小邪暗笑,同时也在庆幸。知道如果她不是问清莲请来的“贵客”,那么此刻脑袋分家的一定会是她,这些人之所以毫无戒备是因为他们素来杀人不手软。

晚膳的时候饭菜被端进屋里,七小邪在看到满桌子饭菜时,憋了一天的闷气终于使她忍不住丢下了筷子。

应该是故意安排的,满桌色香味俱全的菜色无一不是素食,唯一一道勉强称作荤食的菜便是那盘韭菜炒鸡蛋。

当七小邪赶到问清莲屋内兴师问罪时,发现她正慢条斯理不紧不慢地夹起一块肉丢给她身旁那只通身白毛的……狼!

问清莲养的宠物还真不是一般人能接受的。七小邪颇为无言地看了她一眼。

仿佛知道她会来一样,问清莲仔细擦了擦如葱根的手指,淡淡道:“饭菜不合口吗?”一旁慵懒而坐的白狼张开血盆大口打了个哈欠,银灰色的眼睛轻轻瞥了七小邪一眼,仅是一眼,便让七小邪感受到了无形的威胁。

她摇了摇头,道:“你不会真的是出于好心才将我留下来的吧?”外面的声势足以将她的骨头都吞噬得一点不剩,并且在这纷乱之中问清莲突然找她,只怕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问清莲轻道:“所有人都对你感兴趣,包括我在内,因为压在你身上的是一个武林盟主的位置。”

听到的答案是七小邪意料之中的,她没有任何诧异感。

“但我知道你并不想要当武林盟主。”七小邪说。

问清莲抬眸看向她,轻笑:“我是不想,而且整个罗门教都不想,我带你来不过是想让你避避风头,却没想到几年不见,你连我也不信任了。”

七小邪沉默不语,脸色微微一变。脑海中闪过一幕令人畏惧的画面,月挂枝头,满地猩红,仅是一瞬,根本看不清是什么。

半晌,她恢复原状,说:“是我多虑了,事情太多,很多事情记不清了,我并没有不信任你。”她脑海中有很多东西是零碎的片段,无从记起。

问清莲伸手轻抚白狼的头,凶悍的狼乖巧地贴着她,片刻后,她对着屋内两个侍女说道:“让人再去弄两道菜来,做不好就断掉双手,这里不需要无能的人。”

“不了,我已经饱了。”七小邪在听到“断掉双手”四个字的那一刻毛骨悚然,生怕自己害了无辜的人失去双手,于是忙开口道。

侍女看了问清莲一眼,问清莲点了点头。

七小邪松了口气,“罗门教魔女果然名不虚传,只是想不到是你。”

问清莲只是淡笑,没有说话。

万籁俱寂的夜,七小邪被光亮扰醒。

迷迷糊糊间坐起身,刚睁开眼,便被眼前门窗外一片摇曳的火光给惊得睡意全无。

她忙不迭披着衣服闯了出去,守在门外的侍女不知何时已经不见,而映入她眼帘的则是不远处的一片冲天火焰。

隔着木桥,那一端是更加瑰丽的楼宇,楼宇后,大火无情吞噬着一切,背着火光,屋子更显静谧与黑暗,一池清水掩映火光。

空气中噼里啪啦的声响无比刺耳,面对如此骇人的大火,整个山庄竟无一人出来扑灭。如果她记得没错,应该是距离楼宇不远处的小山着了火。

七小邪脚尖轻点,身子腾起来后穿过木桥落在楼宇门前,扑过去大力敲响木门。

“问清莲,问清莲!你快出来,等会儿可别被烧死了……”

她看了眼火势,不得了了,不快些稳住火势只怕要蔓延到小楼这来。

屋内无人应答,七小邪牙一咬,砰的一声闯了进去。她慌忙扫视四周,视线落在床沿,只见一个身穿白色里衫的男子正静静地看着她,一头柔软的青丝随意披散,半边白玉面具依旧戴在脸上,露出高挺的鼻梁和漂亮的唇,发丝缠绕在完美的下巴边,漂亮的眼眸闪烁着不明的光泽,他衣襟半敞,露出里面诱人的锁骨。在见到七小邪时,面具后的眉峰微蹙。

七小邪不禁张大嘴巴,呆呆地看着眼前男子,脚向后倒退几步,慌忙解释:“我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脚后跟被高高的门槛一绊,将已经看痴的七小邪绊清醒。她忙向前走了两步,却又在快要走到床边的那一刹感觉有些不妥,停在原地,急忙道:“山,山庄着火了,我看没有人救火,所以就……”

说一句话都结巴好几次,七小邪在心底暗骂自己没出息,谁叫她一见美人就心神荡漾,心猿意马。

穆灵端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半晌后,道:“是后山的杂草该除了,索性一把火烧了,每年都会这样。”瞬间冷冻空气。

七小邪愣住。耳边隐隐传来有人说话的声音……

“这边也烧了。”

“快点,还有那一片。”

“慢着慢着,烧着我的衣服了!”

“呀,水月你……”

……

大半夜的害她出丑,她怎么会这么傻跑出来上演这么豪气干云的一幕。七小邪咬了咬牙,略觉尴尬,看着那清冷的玉面具,她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她盯着那张被面具所遮挡的脸看,“睡觉不拿面具下来吗?”

穆灵端没想到她会这么说,微微一愣,没有回话,尽管他没有披着华贵的长袍,但是一件单薄白衫并没有将他通身冰冷的气息遮掩。

冷孔雀,就会装深沉。七小邪在心底暗道。

七小邪继续说:“给我看看你的脸成不成?我的脸都给你看了,你就不能也给我看看?”

穆灵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她连易容都没卸,怎好意思说出口。

见他依旧装聋,七小邪忍不住气道:“就挡个眼眶装什么神秘。”

此话一点不差地被穆灵端听了个完整,他抽了抽嘴角。

“你留在罗门教,甚是危险。”清冷好听的声音淡淡地说道。

七小邪惊喜,她看他说:“想不到你竟然是在关心我的安危,早说嘛,何必那么羞赧……”

那端无言,半晌后清冷道:“是说我教危险,收了个被通缉的人。”

七小邪收回笑容,“啊,你赶我走吗?”语气甚是可怜。

穆灵端与她对视半晌,清冷如玉的眸子泛着寒冷的气息,在七小邪楚楚可怜的眼神下,终偏过头去,道:“并非赶你走。”

看来这招还蛮管用。

七小邪再次扬起笑容,得寸进尺,“那咱们就坦诚相待,你给我看你的脸,我保证老老实实待在这里一步也不乱跑,绝对不会给你惹乱子。”她伸手起誓,诚恳无比。

穆灵端望着她,须臾,冷冷道:“好。”

七小邪大喜,忙跑上去就要揭他的面具,伸到半空的手被轻轻一挡,冰冷的触感传来,七小邪不满,“不是说好的吗?”

穆灵端轻抿菱唇,淡淡道:“前提是,拿《九宗秘籍》与我换。”

《九宗秘籍》?看张脸居然还有条件!

七小邪忙缩回手,仿佛碰到烫手山芋般,还向后退了几步。

她气结,“我还不稀罕看呢!”

七小邪瞪了他一眼,转过身就跑了。

门被狠狠地关上,发出巨大声响。倚在床沿的穆灵端看着紧紧合上的门,漂亮的眼眸犹如一潭静水,深不见底,不知在想什么。

砰的一声,门又被人粗鲁撞开。

穆灵端诧异地看过去,竟又是七小邪。

七小邪扬着笑容,一步一步走了过来,软声道:“我用别的和你换成吗?”

他疑惑道:“何物?”

就知道你会这么问。七小邪得意地扬起下巴,故意卖了个关子。

她道:“这宝贝,光滑如丝,入手冰凉,堪称极品,而且一共俩。”

这七小邪除了有《九宗秘籍》,还有另一件宝贝,这两样宝贝失窃就是她被通缉的原因。

莫非是……

“就是它。”七小邪从身后快速将东西拿出。

穆灵端在看到那物后,呆愣了。

光滑如丝,入手冰凉,堪称极品,而且一共俩……

竟是两截翠竹?

菱唇再一次忍不住微微抽动。

七小邪见他不语,晃了晃竹子,道:“莫不是高兴坏了?”据她所想,这两根竹子可是制笛的绝佳材料呢。

不语间,穆灵端忽然注意到竹子上的小小字。

他愣怔住,这……会不会是……

他伸手要去拿它,就在快要触碰到竹子的那一刻,却碰了个空。

七小邪晃了晃被她收回来的竹子,得意道:“先给我看脸。”

猛然缓过神来,穆灵端静静盯着她的脸看了半晌,而后又低下摇了摇头。

不,绝对不会是她。

七小邪见他变幻多端的细微动作,不解地看着他。

穆灵端抬头盯着她的一双杏眸,清冷地问:“你爹娘呢?”

七小邪不明白他为何突然问这个,嘴上却如实回答:“早就死了。”

穆灵端一愣,低下头去若有所思,又问:“是哪里人?”

七小邪答:“铜雀城。”

穆灵端又问:“可记得其他?”

七小邪干脆利索地吐了一串出来:“我娘是铜雀城人,一家在铜雀城住了一年不到又搬到了思无崖。我爹叫七不正,娘叫无名氏,家里就我一个女娃,香火是延续不成了。”

穆灵端听得一愣一愣,爹叫七不正,孩叫七小邪?这名字取的,还真有他们魔教中人的风范。还有,娘叫无名氏?这七小邪是大字不识一斗,压根就不知道自己娘亲的名字吧?还有,哪有女子会把自家延续香火这种事情挂在嘴边的……

七小邪突然不怀好意地勾唇一笑,道:“问了这么多,该选个吉日了是吧?”

穆灵端不解地看她。

七小邪故作羞赧地低下头去,扭捏道:“你问了人家这么多,难道不是要娶人家过门吗?”

穆灵端的身体蓦然僵硬,仿佛听见自己面具碎裂的声音。

伸手一摸面具,还好,面具没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