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活阎王真是鸿福齐天,也可说命不该绝;在天残剑削断奇门刃阎王令之际,九幽玄阴真气已先行袭到,他感到口中一甜,被沉重如山的浑雄劲道推倒于地,天残剑一发之差,在他顶门掠过,顶上的草雄帆和发结飞扬,差点丢掉天灵盖。

  他在地上喷出一口鲜血,被后来抢出的火眼狡犹和袖里乾坤救回,已经奄奄一息了。

  在阎王令主大警失色,玉面罗刹尖叫扑出的瞬间,文俊已大发神威,一掌击毙单掌开碑,一招“怒海藏针”贯穿了一笔敬天的眉心,退回路中去了。

  片刻之间,文梅力残四名字内闻名的高手,重伤活阎王,把群雄镇住了。

  “给我提下!阎王令主向扑出的玉面罗刹大喝,又向无敌神剑寇春风沉声道:“你与我先擒下他,含光剑天下无敌,只它可以对付天残剑。”

  无敌神剑心中暗暗叫苦下迭,他是文俊手下的亡魂,在江西他还受辱而退,目下怎是文俊的敌手?

  阎王令主命他出手,简直要他的老命。

  只是绿飞红知道他的苦处,便轻声对阎三命主道:“爷爷,寇叔叔不成,何不将含光剑借与聂姐姐?聂姐姐的剑术足以应付哩。”

  这贼货心细如发,已看出玄衣仙子对文俊怀有不平凡的感情。

  只有女人方足以了解女人,她由玄衣仙子的目光中,已看出端倪来了。最毒妇人心,她对文俊爱入骨也恨入骨,不得另一个女人对文俊怀有爱念,故而怂恿乃祖着玄仙子出战。

  阎王命主可没想到这一着,却向春凤一挥手,并对大和尚火龙尊者说:“达双大师功臻化境,可与寇老弟联手擒他。”

  达稗和宿春风双双从出,正欲撤兵刃。却见对面的耿盟主向他们连连摆摆手,而且目光却注视着阎王命主,嘴唇翁动,显然正在用传音入密之术,与令主说话。

  他们确是在用传音人密之术谈话,耿天雄说:“卜兄难道忘了闻人堡主么?以他那一身武林绝学,加上室刀赤焰剑,仍然败在这小子之手,着贵谷十大报应神出战,不啻以卵击石,卜兄三思。”

  阎王令主也要用传音之术间道:“耿兄意下如何?要是你我出手,岂不有失礼面?”他十分狡猾,语中将耿天雄带出。

  “目下惟有合力残之一途可循,不计其他。”

  那也好,兄弟先上,耿兄请随后接应。”

  “弟即挥众扑上,请!”

  阎王令主目中寒芒大盛,散下腰畔成名兵刃严王命主,大刺刺上前,向文俊走去。

  插翅虎也缓步走出,在皮囊中散出一把形如虎爪,金光闪闪的奇怪兵刃,长约尺八,柄粗如儿臂,爪端五指屈曲如拳,可以随意伸张或抓龙,指长八寸,伸缩自如,伸开时凭空出八寸,端的令人防不胜防。

  高手相搏,生死毫发之差,假使能突然干将及神之瞬间增加八寸,结局将不言可知。

  不只此也,爪缝中共有四杖歹毒细随,见血封侯的小型五唐断魂钉,以机簧崩出,不发则已发则对方必死。

  他凭这一只所紫金惨钢母筹成的霸道兵刃,经历无数次剑海山,打出白道盘主的地位,见这虎爪确是至室。

  两人一动,双方的手下纷纷撤兵刃四下里一分。

  一次教训一次乖,文俊在七星剑阵中让老道们得手,分身道力之术几乎了他的小命,所以一见众人齐上,便暗自警惕心说:“可不能让他们有使用分导力的机会,我得冲散他们。”

  心中在说,马上付诸行动,清啸一声,人影一闪,几乎形影具闪,象是幽灵循影。

  光华似电,首先扑向心中发毛的无敌神剑寇春风。含光剑乃武林三大名剑之一,千古神刃确是不凡,两道光华飞舞中,龙吟之声大起,剑气锐啸。

  无故神剑浪得虚名,也许在其他场合中确是无敌,遇上了天残剑合该倒霉。

  他心中原虚,一动手更是害怕,直退了五步封出五剑,方化解文俊一招“飞星逐月”,闹了个手忙脚乱。

  一旁的火龙尊者大吼一声,急忙抢进助攻,沉重的龙头方便产疾吐,“‘呼”一声响,火焰狂涛,热流迫得文俊退后一步,一伏身贴地卷进,击出一招“怒海藏针”。

  怪!光华暴进的瞬间,由龙头喷出的火焰,突然熄灭,而一般散骨寒流,已贯穿了大和尚的脑袋。

  文俊再次发现天残剑的妙处。一把抓过龙头方便铲,顺手向飞扑而至的严王命主扔去,身形急闪,光华已到了警魂未定,毛骨惊然而立的无敌神剑顶门。

  无敌神剑本能的横飘八尺,一剑挥出。可是双方的功力相去甚远,他感到手腕一凉,含光剑连手掌都奉送了文俊手中,耳听左侧一声狂叫,便已晕死扑倒。

  那一声狂叫,发自河南省总镖头凤翅金刀之口。他从左侧挥刀直上,要捡便宜,却被文俊一手撕掉寇春风的手掌,夺过含光剑的同时,斜剑里攻出一招“寒梅吐蕊”,结实地刺了他一十五剑,在他心胸腹留下了三朵梅花形剑浪,其中十五剑之多。江南省怀远镖局的总镶头,接不下一招。这一刹那间,历叱之声暴起,剑海刀山一推而至。

  同一瞬间,三枝劲矢破空飞到,来势之疾,令人肉眼难辩,箭到,肃声犹未到达。文俊虽有神耳,但长箭乃是从后飞到,不带丝毫风声,直抵后心,文俊方突然发现不妙。他不知是何种暗器百忙中向后一掌反拍,六合须弥功以十成劲道暮地爆发;含光剑以骇人听闻的神速,向后飞去。

  “轰”的一声大震,六合须弥功的音爆,加上三枝震天箭的爆炸声,宛若半天里响起一声炸雷震得刚近身的贼人血肉横飞,狂叫之声大起。

  后面密林边引弓待发第二次神箭的震天神剑岳宁,被文俊向后扔去的含光剑贯穿了心窝,几乎变成了两截;含光剑劲道未裹,向林木深处隐入。自此,三大名剑中的千古神刃含光,再也未在江湖出现,不知落在何处。

  文俊竭全力运功自救,本就心血浮动:震天剑同时爆炸,力道足以化铁碎钢,与六合须弥功的劲道一接,反震的力道更大,想得到要槽。他只觉背部一股强大的推力,把他向前一撞象一座山向前压来,身不由已向前扑倒,眼前一阵黑,嘴角鲜血阵阵涌流。

  但他神智仍然清明,挣扎着爬起,天残剑本能地一剑挥出,在身前涌起一道绣迹斑斑的剑墙,千百道歪歪斜斜的剑影,令人无法揣摸其来。这是大周天剑法中,守得最严密变化也最神奥的“孕育万机”。可惜他已经无力将天残剑的绣迹隐去,不然凡是近身八尺之人,绝难幸免。

  这石破天惊的一震之威,地上死横五具,其中有单鞭断魂凌建,氤氲散人玄清,另三名是阎王谷的黑衣大汉。

  阎王今主和插翅虎为了保持身份,缓缓上前,反而逃掉一劫,未受波及。但他们眼前惨剧发生,被文俊的绝世神功惊得呆住了。

  阎王今主想不到文俊的六合须弥功会有如此精纯,宇宙神龙在汉中府夺得文俊的黑龙剑,莅监阎王谷以剑易艺之时,谈起文俊的六合须弥功如何高明,他还未予置信,今天目睹其事,他只感到毛骨惊然。

  他想赶快离开,但情势已变,文俊的天残剑光华消失,玉面泛灰口角滴血,不用问,准是身负重伤,已至油尽灯枯之境了。他在警惧中泛起了无限希望,向插翅虎望去。插翅虎耿天雄也正向他望来,两人心意相通,会意地略一点头,随即柔身扑上。

  另一面扑上的是一条黑影,那是玄衣仙于是翠华,她凤一点头,随即柔身扑上。

  另一面扑上的是一条黑影,那是玄衣仙子聂翠华,她凤目中泪光烁然,银牙紧咬挺剑急截插翅虎。

  “哼!果不出所料。绿飞鸿早已在旁戒用,石火中烧,语音一起,即一剑戳出。两人功力相当,响起一声金铁清呜,一红一黑的身影各退三步。

  同一瞬间,绣影一敛一张,阎王令主插翅虎同时暴退一丈,每人的袖底,皆现出两道细小的剑痕。

  他们在出招击向文俊时,突然绣影不是以直线射出的,而是神奇地扭曲闪动,大异常情,绣是不可能之事,可是事实具在,不容怀疑,他们一以一瓜刚切人仍影,袖底以感到寒气侵骨。这两个字内双凶,毕竟身手超人,而且经验丰富,在危机一发中硬将暴进的身形撤回。看了袖底留下的天残剑痕,两人不禁倒抽一口凉气。

  文俊眼前仍然模糊不清,谨是凭听风辩位术运剑,求生本能支持着他,虽浑身发软亦起立不倒。

  插翅虎两人惊怒交加,煞气直冲华盖,阎王令主一挫钢牙,说道:这小子用的是甚么剑法神奇诡异,大异常规,咱们得活噙他迫出内情,再慢慢让他饱受凌迟之苦,方消心头之恨。”

  插翅虎说道:“人可任卜兄处治,兄弟要的是天残剑。”

  “耿兄如此分派,兄弟深以为然,但如何近身擒人,耿兄可有高见?”

  “卜兄的辟历针,兄弟的五虎断魂针,皆是天下奇毒,霸道绝论之物,绝不可用,何不请令媳下手,今媳一手三暗器为江湖一绝,大可一伏身手给兄弟一开眼界。”

  两人皆以传音入密之术说话,外人皆不知内情。两位主人在一旁边商议,其余的人全挺兵刃在一旁戒备。

  绿飞鸽和玄衣仙子拼了一招。又重行扑上。

  “四妹,你疯了么?”红燕子闪在两人中间,向乃妹喝间。

  绿飞红粉面铁青,气虎虎他说道:“我才不疯,那泼妇想救姓梅的;你看看她那情急模样,先擒下她再说。”说完,便想绕过红燕子的身侧。

  天色即将尽黑,人影模糊,玄衣仙子脸上的表情已难分辩,但仍根本不理红燕子姐妹,面向文俊缓缓举步。

  天空中响起两声鹰呜,宿乌突然惊呜不已。

  红燕子又将乃妹截住说道:“且慢”!从井救人,智者不为,何况在两方高手环司之下,你怎能胡说八道?”

  她这话其实是说给玄衣仙子听的,文俊在五老峰下以德报怨,救她于黑龙淫威之下,大病半月,致令文俊蒙上江湖淫贼之名,她不象乃妹淫荡,本性亦不坏,常因此耿耿于心,时想觅恩图报。可是双方仇怨深结,化解无由,她只好徐待机缘,聊尽此心而已。

  玄衣仙子的神情,她何尝不知。上次五老峰下拦截文俊时,玄衣仙子亦是参予者之一,自那次事后,玄衣仙子性情更为仰郁,举动泅异,有时幽幽叹息,时而独自低须苦笑,比往昔更为孤辟,更不易亲近。非女人不足以说了解女人,红燕子虽不知玄衣仙子与文俊交往内情,但已出她定然陷绝望的情纲中不能自拔了;至于对方是谁,任谁也不知底细,今天总算真象大自。

  玄衣仙子果然罢然一警,她想:自下局势已不可收拾,多死一人干事无补,何不静观变化,相机救他呢?这时,所有的人紧张地注视着文俊,他手中的天残剑指向前方,身形摇幌不定,正在运功调息。

  插翅虎和阎主令主缓缓移步,一左一右徐徐举步。正前方,是一身淡红彩裳,色极媚极的玉面罗刹金窈娘,她双掌提至胸前,举步慢慢欺近。

  文俊已逐渐清醒,星目中神渐复,天残的绣迹,亦在缓缓褪去。

  突的两声长笑,一令一爪左右齐出,罡风突发。

  玉面罗刹双手齐扬,淬毒针五芒球漫天飞午,柳叶回风刀盘旋而飞,有些发出锐啸,有些无影无声,向文俊胸腹飞射而去。

  一令一爪近文俊,天残剑再度扬威,两朵剑花左右急射,剑气丝丝刺耳。兵刃相触之前,如山暗劲先行相搏,文俊虽说仅可用上四成劲。但神奇的大周天剑法,却有夺天地造化之功;所发的内家真力虽震回。但剑尖却由一令一爪的空隙中一切而入。

  两个字内凶人不想三败俱伤,各怀私念,赶忙封招急退,差点儿被天残剑点中。文俊也力竭欲倒,摇摇欲堕,天残剑又恢复原状,星目中神光倏敛。三称歹毒暗器恰好射到,配合得天术无疑。恰到好处!

  文俊神智仍清,虽已惊觉到危险到危机一发,但已无力回避,百十枚暗器四面射到,会绕旋的回风刀委实防不胜防,挥翼放蓝羽毒鸩天下至毒已经无力取出了。

  五芒珠着体即堕,回风刀把他的蓝色劲装划了无数裂缝,只有淬毒针霸道,射入腹股三分之深即无力再进,其中二十枚之多。他浑身坚逾金石,但仍难完全反震玉面罗刹的全力一击,浑身一震,屈下一腿坐倒在地。

  在叱喝和尖叫声中,阎王令主和插翅虎不约而同,齐向文俊扑去。

  玄衣仙子本决定以后相机行事,可是一个身陷情罔之人,感情异常脆弱,易于冲动,更经不起打击,眼看心上人生死须臾,一切打算全化乌有,只有一个强烈的念头:救他!

  她凄唤一声,舍命扑出。

  暮地里,推山裂石的狂风卷落,罡风如怒涛澎湃,林木纷折,大道上走石飞砂,两团硕大无朋的黑影自天而降,急似奔雷,黑影之前,两双火眼金晴光亮如电,慑人心魂。

  在场的高手们惊得浑身发抖,只一瞬间,狂叫着向林中飞逃,跌跌爬爬狼狈已极,两个字内凶人见多识广,大惊失色,举兵刃向中急挥,双足一点火速后退。

  玄衣仙子起步在后,罡风压体她便爬伏在地,没命地向文俊抓去,利用两黑影追袭众人的瞬间,他爬近文俊,颤声轻唤:“梅恩公,我是华翠黛,我负你离开这儿。”

  她拉起文俊虎腕,取下夭残剑迅速归鞘,背起文俊窜入林中,向西面山林密处逃去。

  文俊心中清醒,他想挣扎,可是浑身力道尽失,只好由她摆布。

  这期间,只有一人看得真切,那是绿飞鸿;她被乃姐拦住,气得杏眼中冒出火来,赌气走到林缘,死盯着玄衣仙子。这泼辣妇以前曾对文俊说:“得不到你只有杀你;她得不到文俊,连杀他她也千,怎肯让另一个女人插入其问?所以把玄衣仙女恨得牙痒痒地。

  黑影突然凌空向众人袭击,别的人亡魂似的逃命不迭,她在一旁看得真切,感到诧异万分,怎么凌空下击的怪物,并未向玄仙子袭击?玄衣仙子一走,场中正乱得一场糊涂,她来不及出声交待,跟踪便追。

  众人被怪物突然猛袭,措手不及,闹了个手忙脚乱,伤亡狼籍,等他们避入林中,惊魂初定已不见怪物的踪迹,只有夜空中传来一阵急燥的鹰鸣,久久不绝,终于越去越远,良久方寂。

  插翅虎对身畔的阎王令主道:“兄,咱们还是赶快离开为妙,那小子恐怕已被两个扁毛畜生救走了。”

  阎王令主心有余悸他说道:“这两个畜生在此出现,难道说出现鹤鸣峰的人,真是无双老两个老不死?”

  “说不是?看样子,那小子定与无双老有些少字源,后咱们可睡不安枕了。”据兄弟之见,却恰好相反。”

  “兄有何高见?”

  “众所周知,一僧三道无双老这几个老不死,不管闲事便罢,要管就毫不容情,出手不留余地。目前鹤鸣峰下无双老现身,仅示警武当即行隐去。今晚亦仅命两个扁畜生吓唬我们,人并未现迹。如果那小子与两老有渊源,以咱们字内双雄一霸众多高手,围欧一个后生晚辈,即使没沾渊源,老不死也不会放过咱们,可见适缝其会的成份为多。”

  “这倒有道理……”

  “苍茸恩燥而鸣,事态大不正常,定然将老鬼引来,将我们由林中驱出,咱们以迅速离此地为妙。”

  “兄弟正是此意。这些老鬼功参造化,非人能敌,离开此地为上上之策。”

  不久,林中寂然;只有大道之上,一滩滩鲜血令人触目惊心,告诉人们不久之前,这儿曾发生惨剧而已。

  半个更次后,天空中降下一双硕大的巨鸳,倏然落在路中,上面下来了曾在鹤鸣峰现身的武林前辈无双老。

  老头子说道:“怪事!大苍二苍双睛可以在百里上空明察秋毫怎么会让那妙娃平白失踪了的?”

  老太婆指着路旁草木堆砌的残枝,和路侧的深沟说道:“以地势而言,怪大苍不得。他们袭击众贼之时,定然无暇兼顾那娃娃,那娃娃功力何等深厚?乘机脱身并非难事哪。”

  “地面倒了这许多人,大苍怎会想到他仍能脱身?我们再在左右近搜搜看,也许他受伤甚重,晕倒附近呢!”

  老头子说道:“试试看吧!老花子的重托,竞被你我一时大意断送了,真可说阴沟里翻船。”

  “老花子他自己在雷音古沿纳福,假和尚又在百花洞天快活,却将难题往我俩身上推。

  既然那娃娃一身做骨,不领任何人盛情,自有他的缘份。你我又不能出面自讨没趣,救他两次算是已尽人力,只好看他自己了。”

  “别怨老花子了,他也是后悔难安哩。那两群小配已经狼狈而循,并未将那娃娃擒住,我们仔细些搜,也许可以找到他。”声落,人影突沓,身法之快,骇人听闻。两只巨惊也分左右冲天而起,分头寻搜。

  玄衣仙子背着文俊,向西面深山林密处落荒而逃。她功力甚深厚,在十大报应神中,论功力在三四名之间,身上背了一个伟岸沉重的人,毫无妨碍。

  后面百丈左右,绿飞鸿刁尾紧追,她的轻功稍次半筹,但却是单身。所以始终保持百丈距离在深林之中,且在黑夜,目力仅可及丈外,全凭千锤百炼陶冶出来的听觉,追踪百丈外的轻微足音和枝叶擦动声响,紧盯不舍。

  玄衣仙子亦感到身后人追踪,慌不择路倾力奔逃,想将迫踪之摆脱。

  直奔出二十里之遥,好感到身后迫踪之人,轻功并不比自己高明,不然早该追近了。她心中大定,认准正西方向进入丛山峻岭之中。

  文俊昏昏沉沉,逐渐清醒,例以九如心法行动,将体内经脉中于血缓缓排出。至于那些针伤简直对他毫无作用,虽天下至毒地,区区淬毒针何足道哉?

  他体力未复,但耳目仍很灵敏,已发觉身后远处有人以奇的轻功法紧迫不舍。他感到玄衣仙子体中的香汗,已湿透薄裳,渗入他的衣内,脚下渐缓,再往前奔跑必将虚脱而死。

  他低音虚弱他说到:“华姑娘,这样下去你将累死,追踪之人相距尚远,我们且找隐蔽处先且躲上一躲。”

  玄衣仙子一听他已能说话,精神大振,一面向前疾走,一面问道:“恩公可感到体内有异么?金窈娘的淬毒针歹毒绝仑面如无独门解药,半个时辰内无可挽救。恩公既能说话,想是未中暗器呢。”

  “这些小玩意不足为害,天下至毒亦难伤我。但追踪之人已接近至三丈以内,还是先躲一会儿再说。”

  玄衣仙子不再犹豫,向左急窜。这里是无数怪石古林形成一座山谷,夜黑如墨,新月早隐在山后,满天繁星的微光,被林木全行挡住了,这里即使白天,也是阴森可怖的鬼域,何况夜间?

  玄衣仙子背着文俊,钻入一座密林,将文俊倚在一座巨石旁,找出长剑隐在一旁,专候来人现身。

  绿飞鸿迫出数十丈,突然发觉前面已听不到足音,她冷哼一声,回头凝神搜索可疑之处。渐渐地接近玄衣仙子藏匿之所,逐步接近。

  突然间。东北角半里外传来了清晰的门扉响动声,有一个苍老的嗓音道:“两位菩萨既然坚持,在下只好据实回报;但目下江湖大劫已临,恐非独其身所能置身事外。敝堡主深知二位循世三十余年,已参悟上乘妙谛,如能出面共诛此僚,造福武林,功莫大焉,尚请三思。”

  “贫尼等隐身于此,不问世事三十余年,武林恩怨一笔勾销,不复作人世之想。施主盛意相邀无奈贫尼已经誓远红尘,自赎恶吐,只好讼主失望了。”这是一个清越的嗓音,从容而吐字有金石之声。

  “施主何不请当年武林三老,一伸武林正义呢?”这又是一个清越的嗓音,带有甚浓的湖广语调道:“据贫尼所知,东海神龙,必可知道她的行踪,贫尼虽非住在三老之前,其实功力比三老相去甚远,施主邀贫尼了山不请三老,实是大错。”

  “敝堡主确已亲赴东海恳请三老。可惜不迂而归。其实两产位菩萨当年行道江湖,声誉大隆,并无其匹,只消两位出面。那狂小辈怎敢再行肆虐,不久之后,敝堡主当登门拜谒,还请两位暂勿云游,尚望见允。”

  “烦施主上覆堡主,贫尼实难破誓,绝不干预武林是非。”前一个清越嗓音接着说道:

  “此间不留贵客,施主见谅。贫尼不远送了。”

  绿飞鸿听至此刻,展开轻功向说话处奔去。

  另一旁的玄衣仙子心中一动,伏在文俊身畔,低声说道:“那苍老的音喉,乃是吴天堡的五毒判官苗成,他是阎王谷圣手华陀的大徒弟,打入吴天堡侦查宇宙神龙的举动,他在邀请武林隐逸与你为敌。”

  文动俊沉思片刻,也低声说道:“排名在武林三老之前,你想该是甚么人隐居在此?”

  “听语气,象是两个尼姑。”

  “是了!两尼深隐,三老潜踪,双凶中天,一霸河沟。这是二尼,三十年前脱离江湖的二尼了。”

  “正是他们,菩萨圣尼与百了神尼。

  文俊长吁一口气说道:“要是她们,我们大概无妨。”

  不久,东北角响起几不可闻的足音,向这儿搜来。

  文俊轻声说道:“那恶贼来了,有两入的足音,刚才追赶之人,定然与五毒判官厮熟。”

  华姑娘说道:“我的剑法不输与他,万一搜到这儿,我可以斗他百招以上,你可以么?

  “我可助你,小心他的暗器,不要离开我三丈以外,三丈以外我的腕力已不可及,因我内腑受伤,仅可用一成劲。请记住,万一受伤,赶忙回到我身畔,我有办法驱出体内任何奇毒。”

  他挣扎着坐正身形,取一块千年玄参放入她樱口内。低声说道:“吞下这那个玄参,可以却毒的。”

  华姑娘就他手上把玄参吞了,感情他说道:“谢谢,我会珍惜我自己。她轻轻地站起,闪至一株大树后向外戒备。

  两条人影相距一丈,并排搜到,已距两人隐匿处不足五丈了。

  玄衣仙子暗中一咬银牙,暗骂道:“是她!这贼人。”

  文俊早已看清来人,正是绿飞鸿和五毒判官苗成,左掌心扣了一把黑白棋子,右手指缝夹了四颗特制的黑棋子;那是他在江西,由三剑一奇雷安处悟出的奇特暗器,每一颗棋子中,安装上一杖小针,在江西他曾使用过。但这四杖棋子中的小针,却是浸了化血神砂的绝毒玩意,一入人体,血液渐渐化为清水,不死何待?

  五毒判官和绿飞鸿一停一搜,逐步接近,身法轻灵迅捷,倏现倏没间恍如电闪。快接近林中巨石,两人聚在一起,附耳商量片刻。

  文俊浑身无力,紧咬钢牙,他心中暗付:“这两个男女身手都够高明,华姑娘以一敌一我仍不放心,以一敌二确是冒险;我不可稍存妇人之仁,必须先拾下一个才行。”

  对方隐身在四丈外树根旁,向这儿侧耳倾听,凝神察看良久,方稍行分开。

  玄衣仙子屏息以待,手心直冒冷汗。人影突现,快似电光石火。五毒判官扑向石后,绿飞鸿则纵向右前。

  “打!”文俊叱喝一声,一黑一白两颗棋子急射五毒判官。在这生死关头,他仍不失大丈夫之风,喝声在前,暗器后发。

  玄衣仙子剑似游龙,迎着绿飞鸿挥出一剑。

  五毒判官陡然一惊。急切中向旁一闪,右手急撤胁下判官笔,左掌劈出一劈空拳,将呼啸而来的白色棋子震飞。

  他心中狂喜,因棋子力道甚弱,显然对方功力还及不上三流江湖朋友。

  白棋子飞出的瞬间,黑棋子已跟踪射到。五毒判官身形下沉,单足着他,听风辩器,伸手一掌切出。黑棋子被他雄劲的掌力,震得粉碎。

  “打!”又是两颗黑棋子飞到。

  五毒民已发觉暗器是瓷造的棋子,不由心中冷笑,右手判官笔急拔下盘那一粒,伸左手去捞射向盘的另一颗。他算得是玩暗器的老行家,能打能接,任何暗器也别想在他面前含糊,只消一听飞行时的啸声,或一看形影,便知是怎么回事。

  六十岁老娘倒绷孩子,不是不会,那是她不在乎之后。五毒判官也是不在乎,终于着了道。

  判官笔一振,黑棋子立时粉碎,左掌的黑棋子也就同时到手,他狂笑道:“小辈,哈哈!你简直班门弄斧。哈……哎呀!不……”他扔掉黑棋子,探囊去取解毒丹。可是晚了,手一按胁下革囊只觉血脉一驰,浑身发软,判官笔失手落地,腿一软,缓缓跪倒。

  倚在石上的文俊,咬着牙缓缓站起,向五毒判官走去,脚步不稳,但神态仍然从容。绿飞鸿吃了一惊,一剑迫退玄衣仙子,向这儿便抢。

  玄衣仙怎肯让她如意?娇叱一声,剑势如长江大河滚滚而出,把绿飞鸿迫得只好回身招架。

  文俊走到五毒判官身畔,伸手点了他的玄机、将台、和七坎大穴,阻止化血神砂传人心室,将他身躯放平。

  三丈外林木映掩处,有两个灰影向这儿凝视,两人都扣指当胸,似在蓄劲待发。

  文俊功力未复,两灰影又艺臻化境,故而并未发觉三丈外有人隐伺。

  文俊冷然问道:“苗成,我有话问你,你最好从实道来。”

  “快问,给我个痛快,我体内万盅咬咬,受不了。”

  “双凶一霸为祸江湖,顺者生逆者死,东海神龙全家在星子几乎被你们杀掉,还是梅某拼死将他救出。你这厮怎能信口雌黄,在两位世外高人面前颠倒黑白,把我说成武林不齿的败类?

  “那是堡主所差,少向苗爷问难。”

  “闻人老贼目下安在?”

  “你找他也是白废劲,对你有害无益。”

  “刹师之仇,不可不地发,你说是不说?你最好自爱,铁打金刚也难抵受梅某的酷刑。”

  “堡主日内东下,塞北人魔也不久东来中原,你小心好也。”

  “不劳挂心,梅某一腔热血等着挥洒。圣手华驼可是阁下的师父?”

  “你很精明,正是家师。”

  “盅菌由何处得来?”

  “我也不知来处。”

  “大巴山云雾岭毒毙双龙之事,阁下可知其详?”

  “你是何道于盲,阎王谷之事,苗爷一概不知。”

  “你师徒分处双凶之所,两得其利,瞒得了双凶,却是逃不过在下耳目.你还是实话实说的好。”

  “你真是个毛孩子,暗中客人之事,虽亲如父子亦不令知之,即使家师下手,他怎肯让我知道?你真是莫名其妙!”

  “你推得一乾二净,在下也不为已甚,反正终有水落石出的一天,你屡次暗算我的帐,一粒棋子两下里扯直。”一说完,伸手解了他的穴道,又说道:“你中了化血神砂之毒,半个时辰内还可解救,你号五毒判官,自然知道解毒之方,少陪了。”

  五毒判官心中一惊,他知道那是假话,半个时辰之内,早已成为一具僵尸啦,除了取得千年玄参,根本没有解毒之药。他在绝望中涌起了杀机,乘文俊站起的瞬间,强动真力于右掌,大吼一声拼命一掌扔出。

  “拍”一声响,文俊向后一挫坐倒,喷出一口鲜血,他虽有防袭之心,无奈功力已失去九成想避亦力之从心,结结实实挨了一掌。

  五毒判官妄用真力,穴道刚解,化血神砂毒立侵心脉,嗯了一声,手足一伸立即气绝。

  文俊踉跄爬起,注视着五毒判官的尸体喃喃他说道:“恶贯满盈,报应昭彰,你可说死得其所。”说完,缓缓移步向两女恶斗处走去。

  暗影中的两个灰影,象两俱石翁仲,眼看惨剧发生和结束,始终未移动分毫。

  玄衣仙了和绿飞鸿恶差别正酣,半斤八两势均力敌,剑如游龙,幻出缤纷电芒,吞吐之间,危机一发。

  两人力拼卅照面,各展奇才,换了百十招谁也抢不到优势,再拼百十招或可分出优劣。

  “华姑娘,小心暗器!”文俊在一旁大叫,他知道绿飞鸿深得乃母玉面罗刹的真传,在氤氲山庄的他就挨了她三柄回风淬毒柳叶刀,所以替玄衣仙子担心。

  玄衣仙了一生不用暗器,上次五老峰解文俊之危,用的是须上银替攻袭黑白无常,危是解了,几乎死在玄阴死毒之下,要没有文俊援手,恐已活不到今天。

  不善用暗器之人,避暗器不见得有绝对把握,所以她步步提防,不敢解胆他攻,这也是久对百余招不分胜负的主要原因。

  绿飞鸿是在找机会一显手段,她的一手三暗器比乃母在而罗刹差做不太远;玄衣仙子步步提防,她也就不敢贸然出手,以免劳而无功。

  文俊在旁一叫,她可心中一动,一剑错开玄衣仙子的一招“玉女投峻”,接着突出“分花拂柳”将“玉女投峻”点来的三剑一一化解,左掌向文俊急伸,三把回风柳叶飞舞而去。

  玄衣仙子大惊,她知道文俊真力已失,绝对躲过三把可以回转的飞刀,惊叫一声,飘身急绞去势如电的回风力,她这一动妄动,被绿飞鸿料个正着,扔手振臂抬腿拧腰五芒珠淬毒针还有九把回风柳叶刀一齐出笼,向斜扑而出的玄衣仙子射去。

  文俊早知不妙,左掌中的黑白棋子电射而出,“满天星罗”的手法端的高明,锐啸飞旋密如骤雨。

  三把口风刀闪电似射到,在身前三尺外突然分,一左一右一向上升,“呀”一声齐向左右胁和后脑折向急射。

  文俊是暗器大家,他的黑白棋子就是走弧形道路的怪物,刀到他声色不动,徐徐踏前半步向身后劈出一招“倒打金钟”,怪!这一掌与暗器袭来的方向,相差万八千里,但暗器如被神奇的吸力所引,丝丝发啸随着折向,跟着掌风向后飞走了,三声轻响,贯入后面大树之内,同一瞬间,玄衣仙子和绿飞鸿同时惊叫一声,双双探剑栽倒。

  原来满天星罗手法,并未能将飞玄衣仙子的三种暗器全行击落,五枚淬毒针射中玄衣仙子的右臂、脐下和右腿外侧,玄衣仙子怎能不倒?

  绿飞鸿也被三粒棋击中,一伤左子乳子期门穴,一中脐下中极穴,另一粒直贯心室,她也倒了。

  文俊一见玄衣仙子倒下,狂叫一声,跄踉向前猛扑,跌倒玄衣仙子身侧,急声问:“听姑娘你……你伤在何处?”

  “不要紧,只有脐下一针深入内藏,恩公可带有磁石么?”

  “糟!我没有磁石,”文仅仅额角上冒汗大呼道:“我功力未复,不能以内家真力吸出铁针,这……”

  “目前尚可支持,好在先服上千年玄参,针上剧毒无法肆虐,倒无大碍。”

  文俊扶她坐起,安慰她道:“我静养一天,或可恢复六成功力,再替你取针,只好苦你一天了。”

  “恩公放心,我还能忍受一日之苦。请劳驾看看华姑娘伤势如何?”

  文俊放卞她,瞒珊走到绿飞鸿身畔,扶起她的上身,不由摇摇头,长叹一声轻唤到:

  “卜姑娘,……”

  绿飞鸿脸色死灰,眼角挂下一串泪珠,手足淡冷,鲜血由伤口涌出,将胸前和腹下染得一片腥红,她正魂游大虚,文俊一声轻唤,却又使她醒转,张开无神双目,她发觉上身正倚在文俊怀中,便幽幽一叹,微弱他说道:“能死在你的怀中,我已无憾,万一你死在我怀中,我不知该如何悲痛啊!”

  “卜姑……

  “文俊,对不起,我是这样对你。我对你是一片真心,可是爱极生恨,因为事实上我们不可能相爱,清泥渡深陷情网,不可自拔,我是一个万人唾骂的……”

  “别说了!卜姑娘,我……”

  “不!让我说,没有机会了,我知道我配不上你,阎王谷是人间地狱,为江湖所恶,你绝不会失身贼侧身阎王谷,所以我发誓,得不到你毁了你,阎王谷联合武胜关和吴天堡全力对付你,并不全为了天残剑,在我的其中捣鬼。”说在这儿,语气渐弱,稍停又道:“我卜家祖孙三代,多行不义,可以道出报应临头,天幸我是死在你的手中,我死冥民俊,请记住,情之一字误尽天下苍生、

  你,你不是木石人,我可以看出你的心地,终将为情所误,你得小心谨慎。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愿你收起愤世疾俗之心,还你本来。”

  文俊浑身一震,两颗泪珠滴下鹿埃。

  “俊,我不怨你,频死之时请答应我的不情之请。”

  “卜姑娘,你说吧,梅文俊只要力所能及,必如所命。”

  “为我卜家留一香烟,不可赶……尽……杀……绝“我将尽力而为,姑娘请放心。”

  “俊,叫我一声,我可九泉……安……慰。”

  “雁,我……我……”

  “谢谢……你。俊,我……去了,来……生……再……见。”她长叹一声,眼廉缓缓阁上,溢然长逝。

  两人一问一答之间,一旁的玄衣仙子听得直皱眉,这个逢号恨海狂人愤民嫉俗的男子汉,竟然是个婆婆妈妈妇人之仁的大丈外,岂不是奇事么?但再一想,却又泛想无穷感慨,和深深的内疚,这显出他内心本是善良,不失赤子之心,比那些自命英雄,杀人如儿戏的好汉们,不知高明了多少千万倍,她自己也因一念之私,在马背上暗算了桃花仙史,比起他来,不是大大不如?

  文俊抱起绿飞鸿的尸体,吃力地起向玄衣仙子,突然,他骇然一惊,两脚生了根,腹中冒出一股凉气,玄衣仙子一怔,随他的目光去,也骇然失色。

  三丈外怪石之旁,也知何时现了两个灰影,头上光光,灰袍飘飘,分明是两个老尼姑,正向文俊注这高,眼中神光湛湛,显是两位武林高手。

  “阿弥驼佛!”

  后面突然响起一佛号:“贫僧晚来一步。”

  文俊和玄衣仙子转身一看,又是一惊,身后丈外,也现出一个高大的中年僧人。

  “无量寿佛!”银铃似的嗓音又从左方林中响起,道:“诸位见死不救,未免有失慈悲宗旨,贫道来时,诸位皆已先临,何以袖手旁观?”

  文俊和玄衣仙子又是骇然,转首一看,三丈外不知何时,现出一个美如天仙,风华绝代有青年道姑,玉色道袍飘举,手中拂尘迎风飘摇,看去恍若仙子突降鹿环。

  “贫尼不问世事,略一犹豫,救应不及,仙姑休怪。”

  “贫僧闻声赶来,已迟一步,此女与贫僧骨肉连心,岂有见死不救之理?实是罪过。”

  美女冠笑问道:“道友莫非是四海游僧云非大师么?”

  “贫道偶经五台,途遇令师善远,承告道友身世,并请代促道友回山,令尊及令弟多行不义恶根深种,人力不可回天,逆天而行,将惹无穷杀孽,愿道友三思。”

  文俊心中一惧,暗叫“糟了!”听青年道姑的语气,这位云非大师,分明是阎王令主的长子什余年前披发入山不知所终的卜或练,目已功力未复,动起手来实不堪设想。

  “请道友明示仙号,贫僧斟酌,事在人为,贫道虽为佛门弟子,对因果之说,尚未能大澈大悟。”

  女道士仍然含笑相询道:“道友是明知呢,抑或故问?”

  云非语气颇不友善道:“要修至心如明镜,贫僧尚须一甲子苦修,但今日之事,贫僧不可能撒手不管。”

  “道友如何打算?”

  “要这一双男女,偿贫僧侄女一命。”

  “贫道虽未目睹经过,但令侄女临终数言,贫道在三里外以天听之术尽入目中,是非明矣!道友如坚持如此,贫道亦不能撤手不管。”

  “道友咄咄迫人,贫僧只好领教高明了。”

  “你?说句不中听的话,你还不配。”女道士不笑了。

  “哼,道友好大的口气,云非倒不信邪,”他双掌缓提,举步向道姑走去。

  道姑淡淡一笑,若无其事他说道:“令师世高人,拳拳无敌天下,也不敢在贫道面前放肆,你的能识确值得一赞。”

  云非一怔,停步不前,怒声问道:“道友究竟是谁?”

  “贫道蓬莱真如。”

  “善哉!原来是三仙门人,人称飘渺担娥的真道友。”两老尼中之一上前合掌一礼,又说道:“卅余年前贫尼隐修之先,曾风闻道友中原前往昆仑,此后无缘一见,想不到三十年后,道友仙颜常驻,诚已修至金刚不坏玄玉归真之境了。”

  缥渺担娥稽首回礼,含笑问道:“这位定是人称菩蝗圣尼佛光道友了,那位可是人称百了神龙的百了道友?幸会幸会。”

  “道友修为至深,一看即知贫尼名号,可佩可佩。”百了神尼回了一礼。

  三人打招呼,云非吓得倒抽一口凉气。缥渺姐娥在江湖籍籍无各,识者极少,但三神仙的名号可吓坏人,当年白龙一役,蓬莱三仙为了要和雷音大师较技,将各大门派弟子全行赶跑,功力不深,今人心胆俱寒,这乃是尽人皆知之事,云非怎会不和在,他心中发毛,但又不相信这位娇艳如花,看去弱不禁风的女道士,会有真才实学。

  他心中生疑,却又不敢鲁莽,想罢手却又不甘心,故而十分尴尬。

  缥渺担娥知道他心中不服,娇然一笑道:“道友心中不信是么?”

  云非吓了一跳,口中却说:“也许……”

  “蓬莱以玄天神罡独步武林,道友请看是与不是。”她截住云非的话头,一面道,一面玉掌徐伸,虚空向身侧丈外,两株合抱古按去。古木纹风不动,她已将掌收回,淡淡一笑。

  云非正茫然莫解,突然,古木“哗啦”一声,向外轰雷也似的倒去。他吓了个胆裂魂飞,半响做声不得,良久,他长吁一口气,步至文俊身畔,茫然接过绿飞鸿的尸体,大踏步越林而去。

  缥渺袒娥注视文俊良久,突然向两尼稽首道:“不再打忧道友清修,后会有期。”音落,白影一闪,立时形影俱缈,只留下一丝幽香,流动在空间里。

  文俊心中百感交集,心道:“我错了,世间奇技异能之士,比比皆是,我不该急于报仇,鲁莽下山,我该花一年功夫,把师父所授浩然正气练成,方能行道于江湖,报仇雪恨何至于如许艰辛?”

  自此,他动了潜修一年之念,可惜与愿违,一直等到身惟大难之后,方悄然隐名埋姓苦修,也由于他心有所奇,仇恨深埋故能夺心一志,摒除杂念刻苦用功,加以他先天秉赋大异常人,只三月之间,便将浩然天上气练成,一举而震惊天下,武林感动。

  “既入柄谷,也是有缘,女檀越身受毒针所伤,贫尼愿略尽绵力,竟此功德。”菩提圣尼语毕,上前抱起玄仙子,向东北角缓步而去。

  “小可如同身受,谢谢二位前辈大德。”文俊一躬到地,向两尼施礼。

  “檀越内腑受伤奇重,请移玉蝎居,贫尼尚可勉尽绵薄。”百了神尼亦含笑相请。

  文俊不愿留此,他怀念保康故圆那神奇的石洞,和清凉山下那缺乏温情的家,虽然后母对他百般凌虐,但亲情仍在,人在年岁增长饱经风霜之后,惟一魂牵罗嗦之事,就是那块土生土长的故圆,和孕育自己的那个家,文俊也不例外,后母虽外贤,但父子之爱永存,手足之情长大,他要回家叙天论,幌早四年余,父亲头上的白发又增几许?弟弟该长高许多了吧?

  甚于内腑之伤,他不在乎,他有把握在短期间自疗痊可,而且他也不愿受人恩惠,那是精神上胜负荷的重担,象他这种做骨天生,而又感情脆弱的人,有这种念头原不足异。

  “小可重事缠身,不能久留,神尼好意,感铭五衷,愿神尼清修有成,法体万安,小可告辞了。”说完躬身一礼,向讶然回身的菩提圣尼走去。

  圣尼怀中的玄衣仙子惊问道:“恩公可是走么?”

  “叶姑娘,请谅小弟苦衷,不得不先离去,且听小弟一言。令尊堂已脱魔掌,可能已隐居武陵福地,姑娘仍留阎王谷,定然是为小弟之事而危处江湖,此恩此德,梅文俊没齿不忘,江湖鬼域,隐恶重重,小弟恩仇了了,亦将隐成化外与草未同腐,姑娘千金之体,宜自珍重,万一有三长两短,小弟万死莫赎。伤愈之后,请速返武陵以叙天伦,他日有缘,小弟当专诚前往请伯父母金安,姑娘珍重,后会有期。”

  “俊……”玄衣仙予以袖面,低声饮位。

  “别了,珍重,请记住!速返武陵,免伯父倚间相望。”说完向菩提圣尼深施一礼,转身走向巨石,提起小包裹投入林中。

  两尼怔怔地目送他身影消失,方叹息一声摇摇头走了。不久,一只巨大的苍鸳在林梢掠过,向东北角一闪即逝。

  三天之后,清凉山后那神奇的古洞前,文俊换了一身新的兰色劲装,身背包裹,佩剑挂囊,乘皓月初升之时,搬来一块千斤大石将洞门堵上,以垂下的藤萝掩住形迹,向保康故圆展开绝世轻功掠去。

  在月色如画下,一缕淡淡黑影快逾电闪,飘过深山古林,令人不辣形影。这三天中,他不但内伤复原,功力又上了一层楼,他第一次以绝世轻功,“御气蹑空”赴路,意动神动,得心应手,感到无限欣慰。

  初更将尽,厅堂中据椅闷坐的梅春冰这几年来已经象是换了个人,当年的风采已不复见。头上已经白发。目中无神,额下肌肉松驰之象,额上皱纹说明了他这四年来,乃是在忧伤而又无奈何的心境下度过的遗痕,他茫然的目光,从门内直望门外苍茫的夜空,他的心空虚得象白纸,似有所见又一无所见。

  厅后穿堂里,一灯火。这里茧介乎内院与外厅之间的空敞厅堂,外客至此止步,改由两侧走廊进入别院客舍,往里走就是内院了,内院里转出两个妇人和一个小孩,右面妇人正是文俊的后母盛氏,她牵着的小娃儿,就是她的心头肉梅文彦,文俊的八岁弟弟。

  这四年来,梅春冰因爱子的失踪,日困愁城,性情渐变,除了经常流连在保康城中诗酒朋友之家外,在家亦极少与盛氏周旋,把一个温暖之这有,搞得冷如冰天雪地,以往盛氏发横耍泼,他还在形色中表露喜怒哀乐之情,而这两年中,他仅是淡淡一笑毫无表情地出门一走了之。

  盛氏这几年也受够了,她开始懂得了人生,开始发觉自己的愚蠢,开始怀念四年前温馨的甜蜜岁月,更开始了解丈夫痛失爱子的深刻心情,她变了,变得了解什么是亲子之情,什么是爱,她更染上了忧郁,恐怖的阴影爬上了她的眼里,梅春冰衰老颓唐的心境,让她看到了未来悲惨的远景。

  她变得比以前温婉,宛若两人,暴戾之气一扫而空。可是她无法改变丈夫的生活,梅春冰的哀伤始终抹之下去。她知道绝望了,悲痛往昔自己一手造成的错误,只能日夕以泪洗脸,承受那漫长无尽的痛苦折磨,她脸上消失了往日的风华,眼角现出皱纹,神情木然地牵着文彦的小手经过穿堂走向外庭。

  梅文彦已开始懂事了,父母之间冷冰冰毫无欢乐的气氛,也影响了他,他变得木然而消失了童真,也像四年前的文俊,沉默而孤僻了。

  主侠三人出到外庭,梅春冰似无所觉,无神的目光,遥向遥远的天际。

  “老爷,妾有一言……”盛氏在一旁坐下,低声道。

  “晤!梅春冰并不看她一眼,举手乱摇止住她往下说。

  “老爷,妾……”

  “好罢!我到张同年家中下两局,有事晚会儿说,或者对李艰妈说去罢”他推椅而起,缓步向外走。

  “爹!”小文彦突然脱口叫,语音沉重。

  梅春冰一呆止步,缓缓回头,注视人脸涌起孤独不满神色的小文彦半响,突然闭上双目哺哺他说道:“多像他的口气啊!四年余音讯全无,多漫长哪!四年!”

  “爹?你怎么了?”

  梅春冰以颤抖的手,一抹额角,仍在自语:“一场惊梦,了了无痕,孩子,魂兮归……”

  “哎……”盛氏和侠妇同时尖叫一声,倏然站起,梅春冰如槁木,任何警扰也不动心,他感尖叫声来得突然,缓缓张开双眸,他看到了她们望向门外惊骇万分状的神色,小文彦也面现惊容怔怔地望向门外。

  他徐徐转首,不由呆住了,大门外,站着一高大雄伟的身影,一身兰色劲装,显得英气勃勃更为伟岸,佩剑挂囊,凭添三分威武。

  黑添惟的发结光亮照人,白玉俊面上,颊肉轻微地抽搐,澄清如水的双眸,以无可言宣的神色,盯着梅春冰已经开始衰老的面容,接着,两颗泪珠顺腮滴落脚边。

  梅春冰突然双目放光,张口结舌。来客的脸上轮廓,像一声霹雳震动了心中那久干了的心湖,他跨前两步,抖颤着嗓音,脱口叫道,“你……你是……俊儿!”

  “是的。爹!”文俊感情激荡,抢入门内,张虎腕拥抱住父亲,跪下一腾颤声道:“想不到爹竟然如此衰老,好教孩儿心疼。”

  梅春冰老泪纵横,浑身颤抖着抚摸文俊宽阔的肩背,头面一面说道:“四年多了,孩子,我想得你好苦,天见,可怜,你在我思念殷切愁绪难排之夕,神迹地平安归来。”

  “哥哥!”脸上未观笑容的小文彦,突然走近文俊身边,含笑牵衣相唤。

  文俊看小弟已长得比两年前高了许多,那时他为了恨海狂人而返回古洞汲取玉浆,在屋前曾经见过,他这弟弟自小就百般呵护哥哥,情分深厚,经过四年的漫长岁月,手足之情更浓,文俊感上心头,放开父亲的拥抱,一把将文彦抱起,深情地轻唤:“弟弟,一别四年多,你长大了,哥哥身在天涯,心却在家中,旦夕怀思你对哥哥的情分。”

  “哥哥,你怎么不早些回来呢?”

  “弟弟,哥哥有不早些回来的原故,以后你会懂得。”

  “以后?哥哥不会再离开我们吧?”

  文俊苦笑道:“会的,哥哥打算小住三天,今后又将奔走天涯。”

  “不!”文彦大叫:“哥哥,你不能走。”

  盛氏愁容满面嗝喘着说道:“俊儿,你不能走。自你离家之后,你父日夕思念,不啻衰老甘年,妈知道往昔心肠窄狭,而致铸下大错,至今仍感痛伤,千不念万不念念你父亲将届风烛残年,忧伤蚕蚀之下,健康大不如昔,你也该遵守亲在不远游的古训,以慰父亲四年的哀伤,孩子,妈不敢奢望你如视亲母,但妈将待你逾亲生,以赎往昔罪行了,你不能给我一次赎罪的机会?”说着说着,她哀哀饮位了。

  文俊想不到后母竟然能说出这种感人的话来,姑不认发也是真是假,所给予他的感受却至深至重,不由低声沉吟。”

  梅春冰沉痛地问道:“俊儿,你当真不愿在家伴我么?”

  “爹,俊儿不想久离膝下,负上不孝之名,但孩儿真重任。必须离家一段时日,少则三年,多则五载,孩儿不管事否可成,必将返家奉养爹爹天年,恕孩儿不孝”孩子,你的事能对爹说么?”日后,或许可以禀告,目下却是不成”

  这时,大厅外人声嘈杂,都是家中的仆人佃户,他们知道失踪四年的小主人突然回家,都赶来一看究竟。

  文俊一听人声渐近,不由一惊,他怨满武林,目前绝不能露面,便匆放下文彦说道:

  “爹切不可将孩儿今晚的穿着打扮向外传出,切记切记。孩儿先更换衣着再说。”他牵着弟弟投入内庭,巡自走向昔日所居的小小书房。

  次日,文俊一家先至祖堂祭日,他哭倒在母堂前,午问梅春冰带着兄弟俩,到保康城拜望亲友,文俊头戴便中,身穿一袭黑绿长衫,显得风华翩翩,调悦出群,谁想得到这位温文尔雅的浊世佳公子,会是武林轰动艺压群雄的恨海狂龙呢?

  第二天上午,回拜的戚友络缘于途,文俊的绝世于华,轰动了保康城,梅春冰家道小康,家世右谓出自名门,他自己高魁弦治六年第二甲进士,在保康是第一个获有:“进士第”荣誉的人,文俊本身虽未入学,不够格披一袭儒衫,但道学先生穷经洁难,却挡不住文俊渊博如海的反掌、一个个理穷词屈,感叹后生可畏。

  儒林狂生皇甫洁才华盖世,他的弟子怎会差劲?所以文俊成为父老们赏试的对象,他的询问温文,如芝兰工树的风度,更成了街头巷尾赞慕的主角。

  而那时学舍中的幸幸学子,由于朝庭重文轻武,以八股文章为取士标准,一个个埋头啃八股叶得骨瘦如柴,和文俊那七尺以上的伟岸身材相较,简直像小鬼遇金钢,不成比例,爱才的美入有是有,要说爱一入虽有才而却是痨病鬼的美人,恐伯不会大多,爱英雄的美人都是比比皆是。文俊在保康出入拜望,偷偷掀起的妞妞们不能说没有,这种美男子伟大夫还未结婚,要不赶快抓住他,抓准?难怪那些吾家有女初长成的父母们,一股劲往梅家跑。

  一天忙着应酬,文俊不在乎,梅春冰可吃不消,要不是文俊在古洞取来王浆给他做饮料,他真难以应付。

  午后,仆人来报:“翠猿主人东言平回拜梅先生。”

  小霸王梅文俊怒打东方兄弟,以致离家出走,乃是尽人皆知之事,双方家长都为了这事心中内疚,翠圆主人家中楼高院深,极烽与外界往来,圆中不留外这和,主人也甚少在家,这些年来,双方从未过往,仅在途中相遇时,略为点头问好而已。昨日梅家父子登门拜望,翠圆主人恰好不在家,父子在人留下拜贴即行返回,想不到他会突然上门回拜。

  文俊早已摸清翠圆主人的根底,而且向东方兄弟拼过老命,他知道兄弟俩已随阴山天魔走了,所以取登门拜望,他知道东方是老江湖,故而十分小心免露行藏,略一整衣,与乃父一同迎出来,东方平带了一名健仆,满脸春风步行而来。

  他父子俩长揖迎客,梅春冰含笑道:“应昌公移玉在愿,蓬华生辉;后来疏于拜候,尚请见谅。”东方平表字应昌,故春冰称他应昌公。

  文俊也上前行礼,恭敬他说道:“东方东伯万安,小侄文俊,久疏问候,老伯海函。”

  东方平眼中阴蛰之光已经阴去,回了一揖,掀须朗笑,打量了文俊半响,说道,“春冰兄恭喜了,令郎失踪四年余,骤然安返,出落得幌如临风五树,可喜可贺。”又向文俊道:

  “贤侄,如果不是你脸上那双风目依稀可辩,在外真不敢相认呢。”

  春冰含笑让客,在大庭落坐,文俊在旁立陪,仆入本上香茗,春冰打开话匣里,说道:

  “大子日前返家,咋日专诚至尊府拜候,适语兄离府未归。不克致候,吾兄不吝移玉蜗居,愧不敢当。”

  “兄弟自荆州赶回,得知令郎安返故里,特赶来致贺。”又对文俊道:“贤侄,你一别多年不知何处如意?”

  “小侄游踪四海,至各地书院请拜名贤,惜四年于兹,依然学无所成。好教老伯见笑。”

  “你于四年前突然失踪,急坏了多少入,贤侄,你能平平安安返家,我也可安心了。‘“叫、侄当年无知,误伤英群两兄,承蒙不究,小侄铭感丑衷,但不知英群两兄目下可好。”

  东方平长叹一声,惨然他说道:“他俩人离家经年,至今音讯沓然,目下生死难料,好教人耽心,我相识满天下,竟无一人知道他们的讯息,亦是怪事,这次为小女婚卞致荆州一行,想不到我那亲翁反而在汉中见过他俩一面,怪的是时至今日,他俩仍未返家。”

  文俊没做声,他不能将内情说出露出马脚,春冰却说:“恭喜吾兄,据说令媛行将远适荆州不知那家儿郎有此厚福?”

  “那是荆州长湖徐家,小女目下寄居荆州亲友家中,下月初兄弟即至荆州为其完礼,本来婚期定于前天初十,但徐亲家为了宵小所乘,因孙子之事大起风波,不得不将婚期礼延至下月初,兄弟为了此事,大为烦恼。”

  他这一说,文俊却心中狂跳,东方玉将成为自己的义弟妇已无疑问,因孙发之事大起风波,显然指的是义妹延芝,难道说她又惹下什么麻烦了?

  听东方平的口气,绝不是他的两个难兄难弟的兴风作浪,那么,是昆仑派在其中捣鬼?

  他想起了剑圣途袭击之事,已料中五六分,不甲一阵烦躁,恨不得插翅飞到长湖一看究竟。

  幸好东方平并未注意他的神情,继续往下说道:“世间其世盗名之徒,比比皆是,无内作浪这种人确是可厌,我那未来小婿倒是今人满意,亲家一门大小亦无可非议,只是他那些三朋四友,都是大名鼎鼎大有名望之人。却实在今人不敢领教。”

  春冰正色道:“朋友非类,理他则甚,吾兄大可放心。”

  “兄弟当然放心,只是看不过心里难受而已。”

  三人又说了一些俗事,东方平起身告辞,文俊父子送出院门外,东方拍拍文俊的肩膀说道:“贤侄,咱们毗邻而居,极少亲近,有空请光临舍下,也好增进你我之间的交情,目下我子女皆远离膝下,甚感寂莫,有空来吧!贤侄。”

  “小侄有暇,当亲往拜候,并向伯母问安。”

  客人一走,文俊坐立不安,虎目中神光倏现,玉面上泛重重杀机,他端起茶怀,在厅中踱来踱去。

  梅春冰突然发觉他神态失常,他那罩上一层寒霜的脸色,和那炯炯发异彩的眼睛,今人惊然而惊,不由大骇。

  文俊心有所思,并未发现父亲的骇异神色,他心说:“八成儿是昆仑门人无耻地迫害芝妹,这一群卑劣动物,假使真如此无耻,哼!昆仑将万劫不复。”

  “得”一声脆响,接着了阵“沙沙”之声,他手中茶怀,成了一把粉屑,纷纷散落方砖之上了,梅春冰惊得一崩而起,张口结舌注视着那堆粉屑。

  文俊也顿时惊觉失态,神色一驰,正色向父亲说道:“爹,请恕儿失态,碎杯之事,千万别让人知道。”

  “孩子,你回家之时箭衣佩剑,今日赤手碎怀成粉,你……你是非常人。”

  “孩儿目下不便将详情禀告,但请爹爹守口瓶,孩儿在外四年余,所行所事正大光明,俯仰之间可质鬼神,这点爹爹大可放心。”

  “孩子,为父双目不盲,你眩正神情满脸正气我万分信赖于你。”

  “孩儿重任在身,明晨即须远行,短期内不可能回家长侍膝下承欢,尚望爹爹恕孩子不孝之罪,一待事了,孩儿当皆速赶回。”

  他踏入穿堂,突又回身叮咛道:“爹爹与弟弟每晚饮用的奇香乳汁,乃是无价至宝,一滴之星,万金难求,可生死人而亮白骨,切记按日服完,千万别让外人知道,不然将有大祸,孩儿书房之内尚留有一瓶,非至生死关头,不可用以救人,即一用,亦不可令人看见,至要至要。”

  当天下午入暮时分,父子俩又至各处辞行,托言游学中州,须三年两载方能返回故里。

  午夜一分,一个淡淡黑影离开了庄院。

  文俊去创以箭,换了一袭褐衣,脸上涂上一层薄薄的锅烟,头裹青中,一路伏夜行,向荆州急赶。

  两夜之间,他赶了八百里,他在十三日的下午夜离开保康,十五日清晨便到了荆州,荆卅怖面容滥如恒,他落店休息片刻,饱餐一顿,出东门缓缓向徐家湾走去。

  徐家湾九现云龙徐大爷庄中,笼罩着一重愁云惨雾,庄中住了不少客人,大部分是牛鼻子老道。

  湖湾之傍,有一双人影在低声私语,看背影,都是俗家打扮,其中之一是年登古稀,目光阴蛰印老人,腰带下悬着一把面刀,胁下吊着一个革囊,他就是吴天堡的智多星,子母飞环方士侠呢。

  另一个也是老头儿,后脑从左耳根到玉枕骨,有一道光秃秃的创疤,他是吴天堡中,在天残剑下逃得一命的海天一叟卫恭,那剑疤就是文俊留给他的终生纪人念。

  海天一臾轻声道:“方老弟,你这一着棋,看来确是高明。”

  子母飞环自负他说道:“要不是如此,昆仑派怎会与咱们走一条路?龙虎真人那老杂毛,已经传人令谕,半年之内,不准与那小子为难,只有这样才能引那小子找上昆仑弟子,他们又焉能不出手自卫?

  “万一老杂毛不速而至,岂不前功尽弃?徐老匹的儿孙辈并不算是昆仑门人,老杂毛自然不会过问人家儿女之事,这把火就烧不起来了。”

  “卫兄大可放心,老杂毛恐怕早就到了西昆仑啦,他准备闭关参修上乖剑道之事,已够他忙的了,怎会在这时赶来?假使他急于闭关,出现在原恐是三年以后的事了。”

  “剑圣那家伙靠得住么?”

  “绝对可靠。试想看,昆仑弟子中,剑圣那家伙最为狂做,自命不凡,且无半分容人之量,由他那剑圣的名号中,可以看出他自负高做到如何程度了。而在两次较剑中,全败在那后生小子之手,表面上他不得不遵从掌门令谕,骨子里却将那小子恨之入骨,无时不在打主意洗雪前耻,食肉寝皮这难消心头之恨,千手如来宏观法兄在汉中府略施挑拨,他便落入壳中,这条妙计她全力进行就是明证,所以绝对可靠。”

  “那小子万一不来呢?”

  “会的,在灵官庙的吴天堡你不见他和那丫头的亲热劲,和狂怒的狠劲?天下间情之一字,足可令英雄豪杰洒热血抛头颅。”

  “昆仑这一群,并无交手出群的高手,连剑圣也挡不住那小子十招:那小子一来,我想,哼!一切枉然。”

  子母飞环染樊冷笑道:“卫名子,你真够笨,那小子定可将这些蠢材全行兵解,事情闹得愈大愈好,龙虎真人受得了,昆仑门人岂肯甘休?这次到中原的门人,只是在东昆仑几个货色,而真正的绝世名宿,却是在西昆仑修真,你想,龙虎真人往西昆仑用意何在?半年内不准找那小子生事的用意何人?嘿嘿?我倒希望那小子能将他们杀光,干脆咱们也在暗中下手,帮那小子一个忙,驱狼吞虎之计,才算是万分圆满无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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