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 巧设擒龙计 妙排插赃人
宋晓峰错得太厉害,不但入错了房,而且还错入了一个女人的闺房!
最糟糕的是,那还是一个脱光了衣服的女人,只见酥胸藕臂,清溪成草,尽收眼底。
那女人手中原提了一条大毛巾,吓得毛巾也掉了,反用一双空手抱着胸前,缩在一团。
宋晓峰微一迟,房外已是一片娇咚怒叱,两道精光剑芒,疾射而入,向他当头卷到。
宋晓峰羞愧难当,几乎失神伤在冲进来的两个丫头之手,但就此一逃,又有失身份,而且也更难表白,只好先飘身跳出窗外,摇手急叫道:“两位姑娘住手,这完全是误会。”
那两个丫环追出窗外,一面冷笑道:“好不要脸,把我们小姐的衣服都剥光了,还有什么误会。”一面双剑合璧,把宋晓峰死死的缠住。
宋晓峰打又不能打,跑又不能跑,处境尴尬到了极点,片刻之间,便被逼出了一头大汗。
蓦地,一声怒喝传来道:“好大胆的丫头,还不住手领罪。”
声到人到,洪立宇已带着二人,飞掠而到。
那二个丫头,收剑而退,欠身头为礼,道:“启禀寨主,这个小贼。”
洪立宇暴吼一声,道:“冒犯法主,其罪当死,文虎!文豹!”
“有!”身后两人应身跨步而去。
洪立宇沉声道:“把那两个丫头处置了。”
文虎文豹一声:“领命!”人已向那两个丫头扑去。
宋晓峰抬臂挥出一股劲力,挡住文虎文豹,一面发话道:“洪寨主,不要错怪了这两个姑娘,他们没有错。”
文虎文豹被宋晓峰一挥之力,挡住了身形,他们可不敢发横,奉命唯谨,收剑退过一旁。
洪立宇也是一肃,说道:“法主大量宽宏,可是纵容了这种目无尊长之徒……”
宋晓峰羞愧地道:“事情实在是小弟的不是……”
洪立宇道:“法主纵有不是,那两个丫头,也不能目无尊长。”
宋晓峰苦笑一声,道:“事实是这样的,小弟酒醉醒来,心头烦闷,出去走动一下,回来时一时大意,走错了房间,所以才激怒两位姑娘。”
洪立宇几乎忍不住笑了出来,道:“原来如此,想当初盖这几栋房子时属下也经常走错门户。”
宋晓峰宽心地,暗暗吁了一口长气。
这时,那被喝止在一旁的二个丫头,脸色连变,终于气愤愤的一扬头,躬身道:“寨主,婢子心郁气难伸,有一句话不吐不快,请寨主想准婢子放肆,如有不是,纵获分尸之刑婢子亦心甘情愿。”
洪立宇怒“哼!”一声,道:“这里那有你说话的余地……”
宋晓峰心中虽是羞愧,但却光明磊落,有话总该说明,摇手截口道:“洪尊主让她说吧!”
洪立宇怒目望着那丫头道:“丫头,你要不知分寸,就是法主容得你,老夫也容不得你,你要小心了。”
那丫头似是抱着豁出去的心理,秀目一横,道:“走错了房子,总不该把小姐的衣服也剥光了吧!”
洪立宇闻言之下,全身猛震了一下,虎目暴睁,吼声道:“你胡说!”
洪立宇话是这样说,但没再骂那丫头了。
他以极大的自制力,尽量压制着心中的忿怒,望了宋晓峰一眼,一言不发独自走进那房子而去。
宋晓峰站立当地,心中却是七上八下,提心吊胆不已,如果人家硬要说他怎样怎样,他是跳在黄河也洗不清。
不久,洪立宇从屋内走了出来,宋晓峰见他面色愁苦但没有了忿怒之色,宋晓峰算是松了口气。
洪立宇挥手喝道:“可不许你等胡说八道,还不滚回去。”
那两个丫头,虽不敢再说话,却还是恨恨的瞪了宋晓峰几眼,才悻悻而去。
洪立宇喝退两丫头,摇了摇头,又叹了一口气,向宋晓峰一抱拳道:“法主,你请回房吧。”
宋晓峰看了眼前几栋房屋一眼,勉强笑了一声,道:“请寨主指点一下,小弟不敢再乱闯了。”
洪立宇笑一道:“法主住的是第三栋房子。”
宋晓峰不得他把话说完,接道:“小弟知道了。”他实在不好意思,只有赶快的与他们分手了。
宋晓峰回到房中,兰鹰武中秀接着他走了进来,道:“峰弟,外面人声鼎沸的,出了什么事?”
宋晓峰打量了兰鹰武中秀一眼,见他穿的也是睡衣,很显然他也住在这栋屋子之内,但宋晓峰还是忍不住问道:“大哥,你住在哪里?”
兰鹰武中秀道:“他们安排得很好,我的房子就在你隔壁。”
宋晓峰心中记着刚才他呼号的事,冲口而出,问道:“你刚才没有碰到什么麻烦吧?”
兰鹰武中秀一笑道:“我睡得很好,刚才醒来,那有什么麻烦。”
眨了一下眼睛,接着反问道:“你没有出什么事吧?”
宋晓峰叹息了一声,道:“大哥,刚才发生的事,小弟真羞于出口。”
兰鹰武中秀一震道:“你出了什么事?”
宋晓峰把刚才发生的事,一一说了出来,接着,道:“我现在只奇怪我房中的灯,原是点得好好的,为什么会忽然熄灭了,否则,小弟就不会误闯到洪小姐房中去了。”
兰鹰武中秀双眉一蹙,眼睛望着桌上那盏琉璃灯,道:“这是一盏琉璃灯,照说就是有一点风,也吹不息,除非有人故意把它弄息……”
说话之间,兰鹰武中秀才想起,桌上的琉璃灯未再点燃,于是伸手揭开琉璃灯罩,一火摺子,向灯芯上点去,那知灯芯烧红了,却是点不亮灯。
兰鹰武中秀淡淡的道:“灯油没有了。”
宋晓峰“嗯!”了一声,道:“那是说这灯是油尽而息灭的,不是人为的了。”
兰鹰武中秀一点头道:“不错,看来我刚才推论的话,被当前的事实推翻了。”
宋晓峰沉思了一阵,轻轻的吁了一口气,道:“如果没有人从中弄鬼,小弟就宽心了。”
兰鹰武中秀皱了一皱眉头道:“你不觉得事情发生得太巧了么?”
宋晓峰道:“事情或许有点巧,但小弟一生遭遇的巧事,还有比这更巧的,比这更不可理喻。”
话声忽然一顿,沉吟了一下,接道:“大哥,你说洪立宇的人到底如何?”
兰鹰武中秀道:“洪立宇能崛起江南绿林道上,自然不偶然。”
宋晓峰道:“小弟觉得他这人还不错。”
兰鹰武中秀一笑道:“你是说他今夜没有借题发挥,为难你?”
宋晓峰道:“大哥,你想想小弟当时的处境,多尴尬!多难过,他只要说一句重话,小弟便无容身之地,就凭这一点,可以看出他为人分是非,明事理。”
兰鹰武中秀无法反驳宋晓峰的活,但心里总不以为然,只好笑了一笑,没有说什么。
第二天,宋晓峰一早起来,梳洗完毕,外面厅中就响起了铁臂苍龙丁大昌撩亮的笑声,道:“丁帮主,起来了么?”
宋晓峰迎出房外,只见铁臂苍龙丁大昌竟然穿了一身长袍马挂,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
宋晓峰因对洪立宇有了主观上的改变,便收起了撩扬面的架子,微笑道:“丁帮主这身打扮,洪寨主可是又要举行什么大礼?”
铁臂苍龙丁大昌见宋晓峰改换了和易迎人的态度,大受感染,恢复了鲁莽英雄豪放,哈哈一笑道:“法主,您猜猜看?”
话声方落,兰鹰武中秀掀帘走了出来,笑口接道:“想不到丁大帮主你也学会了卖关子了。”
接着双目一亮,怔怔的望着铁臂苍龙丁大昌:“啊!”的发出一声惊讶之声,道:“丁帮主,你这是做什么?”
话声疑讶之中颇有调侃的意味,最是那两道眼神,看得铁臂苍龙丁大昌通身不自在。
铁臂苍龙丁大昌打了一个哈哈,自嘲的道:“老夫是沐猴而冠,脱不了贼胎……可是,今日是小弟最光荣的日子,武兄不要见笑。”
兰鹰武中秀笑道:“原来如此,小弟先向帮主道贺了。”接着,双拳抱了起来,就要行礼。
铁臂苍龙丁大昌摇手不迭的道:“现在且莫忙道贺,小弟的“光荣”还没到手哩?”
兰鹰武中秀哑然而笑道:“你丁大帮主的‘光荣’,什么时候才能到手?”
铁臂苍龙丁大昌含笑道:“快了!快了!”
忽然,抱拳向宋晓峰作了一个揖道:“属下这‘光荣’尚恳法主恩赐。”
宋晓峰一愣道:“什么‘光荣’?这话从何说起?”
铁臂苍龙丁大昌面色一正,道:“洪寨主有一位千金,年方二九,长得貌若天仙,性情温和,文才武功,无一不佳,洪寨主有意高攀,请结秦晋之好,尚望法主,把这大媒的光荣赐给屑下。”
宋晓峰心中一沉,投目向兰鹰武中秀望去,兰鹰武中秀微微一笑,笑意中,似乎说:“你看,现在拐着弯来了吧!”
宋晓峰对洪立宇刚改变的观感,也随之动摇了起来,剑眉轻轻一轩,咀角上掠起一道冷笑,道:“洪寨主一共有几位千金小姐?”
铁臂苍龙丁大昌道:“洪寨主一共有三位千金小姐,属下作媒的这一位,就是法主昨晚见到的那位。”
宋晓峰冷冷的道:“你们想逼婚!”
铁臂苍龙丁大昌脸色大变,悚然道:“不敢,属下与洪寨主如有此心,那是罪该万死了。”
宋晓峰“嗯!”的一声,道:“你不觉得这媒不是时候么?”
铁臂苍龙丁大昌呐呐地道:“但法主也要替洪小姐想一想啊!”
宋晓峰剑眉一轩道:“你们心中想的是什么?难道不相信我说的话。”
铁臂苍龙丁大昌道:“洪寨主就没有怀疑法主的话。”
宋晓峰心中一动,道:“小弟倒是怀疑这件事情发生得太巧了,怎会在那时候,洪二小姐正好……”话是点到为止,再说不出口了。
走错房子,可说是自己不小心,三更半夜,一个大闺女,通身脱光光的,那是什么意思。
铁臂苍龙丁大昌笑了一笑,道:“对于那件事,法主纵不怀疑,属下也觉得大有问题,因此属下曾请示过洪寨主。”
宋晓峰道:“洪二小姐怎样说?”
铁臂苍龙丁大昌道:“据洪寨主告诉属下说,洪二小姐那时做了一个梦,梦见一只白额大虎,追得她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吓得满身大汗,她因起来换衣服,却不意被法主撞上了,你说道不是天缘巧合么!”
宋晓峰一愣道:“此话当真?”
铁臂苍龙丁大昌道:“洪二小姐作梦是否真实,属下不敢担保,但洪二小姐半夜起来换衣服的事,属下认为应非设词,尤其一个爱干净的女孩子。”
话声顿了一顿,一叹接道:“洪寨主深明事理,所以对法主毫无怨尤之心,法主也尽可问心无愧,可是,以一个女孩子的二小姐来说,露体之羞……唉……”
话声一顿,忽然笑了起来,接着又道:“这才真叫做奇缘巧合啦!”
仁至义尽,情理皆兼,宋晓峰哑口无言,不但没有话说了,而且对洪寨主委屈求全的苦心,也有同情之感。
宋晓峰脑中迥旋着昨夜惊心动魄的奇妮风光,娇羞动人的倩影,叩动着他的心弦,跳烫不已,俊面不由一下子变得通红。
宋晓峰心里摇曳的举着失去了定力的目光,向兰鹰武中秀望去,他是一点主张也没有了,想请这位江湖经验比他丰富的大哥,给他拿一个主意。
兰鹰武中秀也被铁臂苍龙丁大昌说得不由不同情,他到底不是当局者,尚能冷静思忖,喑叹了一声,笑道:“这件婚事,在情在理,小弟看看晓峰是非答应不可,不过,我想事情不要决定得太急,太急了……”那是“欲速不达意,但他没有说下去。”
话声一顿,接着哈哈一笑,道:“丁大寨主以为小弟一见如何?”
铁臂苍龙丁大昌接着也是一笑道:“武兄说得是,小弟想起我自己的一件事了,我和我那老伴,最初有人提媒的时候,小弟心中已是一百二十个‘高兴’,但却说了更多的‘不’字,哈哈!哈!哈!我看武兄你已是过来人吧。”
兰鹰武中秀微微一笑道:“小弟现在是一个后悔无及的人。”
铁臂苍龙丁大昌笑了一阵,语声一低道:“不会拖太长的时间吧?”
兰鹰武中秀道:“煮熟的鸭子,还飞得了么,急什么?”
铁臂苍龙丁大昌轻声道:“你不知道,再有半个月,就是洪寨主五十大寿,我们替他做个双喜临门,岂不更好。”
兰鹰武中秀拍了铁臂苍龙丁大昌一下肩头道:“包在小弟身上,你放心,保证误不了事。”
铁臂苍龙丁大昌笑呵呵的道:“事成之后,小弟另外请你……。”
一语未了,门外忽闪出了洪立宇的影子,他一人独自而来,来得无声无息,大出人意料之外。
朗朗的笑声,因他的出现,而冻结住了。
洪立宇的神情显得有点哀伤,但他很有自制力的,向大家笑了-笑。
铁臂苍龙丁大昌顿了一顿,向洪立宇道:“小弟……”
洪立宇摇手止住铁臂苍龙丁大昌的话,接着向宋晓峰一抱拳道:“法主的心意,属下感激无比,只是属下那丫头,福薄不足以配法主……”
话声未了,长叹一声,又一抱拳,转身匆匆而去。
出奇的言行,把大家都愣住了,等到大家收回神思来,洪立宇已走得不见人影了。
铁臂苍龙丁大昌迷惘的大叫一声,道:“这是怎样一回事,他难道疯了不成。”
兰鹰武中秀道:“小弟看他伤痛逾重,必定发生了什么事故,丁兄最好回去看看。”
铁臂苍龙丁大昌一点头说道:“对,小弟这就回去看看。”说着,转身就去也忘了向宋晓峰告辞。
兰鹰武中秀中声道:“丁兄,别忘了来告诉一声。”
这时,铁臂苍龙丁大昌走出屋外,只听他回声道:“小弟知道,我会尽快回来。”
宋晓峰心乱如麻的道:“大哥,你看出了什么事故?”
兰鹰武中秀道:“这很难说,我们还是等丁大昌的消息吧!”
铁臂苍龙丁大昌回来得很快,他脸上也增添了一份凄然色,未发言前之先摇头长长叹息了一声。
宋晓峰心情一沉,急着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
铁臂苍龙丁大昌道:“她死了。”
兰鹰武中秀一震,大声道:“丁兄,你说的是谁?”
铁臂苍龙大丁昌道:“自然是说洪二小姐。”
宋晓峰猛觉心情的担子重如山岳,嘶声道:“她为什么要死?”言外的意思是说“我并没有坚决拒绝她啊!”
铁臂苍龙丁大昌道:“谁也想不到她为什么要死,事实上,她却是死了。”
兰鹰武中秀说道:“丁兄,你来做媒的事,她不知道?”
铁臂苍龙丁大昌摇了摇头道:“洪寨主还来不及告诉她……”
兰鹰武中秀截口说道:“她准是不愿结这门亲事。”
铁臂苍龙丁大昌张目大叫道:“她会不愿意,你看宋法主这份俊像,她会不愿意?”
话声顿了一顿,一叹道:“可能她不知洪寨主有此两全其美的安排,一时想不开自绝而死!”
兰鹰武中秀双眉一皱道:“出事之后,就没人陪她,安慰她么?”
铁臂苍龙丁大昌道:“武兄,你不知洪寨主家中情形,洪夫人已于三年前去世,大小姐有了夫婿,三小姐又不在家中,洪寨主又不愿此事张扬出去,能知道此事的人不多,别说去安慰她了。”
接着一叹又道:“二小姐是一个文静贤淑,内向的女孩子,他要像三小姐一样,就不会这样想不开了。”
铁臂苍龙丁大昌越说,宋晓峰听在耳中,越是难过,越觉得歉疚,他神色凄怜的长叹了一声,道:“丁帮主,小弟有一事相求!”
铁臂苍龙丁大昌受宠若惊的一怔,道:“不敢!法主有何吩咐?”
宋晓峰说:“小弟想一拜洪二小姐遗容……”
话声未了,铁臂苍龙丁大昌已截口道:“这个……只怕不方便吧!……”
宋晓峰沉声道:“小弟以她未婚夫婿身份,提出这请求,有什么不方便。”
铁臂苍龙大丁昌双目一瞪道:“你答应这婚事了……”
兰鹰武中秀急口叫了一声:“二弟……”意欲阻止宋晓峰作此承诺。
宋晓峰望了兰鹰武中秀一眼,摇了一摇头,道:“大哥小弟不能亏负一个无辜女子。”
头一转,向铁臂苍龙丁大昌正色道:“小弟诚心诚意的答应了……”
一语未了,正好洪立宇又来了,接话道:“小女人已亡故,立宇不敢无礼,敬谢法主美意。”
话声中人已走入厅中,接着又是抱拳一礼,道:“立宇刚才一时不克制越对法主与武兄多多失礼,特来请二位见谅。”
自己的女儿死了,虽不能完全责怪宋晓峰,但宋晓峰实有应负的责任,洪立宇却一点也不怪宋晓峰,他这份常人难及的胸襟,在受者宋晓峰来说,他是羞愧之余,说不尽的感激了。
宋晓峰感激动了一下,也忘了自己现在什么身份,抱拳欠身道:“晚辈……”
洪立宇闪身让向一边,摇手道:“私不废公,请法主冷静……何况小女之死,死在心胸狭小,与法主何尤,法主不应为此事难过不安了。”
话声顿了一顿,接着神色一肃又道:“盟主隐世数年,绿林逆上,不知自爱之徒,对盟主所订戒律,已常有轻忽之事发生,法主此番受命出山,责任重大,尚望法主自珍自重,则法主幸甚!我绿林幸甚!”
宋晓峰张大着双目,对这江南绿林道上的总瓢把子,不仅是愧疚,而产生了无比的敬重,暗忖道:“这人如真能出掌绿林总盟主,看来倒真是绿林之福,有机会,我应该助他一臂之力才是。”
念中,宋晓峰不但对他观感全变,而且,好得不能再好,当下,心中打定了主意,口中不说,一抱拳道:“多谢金言!”
洪立宇脸色一舒,减少了不少扰伤之情,笑了一笑,说道:“法主大慧大智,立宇深以为能追随左右为荣。”
头一回,含笑向铁臂苍龙丁大昌道:“丁兄,你一片热忱,小弟只有空口相谢了。”
铁臂苍龙丁大昌忽发奇想,大叫一声,道:“洪兄,幼凤……”
洪立宇面色一正,摇手止住他,道:“再谈就有失情理了……”
他有意转换话题,忽然大喝一声,说道:“来人!”
一个青衣侍童应声而入,欠身道:“寨主有何吩咐?”
洪立宇吩咐道:“快去吩咐厨下,送一桌酒菜来。”
那青衣侍童领命转身走了出去。
洪立宇打起精神强笑道:“法主,我们从现在起,约法三章,谁也不准谈有伤感情的事了,违约就罚酒三杯。”
兰鹰武中秀应声接口道:“洪兄说得是,小弟全力支持。”
酒菜很快的就送上来了,四人围桌而坐,浅饮漫谈,说些江湖掌故,奇人逸事,不知不觉,大家的心情表面上都开朗了。
宋晓峰又喝了个七八分醉,洪立宇怕他再醉下去,与铁臂苍龙丁大昌这时告退而去。
事情是轻描淡写的在洪立宇谅解之下过去了,可是宋晓峰心情上的烙伤,却令他永远愧疚不安。
这一天,他是沉思的时候多,说话的时候少。
晚上到了三更时分,宋晓峰默坐在房中,仍无睡意,兰鹰武中秀很同情宋晓峰,忍不住道:“二弟,过去的事情,不用再去想它了,将来有的补报的机会。”
宋晓峰点了一点头,忽然一抬头道:“大哥,我们离开这里,好不好?”
兰鹰武中秀点头道:“也好,明天小兄就去告诉洪寨主。”
宋晓峰道:“小弟说的是现在。”
兰鹰武中秀一怔道:“现在?不辞而别?”
宋晓峰道:“小弟不能再接受他们的欢送,还是现在去了的好。”
兰鹰武中秀轻叹一声,道:“二弟,你既然这样说,好,我们现在就走。”
宋晓峰摊开文房四宝,替洪立宇留下了一封辞情恳切的谢函,与兰鹰武中秀连夜出了木角寨。
木角寨对他们毫无敌意,出寨之时无人阻挡,出寨之后也无人追踪。
第二天一早,宋晓峰与兰鹰武中秀已出现难见真面的庐山山区了。
兰鹰武中秀对庐山非常熟习,为是与“岩”拉得上关系的地方,都带宋晓峰找遍了,同时也问遍了能问的人,费去了四五天时光,也没找到宋晓峰所要找的“恨天岩”。
这是令人非常想不通的事,照说那要宋晓峰送指环的老人,没有理由捉难宋晓峰,宋晓峰永远找不到的地头,他的指环岂不永远送不出去,也岂不是自己捉难自己。
因此,宋晓峰坚信必有“恨天岩”这个地点,他暗中下决心,就是找一年,也非找到那“恨天岩”不可。
一眨眼,又找了四五天“恨天岩”仍像大海里的针一点影子都没有。
这天,他们投宿在归宗寺,饭后回到房中,计划了一下明天行程,正要休息的时候,忽然有人来到门外,轻轻叩了三下房门。
宋晓峰打开门来,见是这里归宗寺的当家和尚禅师,不由一怔,道:“老方丈有何赐教?”欠身肃客,请万方禅师入房。
万方禅师轻-了一声“阿弥陀佛”,跨步进入房内,落座后,目光转动,扫视了宋晓峰和兰鹰武中秀两人一眼,道:“听说两位施主,一连十多天在山中找一处‘限天岩’,不知此事确否?”
老和尚倒是直肠子人,开门见山,就点出了来意。
宋晓峰正苦于一筹莫展,闻言之下,双目精光连闪,喜上眉梢道:“老禅师一定知道‘恨天岩’在那里了,万望赐告。”
万方禅师笑了一笑,道:“宋少施主可否说明找那‘恨天岩’何事?”
宋晓峰道:“在下受人之托,要送一件东西到‘恨天岩’。”
万方禅师脸色微微一动道:“送什么东西?”
宋晓峰从怀中取出“兽王环”,一举道:“就是这枚指环。”
万方禅师二话不说,站起身来,道了一声:“两位随老衲来!”便举步走出房外。
宋晓峰与兰鹰武中秀紧跟在万方禅师身后,出了归宗寺,绕到寺后,行不及百十来丈,来到一座茅屋之前,向宋晓峰一合十道:“这里就是‘恨天岩’了,施主自叩门去吧!”
话声一落,人已转身飘然而去。
宋晓峰与兰鹰武中秀举目向四周打量一下,这里只是一个小土坡,既无悬岩,亦无峭壁,要认为有的话,那就是茅屋后的一块大石头,约有二丈多高,勉强与“岩”,攀上一点亲戚关系。
茅屋前种了些蔬菜瓜果,是一户平平凡凡的山居人家。
宋晓峰望了望兰鹰武中秀,兰鹰武中秀望了望宋晓峰,两人都有着怀疑的感觉。
蓦地,屋内有人发话道:“两位为什么不进门来?”声音不大,但劲力震耳,动人心弦,茅屋之内,确不等闲。
宋晓峰朗声道:“晚辈宋晓峰与盟兄武中秀告进。”推门而入。
门是虚掩的,一推而开,跨步进入屋内,屋内亮起一道火光,燃起了一盏桐油灯。
昏暗的灯光中,只见草堂之上,高坐着一个四十多岁的半老徐娘,青衣粗布,一身朴素。
他身后站着一个粗眉大眼的丫头,但却眼神十足,朗若晨星,一身功力,显然不弱。
宋晓峰与兰鹰武中秀并肩而立,抱拳为礼,道:“晚辈见过老前辈。”
那妇人目光向宋晓峰身上一落,欠身微笑道:“两位不要客气,请坐。”
宋晓峰与兰鹰武中秀一左一右分别坐在两张椅子上,那妇人在注目望着宋晓峰道:“是少侠要找老身么?”
宋晓峰道:“晚辈受一位老前辈之托,替老前辈带来一物……”话声忽然一顿,没有了下文。
那妇人微微一笑,轻哼道:“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力霜剑严相逼,明媚鲜姘能几时,一朝飘泊难寻览。”
宋晓峰取出“兽王环”,双手奉上道:“晚辈幸不负所托,请老前辈收此环。”
那妇人见了“兽王环”神色凄恻的凝目注视了半响,道:“少侠在何处见到此环的原主人?”却未伸手收接“兽王环”。
宋晓峰托着“兽王环”怔了一怔,道:“请老前辈先收回此环,晚辈自当一一奉告。”
那妇人道:“少侠请先说,老身自有道理。”
宋晓峰于是把在石牢与那无名老人相遇,那无名老人如何相助自己脱困,以环相托之事,一一说了出来。
那妇人听了之后,说道:“他还有什么相托没有?”
宋晓峰道:“没有,他只要晚辈将这指环送交老前辈。”
那妇人忽然道:“少侠可识得此环?”
宋晓峰道:“当时晚辈并不知道此环就是‘兽王环’,但现在晚辈已知道此环的重要了。”
那妇人这才伸手接过“兽王环”,从头上取下一只玉钗,向兽头口中挑拨了一下,那兽头忽然一弹,像一个盖子样张了开来。
那妇人用玉钗从里面挑了出一条黄豆大小,薄如蝉翼瓣竹子,摊来竟有手掌大小,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迹。
那妇人看了一遍,从那纸上撕下一条指头大小的纸片,连同“兽王环”又交给宋晓峰道:“少侠信人君子,老身无以为谢,请收下此环留个纪念。”
宋晓峰想不到那妇人竟然将“兽王环”送给他,惊愕之下,竟瞠目不知所对。
一旁相座的兰鹰武中秀却是大喜叫道:“二弟,还不谢过老前辈。”
宋晓峰尚待婉却,那妇人已轻轻一送,那“兽王环”与那一条纸片,已投入他手中。
宋晓峰欲待不受,已是无可能,同时心中也是一动,有纸主意,当下便不再推辞,起身谢了那妇人。
那妇人向他笑了一笑,道:“宋少侠,好自为之。”
话声一顿,忽然转向兰鹰武中秀道:“武少侠,你在江湖上的名号可是‘兰鹰’?”
兰鹰武中秀愕然道:“老前辈也知道晚辈?”
那妇人笑了一笑道:“天禽七侠.乃是江湖上知明之士,老身岂连这也不知道之理……你大哥赤鹏林展志现在什么地方?”
兰鹰武中秀眉头一皱,道:“晚辈一时说不上来……”
一语未了,那妇人截口道:“老身有一封信要送给他,你能在二天内送到么?”
兰鹰武中秀不笨,当然看得出这妇人与他们天禽七侠大有关系,当下肃然,那妇人道:“两位稍候!”起身进入内室,少顷,写好一信,交给兰鹰武中笑道:“有劳少侠了。”
兰鹰武中秀收妥那封信,那妇人接着道:“两位好走,老身不送了。”
兰鹰武中秀与宋晓峰双双一抱拳,告辞出来,回到归宗寺,兰鹰武中秀有事在身,无心入睡,要宋晓峰候他三天,就匆匆的连夜出山而去。
宋晓峰这时也是说不出的兴奋和轻松,自己的责任了,另一份心灵上的欠疚,也有了清尝的机会。
敢情,他已准备把这枚“兽王环”,作为洪立宇的五十岁生日寿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