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正说着话,忽见林不凡来通报,说是有一个年轻小姐神色慌张地跑进了府衙,口口声声要见王大人和程总捕头。

程小蝶皱眉道:“年轻小姐?长的什么样子?”

林不凡道:“很美丽,但很憔悴。”

程小蝶脸色微微一变,道:“惜玉、小文、小雅,快去把她带到后院来,一路上要注意保护她,谨防有人用暗器对她袭击!”

惜玉道:“是。”

说毕,和小文、小雅一个闪身出了大厅,向院外奔去。

岑啸虎道:“来的会是谁呢?”

程小蝶道:“一定是金小眉。”

四大捕头大吃一惊,道:“金小眉?她来府衙干什么呢?”

程小蝶道:“急什么,等她来了,不就知道了。”

在惜玉、小文和小雅三人保护下来到后院大厅的,果然正是金小眉。

金小眉比上一次来府衙花厅受审时,又瘦弱了很多。

原来非常好看的两道纤细的秀眉紧紧地皱在一起,在眉心打成了一个结。

她那双水灵灵的眼睛里射出的是有些痴呆的、痛苦的目光。

程小蝶道:“金姑娘,你是一个人来的吗?来干什么?”

金小眉幽幽地道:“我是一个人来的,是从家里偷偷地溜到府衙来的。我来找王大人和程总捕头。”

程小蝶道:“我就是刑部总捕头程小蝶,有什么话你就说吧。”

金小眉看着她,表情很惊讶。

程小蝶笑了笑,道:“怎么,金姑娘觉得我不太像?”

金小眉垂首道:“程总捕头言重了,王大人呢?”

程小蝶道:“惜玉,你去叫王大人来,就说金姑娘求见。”

惜玉答应一声,出去了。

扬州知府王少卿匆匆走进大厅。

金小眉一见王少卿,便跪了下来,道:“王大人,我有罪,你把我抓起来,杀了我吧。”

王少卿吓了一跳,道:“金姑娘快快请起,有什么话慢慢说。”

惜玉扶起金小眉。

金小眉却伏在惜玉肩头,哭了起来。

岑啸虎不禁有些愁怅,喃喃道:“小姑娘真麻烦,好好的哭个什么劲!有话就快说嘛,这不是想急死人!”

程小蝶转头盯了他一眼。

岑啸虎立即住口。

程小蝶道:“金姑娘,心里有什么委屈就哭出来吧,哭一会儿,心里会好受一点。”

她这一说,金小眉却不哭了。

金小眉对惜玉道:“惜玉姐姐,你还没有告诉总捕头?”

惜玉怔了怔,道:“我已经说了呀?”

程小蝶道:“说什么?”

金小眉道:“总捕头,马敬文是我杀的。”

程小蝶点了点头道:“你为什么要杀他呢?你恨他吗?”

金小眉道:“不,我爱他!只爱他一个人。”

程小蝶道:“可你却杀了他!”

金小眉道:“是的,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反正事后我想来想去,好像能看见自己握着刀,直扎进了他的……他的胸口。”

程小蝶道:“在这之前的事你还想得起来吗?总有一点模糊的印象吧?”

金小眉道:“没有,一点也没有。”

惜玉忽然道:“即在进新房前,你吃了什么东西没有?”

金小眉道:“那天我很激动,没有胃口,只吃了一个煮鸡蛋。”

惜玉道:“是谁给你煮的?”

金小眉道:“是我的贴身丫环。”

惜玉道:“也是她端给你吃的?”

金小眉道:“是。”

惜玉皱了皱眉,道:“这个丫环跟了你多长时间了?”

金小眉道:“六七年了,我们自小一起长大的。”

惜玉对程小蝶道:“如此说来,下毒的人应该不是那个丫环。”

和小蝶道:“不错。她没有理由害她。”

金小眉吃惊道:“下毒?惜玉姐,你是说有人要害我?”

惜玉道:“是的,不仅要害你,还想借此害王大人、马提督和你爹。”

金小眉更吃惊了,吃惊地道:“什么人这样坏?程总捕头,王大人,你们一定要为我作主,抓住这个人,为敬文报仇,也为铁捕头报仇!”

程小蝶道:“铁捕头的事你已经知道了?”

金小眉道:“是。”

程小蝶道:“你爹告诉你的?”

金小眉道:“不是,是贾总管对我说的。”

程小蝶想了想道:“你知道他为什么要告诉你吗?”

金小眉道:“因为这两天,我在府中没有看到铁捕头。”

说着,她的眼泪又流了下来,哽咽道:“铁捕头是为了缉拿凶手,为我洗刷冤情才死的,如果我早认了自己是凶手,他也就不会死了,总捕头,你们把我抓起来吧。”

程小蝶道:“马敬文虽然是你杀的,但你并不是自己真心想杀他,而是受了迷药的控制,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们如果把你当凶手抓了起来,杀人可是死罪呀,你难道不怕死?”

金小眉凄然一笑,道:“死?又算得了什么,反正敬文死了,我活着也没有什么趣味了,还不如早点死了,去地下和敬文相会,再结夫妻呢!”

程小蝶道:“问题是抓了你,真凶就高兴了,就逍遥法外了,你难道不想找出真凶,为马敬文报仇?”

金小眉道:“我一个弱女子,如何能找出真凶来?”

程小蝶道:“你可以帮助我们啊!”

金小眉道:“怎么帮呢?”

程小蝶道:“尽量把事情发生之前的所有情况都回想起来,告诉我们。”

金小眉道:“那些情况对破案有用吗?”

程小蝶道:“当然有用。”

金小眉道:“可是,可是我就是想不起来。”

程小蝶道:“不能急,越急越想不起来。这样吧,我让惜玉帮你,好不好?”转而对惜玉道:“惜玉,你陪金姑娘去你房间,让她先好好休息一下,再慢慢回忆。”

惜玉道:“是。”伸出小手拉起金小眉的小手,道:“我们走吧。”

程小蝶忽然又道:“等一等。”

金小眉道:“总捕头还有什么话要问?”

程小蝶道:“这件事,你告诉过你爹爹没有?”

金小眉凄然道:“几次都想说,可我又怕伤了他的心!”

程小蝶道:“好,你去休息去吧。”

惜玉和金小眉一出大厅,岑啸虎便说道:“总捕头,这算不算是新出现的情况呢?”

程小蝶道:“当然算。金小眉显然是被药物控制了,才做了杀人的工具,按她说的情形,的确会让人第一个想列控制她的人是梦幻之刀。但恰巧我早已知道梦幻之刀不可能是凶手,所以我让惜玉去慢慢回忆,帮她回忆起所有情况。

而且,金小眉来府衙,杀手们迟早会发觉的,他们一定会担心我们能够让金小眉回忆出真实的情况来。那样,他们将无法嫁祸给梦幻之刀了。所以,杀手们一定会在最短的时间内作出反应来。”

杜望月道:“总捕头是担心杀手集团会杀人灭口,杀了金小眉?”

程小蝶道:“不错,我很担心,所以我们要像保护王大人一样保护她不受到伤害。而且,杀手们要杀人灭口,并不仅仅是要杀金小眉一人,其实,现在我们每一个人都已成了他们的目标了!”

正在这时,忽听府衙内响起一阵嘈杂的人声。

杜望月面色一变,道:“杀手们来的好快!总捕头,我去击退他们!”

程小蝶道:“不,我和小文、小雅去退敌,你们四人和惜玉保护好王大人和金小眉。”

说着,程小蝶和小文、小雅冲出了大厅。

一出厅门,她们就怔住了。

原来冲进府衙的不是杀手们,而是金百年府中的十几位高手。

只见林不凡率领着江南分司和中州分司的数十好手排成了人墙,尽力将金府的人挡在院门外。

程小蝶高声道:“林司案,放他们进来!”

林不凡指挥众人散开,让出院门,只见金百年满面惶急之色,疾步冲进院子。他的身后,紧跟着贾英、天枫道畏、寒山四刀和罗浮三剑。

程小蝶淡淡道:“金老,你带着众多高手强闯府衙,想干什么?”

金百年道:“实在对不住,总捕头,王大人,小女是不是在这里?”

程小蝶道:“不错,金小眉是在这里。”

金百年急道:“请总捕头和王大人恩准老夫将地带回府去。”

程小蝶不答话,只看着王少卿。

王少卿心念一转,已知她的意思。

他走上一步,道:“这个恕下官不能从命了。”

金百年脸色大变,道:“为什么?”

王少卿道:“金小姐自己自愿到府衙来,又是自愿要留在这里,下官又怎好说什么呢?”

金百年脱口道:“小女是不是说了什么了?总捕头,王大人,如果这孩子胡说些什么,两位可千万不能轻信啊!”

程小蝶道:“金老为什么这样紧张?难道你已经知道杀马敬文的人正是金小眉吗?”

金百年一呆,道:“我?我怎么会知道?”

贾英踏上一步,道:“程总捕头,王大人,从案情来看,新房内只有二人,而且凶器也的确在金小姐手中,但王大人已经知道,金小姐是被梦幻之刀役使出刀,所以她不是真凶啊!”

程小蝶道:“我们也没有说她是真凶啊!只是金小眉来府衙看看她的朋友惜玉姑娘,这本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金老却为此引得十数高手,强闯府衙,这是为什么呢?”

金百年哑口无言,额头上已冒出一层豆大的汗珠。

贾英道:“只因近来金小姐哀伤过度,神思恍惚,敝东主担心她因此而错认自己便是凶手,前来府衙投案啊!”

程小蝶笑了笑,道:“原来如此,金老爱女心切,所以举止才会失措,倒是我错怪你们了。”

金百年松了一口气,道:“那小女可以跟我回去了吧?”

程小蝶道:“恐怕不行。”

金百年又着急了,道:“这又为什么呢?”

程小蝶道:“金小眉是破案的关键人物,更是此案的重要人证,我要将她留在府衙中,诱她协助破案!”

金百年的脸色不禁有些难看了,道:“就算她是人证,也没有将证人关起来的道理啊!”

正在这时,金小眉已走了出来,道:“爹,不用说了,我不会回去的。”

金百年道:“小眉,好孩子,你不要固执,缉拿真凶之事,爹自会尽力帮助王大人和总捕头,你也帮不上什么忙,留在这里,只会给他们添麻烦!”

金小眉道:“爹,如果你一定要逼我回去,我就承认自己是凶手,让王大人把我抓起来,关进大牢去!”

金百年突道:“胡闹,来人啦!”

贾英躬身道:“属下在。”

金百年道:“把这个不懂事的丫头绑起来,带回府去!”

贾英道:“是!”

说着,他就要往前走。

程小蝶一个闪身,拦在他面前,道:“金老,贾总管,你们可要想清楚了,这里是什么地方,我是什么人!”

贾英一怔,道:“贾某只听东主的命令,其它一概不管。”

程小蝶沉下了脸,道:“金老,金小眉留在府衙,有我们保护她,又有什么不好呢?如果你一定要强行带她回去,必然会落个纠集帮凶,强闯府衙的罪名,值得吗?”

金百年叹了一口气,道:“总捕头,金某与你们一直是很合作的,只是这丫头神思恍惚,认定自己是凶手,这……这……”

程小蝶道:“金老放心,是非曲直,自有王大人禀公而断!我们知道金小眉是受梦幻之刀役使,自然不会将她当做凶手。”

金百年道:“要是她一口咬死凶手就是她呢?”

程小蝶道:“只要抓住梦幻之刀,案情自然大白天下,马公子大仇得报,金小眉又为什么还认定自己是凶手呢!”

金百年呆了半天,跺了跺脚,道:“王大人、程总捕头,金某来得鲁莽,但绝无它意,望二位大人不要见怪。”

程小蝶答道:“金老太客气了。你爱女心切,才会如此,我们又怎会怪你!”

金百年看着金小眉,道:“好孩子,你就在这里住几天吧,千万不要胡思乱想了,等抓到了真凶,为父再来接你。”

金小眉道:“爹,你放心回去吧。能为破案帮一上点忙,女儿心里可是高兴得很。”

金百年的眼睛里忽然涌出几滴眼泪,一转身,快步向院外走去。

王少卿道:“金老走好,下官就不送了。”

金百年在院门处回过身,举手遥遥一揖,道:“请二位大人千万不要见怪,金某就此告辞了。”

惜玉道:“小眉姐,你爹对你可真好!”

金小眉垂泪道:“是啊,如果不是有这样好的爹爹,敬文死了,我是绝不会活到现在的。”

程小蝶道:“金姑娘,你千万不可这样想,你还很年轻,又美丽,还有很美好的生活在等着你呢。”

惜玉道:“小眉姐,总捕头的话很对,你不能再胡思乱想下去了。”

金小眉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这场风波来得突然,平息的也快。

杜望月道:“我真担心金百年会一意孤行,那样的话,事情就真要糟了。”

程小蝶深锁双眉,不发一言。

吴铁峰看着她,道:“总捕头,你在想什么?是担心金府不会就此罢休吗?”

程小蝶有意无意地看了金小眉一眼,道:“不是。”

吴铁峰立即明白了,改口道:“我想金百年也不会因此而对总捕头和王大人心有芥蒂,金小姐在府衙,他应该还是很放心的。”

程小蝶勉强笑了一笑,道:“是啊,只是如果让另一个人知道金小眉来府衙投案的消息,事情只怕是真要糟了。”

杜望月道:“总捕头是指梦幻之刀?”

他所说的梦幻之刀,指的当然是那位黑衣蒙面人,也就是杀手集团的首脑。程小蝶道:“梦幻之刀来了岂不更好,大家可在刀枪实力上见个真假,没有什么太让人为难的。”

杜望月道:“我知道了,总捕头是担心马长山会来要人。”

程小蝶肯定地点头。

岑啸虎道:“金小眉来府衙的事,马长山应该不会很快知道吧?”

程小蝶笑了笑,道:“既然金百年能如此迅速地知道这个消息,马长山为什么不会知道呢?”

岑啸虎呆了一呆,和三大捕头各各对视一眼,似有所悟。

忽然,程小蝶刚刚展开的眉头又结紧了,叹了一口气,道:“担心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你们听!”

众人一齐凝神细听外面的动静。

一开始,除了府衙外隐隐传来的人声,什么也没有。

但不一会儿,他们就听见一阵沉重的、轻微的、轰隆隆的声音。

声音越来越大,现在已能听出那是一阵密如暴雨般的马蹄声。

然后他们又听见了大街上人们的惊呼声。

显然,行人们已喊叫着躲避大街上横冲直撞的马队。

马队直冲府衙而来。

只听马蹄声,便可推测来的不会少于五百名骑兵。

隆隆的马蹄声似乎震得众人脚下的地面都颤抖起来了。

杜望月面色一变,道:“马长山还真来了!”

岑啸虎道:“他来的好快!”

吴铁峰道:“他带来的绝不下五百骑兵,看来是不达目的,势不罢休了。”

于承志道:“我认为马长山还是一个很讲道理的人,只要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他未必会动手。再说,带兵围攻府衙,罪名之大,后果之不堪设想,我想他心里足有数的。”

说话间,马长山在数十名装甲鲜明、提枪携刀的亲兵簇拥之下,大步冲进了院门。

程小蝶低声道:“惜玉,带金小眉回房间去,小文、小雅,守住房间,任何人想进去抓人,格杀勿论!”

三人立即行动起来。

惜玉扶着金小眉向后疾退,小文、小雅抽出宝剑,一左一右护着她们。

马长山一见金小眉,眼睛就红了,大喝道:“凶手!小贱人!不要走!”程小蝶迎上去拦住了他。

马长山一看刑部总捕头挡住去路,虽然怒气更盛,却也不敢发作。

程小蝶道:“马提督,你来干什么?”

马长山没好气地道:“来抓人!”

程小蝶道:“抓什么人?”

马长山道:“程总捕头为何明知故问?”

程小蝶说道:“我怎明知故问了,马提督是要抓金小眉,对不对?”

马长山道:“对!”

程小蝶道:“你为什么要抓她?”

马长山道:“因为她是杀了我儿子的凶手。”

程小蝶道:“你错了!”

马长山道:“你说什么?”

程小蝶道:“你错了!金小眉不是凶手!”

马长山道:“不是凶手,她为什么要来投案自首?”

程小蝶道:“金小眉并非来投案自首。”

马长山怒极反笑,道:“不是来投案自首,难道是来走亲戚?”

程小蝶正色道:“马提督这话有些过火了吧?金小眉是主动来府衙为帮我们破案提借线索的!”

马长山道:“她能提供什么线索?如果她能提供线索,为什么早不提供?”

程小蝶道:“只因贵公子不幸遇害后,金小眉一直神思恍惚……”

马长山道:“那是她故意做出的假像!程总捕头,你也不用为她遮掩了,快把人交出来吧!”

程小蝶道:“马提督不会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吧?”

马长山道:“扬州府衙!”

程小世道:“马提督身为朝廷命官,不会不懂朝廷律法,为何要明知故犯?”

马长山道:“为了给我儿子报仇!”

程小蝶四下里看了看,道:“马提督大概带来了五百骑兵,如果我坚决不交出金小眉,马提督又将如何?驱兵大进,围攻扬州府衙吗?”

马长山呆了一呆,看着程小蝶,道:“程总捕头,我真想不通,你们为何要一力护着金小眉。”

程小蝶道:“只因她绝不是真凶,也因为她本是个很可怜的孩子!”

马长山道:“如果她不是真凶,为什么要来投案?”

这句话马长山已经说过一遍了。

程小蝶眼中精光一闪,道:“马提督,你又如何知道金小眉来府衙投案这件事的?”

马长山微微一征,随即道:“这个不劳程总捕头操心,马某自有消息来源。”

程小蝶点点头,道:“王大人已经答应过马提督,此事包在他身上。现在,我也不可向马提督保证,如果在你规定的期限之内我们破不了案,抓不到真凶,自会放手由马提督为所欲为,而且,我本人还会还你一个交待,马提督,你看如何?”

马长山沉思着,看样子是一时拿不定主意。但很明显,他已被程小蝶真诚的态度打动了。

正在这样的紧要关头,事情突然起了意想不到的变化。

后院外突然人声大起,只听金百年的声音大叫道:“让金某进去!”

程小蝶大吃一惊,一闪身到了马长山身边,低声道:“马提督,你是手握重兵的朝廷要员,一切要以大局为重,千万不要冲动,此案之中,另有隐情,找机会我再与你详谈,好不好?”

马长山看着她,稍一沉吟,道:“好!看在总捕头的面子上,今天我不会跟金百年计较下去!”

程小蝶道:“多谢!”

这时,院外正响起了清脆的兵器出鞘之声,看来,金百年的手下与马长山的骑兵就要动手开仗了!

只听林不凡惶急的声音大呼道:“不可如此!你们不可如此!”

程小蝶扬声道:“林司案,让金老他们进来,不要阻拦!”

她又低声对马长山道:“让你的人退开。”

马长山点点头,对身边一名亲兵校尉道:“去,让他们退至二堂院外!”校尉奔出了院门。

紧接着,院外响起整齐的马蹄声,而金百年一行已走进院来。

程小蝶淡然一笑,道:“金老为何去而复返?”

金百年道:“老夫不能让小女任人宰割,袖手旁观!”

程小蝶道:“金老的意思是,在这府衙之内,有人对金小眉心有恶意?”

金百年一指马长山,道:“就是他!”

马长山双眉一皱,断喝道:“放肆!”

金百年道:“我不管你是谁,只要敢动一动小女,我就与你拼了!”

程小蝶淡淡道:“看来,金老是想把这府衙重地作为战场了?”

金百年呆了一下,道:“只因为他马长山先带兵前来,老夫不得已,才赶过来的。”

程小蝶道:“金老当然是为了来保护金小眉,而别无它意,对吧?”

金百年道:“正是。”

程小蝶道:“这么说,金老是不相信王大人和我程小蝶,天下闻名的四大名捕有能力保护身在府衙之内的金小眉吗?”

金百年道:“这……这……”

贾英拱手道:“程总捕头,敝东主绝没有这个意思。”

程小蝶笑一笑,道:“那他是什么意思,贾总管知道吗?”

贾英道:“如果不是马提督调集重兵,直冲府衙而来,敝东主也是不会再回来的。”

程小蝶道:“好!如果马提督现在就勒兵退走呢?”

贾英看了金百年一眼。

金百年极轻微,而且极快地点了一下头。

贾英道:“马提督手握重兵,随时可能前来强行抓人,敝东主如何能放心。”

王少卿忽然道:“听贾总管的意思,马提督不应该来府衙吗?”

贾英一怔,道:“贾某想不出除了强行抓人,他还能来干什么!”

王少卿冷冷道:“贾总管,你大概忘了,马提督正是新房血案的苦主,苦主来府衙问一问案情进展也不行吗?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贾英不禁张口结舌!但很快,他又回过神来,道:“来问案情当然是他的权利,可有必要带上数百名精锐骑兵吗?”

王少卿道:“贾总管,你大概又忘了马提督是什么人了,他是水师提督,是手握雄兵近十万之数的朝廷一方大员,你贾总管是什么人,有什么资格管马提督带多少人来呢?再说,你们不也有十数名武林高手随行,而且身带兵器嘛?”一番话,说得贾英哑口无言。

马长山一拱手,道:“王大人,程总捕头,马某对案情进展十分满意,不多打扰,就此告辞。”

王少卿也还礼道:“长山兄,请恕下官公务在身,不送了。”

马长山说走就走,把金百年一行人晾在了院中。

金百年尴尬地笑了笑,刚想说什么,王少卿已道:“金老,如果没有别的事,也请回吧!”

金百年道:“是。”

王少卿又道:“而且,今后王某不希望看到再发生像今天这样的事!”

金百年笑道:“王大人放心,不会了,一定不会了。”

很快,府衙里又恢复了平静。

程小蝶看了王少卿一眼,笑道:“王大人刚才好大的官威啊!”

王少卿也笑道:“不为别的,只是贾英这个人实在是太让人讨厌了。”

杜望月道:“而且,在我看来,他的身份越来越可疑。”

程小蝶道:“其实,另一个人更可疑。”

杜望月道:“谁?”

吴铁峰道:“还用问?当然是天枫道长。”

杜望月道:“为什么?”

吴铁峰道:“王大人,血案发生的当日,金府中是谁发现的梦幻之刀留下的标记?”

王少卿道:“是天枫道长。”

吴铁峰道:“这不明确,既然真凶不是梦幻之刀,他又何以发现梦幻之刀的标记呢?所以,这是嫁祸的第一步。”

王少卿道:“不错,自从发现标记后,王某就认定真凶是梦幻之刀了。”杜望月道:“总捕头,我们要不要传唤天枫道长来府衙受审?”

程小蝶笑道:“不用了,我们只用静以观变,他们的狐狸尾巴迟早会自己露出来的。”

于承志忽然开口道:“总捕头,一定有人特意将金小眉来府衙的消息告诉了马长山。”

程小蝶道:“是的,而且,这个人一定是杀手集团的人。”

岑啸虎道:“他们是想挑起纷争,以便浑水摸鱼,但现在,他们一定已经知道自己的算盘打空了,会不会强行对府衙发起进攻呢?”

程小蝶有些担心地道:“我想,府衙暂时还不是他们的首要目标了。”

杜望月道:“那他们想干什么?”

程小蝶道:“看来,他们很可能要先对马长山下手了。”

王少卿道:“程总捕头的推测很有道理,他们先对马提督下手,如果成功,便可以用自己人取代水师提督之位,将这近十万精兵抓在手中,既使不成功,也可将形势搅得更纷乱,他们就可从中得利。”

杜望月道:“可以肯定,他们还是会以梦幻之刀的名义,对马提督下手。”

吴铁峰道:“总捕头,我们是不是应该派人去提醒马提督,最好能派几位高手去保护他的安全。”

程小蝶一笑,道:“诸位放心吧,我早就安排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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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长山本来并不是一个喜好女色的人,他很少出外寻花问柳,身边连一个小妾也没有。

他手下的部将,甚至他的夫人也曾劝过他纳一个小妾,因为他的年纪也比较大了,又常年在外征战,有一个小妾,可以随军照顾他的生活起居。

但每一次,马长山都坚决地不同意。

自他的独子马敬文被杀之后,马长山开始考虑是不是纳一个妾了。

因为他不想让马家的香火没有人继承下去。

他手下的将领们自然很快就领悟了他的心思,于是四处替他物色适合的人选。堂堂水师提督要纳妾,容貌当然要漂亮才行,而且要年轻。

因为她进马家门的首要任务是要能替马长山生一个儿子,为马家传宗接代。就在今天,马长山气冲冲地带着五百精兵,从府衙回来的不久,他手下的几员部将便来向他禀告,说是找到了一个又年轻又漂亮的女子。

而且这个女子的家也还不错,是扬州城里一户小户人家的小家碧玉,据说还读过几本书,识文断字,手工女红当然是一应俱会。

最让马长山感到满意的是,据说这位小家碧玉还烧得一手精致的淮扬菜。马长山长年在外征战,实在没什么十分可口的饭菜可吃,如果从今后身边多出这样一个不用付工钱的厨子兼小妾,他当然没有任何不满意的道理。

马长山道:“人你们都是见过了?”

几位部将道:“见过了,虽不能算得上国色天香,但还是十分漂亮的。”

马长山道:“小户人家总是将自己的闺女看得更重,给我马长山做妾,他们愿意吗?”

部将道:“听说是给马大人做妾,她的父母就都没有意见了,只是想请马大人以后不要亏待了他们的宝贝女儿。”

马长山大笑道:“只要她能给我生上几个儿子,我又怎会亏待于她!嗯,她们家说没说要什么聘礼之类的?”

部将道:“那家人看上去十分老实本份,根本没有提这一类的要求。”

马长山笑道:“好,果然是老实人,这样吧,我也不能白要他们的女儿,你们去,给他们送去黄金五十两,白银五百两,绸缎五十匹,就算是给他家女儿的见面礼吧。”

部将道:“大人,什么时候把人接过来?”

马长山瞪了他一眼,道:“问的什么废话,当然是越早越好。”

部将笑道:“是,属下这就去办,今天晚上就把人接来吧。”

马长山大笑道:“好!好!你去办吧,快去快回。”

要想早收获,就要早播种,这个道理,马长山很早就懂得。

马长山已经有些急不可耐了,直盼着夜晚早些来临。他实在是太想再要一个儿子了。

其实,这也是人之常情嘛。

□□□□□□

入夜后,一乘小轿,抬入了水师提督府。

提督府后堂,红烛高照,映出满屋子的喜气。

马长山坐在一张椅子上,就着桌上的几样小菜自斟自饮,嘴边挂着忍不住的微笑。

小轿一直拾入了后堂。

马长山一下子站起身子,大声道:“人呢?接来了?”

部将笑嘻嘻地道:“恭喜大人,接来了。”

马长山道:“快,快请进来。”

只见在几位部将的簇拥之中,一位身着粉红衣衫,满着珠翠的妙龄女子迈着娇软的步子,缓缓走进房间里。

马长山顿时两眼放出了亮光。

“什么不算国色天香!这帮有眼无珠的家伙,依我看国色天香也比不了她!”马长山心中暗喜,两只眼睛目不转睛地盯住妙龄女子粉嫩的娇脸猛看。

部将们都偷偷地笑了起来。

马长山瞪了他们一眼,道:“笑什么!没你们什么事了,走走走,都走,老老实实睡大觉去!不要在这里烦我。”

提督大人发了话,部将们哪敢再赖着不走,一个个飞快地跑出了房间。

马长山大声道:“明天,我会请你们喝酒的,不要以为我很小气!”

一员部将应道:“谢大人。”

他反手将房门带上了。

马长山心道:“这帮家伙还挺知趣。”

想着,又转脸看那妙龄少女,越看心中越喜,越看越是高兴。

他真是没料想到,这样一把年纪了,还能有这样的艳福!

马长山道:“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妙龄少女低声道:“我叫愁云。”

马长山道:“好可怜的名字,你放心,进了我马家的门,你可就什么都不用愁了!”

妙龄少女道:“谢大人!”

她的声音十分娇嫩软滑,说这话时,又用一双含情脉脉的大眼睛瞟了马长山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