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回 江湖二怪
八臂神乞桑逸尘猛睁环眼向示警的那个少女,望了一眼。好像很面熟,片刻之间,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不知她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小小年纪竟然知道老妖怪使用的暗器霸道歹毒,在自己惊险关头示警。见她被阴阳老妖怪攫走,立即跃身迫去,刚追上峰顶,疾跃上来两人,正好和八臂神乞面面相对。
那两人一眼望到桑逸尘,即忙跪下,道:“师叔……”
话未说完,桑逸尘摇摇手,喝道:“这是什么时候,还要讲这套酸礼,有话快起来说。”
二女挺身站起,陈紫云道:“师叔什么时候到这里的,要到哪里去?”
八臂神乞一皱眉头,道:“到这不久,追赶一个魔头,被你们这一扰,却被他跑了。”
程玉玲道:“师叔,见到我英师弟没有?”
八臂神乞环眼一睁,两道冷电似的眼神,瞪在二女脸上,望了一阵,冷哼一声,道:
“他被几个老魔头逼下湖中去了。”
二女有如轰雷击顶,相对望了一眼,四颗泪珠儿滚滚而下,同时纵身,向湖边下扑。
八臂神乞见二女火急样儿,摇摇头,也顾不得追赶老妖怪,跟随二女身后,也疾跃而下。
梅香的惊叫声,在场的人都不禁心神一怔,不约而同的,停止攻击,放眼望去只见老妖怪把梅香架走。
草上飞虎简治宇,看阴阳老妖怪杜一光架梅香逃走,呼啸一声,几个魔头即展开身形,向左边峰上疾速跃奔。
燕赵双残和黔南一毒,立即跃身追赶,势子刚刚拔起,突闻湖中“哗啦”一声,接着水花四溅,见这瞬息的变化,把跃起的势子,又停了下来,就在这一缓之间,几个魔头已跃上峰顶,失去了视线。
水花后面跟着由湖中跃上一大一小两个怪物,黔南一毒欺身上前,双掌平胸推出,八臂神乞身悬半空一声大喝道:“苗兄自己人,使不得。”人随声到。
黔南一毒听到八臂神乞大喝声,把发出的掌势,又自动收回来。猛睁双眼,向两个怪物一望,见那两人外穿的防水油衣已经脱下。
只见是一老一少两个渔夫,年老的是一个年近期颐的老者,白发银须,面色赤红,身躯修伟。年少那个却是一个二十来岁,面目清秀的少年。
年老的那位把防水衣-脱,在场的人除了黔南一毒不认识外,一叶道人、八臂神乞和燕赵双残都认识那位老渔翁。
桑逸尘抢前一步,拱手大笑道:“老怪物,你的兴趣却不小,洞庭湖的鱼难道被你钓光了吗?怎么跑到这里钓啦。”说此,微微一顿,又道:“苗兄你们大概未见过面,老叫化替你们介绍。”
指着老渔翁又道:“这位是洞庭钓叟白耀南。”转脸望着黔南一毒又道:“这位是黔南一毒圣手苗大侠。”
洞庭钓叟仰脸一阵大笑之后,拱手作了一个箩圈揖,道:“久仰,久仰,几位的兴趣却也不小,是不是想发财来的呀!”
洞庭钓叟这话问的有点蹊跷,把几个名震南北的武林怪杰,问的瞠目结舌,半晌说不出话。
桑逸尘笑道:“老水怪,不要说笑啦,这荒山野岭,有什么财可发。老叫化一袭破褂,家无儿女,要钱何用?一叶道长世外之人,更是视钱财如粪土,燕赵兄弟和毒中圣手,一生仗义江湖,视财物如草芥。谁吃了饭没事,想到这人迹罕到之地方来发财。”
洞庭钓叟白耀南笑道:“海外的几个魔头,尚能知道这件武林至宝,几位名震江湖的怪杰,竟然不知。怪事,怪事!”
一叶道人问道:“白兄,你说的是不是盛传武林中的‘黄金人’兵刃?”
洞庭钓叟仰脸纵声大笑道:“我真还以为武林中人人敬仰,见闻广博的一叶道长,都不知道这件奇异的兵刃呢?”
桑逸尘笑道:“在百年前盛传一位清一真人,想把一条蛟龙除去,不但未能把蛟龙除去,反而自己葬身湖底,就是这儿吗?”
洞庭钓叟笑道:“那位前辈清一真人,他把时间和蛟龙估计错误,那不是蛟龙,但比蛟龙还要凶猛。”
黔南一毒笑道:“不是蛟龙,却是什么东西啊?”
洞庭钓叟道:“其名叫做乌鳞独角蛟,虽是龙种,可不能算龙。”
燕有义问道:“老伙计,你要说就说个明白,那清一真人所用的兵器,连海外的妖人,都想来打捞,究竟是一件怎样名贵的兵刃?”
洞庭钓叟道:“听说他的兵刃,是用黄金按人的模样铸成,名叫‘黄金人’。有两百斤以上,两只手却是用千年磁石镶上的,能吸接金属一类的暗器,他与人家动手,不怕人家偷放暗器。”
燕有义道:“这么一件好兵刃,可惜沉到这鬼湖下面,永世也没法拿上来了,可惜!可惜!”
洞庭钓叟放眼向桑逸尘一望,道:“老叫化,你不是想打捞‘黄金人’,赶到这荒山来?”
桑逸尘笑道:“老叫化是旱鸭子,就是知道这件武林怪兵刃,沉在湖底,还不是望洋兴叹无奈其何,我们来不是为这件武林兵刃,而是为了灵虚老……”他本来是说老牛鼻子,他看一叶道人,站在一侧不便出口,赶忙改口道:“为灵虚老道长的传门弟子,老朽的义子俞剑英安危而来。”
洞庭钓叟听了,不禁吃惊,叹息一声,道:“我以为是谁的徒弟,年纪轻轻的,就身具惊世骇俗的绝顶功夫,唉!可惜,可惜。”
桑逸尘蓦地欺身上前握着洞庭钓叟的手,不停摇晃着,道:“老怪物,可惜什么,你说,你说。”
洞庭钓叟道:“可惜几位来迟了一步,没有把一个后起之秀救下。”
二女听了有如巨雷击顶,惊得大叫一声,泪珠儿滚滚下落,道:“老前辈,看见我们师弟被魔头打落湖中死了吗?”
洞庭钓史道:“老朽不但亲眼看到,而且当时还尽力想抢救,可是你们那位师弟,落下湖中后,下沉的势道太疾,老朽和我这个小伙计都来不及抢救,惭愧,惭愧。”
一叶道人道:“老水怪,你不要找人开心啦,洞庭湖比起这个湖来有如小巫见大巫,就凭你在水中混了一辈子,难道不能潜下水去把人救上来吗?而且我看他,落水时并未受伤。
怎么落下湖就没有救,倒要请道其详了。”
洞庭钓叟长长叹息一声,道:“这湖名叫鬼湖,一百多年前那位清一真人老前辈,一身武功可以说空前绝后了,水陆功夫都超越侪辈,但他落到湖中后,就再也上不来了,以后有不少身负绝顶水上功夫的人,想打捞那件武林怪兵刃,都是只有下去的,没有上来的。”
桑逸尘摇摇头,有点不服气地道:“这小小的一个鬼湖,难道还藏有妖魔鬼怪吗?”
洞庭钓叟道:“妖魔鬼怪却是没有,但这鬼湖下面,有一股暗流不知由哪里来,流向哪里去,老朽好几次下去,都险些被疾流卷走。”
黔南一毒笑道:“我水上功夫虽然比不上白兄,但我在水势湍急的沪江上游,也还能上下自如,可否请白兄陪在下,下去查看一番,能不能把俞小侠打捞上来?”
洞庭钓叟点点头连连说道:“可以,可以。下去之后,感觉有股微微冲激之力时,必须千万小心,绝不可冒险下沉,如果再要下沉,就难抵住那湍急的冲力。”
说此,转脸望了小渔夫一眼,又道:“小伙计,这位名震西南的大侠,要我陪他下去,你也不能闲着,要死我们老少死在一起,要活也活在一起。这几位都是当今武林中的怪杰,本事大的不得了,如果承他们看得起,教你一两手绝术,你一辈子也享受不尽啦。”
小渔夫听师父这一说,赶忙向在场的几个怪杰,深深作了一揖,笑道:“晚辈白兴请各位老前辈多多指教。”
落声甫话,只听噗通三声巨响,三人都跃落湖中。
这时,二女泪流满面,用哀怜的眼光望着湖中,一瞬不瞬,芳心却在暗暗的祈祷,希望三人下去把英弟弟救上岸来。一叶道人叹息一声,道:“当今武林中,水上功夫,能强过白耀南的,可说绝无仅有,他说的也许实在。”
跛子燕有义道:“这几个老魔头,真不可小觑,这件武林兵刃,已失踪已有百余年,不为武林注意,却被他们查访出来了。”
桑逸尘道:“诚如白兄所说,湖底这样的奇怪,纵然是确实沉在鬼湖下面,我想他们也难称心如愿。”
三人跃下去约一个时辰左右,相继纵上岸来,黔南一毒摇摇头道:“白兄所说一点不虚,如果沉身湖底,除了海龙王,谁要想把人从湖底救上来,那也是妄想。”
二女听这一说,好似冷水浇头,凉了半截,哇的一声哭道:“英弟弟你的灵魂有知,姊姊跟你后面来啦。”说完,二女娇躯一晃,就想往湖中跳去。
桑逸尘抢前一步,两臂一张,一手抓一个,往后一拉,厉声叱道:“你们也要死么,孝燕还没有找回来,他一个二三岁的孩子,叫谁人去教养?”
陈紫云两眼泪珠儿滚滚而下,道:“师叔,叫我们怎么活得下去呀,不是我们想死,是天绝我们。”
程玉玲哭得更是伤心,嗫嚅着道:“师……叔我……们,不知哪来……这多磨难?”
“恩师剑诀,真本遗失,找回来的却是手抄本,孝燕又无下落,这一再的打击,叫我们如何禁受得起?”
桑逸尘眉头一皱,道:“怎么,你们找回来剑诀是手抄本,那真本呢?”
一叶道人道:“有这种事,我去找劣徒问问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说此,微微一停,又道:“老叫化,十五少林寺见。”
说完,一晃身形,跃起三丈多高,向数丈外落去,几个起落,人影便消失在峰顶之上。
黔南一毒接着说道:“桑兄,我很少到中原来,就此机会到冒兄家里去盘桓一两天,到时赴约绝不误事。”说完,向三人一拱手,即展开身形,疾驰而去。
桑逸尘看他们两人走了之后,对二女喝道:“牛鼻子的话,你们记不记得,三年前,他曾经说过这话,五年后武林中一场浩劫该应在他身上,老牛鼻子胸罗玄机,能知过去未来,这场浩劫才开端,俞剑英绝死不了,你们想早死给他看,是也不是。”
跛子燕有义道:“现在时间还早,我们在这儿守到天黑,看他会不会上来。”
桑逸尘猛的环眼一睁,向白耀南一望,见他又在湖边垂钓起来,纵声喝道:“老水怪你离开洞庭有多久了,老叫化和百拙大师联名的柬帖你收到没有?”
洞庭钓叟白耀南笑道:“柬帖我可没有收到,但已经听说了,这种关于武林千百生命的大事,只要我不死,就是丢掉一把老骨头,也要去凑凑热闹,老朽已追踪他们这几个魔头不少的时间了。你急个什么劲,接不接到请柬到期一定履约。”
桑逸尘道:“老水怪,你现在不去,还准备钓几条鱼带到少林寺去,那里的和尚是吃素,你不要破他们的戒规,当心不准入少林寺的大门。”
洞庭钓叟白耀南笑道:“这个我知道,不要你担心,那老魔头已丢了四个弟子在这鬼湖,可能不肯死心,还会重整旗鼓卷土重来。所以,我在这儿暗中注意,看他们的人能不能把鬼湖填满,老叫化有事请便,义子的事当为留意就是。”
桑逸尘笑道:“老水怪,你既然跟踪那般魔头很久了,他们的动向大概摸得很透彻吧。
能不能把详细情形告诉我们?”
洞庭钓叟白耀南,叹息一声,道:“阴阳老怪已经和他交过一次手,本已起程回老窝,留下一个女弟子在此探听武林动静。不知怎的他又折转来,动了打捞这件兵刃的意念。”
桑逸尘道:“你怎么这样凑巧,也赶到这鬼湖来了呢?”
洞庭钓叟白耀南道:“那件武林怪兵刃,我早巳知道沉在这湖底,动了好几次的念头,都因湖底暗流势急,而告失败,今年好久没有下雨了,恐怕暗流也因天旱而减去冲激之力,顺道来此一看,这湖底暗流一点也没因天旱而减少疾流的冲力。
陈紫云向洞庭钓叟一福,道:“老前辈,我师弟先到这里,还是那几位老魔头先到?”
洞庭钓叟道:“那几个老魔头,昨天就到了这里,阴阳老怪留在中原那个女弟子,不知今天由哪里赶来,与玄修老杂毛发生冲突,双方不合互相火并起来,后经少林寺那个叛徒,从中调和,玄修的弟子和阴阳老妖怪的弟子又激斗起来,阴阳老妖怪那个女弟子,被玄修老杂毛的几个弟子围攻,正当危险关头,那位小侠由草丛中跃出抢救阴阳老妖怪的女弟子。”
程玉玲怒道:“梅香那个鬼丫头害了他。我见了她时,把她的皮剥了,也难消心中的怨恨。”
桑逸尘道:“你说的梅香,是不是你过去的随身侍婢?”
程玉玲点点头道:“师叔,你见过她吗?我说的正是那个俏丫头。”
桑逸尘道:“难怪我看到她好像很面熟,原来是你三年前的那个随身侍婢,今天不是她,老叫化这把老骨头,已丢在这鬼湖边了。”
洞庭钓叟白耀南,道;“那个小姑娘,口齿、胆识、心计,都叫老朽佩服,就凭她一张嘴,周旋在几个老魔头之间,不但应付自如,反而弄得他们自相火并起来,老朽看到惊险关头,也在暗中助她几次。”
他们坐在湖岸,边谈边注意湖中的动静,那湖中就好似一面大镜子,平平静静的,水面连一点皱纹也没有。
燕赵双残和八臂神乞,感情甚笃,见老叫化心情沉重,不愿当即离去,现在看天色不早,驼子忽然站起身子,笑道:“老叫化,我们兄弟好久没有在江湖上走动了,想趁此机会到五指山去看位朋友,顺便邀他同来。十五那天,返回少林寺,绝不会有误。”
桑逸尘道:“哪一位武林中人隐居在五指山?老叫化还没有听闻到。”
驼子笑道:“老叫化不要装糊涂了,神医公子明你难道不认识吗?”
桑逸尘道:“神医公子明我怎么不认识,说交情恐怕不比你们薄,听说他隐居在棋盘岭,我还派人送他一份柬帖呢!”
驼子道:“不错,过去是隐居棋盘岭,他来到五指山是我们这次到中原来,途中得到的消息。”
桑逸尘道:“你们见到公子明的,就说老叫化和百拙大师邀他助拳。希望你们兄弟不要耽搁,到时务必赶回少林寺,磋商大事。”
跛子燕有义笑道:“我的腿虽然不方便,这点路还难不倒我,这约会绝误不了期。”说完,双双展开身形,向峰顶疾跃。
洞庭钓叟白耀南见燕赵双残走了之后,笑道:“老叫化,你是不是有意陪我在湖边过夜,如有这个兴致,我却再告诉你一点消息。”
桑逸尘冷笑一声,道:“老水怪,你一生都在水边,难道还怕被水鬼捉下水去了不成,还想用话把老叫化绊住吗?”
洞庭钓白耀南笑道:“老叫化还记得起生死不明,侠义道中人人共愤的长白三凶吗?”
桑逸尘脸色微变,追问道:“怎么?那三个为恶人间的败类,还没有死。”
洞庭钓叟点点头,道:“不但没有死,这次还想再度涉身江湖,大破杀戒哩。”
桑逸尘叹息一声,道:“这样说来,这次武林浩劫,是无法避免的了。三年前灵虚牛鼻子对我说过,五年后三山五岳中魑魅群起,中原武林道上,血雨腥风,不知要毁多少山野闲人和江湖中英雄豪杰。”
桑逸尘说完,站起身来向二女脸上一望,见二女眼蕴泪水,愁云深锁,他怕二女跳水殉情,在这水边防不甚防,稍微不慎,即可造成大错,还是离开这湖边为上。
心念一转,向二女问道:“你们两人落住什么地方,我们先回去静静地休息一下,再想方法寻找下落,在这里只有增加痛苦,与事无益。”
陈紫云眼流泪水,道:“我要在这里守着,见到英师弟的尸首之后,打捞上来,带回九华山排云岭。”
白燕儿也哭着道:“姊姊我也跟着你。”
洞庭钓叟听二女说得悲伤,而又重情,不禁感动地叹息一声,道:“人生最难看破的,就是一个情字。”
桑逸尘怒道:“你们哪怕陨身殉节,也不关老叫化的事,不过今天还没有证实俞剑英死亡之前,我叫你们走,就得跟我走,难道我叫化子管你们不了吗?”
二女看他真的发了脾气,哪里还敢多说,赶忙站起身子,道:“师叔,不要生气啦,我们住在富民镇的客栈内。”
桑逸尘道:“走!我们先回富民镇客栈休息,这儿的事,请老渔翁多留意就是,不要你们管。”
说完,转脸向洞庭钓叟,道:“老水怪,我那义子的尸首如果浮了上来,烦你打捞起来,叫令徒送个信,没有意外的事情发生,老叫化明天打早再来看看。”说完,晃身一手抓一个,直向富民镇疾奔。
桑逸尘和二女刚到富民镇镇头,黔南一毒和冒一奇,向八臂神乞迎面疾奔而来。
冒一奇望到桑逸尘和二女驰来,立即把前扑的势子停下,拱手道:“桑兄弟,少林寺到了两位奇人,把少林寺打的一塌糊涂,指名要桑兄和百拙大师迎接,不然就要动手烧和尚庙,百拙大师要小弟前来,找桑兄赶回少林寺抢救。”
桑逸尘听冒一奇这一说,双眉一扬,两眼中神光闪动,冷笑一声,道:“什么样的人生了三头六臂,竟敢口出大言,老叫化虽然无能,就是真要老叫化迎接,但也得先和他们较量较量。”说此,微微一停,又道:“你们先走吧!我随后就来。”
冒一奇笑道:“我约苗兄到舍下盘桓两天,本想邀桑兄弟同到舍下一去,可是桑兄事情多无分身术,若有机会定当柬邀。”
桑逸尘虽然是一位见多识广的怪杰,但这一连串的事情,也把他搞湖涂了,双眉一皱,道:“你们请便吧!”
说完,也不再理会冒一奇,即跃身奔入富民镇客栈,对二女道:“你们两人,住在这里候我,不许随便行动。惹我冒了火,从此以后我再也不管你们的闲事了。”
二女看八臂神乞大发脾气,赶忙跪下,道:“师叔,你去罢,我们谨遵你老人家的吩咐就是。”
桑逸尘道:“你们牛鼻师父的话,句句可靠,我老叫化还肯相信他的话,难道你们不相信吗?以牛鼻子的话来推测,俞剑英绝死不了。你们如果妄动,自作多情,俞剑英没有死,恐怕你们先到枉死城。”
说完,转身出店,这时,天已将黑,路上行人很少,他出了富民镇,即展开夜行术绝顶轻功,疾奔少林寺。
原来他们五个怪杰,刚离开少室峰,随后就来了一个身穿补丁贴补丁,短衣长裤,赤脚草履,一头蓬乱的长发,满脸油腻,身后背着一个大葫芦,那个大葫芦用铁链子套上,份量很重,手上拿着一根铁棍,疯疯癫癫的人。
左晃右摆,好像喝醉酒似的,他走到少林寺的大门口,大吵大骂,道:“你们做和尚,讲的是因果,应该不分贵贱,一视同仁。想不到你们狗眼看人低,瞧不起人,别人到你们少林寺,大吹大擂的摆队相迎,疯子到你们和尚庙,则充耳不闻,惹起疯子冒了火,就把你们这座秃头窝烧得片瓦不留。”
这时全寺的僧人除了看守寺门的两个小和尚外,其他的僧侣,都在内院听课。看守寺门的两个和尚正想转身向内通报,恰好达摩院主持洪禅上人,由内院走了出来,听疯子在大吵大骂,放眼一望,见疯子的一对眼睛闪出灼灼的光芒,脸色红润,知道是一位武林怪杰,赶忙双手合十,道:“不知施主光临,有失远迎,罪过!罪过!快请入寺待茶。”
疯子冷笑一声,笑声虽然不大,其音却尖锐震耳,笑声一落,猛的大喝一声,道:“秃头,你这样就叫做迎客吗?你们迎接别人怎么样迎接法,对疯子却只一个请字,想不到方外人,仍然离不开权势。”
洪掸上人见这疯子,不好应付,赶忙笑道:“施主请示出大名,好向掌门方丈通报,赶来迎接。”
疯子仰脸纵声大笑,道:“我又没有什么东西捐给你们这和尚庙,又不须上乐捐簿,你问我的名干吗?问得我冒了火,就把你这秃头一棍劈死,消我疯子心中的一口怨气。”
洪禅上人虽然年纪很大,功力深厚,他一向在少林寺主达摩院,很少涉足江湖,对武林山野奇人,见闻的并不多,来人自报说是疯子,听来很是陌生,只好说道:“请施主稍候,容老僧进去禀告掌门方丈出来迎接。”
疯子不与理会,屁股一歪,就地盘腿坐下,把背上的葫芦取下,口对着葫芦嘴,咕噜!
咕噜!如长鲸吸水,这一阵猛饮,起码也有好几斤酒下了肚。
洪禅上人转身疾奔议事殿,把来人形状向掌门方丈百拙大师,详细一说,百拙听后,对这么一个疯子模样的人也是不甚了解。
百拙大师又转问悟性,悟性仔细的想了好久,也只有摇头,这样一来,却把百拙大师弄得手足失措,不知好何是好。
若以本寺迎接贵宾大典相迎,对方不是具有崇高无比的身份,而以大礼相迎,有失少林寺的威严。听他说话口气那么大,又不是无名之辈,一个处理不当,就会得罪人,尤其这种山野奇人,个性特别怪,一句话不对,就要翻脸成仇。
他略一琢磨,便吩咐监院五老和洪禅上人加以戒备,自己和悟性师兄出外迎接。
百拙和悟性走出寺院大门,只见来人盘腿坐在地下,两眼紧闭,抢一步合掌笑道:“施主光临,弟子传事不明,致老衲未能远迎,尚望施主恕罪。”
疯子坐在那,好似泰山一般,百拙所说的话,他好像一句也没有听到,一动不动。
百拙只好提高嗓音,重复再说一遍。
疯子猛的一睁环眼,冷哼一声,道:“秃头,你们庙里的和尚死光了,就只剩下你们两人不成?”
悟性看疯子双眼一睁,眼光灼灼逼人,就知他内功深厚,不敢大意,赶紧合掌,道:
“施主来得匆忙,未能招集五老前来迎接,请施主原谅。”
疯子怒道:“你们这和尚庙迎接客人,对任何人都是这样子的吗?”
百拙道:“出家人不说谎言,本寺迎接客人,分好几等。”
疯子道:“有哪几等,请说出来听听,说得有理,我疯子宽恕你,如果说的不近人情,我疯子就要放火烧了你们的庙宇,免得你们狗眼看人低。”
百拙道:“第一等迎宾大礼,是接对本寺有名的观院主持人的,第二等由掌门率领监院五老和各院主持,这是迎接武林中人敬仰的前辈。第三等就是由主持人率领一二师兄弟,这是迎接较知已老友。普通的施主则随便由各院主持接待。”
疯子道:“我问第二等,要怎么样才算武林中的前辈,有没有标准。”
悟性笑道:“当然有标准啦!”
疯子道:“是甚么样的标准,我向你们两个秃头请教。”
百拙笑道:“行侠仗义,除暴安良,武功绝顶,年高得劭的,就可尊为武林前辈。”
疯子冷笑一声,道:“如果我把你们庙里的秃头,个个打得头破血流,能不能按照第二等迎宾礼法,迎接疯子呢?”
这时,监院五老和洪禅上人都由里面出来,听疯子口气这样大,目空一切,不禁心头冒火。但掌门人在场,不敢出言相激。
百拙掌门人涵养很深,听到这里,心中也有点冒火,冷笑道:“施主自谓身负绝技,能胜过我们,不但可以按照第二等迎宾大礼迎,而且可以用第一等迎宾大礼相请施主。”
疯子纵声大笑,道:“一言为定,我疯子如果胜不了你们这和尚庙的秃头,向你们庙中上千秃头磕三个响头。
悟静激发怒火,再也忍不住,手横方便铲,纵身跃出,喝道:“疯子,我们走几招试试。”
疯子笑道:“秃头,请慈悲我疯子吧!让我一两招,不然败在你的方便铲下,你们庙里,几千个秃头,见人磕三个响头,我疯子的头,就是铁打的,也要磕碎啦。”
悟静喝道:“疯子不要鄙舌啦,请赐招吧!”话声一落,挥动方便铲,呼的一招“横扫千军”击去。
悟静在少林寺的地位很高,武功亦很深厚,尤其天赋神力,他使用一柄方便铲,重达六十斤以上,他这一招又是怒极而发,威力奇大,铲头上寒光闪闪,一股疾猛劲风向疯子袭去。
疯子喝道:“秃头,好威猛的方便铲,疯子接不下啊。”
话声一落,身子未动,只听“扑哧”一声,由口内射出一根匹练般的水箭,正好射在方便铲头上。
悟静的方便铲虽然凌厉无比,但疯子口内喷出的酒箭猛力一激,铲锋被荡开,失去准头。
方便铲掠着疯子身边滑过,其身子却纹风未动。
悟静惊骇得收铲疾退,怔在当地,握方便铲的手,略略感到发麻。
只听疯子冷笑一声,道:“秃头,你是不是看疯子穷,没有什么可捐的,不肯慈悲超度。”
这几句话又激起了悟静的好胜心,挥动方便铲,欺身又上,方便铲一扬,“泰山压顶”
当头逼下。
疯子身子往前一迎,手上铁棍向上一挥,只听的一声,方便铲脱手飞出,被震落数丈之外。
在场的百拙、悟性、洪禅及其除的监院四老,看疯子功力这样深厚,只两招就把悟静的方便铲震飞,不禁个个脸上变色。
疯子震落悟静的方便铲后,纵声笑道:“少林寺七十二种绝技,受天下武林敬仰,这样看来,这一代却无杰出人才,不过图具虚名。”
洪禅上人看疯子震落悟静方便铲后,目空一切,心中大怒,一抡禅杖,抢前一步,笑道:
“施主,不要太自满啦,贫僧自信能和你对拆几十招,就请动手吧。”
疯子仰脸大笑,道:“疯子与人动手,从未先动手过,你秃头自量能与我拆上几十招,倒不必客气,尽你所能,只管向我疯子施展就是。”
洪禅上人自负武学在少林寺中,是第一高手,疯子那种盛气凌人,狂妄态度,哪能忍得下。
猛的一声大吼,禅杖横扫,风起七尺,一招“力扫五岳”,平向疯子扫去。
疯子见禅杖带起劲风扫到,知道比悟静的方便铲火候略微浓厚一点,拔身纵起,让开洪掸上人的一杖横扫,道:“秃头杖上功力却还可以,但只能对付一些绿林小丑,想凭你手上的禅杖,对付山野奇人,那就难登大雅之堂。”
洪禅上人一生中哪受过这等羞辱,不禁怒火千丈,突的身子凌空跃起,手中禅杖一招“盘龙飞舞”,卷着疾猛劲风,向疯子扫去。
只见疯子身若飞絮柳舞,身子微晃,轻而易举地避过洪禅上人这一招疾攻,喝道:“秃头,疯子先让你五招,绝不还击,你能在五招内,伤我一发,不论你们这个和尚庙,有多少秃头,决定履行诺言,不分大小,见人三个响头。”
洪禅上人见他身灵眼快,心头一惊,暗道:“此人武功之雄浑,在当今之武林中,恐怕就是当代三位江湖怪杰也不过如此。”
他心内想着,即展开少林寺中十八罗汉杖中的三记绝学,疾速抢攻,想在三招内把疯子伤在杖下!
就在洪禅上人展开疾攻的刹那,突然由峰下疾驰而来一名派守在山下的弟子,合十向百拙掌门一礼,即将一张纸笺呈交百拙掌门并耳语几句,即行离去。
百拙展开纸笺看了一遍,不禁面色这突变,持着纸笺的一双手,不住的抖颤,看完后把纸笺一捏,朗声说道:“洪禅师弟,请快停手,我们按照第一等迎宾大礼迎接钱施主。”
洪禅上人听到掌门人百拙吩咐下来,哪敢不遵,急忙跃开数尺之外,禅杖一收,对站在一侧的小和尚身前一抛,双手合掌,道:“施主武功盖世。老僧望尘莫及,得罪之处,请施主宽恕。”
疯子仰脸纵声大笑,道:“南山叟到啦,我北山疯子沾光啦。”说完,身形一晃,凌空而起,拔起五丈多高,呼的一声,从群僧头上掠过,活像一只大鹏飞翔,掠空飞去。
掌门听他说是北山疯子,不禁心内一惊,就在他这一怔神当儿,北山疯子钱鹏已跃身飞起,赶忙叫道:“钱大侠,钱大侠。”
钱鹏已飞出数丈之外,头也未回望一下,如电光石火般,向少室峰飞落。
百拙看他那疾速的身法,心头一震,暗道:“北山疯子这样的轻功,武林中确实罕见。”
悟性道:“你和桑大侠,联名的请柬,送了他一分没有?”
百拙道:“南山叟黄麟和他两人,一生行事。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只闻其名,恐怕武林中侠义道的人,谁也没有过他两人的面,请柬如何送达?”
悟性又问道:“刚才那位弟子送来的一张纸笺,我见师兄一看,脸上就变了颜色,那又是一件什么难事呢?”
百拙道:“刚才那守山弟子送来的纸笺,就是南山叟写来的,还不是责备我和桑大侠,瞧他不起,不给他请柬,要我和桑大侠向他当面解说。”
洪掸上人道:“当时你们考虑过没有,既然是邀请武林同道,维护武林千百生命,免遭劫运,就应该把武林侠义中人,完全发给请柬,不管他到与不到,意思尽到,人家也就不会藉口取闹了。”
洪禅上人这番话,听来好像是责备他们做事疏忽,这也是实在的道理。
百拙点点头,道:“我们也曾考虑过,我和桑大侠一商议,问题很多,不是联名写子帖子就可了事,武林小人物之多,何止千万,莫说请帖无法分送,就是接待也非易事。”
说此,微微一停,又道:“我们讨论结果,只有把所知的,请帖可以送达的就列入名单,无法送达的只好作罢,我们并不是瞧不起人,也并不是平常请客,我们是维护中原武林千百人生命而为,拼着被人责备,也只好由他,我想事后他们终会原谅的。”
悟性道:“南山叟这人脾气也怪的很,他现在已经来到这里,非要你和桑大侠迎接不可,他提得出做的到,尤其正是用人之际,却不可失之交臂,如果他翻了脸联合北山疯子再来闹一次,受损失的还是我们。”
百拙一皱双眉道:“现在桑大侠又不在这儿,并且不知道他何时回来,我想派个人去找他回来,再商谈一下,说不定还有不少的事故发生。”
正在为难之际,冒一奇正好迎面走来,百拙合掌道:“冒兄弟,你想到外面去走走?”
冒一奇笑道:“现在离本月十五,还有数日的时间,现在很多高手都集中在这里,魔头们再厉害,也不敢再来侵扰了。我想藉这机会以邀黔南毒中圣手苗兄到舍下盘桓一两日,便中向他请教一点疗毒技术。”
百拙道:“他和桑大侠走了,知道吗?”
冒一奇笑道:“他们去的地方我知道,现在我就想动身去找他,趁便返家了。”
百拙道:“冒兄,请你就便带个口信给桑大侠,请他火速回来,不然少林寺又要遭劫啦。”
冒一奇道:“这点小事,小弟一定办到。”说完,展开身形,向少室峰下疾奔。
南山叟黄麟把纸笺交给少林寺小沙弥,送给掌门和尚后,就在少室峰下一间小铺内,切了几斤卤牛肉,两只烧鸡,十斤高粱酒,边喝边等。
十斤高粱酒,都完全下了肚,牛肉烧鸡也一扫而光,由太阳当顶,喝到黄昏,也未见百拙和桑逸尘到来。
这时,有了几分酒意,不禁火上加油,掏出一锭银子扔在桌上,闪身走出店门,恰好北山疯子返来,把他拉回店内,两个都是酒桶,这一坐下对饮,喝了一个通宵,两人都吃得酩酊大醉。
南山叟站起身子,推开窗子一看,见天色大亮,笑道:“疯子你去闹过了,现在该我去啦。”
北山疯子钱鹏,道:“你怕不怕他们和尚多,要不要我陪你去。”
南山叟道:“你疯子敢去的地方,我黄麟当然敢去,你闲着没事,跟去看看热闹也好。”
南山叟带着酒醉,气忿难平骂道:“这两个老不死的王八蛋,狗眼看人低,他妈的,大邀武林同道,就不肯邀我们两人,我本来昨天送了一张纸笺,要他两人向我解说,这种维护武林千百苍生的义举,不邀我们是什么道理,我们哪件侠义事落后过人?”
北山疯子钱鹏不但性情乖张,而且滑稽突梯,他知大家都是侠义道,不会闹出什么大乱子,却故意加一把火,道:“人家没有把你看在眼下,就算了吧!又何必自己去碰鼻子呢?如果他们还把你当作一个人看待,你昨天已经给了他们警告,恐怕连夜就三拜九叩来迎接你,到现在都没有见到一个小和尚向你说一句,那还有什么可说,走吧,我陪你游山玩水去。”
南山叟怒道:“走,没那么简单,我不把和尚庙烧了,我也不算南山叟了。”
北山疯子笑道:“你是不是喝醉酒说酒话。出口怨气那未尝不可,烧庙还像话?”
南山叟道:“你怕死就早点滚,我非去斗个天翻地覆不可,看他们还敢轻视人不。”
北山疯子见这把火已燃着了,纵声笑道:“昨天我就去闹过一番,你给他们警告时,我正在那里瞎闹呢?”
南山叟一拉北山疯子的衣袖,道:“走,我们今天再去闹他一番。”说完,付了酒资,即向少林寺奔去。
这两个酒鬼,在武林中可说得上是一对难兄难弟,行事绝不畏首畏尾,眼见不平的事,说做就做,不管刀山油锅,都敢去试试。
两人出了店门,即展开轻功,疾驰少林寺,巡山弟子想飞报掌门人百拙大师。无如他们两人身法太快,已来不及,那些巡守山卡的和尚,想横身阻截,哪是两人的对手,略一伸手接招,都被两人打跑。
快要到少林寺门前,北山疯子道:“开玩笑瞎闹,只可一不可再,昨天我已闹过了,今天我看你的。”说完,即闪身跃开掩蔽身形。
南山叟奔到少林寺门口,对守门的和尚大声喝道:“快去叫百拙大师出来,向我磕头认罪,来迟一点,休要怪我无情,我就放火烧庙啦,看他躲到哪里去?”
话声一落,百拙大师已飞步迎出,监院五老和达摩院主持、武当山白云道长,也随后出来。
百拙大师放眼向来人一望,见他白须过胸,身材修长,脸色红润,穿着一袭粗布长衫,手握折扇,一摇一摇,神情很是潇洒。赶忙合掌,笑道:“这位施主,可是江湖盛传的南山叟黄大侠吗?老衲接迎来迟,请大侠原谅。”
南山叟性情本来就很暴躁,又是酒醉后,说话更不客气了,喝道:“少来这套客气,你是不是百拙秃头?”
百拙笑道:“老衲正是,本想候桑大侠返来,一同前去迎接黄大侠。”
南山叟冷笑一声,道:“我有两条腿,自己会走,要你接什么?”
说此,微微一停,又道:“你们两人联名邀请的是一些什么样的人物?”
百拙笑道:“我们为了挽救武林苍生,联名所邀的,当然是武林同道,侠义之流。”
南山叟冷哼一声,道:“你们所邀的是侠义之流,没有被邀的,那当然是鸡鸣狗跳小丑了,我今天却要斗斗你们这些自鸣侠义道的人。”
监院五老之一的悟法和尚,听他说话咄咄逼人,目空四海,心中早已发火,现在他自己提出来要拼个高下,哪还忍得住,手横方便铲,一跃上前,笑道:“老衲本寺监院悟法,不自量愿领教黄大侠几招绝学试试。”
南山叟放眼一望悟法,一阵冷笑,道:“你原来是这和尚寺中,监院五老之一,黄麟闻名久了,今天自然要一一领教你们和尚寺监院五老的绝学。”
悟法听他口气,根本就未把自己放到眼中,心中怒火突升三千丈,喝道:“好大的口气,不要徒逞口舌之利,拿真章实学出来试试。”
南山叟突然欺身上前,逼到悟法身侧,冷笑一声,道:“对,不要多说,咱们就比几招看看。”
悟法未见他移步作势,身躯一晃,就欺到自己身侧,心中暗暗吃惊,赶忙提气凝神,蓄势待敌。
南山叟左掌一扬,掌势刚起,突然山头上飞落一人,笑道:“南山叟你真要动手过招,你摸摸身上,有没有买棺材的钱?没有,我化子身上一毛不拨,你死了想要疯子贴钱买棺材,剥了我的皮,也办不到,你有钱先掏出来交给我,你死了我好替你买棺材收尸。”
南山叟听到笑声,把扬起的掌势,又自动放下,笑道:“疯子,昨夜请你喝了一个通宵,看你宿酒未醒,又想骗我的钱,打酒喝是不?”
北山疯子笑道:“你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和尚吃四方,疯子吃和尚,到哪儿弄不到酒喝,谁要骗你的棺材钱。”
南山叟道:“疯子,你不要打岔了,我死了之后,身上所有的财产都归你,买不买棺材,我死了什么都不知道,那随你的便。”
北山疯子冷哼一声,道:“你这家伙存心不良,想占疯子的便宜,我又不是你的儿子,想接收遗产。你死了暴尸山野活该,我绝不挖个洞把你盖上一锨土。”
南山叟道:“好了!好了!不要罗嗦啦!我死不了再请喝上三天三夜行吗?”说完,把手上握着的折扇伸出,又道:“疯子,你怕我说了不算,这个命根子,交你作抵押吧!至少还可换几顿酒喝。”
北山疯子伸手接过折扇道:“好啦,你就动手罢!”说完,身形一晃跃开丈余远,盘腿坐在地下,双眼紧闭,并不看他们的拼斗,拿背上葫芦移到前面,抓开葫塞,自顾自地喝起来。
在场的武当派白云道长师兄弟,看他们两人,无理取闹,心中忿忿不平,但人家找的并不是自己,也只好闭口不言,袖手旁观了。
站在一侧的少林寺掌门人、洪禅上人、以及监院四老,看他们两人,并非寻仇惹事,完全是寻开心,真是有苦难言,啼笑皆非。
南山叟见疯子跃开之后,笑道:“和尚你等的不耐烦了,来!来!你接招吧。”说完,左掌一扬,迎面击出。
悟法见他掌势劈到,方便铲往上一抬,想把南山叟劈击的掌势架开。
南山叟看他举铲封架,右脚踏半步,身子一侧,疾伸右手,这动作快的出奇,扬掌、侧身、上前、伸手,几乎是一个动作。
悟法看他欺身伸手抢夺方便铲,身子往后一仰,立刻抽身撤招,惊觉虽然已够快捷,但南山叟的行动比他更敏捷。
不待悟法的招势撤出,右手已握住方便铲柄,即时稳住为桩,右手猛的一收,想把悟法的方便铲抢夺过来。
悟法是天生神力,见南山叟抢夺方便铲,暗忖:“你这叫做“班门弄斧”。立沉为桩,施千斤坠,稳住身形,握方便铲的手,暗中加劲往回拉。
只听沙沙一阵轻响,那鸭蛋粗细的铲身,骤然加长,原来九尺多的铲柄,变成了一丈七八尺长。
这时站在一侧观看的人,脸色都很凝重,而且都贯注了全神,只见那方便铲越来越长,到了两丈二三尺左右。
南山叟大喝一声,道:“你还不肯撤手。”说完,一送一收,方便铲已夺了过来。
悟法的脸上,完全变了颜色,心内不住的血翻气涌。
悟静看在眼里,两手互相搓了几搓,向前一跃,伸手握住悟法的一只左腕,暗中提了一口真气,运起本身数十年打坐练气的功力,暗助悟法散去的真力,导回丹田。
悟法立时感觉一股热流循臂而上,很快周行四肢百骸,心内血翻气涌立即平服,两人手拉手退后一旁站着。
只听北山疯子大喝一声,道:“南山叟,有两下子,只一招就获全胜,请你喝上一口功酒。”说完,呼的一声从口内喷射出一道匹练似的酒箭,直向南山叟面上射去。
南山叟喝道:“疯子,你一辈子没有洗脸漱过口,臭死啦,谁要喝你这邋遢酒。”说完,把夺过来的方便铲向空中一抛,双掌一扬,对着激射而来的酒箭劈去。
那喷出的酒箭,被猛力掌风一激,向四周飞溅,好像天女散花似的,周围三四丈内都是密密的酒点,溅得在场的人,满脸都是气味。
百拙掌门人却未想到两个游戏风尘的怪物,竟会玩出这样的恶作剧来。
一阵酒气夹着怪味冲鼻,心里一阵翻滚,就要作呕,赶忙合掌,低宣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善哉。”
悟仁和悟义,看他们两人,目空四海,不择手段的戏弄,怒喝一声,双双跃出,一个手横禅杖,一个两手各执一柄戒刀,合力夹击南山叟。
北山疯子钱鹏看和尚不讲江湖道义,想以多为胜,笑道:“南山老怪,我看你这把老骨头,算是丢在这和尚庙啦,你胜他们一个,他们来两个,胜了两个来四个,四个变八个,这和尚庙有的是秃头,你的武功再好,也没有办法对付他们这种既是车轮战法,又是群打群殴,想不到天下闻名,武林中人人敬仰的少林寺,竟是这么不讲理。”
百拙掌门大师,听北山疯子当着武当派白云道长师兄弟,这么一阵吆喝,脸上确有点挂不住,不禁青一阵白一阵。
少林寺数百年来,一向都是执着武林牛耳,从未受到如此的羞耻,想不到会碰上这两个不可理喻的武林老怪物,心中不禁又气又恨。
本想传下去,集中全力,把这两个老怪物毁了,但一想过去的声誉,不能因一时之忿,而把它断送。只好把怒火忍下,置之不闻不问。
南山叟以一双肉掌,对付两个武林高手围攻,虽不致落败,但一时之间要想胜人家,却也不易。
但听北山疯子这一阵吆喝,他放眼同百拙一望,看他还顾不顾荣誉,只见他脸色青变白,由白变青,知道他心中已够痛苦的了,内心中也感觉北山疯子这玩笑太过火了一点儿。
南山叟这一思索,分了不少心神,身法略慢,悟仁的铁禅杖趁势一招“指天誓日’,禅杖带着急风向胸前袭来。
他即忙一矮身,禅杖由他的头发上滑过,不禁暗暗吃了一惊。
悟义的两柄烂银刀,善于带起逼人刀风,一片寒光,向他的双腿扫来。
南山叟这时双腿微曲着,想躲避这疾猛扫来的刀风,实感不易,就在千钧一发的当儿,身子顺势往后一仰,展开就地十八滚,滚出一丈以外。
北山疯子看他连遇险招,尤其看两个秃头,每一招每一式,都是置人死地的招式,心里感到不平,他也存下了“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心,把少林寺闹个天翻地覆。
见他又在闪避悟仁和尚的禅杖,笑道:“南山老怪,不要尽管避招啦,秃头出手不肯留情,还有什么交情可讲,拼命干吧!放倒一个够本,打倒两个赚下一个。”
悟性涵养极高,目视北山疯子开这种叫人难予忍受的玩笑不算,又要出言挑动,心情亦十分激动,来不及多想,一横禅杖,怒道:“钱施主,你这样做法,也未免太过份,实在使人忍无可忍了。”
北山疯子钱鹏冷笑一声,道:“我又没有以人多胜少,不是要命的玩艺儿,算不得什么过份,值不得大惊小怪。”
南山叟冷笑,道:“你们仗着秃头多,用车轮战法不说,还要群打群殴,你们这不是惹事,是什么?”
悟性怒道:“施主,你既然自恃武功绝顶,敢作敢为,老衲陪你走几招试试。”
北山疯子冷哼一声,道:“我疯子身无长物,什么事情不敢做,惹我冒了火,我就放火烧这和尚庙。”
悟性喝一声,跃起一丈多高运起功力,挥出一杖,只听呼的一声,向化子劈下。
悟性功力深厚,这一击力道非同小可,但听杖风呼啸,当头罩下。
疯子见仗风逼临头顶,右脚往后一撤,身子微偏,手上铁棍,竟迎着悟性的禅杖扫去。
悟性暗道,你这是自找苦吃,我这一禅杖下击之力,至少也有千斤,看你这皮包骨的身躯,竟敢和我硬架硬接。
就在悟性心急转动之间,禅杖和铁棍已然相接,只觉一股绵柔之力,循臂而上,悟性突感两臂微微一麻,臂上劲力顿失。
自己一杖下击之力,却被对方用至高内家气功化解开去。
悟性吃了一惊,猛提丹田真气,脚站镇山实地,一收禅杖,施展出少林寺镇山绝术“十八罗汉杖法”,但见杖影如山,呼呼风啸。
北山疯子钱鹏硬接了他一招,感到一股很大的压力,心中也是暗吃一惊,忖道:“这秃头功力果然不凡。”
他也立即展开毕生精研出来的三十六招铁棍法,这套铁棍法,是集平生心血研创出来的,施展开来,威势绝伦,变化诡异。
两人武功各有各的造诣,尽展所长,这一场激斗打得只见杖影棍风,不见人影,一时间谁想得胜,却也不易。
南山叟这时也被两个和尚逼得激起真火,一出手就是内家真力。
他们本来都是侠义道中人,并无恩怨可言,在初动手时,彼比出招,都还存着点到为止之心,激动真火之后,也手就大不相同了,每招每式,都是拼命的打法。
悟性和疯子打到十招后,疯子大声喝道:“秃头,我们已经打过十招啦,你的十八罗汉杖法,还有多少招,你琢磨琢磨看,把十八罗汉杖法使完,能不能慈悲了我,如果自量无法送我登极乐,我们就休息一下,让我疯子喝几斤酒之后,再从头打起。”
悟性冷哼一声,道:“施主,不要自鸣得意,你的一套棍法虽然奇异难测,老衲自信能接得下,尽你的所长施展吧。”
疯子怒道:“秃头,哪来这么狠的心,叫你停一停,让我喂饱肚子再打,竟然不肯,我肚子里的酒虫,因此而饿死,从今后不想再喝酒,这笔帐我和你一辈子算不清。”
北山疯子口里虽然滔滔不绝在讲个没休,但他的棍法,施展得更是凌厉。
南山叟只凭一双肉掌,对付两个武功高手夹攻,不但没有败象,而且愈战愈勇。
悟仁和悟义两个和尚,以雷霆万钧之势,联手并攻,仍难占上风,不由脸上浮现着无限惭愧。
悟仁求胜心切,猛的一招“毒蟒出穴”,带起一股劲风,直向南山叟当胸点去。
南山叟见和尚出招这样歹毒,哪里是出家人的行径,有了拼命的决心,杖风点来,不避不闪,右腿向后退半步,身子微侧。
疾伸右手,向悟仁点到的禅杖抓去,手法快捷至极,大喝一声,“撤手”。
悟仁见他伸手抓来,即想抽招换式,无奈南山叟的手法大快,已感不及。
就在他心念一转之间,禅杖已随声脱手,好在他松手还算快,身子站在原地未动。
他若想争夺,那苦头就吃大了,南山叟内功深厚,又是存心要夺悟仁的禅杖,把全身真力,都暗运在右臂之上,他抓到掸杖时,禅杖上已探深陷下一道手印。
南山叟抢夺悟仁禅杖之前,已把时间计算好了,看悟义在他的左面向自己进招。是以,右腿往后退半步,即使禅杖夺不来,也不至腹背受敌,借禅杖挡住自己胸前。
他刚把禅杖夺到手上,悟义的两柄烂银刀,寒光闪闪的向他拦腰扫到,就势一挥,夺过手的禅杖,恰好把悟义双刀拦开。
南山叟有了一根禅杖在手,如虎添翼,即刻展开掸杖反攻。
悟仁自术成出师之后,也曾在江湖上经历一番,会过不少高人,和自己打成平手的也不过少数三五个人,受过这样的羞辱,不禁面红耳赤,热泪盈眶。
仰脸望天,长叹一声,举掌猛向自己头上一击,竟想自碎天灵而死。
悟道看他竟要以死来遮羞,不禁吃了一惊,即忙闪身跃到悟仁后面,疾伸手指把他手上的要穴点了。喝道:“你这是何苦,胜败乃是武林中人的常事,兵刃出手,也不是什么奇耻大辱,就值得一死吗?”
悟仁只觉肘间一麻,劲力顿失,手臂不由自主地垂了下来,转脸一望,竟是悟道师兄,听他这一说,再也不好意思站在当地,缓缓退后站到洪禅上人的身侧。
南山叟展开反击后,悟义已难支持,被逼步步后退。
悟道看此情形,也顾不得什么声誉了,即刻跃身上前展开两柄烂银戒刀抢攻。左手刀“日月争辉”,右手刀“云龙三现”,但见寒光闪闪,向南山叟背后卷去。
百拙大师看他们都激动了真火,打得激烈,大家是同道,又无过节可言,谁胜谁败,都不是荣耀之事。
在这种局面之下,感到束手无策,叫他们停止吗?这两个怪物,更是得理不让人,又不知再要玩什么更难堪的花样,群打群殴,把两人打伤打跑,对自己的声誉,也是得不偿失。
心中在想着,一对眼睛却望到白云道长的脸上。
白云道长看百拙大师用期待的眼光,望着自己,已知道他的心意,无非是想叫自己出来调解,但自己站在客居地位,尤其见他们两个怪物,没有什么道理可讲。说得好,大家都高兴,万一说不好,却是惹火烧身,他只顾在心里琢磨,应该怎样说才恰当,但想了很久,也没有想到恰当的措词,其实他只要挺身从中斡旋,事情不会闹到这个地步。
就在白云道长穷思的当儿,突然山少室峰下,传来一阵长啸声。
疯子听峰下响起一声长啸,纵声大笑,道:“南山老怪,要命的到了,赶快抢攻呀,迟了我们就捞不到本了。”
啸声愈来愈近,这时,百拙大师已听出啸声,是谁人所发,不禁脸上泛起微微笑容。
悟性和疯子钱鹏拼过二十招后,仍然难分胜负,彼此都存了敬佩之心。悟性听那啸声,是八臂神乞到了,只要他一到,事情就好办了。故此,他出招比以前更加谨慎小心,只守不攻,免得在这片刻之间造成大错。
疯子见他突然改变,只守不攻,感觉奇怪,笑道:“秃头,怎么啦?不肯慈悲我疯子。
疯子活到世上受罪,想死却没有人肯打发上道,大概活罪还没有受够,阎王老子不肯勾消生死薄。”
话声刚落,只听一声人笑,道:“且慢动手!”话落人到。
疯子猛攻一招,向后疾退五步,定神望去,眼前站着一位身躯修长,身穿百绽大褂,赤足草履,一头短发,满脸袖污,颚下留着一寸多长的花白胡须的人,笑道:“有趣!有趣!我疯子一辈子做不起一件衣服,我想江湖上绝没有和疯子一样的人,想不到老兄也这样寒酸,我们两人大概攀得上交情,称得起志同道合的穷朋友啦。”
桑逸尘听他这一说,又抬头向南山叟望了一眼,他们也停了手,虽然没有见过面,但闻名已久,大笑一声,道:“两位可是江湖盛传,绿林闻名丧胆的钱鹏和黄鳞吗?”
疯子笑道:“不错,疯子是我,那个穿长衫白胡子老怪物叫黄麟。”
南山叟跃身疯子侧,喝道:“钱疯子,你的疯病又发啦,非医治医治不可,见面还没开口说话,就想和人家攀交情,看你这付长像高攀得上吗?不怕害臊丢脸。”
桑逸尘听了南山叟之言,心中很感不悦,但一想自己这次联名柬邀武林同道助拳,亦有不当之处,只好把不悦之心散去,笑道:“这次几个武林败类,联合一帮魔头,欲和武林道一争长短,压服各派各门,他们已经发动,想分别征服,眼看他们声势不小,老叫化和百拙大师,不忍武林千百生命遭劫,迫不得己,才联名柬邀武林同道助拳………”
疯子抢着说,道:“老叫化,你既是当了化子头,有这么大的喜事,怎么不通知一声,叫我们赶赶热闹,填填肚皮。”
桑逸尘仰脸纵声笑道:“请吃请喝,老叫化子不请你们是自然之道理,这种出力卖命之事,哪有不请之理,可是两位和我化子一样,连破屋都没有一间,叫老化子和老和尚,到哪儿去请你们?”
百拙大师移步过来,合掌笑道:“刚才失礼之处,尚请两位施主恕罪。”说此,微微一停,又道:“请稍站片刻,老衲入内,吩咐职司弟子迎接两位入寺,容老衲一尽地主之谊。”
疯子猛的睁眼向南山叟一望,笑道:“南山老怪物,你有没有意思入寺,瞻仰天下闻名的少林寺,我疯子住破庙宿荒山野岭惯了,见了这雄伟壮严,巨殿绵连的和尚庙,尤其我这邋遢样,实不敢登大雅之堂。”
南山叟笑道;“佛像与我无缘,无意瞻仰,你疯子不敢进去,老朽更是不敢了。”
百拙道:“两位施主,到了寺门口,都不肯进寺让老衲尽地主之谊,也就太看老衲不起了……”
桑逸尘见他们两人不肯入寺,心念一动,即忙笑道:“两位既不愿人寺,接受百拙大师的招待,那么由老叫化作东,请你们到少室峰下,喝个痛快如何?”
疯子笑道:“这样请我们两人,倒真有意打扰一顿。”说此,转脸望南山叟一眼,又道:
“老怪物,你去也不去?”
南山叟笑道:“我的吃饭家伙,还押在你手上,打扰桑大侠我却不敢,由我作东请你们吧!”
说着,转眼望着站在一侧的白云道长,又道;“这几位道长怎么称呼,还没有请教,请一起去吧!”
桑逸尘指着白云道长笑道:“这位武当派掌门人白云道长,你们没有见过面。”
南山叟笑道:“久仰!久仰!想不到今天在这儿,能见到望重四海,受天下武林同道敬仰的武当掌门,真是幸会!幸会!请一道去喝几杯如何?”
白云道长微微笑道:“贫道无德无能,承黄大侠夸奖,愧不敢当。”说完,介绍两位师弟和南山叟北山疯子见礼。
疯子笑道:“想不到向来一毛不拔的老怪物,今天竟然这样慷慨了,这倒是破天荒的怪事啦!”
南山叟喝道:“你这疯子真有点下三赖,说话全不老实,我昨晚才请你喝了一个通宵,酒都还没醒完,就撒赖不认帐了。”
疯子笑道:“我穷疯子一文莫名,不吃你的,难道还想吃我的不成?”
南山叟道:“谁不知道你疯子一辈子,只知道装疯卖傻撒赖,张口白食作弄人。”
疯子道:“不要徒逞利口了,你出钱我替你邀客,这可以吧!”说完,拱手让客。他向百拙望了一眼,笑道:“老和尚,恕我不邀你,免得破坏你们这和尚庙的戒规。”
百拙大师笑道:“老衲本想一尽地主之谊,施主感到寺内严肃不惯,寺中数百年来,都是如此规矩,老衲不敢破例,请施主原谅。”
疯子眼望八臂神乞笑道:“听说你也是酒中仙,武功造诣疯子比不上,和你拼酒量却不知鹿死谁手。”
桑逸尘笑道:“说酒量不是老叫化自豪,这一辈子还没有碰过敌手,老兄弟的酒量如何,没有领教过,今天老叫化非和你较量较量不可。”
百拙大师道:“老衲平时不能喝酒,为了招待客人,寺内还存着有酒,等下老衲派弟子,送两罐来,表示地主之谊。”
南山叟笑道:“多谢啦。”说此一停,又道:“请。”请字一出口,身子跃起,向峰下疾奔而去。
六个人都是身负绝学,就当代武林中来说,均是一等一的高手,这一展开身形,各人施所学有意暗较轻功脚程,真是捷如流星,快如疾弩。
六人一阵奔驰,到达少室峰下,除了桑逸尘提前一步,较高一筹,他们五人都在伯仲之间,不先不后,并肩到达。
进了饭铺,南山叟掏出了两锭大元宝交店伙计,道:“去,把你们店中的好酒好菜,尽量地搬来,吃完后算帐,不够时再给你。”
店伙计接了银子,转身如飞而去,忙着烫酒备菜。
店伙计已刚把酒菜搬来,四个小沙弥,也抬来了两大罐泡红枣的酒,打开来酒色橙红,香气四溢。
北山疯子,看摆的杯子太小,一口一杯,都觉不过瘾,即刻吩咐伙计,把杯子收去,换大碗来。
伙计一会儿,捧来六只汤碗,一个碗至少可容一斤酒,小伙计打开酒罐泥封,每人给舀了大碗。
北山疯子端起面前的大碗酒,笑道:“我疯子今天要借花献佛先敬各位一碗,把肚子里的酒虫安置好,免的它作怪。”说完,如长鲸吸水,片刻喝的点滴无存。
桑逸尘见他开始就这样的豪饮,酒量看来定是惊人,笑道:“钱兄,你这是想先声夺人,来个心理攻势,把人吓住。白云道长师兄弟和黄大侠的酒量如何,我不知道,老叫化却不怕。”端起碗也是一饮而尽。
白云道长笑道:“我们师兄弟,可没有两位这种宏量,奉陪几杯,还可免强,要我们拼个不了不休,却只有甘拜下风。”
师兄弟三人,也一仰脖子,咕噜!咕噜几声后,各人的一大碗酒,也下了肚。
南山叟黄麟笑道:“疯子是猫子三口水,无后劲,吓不住人,我觉得一碗太少,每人先喝十碗再说。”
这十碗酒,至少也有十斤左右,他-口气喝光,这样宏量,把个嗜酒如命老叫化都震住了。
这一场酒喝的大家晕头转向,八臂神乞却把要事也忘记了,十碗酒下肚之后,豪气大放,不停的找人拼杯。
他正喝的兴致勃勃之时,忽然走来一个身着淡装紧衣的少女,只见她面似芙蓉,秀眉瑶鼻樱桃小口,牙齿如雪,两瞳似水,腰如细柳,可称得上娇体如花,秀逸若仙。
一进门就向六人裣衽,道:“请问在座的老前辈中,哪一位是桑老前辈?”
桑逸尘放眼一望,却不认识,倒不知找自己有什么事,笑道:“小姑娘是何人门下,找老叫化有什么事?”
那小姑娘上前一步,从身上掏出一封书信,双手呈给桑逸尘后,猛退一步,微微一福,也不等八臂神乞的回话,即转身向店外疾奔。
桑逸尘接过信封,抽出信笺一看,只见上面大意写道:“顷闻阁下与百拙大师,联名共邀武林同道于本月十五日齐集少林寺,共同维护武林劫运而救众生,此种舍已为人之义举,实为我辈称道,如此盛会,乃为武林中数百年之创举。
灵虚老道何德何能,敢称武林第一奇人。素闻阁下与灵虚老道,交称莫逆,请费神转告灵虚老道,到时拨冗前来,藉此武林同道济济一堂之机会,一较高低,以正名位。
灵虚老道如藉故推辞不到,除和在场高手印证武技之外,当趋九华山排云岭决斗灵虚老道。
九疑白发姑娘
桑逸尘看完这封信,仰脸沉思良久,也想不想这白发姑娘是谁。一跃身走出店外,想问问送信来的小姑娘,白发姑娘是什么样的人。
他追出去一看,哪还有小姑娘的影子,返回坐位后,白云道长看他眉头紧皱,笑道:
“桑兄,有紧要事吗?”
桑逸尘点点头,道:“刚才那位小姑娘送来这封信,是一位署名九疑白发姑娘派人送来的,十五日那天,她要和灵虚上人决斗,以正武林名位。这位白发姑娘是谁,老叫化却没有听说过,不知你们知不知道白发姑娘的来历。”
白云道长摇摇头,道:“贫道很少涉足江湖,对武林道都很生疏,看她署名白发姑娘,可能她的青春幸福都完全为潜修武功而断送了。”
南山叟黄麟道:“此人可能从未在江湖上走动过,不然连见多识广的桑大侠,都不知道她的来历。”
疯子笑道:“这人不但把一生幸福送在潜修武技上,可能还有一段秘史,见了灵虚上人,或许知道她的来历。”
桑逸尘道:“这件事却叫我老化子作难啦,灵虚牛鼻子,行踪飘忽,想找他自不容易,既然白发姑娘把事托老叫化,只好赶到排云岭一看,尽尽人事。”
说此,微微一停,又道:“两位兄台远途跋涉而来,反叫黄兄破费,老叫化一生虽然不拘这些小节,心中也感惭愧,等返来后,由老化子作东,再请你们几位喝一顿,这就失陪了。”说完,跃身疾奔出店。
白云道长师兄弟也随老叫化之后,辞别南山叟和北山疯子返回少林寺。
桑逸尘奔出客栈,也没有返少林寺和百拙交待一声,连二女那儿的事也把它抛诸脑后了。
立即直跑九华山,他心急如焚,脚程尽量加速。
这天申时光景,已到九华山排云岭下,放眼一望,在黄昏暮色中,只见一条白影电奔而来。
眨眼之间,已到了八臂神乞面前。
桑逸尘细看面前的白猴子,伤势已经痊愈,他见了桑逸尘就躬身作揖,高兴地跳着脚,咧开大嘴吱吱怪笑。
桑逸尘问道:“灵虚牛鼻子在不在山上。”
白猿玉奴点着一颗猴头,咧开大嘴,两声怪啸,伸手向峰上指了一指。
桑逸尘已明了他的意思,发出一声长啸,声如龙吟,直冲霄汉,纵身一跃,向那千寻峭壁直奔上去。
他跃上峰顶,穿过千竿绿篁,直向灵虚上人打坐房中冲去,把房门一推,见一张木云床上坐着一个道装老人,合掌闭目,面泛笑意,脸色赤红,修躯清神,白发长眉,一派仙风道骨,飘然出尘。
桑逸尘双目圆睁,神光如电,巡视灵虚上人,猛喝一声,道:“好啊,你这牛鼻子老道,自鸣三界五行高人,全没一点志气,人家骂你牛鼻子无德无能,一点也不错,几个老魔头前来,你却躲了。让三个孩子去拼死,等他们走了之后,你又偷偷地跑回来。晓得你牛鼻子是这样一个怕死的人,老叫化真不该赶来,让那几个妖人,把你的老窝烧了,看你到哪里去打坐?”
灵虚上人睁开眼,合掌一礼笑道:“老怪物谢谢你啦。”
桑逸尘仍寒着脸,喝道:“你知不知道,你的衣钵弟子俞剑英,被阴阳老妖怪和玄修等几个魔头,逼下鬼湖淹死了。”
灵虚上人微笑道:“英儿被人逼下湖中淹死,只怪他学术不精,这值得什么大惊小怪呢?”
桑逸尘怒道:“好啊,你牛鼻子好狠的心啦,俞剑英死了,当然不足一提,但他是你牛鼻子的徒弟,你一手教出来的,就连一点师徒之情都投有了吗?更不怕人家笑你牛鼻子无能吗?”
灵虚上人微微一笑,道:“不错,英儿是我的徒弟,但我只教他武功,并没有保证他一辈子不死,更不能保证他打遍天下无敌手。”
桑逸尘听他说这些话,气得眼冒金星,怒喝道:“老叫化把你当作一个德高望重的人,却想不到你牛鼻子竟是这样无情无义,走!走,我们两人再打一架,拼个你死我活。”说完,抢前一步,伸手就要去拉灵虚上人。
就在这一刹那间,门外传来一声:“师祖。”的小孩子叫声,跟着声音进来一个二三岁左右的孩子,长得甚是清秀。
灵虚上人笑道:“孝燕,这是你义祖父,隔了几天没有见到啦,你还认识吗?快请你义祖父坐。”
孝燕很是乖巧,上前叫了一声义祖父,拉着老叫化的破绽大褂,往灵虚上人云床对面木椅上去。
桑逸尘满肚怒火,一见到孝燕,便烟消云散,笑道:“乖孩子,我坐!我坐!不要把我大褂拉破啦,义祖父没法子做新的。”
这时,白猿玉奴,手捧玉盘,端来一杯茶放在竹几上,用手指了指,意思是叫八臂神乞吃茶,然后躬身一揖退去。
桑逸尘见灵虚上人尽弄玄虚,心中又是气,而又敬佩,却不知如何说才好,仰脸一阵沉思,道:“牛鼻子你到了少林寺,孝燕是你把他带回来的吗?”
灵虚上人笑道:“这么一个不知事孩子,在大敌环伺之前,跟着他们父母,那是多么危险。无意之中,见孝燕被一个姑娘,抱到一老婆子家寄养,我留下一张便条,便叫白猿抱回山来了。”
桑逸尘道:“我三年前带二女上排云岭,你曾经说过,五年后三山五岳中魑魅群起,中原道上血雨腥风,那不知要毁了多少山野奇人,江湖中豪杰英雄,这一次算不算你所说的武林斗的一场浩劫。”
灵虚上人摇头,脸上微笑突然敛去,闭目没有答话。
桑逸尘见他不愿回答,一皱眉头,喝道:“牛鼻子,你先不要把眼睛闭上,我还有话问你。”
灵虚上人睁开眼睛笑道:“桑兄,你有活尽量说吧!今天我们都没有事,可以畅谈,以后恐怕就难得有这机会了。”
桑逸尘道:“有人写信给我,要老叫化转告你牛鼻子,本月十五日,请你到少林寺决斗,以正武林名位,不知你肯不肯去?”
灵虚上人笑道:“我已活到一百多岁的高龄,我没有你那样雄心了,要名位有什么用。”
桑逸尘笑道:“人家找的是你,不是找老叫化啊!你不去她就要到你排云岭来,不管你躲到什么地方,都要把你牛鼻子找出来,你想避让安宁,我看不会这么简单。”
说着,从百绽大褂内,掏出白发姑娘写给他的那一封信,道:“你自己去看吧!写信的人我也弄不清楚,绝对不是我假造的。”说完,把信掷给灵虚上人。
灵虚上人接过信封,抽出信笺一看,面上的笑容,也突然敛去,道:“竟然是她……”
桑逸尘道:“她是谁?我怎么从未听说过?”
灵虚上人笑道:“她将近百年未有在江湖上走过,你不知道,或许是真的,竟然在十五日要到少林寺,这人性情很怪僻,你们却要应付好,免得闹出意外。”说完又把双目闭上。
桑逸尘笑道:“她的来历,牛鼻子可以说给我知道吗?”
灵虚上人摇了摇头,没有答话。
桑逸尘一连问了两遍,他只笑笑仍然不答,老叫化知道牛鼻子有难言之隐,也不再追问,笑道:“牛鼻子,到期你去不去,我可不管,但我已经当面交给你看了,我已算尽到责任啦。”
灵虚上人笑道:“一生能交到你这样热心的朋友,也算难能可贵了。”
桑逸尘站起道:“老叫化这次死不了,有机会我再来排云岭上看你。”说完,转身就往外走。
灵虚上人道:“桑兄,恕贫道不远送……”
桑逸尘走出房屋即开轻身术,直向富民镇连夜疾奔,到了富民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