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 苦水小镇

  上回说到在座众人一听到“神秘刀客”几个字,不禁相视愕然,一时之间,热闹喧哗的饭店,顿时变得鸦雀无声,个个暗想:这个胆大狂妄的少女,不会是个疯子吧?什么人不去招惹,却去招惹神秘的刀客,那不是寿星公吊颈——嫌命长了?莫非这位少女一身武功奇高,才不把神秘刀客放在眼里,公然向神秘刀客挑战?

  好一阵,没人敢应声站出来。思思对小婷说:“丫头,显然神秘刀客没在这里,要不,他就是一个胆小鬼,不敢站出来见本女侠。”

  独眼老人却给吓出了一身冷汗,连忙说:“小姐,你快坐下来吧,神秘的刀客不在这里。”独眼老人希望不要惹事,吃完面赶快离开这里,不然,就会闯出大祸来了。

  的确,思思是任性而为,小婷是天真无知。她们主仆两人,都没有江湖经验,不闹出大祸来才怪。

  独眼老人话刚说完,一个二十岁左右的青年汉子笑嘻嘻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一身穿着四不像,军汉不是军汉,平民又不是平民,流氓无赖不是流氓无赖,更不像闲游浪荡的有钱人家子弟和武林中人。他也许是喝多了两杯,走到思思面前,对思思说:“小姐,你是叫我站出来吗?”

  思思看了这四不像的青年人一眼,惊讶地问:“你是神秘的刀客?”

  青年人挤眉弄眼地笑着说:“不错!不错!我就是神秘的刀客。小姐,你要我站出来干什么?”

  小婷又嚷了起来:“你是神秘的刀客吗?干吗你身上没有刀的?”

  “刀!?刀,我有呵!”青年人在自己身上乱摸起来,“咦!我的刀呢?怎么不见了?不会在路上掉了吧?要不就是给人偷去了。”

  在座的客人们不禁哄笑起来,这哪是神秘的刀客,就是连一般刀客也称不上。一个刀客,手头吃饭的家伙,时刻都不会也不敢离开,怎会丢掉或给人偷了?这个家伙,不是饮醉了酒,恐怕也是个小无赖,找机会和这无知的少女说话,讨少女的便宜。这么说来,他们却成了天生的一对,也有热闹看了。

  小婷问:“不是吧,你的刀怎会丢了的?”

  青年说:“我也不知道呵!”

  “你是真有刀还是假有刀的?”

  “真有!真有!刚才我进店来,明明还是有刀的,怎么一下就不见了?”青年人说着,竟在地上四处找寻起来。众人见此情景,更是一发大笑。有人看出,这个小流氓,是有意挑逗那个自命为女侠的女疯子。有人笑着问:“小兄弟,你那把是什么刀的?”

  “一把生了锈的铁皮小刀,用来裁纸也不管用,只可以削泥巴。奇怪,这样的刀,也有人偷去了。”

  小婷怔了怔:“什么!?你的是一把生了锈的铁皮小刀?”

  “是呀,而且还没有刀柄的,实际上是一片烂铁片,不成刀。”

  小婷问:“你这算是刀客吗?”

  “算呀!有刀的人,不是刀客是什么了?”

  “那你干吗称为神秘刀客?”

  “没人知道我是刀客,也没人瞧得见我身上的这片烂铁,你说神秘不神秘?”

  小婷被这个嬉皮笑脸的小无赖弄得哭笑不得。这个小无赖一下又高兴地跳起来:“我找到我的刀了!”说时,走到饭店门口的门板下,拾起一片生了锈的铁片,还拂去了铁片上的尘土,在手上扬了扬对小婷说:“我没有骗你吧?我不是有刀吗?”

  众人更是哄堂大笑。思思感到自己受了这个小无赖戏弄,恼羞成怒,“嗖”的一声,利剑出鞘,剑尖骤然贴在小无赖的心口上,扬了扬眉问:“你是不是想死了?”

  这个小无赖一下吓得手足发抖,手中的刀片也掉了下来,害怕地说:“你,你,你这是干什么?”

  “你敢戏弄本女侠,信不信我一剑挑了你?”

  “我,我,我没有戏弄你呵!是,是,是你叫我站出来的,我敢不站出来吗?”

  “我叫神秘刀客出来,你是吗?”

  “是呀!我不是神秘刀客,站出来干吗?”

  “好!你是神秘刀客,我就杀了你。”

  “你,你,你别吓我,你干吗要杀我?”

  “因为你杀了我的七师兄,本女侠要为他报仇!”

  “你,你,你一定弄,弄,弄错了。我敢杀人吗?平时我见我娘杀鸡也吓得躲开了,我这把小铁片恐怕连一条小虫子也杀不死,能杀死人吗?你,你,你快,快,快点将这冷冰冰的剑拿开,不然,我会给你吓死的。”

  独眼老人这时过来劝说道:“小姐,在市集可杀不得人,不然要吃官司的。”

  小婷也说:“小姐,显然这个人不是神秘的刀客,连一般的刀客也不是,是一个不知死活的疯子,杀了他,也让人笑话小姐。”

  这个小无赖一下愕然:“咦!你怎么知道我叫风子了?”

  小婷说:“你真的是疯子呀。”

  “是呀,因为我娘生我时,外面刮好大的西北风,所以就叫我为风子了,说我是大风的儿子。”

  独眼老人说:“小哥,你快走吧,别再惹得小姐生气,一剑就杀了你。”

  小婷也说:“疯子,你还不快给我们滚出去,是不是真的想找死了?”

  风子问:“你家小姐不杀我了?”

  独眼老人说:“小哥,走吧!走吧!”

  “好!我走!”

  这个不知死活的小无赖风子,慌忙跑出饭店,一转身便不见了。店小二一时愣着,竟然忘记了去追讨饭钱。

  一场闹剧就这么收场。小婷劝仍在生气的思思说:“小姐,他是一个疯子,别理他,我们坐下吃面吧。”

  窗口那张桌子的一位剽悍汉子走了过来,问:“你们要找神秘刀客?”

  小婷说:“是呀,你不会就是神秘刀客吧?”

  汉子冷笑一声:“神秘刀客我不敢称,但称为刀客,却是绰绰有余。”

  小婷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我只想知道,你们找神秘刀客,不知有多少斤两?”

  小婷不知道江湖中人常用的语言,不知道多少斤两就是有多少本事的含意。她问:“我们寻找神秘刀客,跟我们有多重扯得上吗?我们有多少斤两,也犯不着要告诉你。”

  众人一听,又是哑然失笑。这主仆两人,显然从没有在江湖走动过,不谙江湖上的言语和规矩。这样出来行走江湖,不床底下破柴——撞大板才怪。就算她们的武功很好,也会吃亏,遭人暗算了也不知道是什么回事。

  这汉子听小婷这么一说,蔑视地瞟了她一眼:“你这黄毛小丫头,简直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我不知道,难道你知道了?你说来听听,天有多高,地有多厚了?”

  “你——”

  “我怎么样了?你也说不出来吧?”

  这汉子觉得跟小婷说下去了,简直是白费口舌,便挑明了说:“你家什么小姐想寻找神秘刀客,问问她赢不赢得了我手中这把刀,赢不了,乖乖地给我滚回家去,别在江湖上出乖献丑了。”

  思思说:“这么看来,你和神秘刀客是一伙人了?”

  “我没资格与神秘刀客是一伙人,只是看不惯你们这种目中无人的态度,教训教训你们。”

  “原来这样,你想和本女侠动手过招?好!你出招吧。”

  小婷讶然:“你是有意跑过来和我们过招的呀,我们招惹你了吗?”

  “你们目中无人,傲慢自大,我看不惯。”

  “你不是更目中无人吗?”

  汉子一掌拍来:“小丫头,你给我滚到一边去。”他想一掌将小婷拍到一边去。

  小婷轻灵闪开,利剑一下对准了他的掌心,逼得汉子急忙收掌。他想不到这么一个小丫头,出剑这般的快,有点讶然地问:“看来你这小丫头是有些斤两的。”

  小婷说:“你以为我带剑出来,是装模作样吗?”

  “好!那我就先教训你这小丫头,然后再教训你家小姐也不迟。”汉子将刀拔了出来。

  两人刀剑相见,吃饭的客人们纷纷避开,胆小的,便跑了出去,怕祸及自己。店小二一见这情景,连忙摇手哀求说:“别打!别打!小店是小本生意,经不起打闹,打烂了碗碗罐罐桌桌凳凳,今后小店不用做生意了。求求两位客官,要打到外面打去。”

  这汉子一掌将店小二拍到一边去:“你少给本大爷口罗嗦!本大爷就是要在这里当众教训这小丫头。”

  小婷说:“你这人怎么这般野蛮不讲理的?你打小二哥干吗?要是打烂了这店里的东西,你赔得起吗?”她又对思思说,“小姐,你护着老人家和大嫂到一边去,我也要教训这个野蛮又目中无人的大汉了,婢女不行,小姐再来。”

  “丫头,你小心了,别让他认为我们是好欺负的。”

  汉子再不答话,猛然一刀向小婷劈来。小婷刚刚在六盘山上与山贼们交过手,有了一些交锋的经验,而且还有了信心,此时她紧握剑柄,暗运内力,举剑相迎,手虽然有些麻,但不至于震飞了手中之剑。看来这条汉子,与山贼大胡子的气力不相上下。小婷便不再与他刀剑相碰,剑走轻灵,飘忽不定,以招式取胜。

  崆峒剑法是中原武林一门上乘的剑法,尽管小婷还练不到上乘佳境,对付江湖上的一般高手,仍可招架得住。这个汉子,在刀法上是比大胡子强一些,却没有大胡子出刀时的凶狠和敏捷,加上饭店中的桌桌凳凳,妨碍了这汉子的刀法发挥。小婷身材娇小敏捷,行动如兔,凭借这些桌桌凳凳,闪过了汉子一连几十刀的击出。恨得这汉子一连几刀,将一些桌椅劈烂砍翻踢飞,空出地方来要砍翻这个小丫头。他一连串的进攻,反而给小婷出其不意的剑招,划伤了手脚,他却没有一刀能击中小婷。他击中的不是桌子就是椅子,有的还是小婷机灵踢过来让他劈砍的。汉子是越战越怒,小婷却是越战越有信心。这比在崆峒山上与小姐过招练剑更好玩。以前她不知道一些剑招的奥妙在什么地方,现在呢,她是有了一些领悟了,多少明白了什么剑招在什么情况下可以击中敌人;什么剑招可以化险为夷,反败为胜。要论真正的功力,小婷是不及这汉子的。

  汉子急了,要是连这小丫头也胜不了,今后自己怎么有脸在江湖上混下去?他蓦然一下跃起,举刀就向小婷凶狠劈来。这是刀客们一招最为凶狠可怕的刀式,名为飞雪盖顶。这一刀不但刀势威猛,也快如电闪,小婷想闪开也来不及了,就是不给这怒极的汉子劈死,也身受重伤,终身残废。在这千钧一发之时,观看的人们全身血液似乎凝结了,有的闭上眼睛不敢看小婷惨死在刀下的情景。

  也在这千钧一发之间,那个小无赖青年突然冒冒失失地闯了进来,低着头不知是寻找什么,也不看店内的情景,鬼使神差般撞着了小婷,将小婷撞到一边去,自己却落在了汉子的怒刀之下。人们又惊叫一声,认为小无赖必死无疑,就是怒极的汉子想收刀也来不及了。

  小无赖给吓慌了,仰面翻倒,人翻倒双腿却竖了起来,脚尖不偏不倚踢在了汉子握刀的右手腕的列缺穴上。汉子手一麻,“当”的一声,手中的刀落地,也在这刹那间,小婷手中之剑迅速击出,刺中了汉子右手的曲池穴。无论是小无赖的脚尖,还是小婷的剑尖,似乎是同时击中了汉子右手。在这瞬息之间,谁也看不清楚是谁先击中这汉子的。普遍认为是小婷,因为她剑尖带血,令汉子废去了一条右手臂,也吓得他弃刀负伤跃了开去,从而救了这个冒失闯进来的小无赖,没有成为汉子刀下的冤魂。

  霎时间,刀光剑影全消,以汉子负伤弃刀后跃开而宣告战斗结束。人们惊讶地看着,有的人深深嘘出了一口长气。小无赖仍直挺挺躺在地下,动也没有动。人们以为他给吓死了。小婷暗暗感激这个小无赖撞开了自己,才有机会出剑反击,便走过去看他。初时还以为他真的给吓死了,俯身用手在他鼻子试试还有没有气息。谁知这小无赖不但呼吸均匀,两只眼睛还滴溜溜地打转。小婷问:“你没有事吧?”

  小无赖问:“我死了没有?”

  “你死了还会说话吗?”

  小无赖一下坐了起来:“我真的没有死?”又四下望望。

  “没死!你这小无赖,会长命百岁哩。”不知为什么,小婷对这小无赖有了好感。

  “不会吧?我还能长命百岁吗?”

  “好啦,你快起来吧。我问你,你干吗慌慌张张、冒冒失失地闯了进来,是不是想找死了?”

  “我怎会找死呵!我是想找回我那把生锈的小刀。”

  “什么!?你是进来找刀的?”

  “是呀。你们赶我走时,我慌慌忙忙地又将刀掉在这饭店里了。”

  “这样一把生锈的小铁片,对你很重要吗?”

  “当然重要啦!没有了刀,我能称刀客吗?”

  小婷不禁笑起来:“算了吧,你还想称刀客呀。想保住你的命,今后最好别称刀客。”

  “不称刀客,我称什么了?”

  “称什么都好,就是别称刀客。”

  “好好,那我今后称刀霸。”

  “什么!?刀霸?你想吓人吗?”

  人们一听,又笑了。一个是天真无知的小丫头,一个却是不知死活、胡说八道的小无赖。他们的对话,又怎不令人发笑?思思说:“丫头,你别跟这个小无赖疯疯癫癫说话了,小心他们又会向你下手。”

  小婷一看,跟那受伤汉子同来的三位持刀汉子,叉着腰忿忿不平地要找小婷算账。

  在小婷和小无赖风子对话时,三条汉子也慌忙跑到受伤汉子的身边问:“你怎样了?伤得重不重?”

  受伤汉子说:“我,我,我手的下半截好像不听使唤了。”

  一个眉毛有刀疤的汉子说:“快让我看看,伤在哪里,能不能医治。”

  他们一看,这一剑伤,何止是击中了手腕上的曲池穴,更挑断了一条筋。看来小婷在情急中刺出的这一剑,不知轻重,挑断了这汉子的筋脉,就是能治好,这条手臂也是报废了,今后不能动刀。这无异断了他的一条手臂。

  三个汉子恨恨地说:“这小丫头出手太狠了,我们不杀了她,也要砍下她一条手臂才解恨。”

  三个汉子扶受伤汉子坐到一边去,就来找小婷算账了。小婷问:“你们想干什么?”

  刀疤汉子说:“小丫头,你废了我们老二的一只手,我们也要将你一条手臂砍下来。你是自己动手,还是要我们动手?”

  另一麻脸汉子凶狠地说:“你不动手自断一臂,要我们动手,那断的不是一只手,而是你的脑瓜子了。”

  小无赖愣头愣脑地说:“你们说得太过严重了吧?他的手不是仍好好的么?怎么说废了的?我怎么看不出来?”

  麻脸凶恶地吼道:“你懂得什么,给老子滚开!”说时,一脚飞起,将不知死活的小无赖踢飞到店外去了,小无赖口吐鲜血摔在地上爬不起来。

  小婷一见大怒:“你太野蛮了,他不过说一句话,你就将人踢飞了?要是踢死了他,你怎么赔?”

  麻脸汉子“哼”了一声:“这么一个小无赖,死了活该。”他话没说完,不知为什么,刚才踢人的腿,顿时感到奇痛,站立不稳,“叭嗒”一声,坐在地上站不起来。

  刀疤汉子和另一个汉子看了愕然:“你,你,你的腿怎样了?”

  麻脸痛苦地说:“我刚才给那小无赖一脚,不知为什么,用力过猛,脚腕处给扭伤了,脚筋好像断了一样。”

  观看的人们更是愕异起来。这是怎么回事,被踢飞的人受伤吐血,踢人的人同样也不好过,受了伤,坐在地上站不起来。不会是有人暗中出手,用暗器伤了这麻脸吧?显然不会是小丫头,小丫头没有动。难道是她家的小姐、自命为大女侠的那一位?

  小婷不去理睬这麻子叫苦叫痛,急切奔过去看小无赖伤得多重。小婷见他口吐鲜血,急切地问:“你伤得怎样了?”

  小无赖说:“我,我,我心口好痛,看来我这一次真的会死了。可惜,我还没有找到我的刀。”

  小婷听了骂又不是,笑又不是,说:“你受伤这么重,还找刀呀?”说着,从身上掏出一个小瓷瓶,倒两粒小药丸出来,说:“快吞下,它可以医治你的伤。今后,你别乱说话了。”

  小无赖问:“这药能不能起死回生?”

  “你又没有死,起什么死,回什么生?”

  “不不!我想我吐了这么多血,一定会死的。不是起死回生的药,我服下它干吗?”

  小婷没时间跟这小无赖多解释了,她看见小姐已和那两个汉子交起锋来,自己得赶快回去相助。她将两粒药丸塞进了小无赖的嘴巴里,说:“你想不死的,就赶快吞下去,我没时间理你了。”

  小婷提剑参加了战斗,一边说:“你们两个臭刀客,联手欺负我小姐一个人,不害羞吗?亏你们还是牛高马大的汉子。”

  刀疤汉子放开了思思,举刀向小婷劈来。“好!那让本大爷先收拾你这个小丫头。”

  刀疤、麻脸等四个所谓的刀客,其实是静宁州横山上的四个山匪,武功不相上下。他们风闻苦水镇这间饭店的女老板娘极有姿色,人更风骚,经常陪过往客人饮酒,武功也有两下,便老远从横山赶来庄浪县的苦水镇。要是这位女老板真的如人们所说的风骚、善饮,便打算掳她到横山上做压寨夫人。可是当他们风尘仆仆来到苦水镇饭店时,女老板外出不在,只好坐等这位风骚的女老板回来。在饭店中,他们听闻在六盘山上,有两位女侠一夜之间,将大胡子一伙山贼全挑了,相视愕然。他们和大胡子匪徒素没来往,但互相之间也有默契,井水不犯河水。现在听闻大胡子他们一夜之间给两位女侠挑了,心中不禁悚然。想不到这时,思思和小婷也进店用饭。他们既惊喜思思的美色,就是她身边的小丫头,姿色也颇为动人。小婷虽然只有十三岁,但西北边陲一带的人,不论男女,身材都比中原、南方人长得高大。所以小婷虽然只有十三岁,身材却与中原妇女一样的高了,十三岁,更是一朵含苞待放的芙蓉花。这四个匪徒顿起色心,想将她们和女老板一起掳回横山上去。但见思思和小婷都身佩宝剑,不知思思、小婷的武功如何,心下惊疑不已,一时不敢鲁莽行事。

  后来见思思语惊四座,扬言叫神秘的刀客站出来,不由相视骇然。难道她们主仆二人武功奇高?还是不知死活?随后又见一个更不知死活的小无赖,自命为神秘刀客站了出来,戏弄思思和小婷。初是惊讶,后是哑然而笑。这么一个所谓的大女侠和小丫头,是一对雏儿,不但不懂江湖上的事,更不谙世道,她们应该没有在江湖上行走过。这样的人,就是武功再好,也好不到哪里去。想将这两个雏儿抓过来,那是轻而易举。于是出现了其中一个汉子,前来向思思、小婷生事了……

  刀疤汉子和思思交手,几刀之后,便看出了思思的武功不如她身边的小丫头,冷笑一声:“你这样的武功也配称女侠,敢向神秘刀客挑战?还是乖乖随我回去,做一个押寨夫人吧。”

  思思似乎招架不了两个山贼,要不是刀疤汉子想活擒不想刀伤了她,恐怕十多个回合后,就会给这两个山贼联手抓了。小婷一进来,刀疤脸便放开了思思,来对付小婷。思思独对一个山贼,便能应付自如了。

  一时之间,双方交战十分激烈。蓦然间,一位风情万种的三十来岁的妇女出现了,眼角眉梢都似在含笑,娇喝一声:“你们都给我停手!”说着,一把弯刀伸出,分开了刀疤汉子和小婷的交锋,随后另一条汉子也跃了出去,不再与思思交锋。尽管他武功要胜思思一筹,但思思那上乘的崆峒派剑法的招式,令他非但伤不了思思,反而一不小心,为思思的剑所伤。

  这山贼停下来,愕然地望着这位丰姿绰约、满面含笑的妇女问:“你是什么人?”

  妇女哪怕是带怒,似乎也在笑,她说:“你们在我店打烂了不少的桌椅家具,还不知道我是什么人?”

  刀疤汉子一怔:“你就是这店的女老板聂五娘?”

  “既然知道我是什么人,还敢在我店撒野?说!你毁坏了我这么多东西,该怎么赔?”

  刀疤脸笑着说:“这么一个鸟店,别说一间,就是十间,本大爷也赔得起。”

  妇人眯起眼笑起来:“原来大爷是位财神呀,我真眼拙了。怪不得放肆将我店的东西全打烂了。但我怕你这个财神爷赔不起。”

  “赔不起?本大爷连你也可以买下来。我看,你也别在这小镇抛头露面,陪人饮酒了。跟我们回去,你就是要天上的月亮,本大爷也可以给你弄下来。”

  聂五娘更是笑得花枝抖动,似在卖弄风情地说:“你大爷真有本事呵!”

  小婷在旁却天真地说:“大话骗人!天上的月亮你也摘得下来吗?那你现在去摘下来给我看看。”

  小婷这句天真的话,弄得刀疤脸几乎下不了台。聂五娘却笑着说:“小妹子,你别为难我的财神大爷了。现在月亮还没有出来,他想摘也摘不了。”

  “你真的相信他能将天上的月亮摘下来?”

  “小妹子,我不大相信,但我对月亮不感兴趣。真的能摘下来,我店那么小,也摆放不了。我讲求的是实实在在的银两,他真的能将一万几千两白花花的银子拿出来,就是我卖给了他们,也不在乎。”聂五娘说完,又笑问刀疤脸,“财神爷,现在你先赔我店里的一切损失吧,不多不少,有一千两银子也够了。”

  另一汉子说:“要一千两?”

  “嗨!我说的已是最少的了。你们打伤了我的一个伙记,又惊吓了我店的客人,损坏桌子七八张,长凳十多条,碗碗碟碟无数。还有,你们踢伤那一个小兄弟,难道不用赔偿他的医药费吗?恐怕你们赔一千两还不够用。我算是吃亏一点,将就一下算了。”

  那个小无赖风子趁势坐在地上大叫心口痛,说:“他踢得我多痛呵,我要他们赔我三百两银子。”

  中年妇女聂五娘含笑说:“你们听听,他一个人的医药费就去了三百两,还有受惊恐的客人,每人也得赔他们十两八两银子吧?”

  这山贼说:“你这不是狮子开大口吗?”

  “哎,别这么说,你们是大财神爷,一千两银子对你们来说,如九牛身上拔去一毛而已,你们不会拿不出来吧?何况你们连我也想买下呢。你们知道,我的身价是多少?”

  刀疤脸问:“多少!?”

  “多少,我一时也说不出来。过去,有位刀客经过这里,一眼就看上了我,愿出五千两银子将我买去,我还不愿意,说,没一万两,别想买得我走。现在你们想带我走,这一万两银子是怎么也少不了。”

  刀疤脸嘿嘿地笑了:“本大爷今后的银两任由你使,能令你花也花不完。”

  “现在呢?”

  “本大爷恐怕一文钱也不会出。”

  “呵!听你大爷的口气,是不愿赔了?”

  小无赖坐在地上忿忿地说:“我那三百两银子,那不无望了,让我空喜欢一场。”

  刀疤脸望了小无赖一眼:“你想要本大爷的银子,本大爷就给你一刀。”

  “我要你的刀干吗?你这把刀好是好,值三百两银子吗?”

  有人对小无赖说:“你别异想天开,他说给你一刀,就是一刀砍了你,打发你去阴曹地府向阎王爷要。”

  “不会吧,他不给我银子,还要杀我?”

  小婷说:“你以为他不敢吗?我劝你别痴心妄想,大白天里发梦。”

  女老板聂五娘又风骚地问刀疤脸:“你真的一文钱不赔?”

  刀疤脸说:“你我今后是一家人了,还赔什么?跟我走吧。”

  “你一文钱不赔,我会跟你走吗?我就是愿意跟你走,恐怕有人不答应。”

  “谁?!谁敢不答应的!”

  小婷说:“是我呀。”

  “你这小丫头,算是哪一条葱?不但你,就是你的什么小姐,也得跟我们一块走。”

  聂五娘对小婷说:“小妹子,你先别说话。”她又对刀疤脸说,“不答应我跟你们走的,不单是这位小妹子,还另有其人。”

  小无赖这时又说:“对对!还有我也不答应。女老板要跟你们走了,那我今后还能来这家店里白喝酒吗?”

  小婷又是愕然,问小无赖:“你是白饮酒的?你跟这女老板很熟吗?她不收你的钱?”

  小无赖挤眉弄眼地说:“差不多。”

  聂五娘笑着说:“小妹子,他是名副其实的一个痞子,我看在他不时到我店里打杂,才不收他的酒钱。现在,我有正事要跟这位财神爷说,你们别打岔了。”

  小婷说:“好呀!我不说,你说吧。”

  刀疤脸却对聂五娘说:“本大爷只想问你,除了这两个不知死活的小东西外,谁敢不答应了?”

  聂五娘亮了亮自己手中的弯刀:“就是这把弯刀。”

  “弯刀!?”刀疤脸怔了怔。

  “是呀,你要是胜了我这把弯刀,我一文钱也不收你的,跟你走。要是你败了怎样?”

  “败了,本大爷赔偿你店的一切损失。”

  “世上有这么便宜的事吗?”

  “你想怎样?”

  “除了赔偿外,应当众向我赔礼道歉,今后不准再来苦水镇闹事。”

  “好,一言为定。”

  聂五娘对小婷说:“小妹子,你和你家小姐闪到一边去,由我来打发他。”

  小婷担心地问:“你能胜得了他吗?”

  “小妹子,要是我败了,技不如人,只好跟他们走了。不过你放心,我没两下功夫,又怎敢在这小镇上开店做生意?恐怕早给人家吃掉了。”随后,她又对刀疤脸说,“财神大爷,请出招。”

  “好,那你小心了。”刀疤脸说着,一刀威猛凌厉地击出。聂五娘身形闪开,顺势也一刀挥出。刀疤脸急忙回刀招架。“当“的一声,火花飞出。显然聂五娘的劲力不小,刀法奇特,一招就化被动为主动。聂五娘这一闪身挥刀的招式,却深深地印在了小婷的心中,令她在以后与人交手时,也采用了这一招式,化被动为主动。

  转眼之间,聂五娘与刀疤脸交战了十多回合。聂五娘的奇异弯刀法,不是中原武林各派的武功。刀过之后,刮起一阵旋风,令对方往往出招落空,也令对手近不了聂五娘之身。

  思思和小婷看得呆了。女老板是哪一门的刀法?自己可从来没有见过,似乎是关外一带少数民族的刀法。很快,聂五娘不但击落了刀疤脸的刀,也将刀疤脸一脚踢飞了,摔在地上爬不起来,算是给小无赖出了一口气。

  另一个与思思交过锋的匪徒,骤然提刀朝聂五娘身后扑来。聂五娘手中的弯刀脱手,旋转飞出。令人震惊又讶然的情景出现了:在空中旋转的弯刀,不但震落这匪徒手中之刀,也划伤了他的手臂,同时弯刀更飞回了聂五娘的手,这更是有别于各门派的武功。

  这个匪徒吓呆了,站在那里不敢动。聂五娘冷艳地笑了一下说:“你最好别乱动。这一次是我飞刀留情,没有划开了你的喉咙,只划伤了你的手臂而已。再敢乱动,莫怪我取了你的性命,让你横尸大街上。

  这个匪徒定过神后,惊恐地问:“你,你,你,你就是在大漠上不时出没的女游侠飞旋弯刀?”

  “对不起,那是过去。现在我已是苦水镇饭店的女老板。”

  飞旋弯刀女游侠。思思和小婷不知道,但大漠边陲一带的人们和过往商人,几乎无人不知。她的成名比神秘刀客更早。五年前,她一下从江湖上消失了,谁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想不到飞旋弯刀女游侠,一下在这小镇上出现,还是一位扬名一带的风情万种的女老板,大出人们的意料之外。

  独眼老人也听闻过这女游侠的威名。那是边陲大漠上赫赫有名的一位奇女子,骑着一匹马,在边陲一带神秘出没。她在马背上能飞刀杀人,十丈以外取人性命。为富不仁的商人和富豪们,说她是一位可怕的马上飞盗,但穷人家却赞她是一位劫富济贫的女侠,专门惩治贪官和行凶的歹徒。这样一位女游侠,独眼老人从来没有见过,想不到现在却有幸目睹其风采。

  聂五娘走到仍愣在地上的刀疤脸面前,问:“你说过的话算数?”

  刀疤脸一听说这位美艳而风骚的女老板聂五娘,竟然是以往在大漠上消失了五年的女煞神。江湖上有人传说,这位可怕的女煞神,在一次大风暴中,埋葬在黄沙之下了。看来自己真是色迷心窍。当自己见到这把弯刀时,应该想到是女魔头的兵器。可是现在说什么也迟了。他面带惊恐地说:“在下遵守,在下遵守,望女侠饶命。”这时,他再也不敢称本大爷了。

  “好呀,那你赔偿我店的一切损失。”

  “可是在下身边没有这么多银子。”

  “有多少?”

  “只有五六十两左右。”

  聂五娘想了一下说:“那我就将就一点,你们将五十两银子留下。四匹马留两匹,作为赔偿,你们走吧。”

  “多谢女侠大恩。”

  横山这四个匪徒,各人身上都带了轻重不同的伤,灰溜溜地牵着两匹马,垂头丧气离开了苦水镇。一场风波平息了。

  小无赖待匪徒们离开后问聂五娘:“你干吗不将他们所有的银两和马匹全留下来?”

  “小兄弟,不要逼人太甚,不要赶人太绝。要是没有马匹和一些银两留给他们,回去的路上他们一定是十分的辛苦,必定怒气冲天,日思报复。我留给他们一线希望,使他们有所悔悟,减少怒气。”

  “你武功这么好,还怕他们来报复吗?”

  “我倒不怕,只担心惊扰了小镇上的百姓。不过,我谅他们今后也不敢来生事了。”

  “他们留下的银两,能赔偿店中的损失?”

  “加上马匹,也差不多。”

  聂五娘又说:“我也不在乎他们的赔偿,但一点也不叫他们赔,就不足以教训他们了。”

  “老板娘,你很会做人。可是我那三百两银子的医药费就完了,我这一脚不白挨了?”

  “你这小无赖,真的是想要三百两银子?”

  “这是你老板娘说的,我没有说。”

  “我也不过顺口说说而已,真的要赔偿医药费,也不能赔给你。”

  “不赔给我,赔给谁了?”

  聂五娘一指小婷:“要赔,就赔给这位小妹子,是她的药丸,医好了你的伤。”

  小婷说:“哎,我不要。”

  聂五娘问小无赖:“人家都不要了,你有脸要吗?”

  小无赖嘟哝着说:“她当然不要啦。她是一位小女侠,仗义疏财,我可是吃了这顿没那顿的小无赖、穷光蛋。”

  “谁叫你游手好闲,不思劳动。好,你想吃得饱,就天天到我店里打杂工,挑水劈柴不就饿不了你了吗?”

  “那不辛苦吗?”

  “那你想干什么?”

  “我想做刀客。”

  “什么?!凭你这一身的懒筋,还想做刀客?你知道不知道,刀客在练刀时,比挑水劈柴更辛苦,没三年以上的苦练,成不了刀客。”

  “刀客有那么辛苦吗?不过手拿一把刀比来比去而已。”

  “好呀,那你去拿一把刀挥来挥去试试。”

  小无赖一说到刀,立刻想到自己是寻刀而来的,说:“对了,我的刀呢?”马上四下寻找,最后在店门口找到了他那一块生了锈的小铁片。

  聂五娘对小婷说:“小妹子,看来你和你家小姐还没有用饭吧。来,我请你们吃饭喝酒。”

  小婷说:“这好意思吗?”

  “小妹子,看来我们都是江湖中人,用不了这么客气。别说吃一顿,就是你们在我这里吃三天,我也请得起。”聂五娘又走到思思的面前说,“女侠,小妇人不知怎么称呼你才好,你不会不赏我这一点面子吧?”

  思思说:“我姓秦,名思思,你叫我思思好了。”

  “秦思思?”聂五娘顿时睁大了眼睛。

  小婷在旁问:“你听过我家小姐的名吗?”

  “听过,崆峒派秦掌门的千金秦思思,小妇人早已听闻了,只是无缘见面。看来小妹子就是小婷姑娘了。”

  “咦!?你怎么知道的?”

  “实不相瞒,在昨天,崆峒派有两位侠士,曾向我打听过你们。”

  “他们呢?”

  “昨天就离开了。来,秦姑娘、婷姑娘,我们到店里坐下,一边饮酒一边说话。”

  在她们谈话时,伙计们早已将店里收拾过。毁坏的桌椅搬了出去,将后院备用桌椅搬了来。客人们没有用完的酒菜,重新端上来。在打斗中,一部分胆大的人都留了下来,继续饮酒吃饭。他们都十分敬佩女老板一身出色的武功,有的还敬仰她是过去的女侠。这么一来,进店用饭的人反而多了,比打斗前更热闹。镇中的一些父老乡亲,甚至有些看不惯聂五娘平日卖弄风情的老人,知道她竟然是大名鼎鼎的女游侠飞旋弯刀,五年前就侠名远播的奇女子后,莫不刮目相看。镇里有了这样一位女侠,不但附近的山贼草蔻、流氓无赖不敢来镇里滋事,恐怕官兵来了,也不能不收敛几分。

  至于思思和小婷,更是从心里敬佩聂五娘,对于她的邀请,立即就答应了。思思感到能和这样一位风尘女侠结为朋友,是一种荣幸。不像她的父亲秦山亭和她的兄长秦万山,往往以名门正派侠义人士自居,瞧不起江湖上的一些会帮门派,认为他们是邪派,是一些草莽人物,不愿与他们交结为友。像聂五娘这样作风令人看不惯的女子,他们更会认为是邪派人物,不刀剑相见,已算好了。

  聂五娘热情大方请思思、小婷到饭店后院的小亭中饮酒谈心,至于独眼老人父女,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后,便令店小二特别招呼他们,作为客人,不收酒饭钱。

  聂五娘过去是大漠上的一位巾帼英雄,一位不时在大漠边陲中出现的妖艳游侠。她为人豪爽,大方,浪漫而不淫荡,任意而不乱来,率性而为。她天生一种魅力,不拘礼教世俗的行为,倾倒了不少男子。她可以随便陪人饮酒言笑,甚至打情骂俏。这样行为放浪的女子,在中原武林名门正派侠义人士的眼中,无疑是一位淫荡的妖女。在大多数男人的眼中,她又是一个尤物,极想占为己有。可是,要是对她有非分玩弄之想,动手动脚的轻薄,甚至想强行占有的,这位风情万种的女子,会在转眼之间,就变成了一个可怕的夺命女罗刹,令你命归黄泉。

  她和思思、小婷在饮酒谈话中,知道了她们是背着父母私自下山,要在江湖上闯荡、行侠仗义时,不禁想到了自己以往的经历。自己过往也是这样的天真无知,几经生死,几度劫难。幸有高人在暗中打救,练成了一身出色的功夫,纵横大漠。到了中年,便隐姓埋名,在苦水镇开了这间饭店……

  她好心劝思思小婷回去,极说江湖上人心险恶,风云多变。她怕伤害了思思小婷的自尊心,不便说出她们目前的武功不行,便说:“秦女侠,你主仆两人武功虽好,但江湖险恶,人心不古。目前世道纷乱,你们听我这个过来人的话,还是回去的好。等过几年,再在江湖上行走也不迟。”

  思思说:“五姐姐,要是我们回家,我爹一定将我关起来,今后别指望我能够再出来了。不找到那个神秘刀客,我是不回去的。我这丫头,更想找到那一伙杀害她父母的马贼,要为她父母报仇?”

  聂五娘愕然:“你们要找神秘刀客?”

  小婷说:“是呀!”

  “你们跟神秘刀客有仇。”

  “他杀害了我家小姐的七师兄。”

  思思问:“五姐姐,你认识这神秘刀客?”

  “我只是听闻其名,未见其面。要是连我也知道他了,那他就毫无神秘可言,早就为官兵、武林中人跟踪抓到了。”

  “我们去哪里寻找他才好?”

  聂五娘摇摇头说:“他行踪那么神秘,出没无人知道。要是他在关内出现,这比较好寻找。要是他在大漠上,哪怕是神仙,恐怕也找不到他。”

  “为什么?”

  “大漠上一片黄沙,极目四望,只见沙丘少见人烟。不熟悉大漠的人,到了大漠,别说找人,恐怕连方向也找不到。要是转不出来,不是为风沙埋葬,渴也渴死在沙漠中了。要是神秘刀客去了大漠,我劝你们别去找他了。”

  小婷问:“那马贼呢?也一样找不到了?”

  “马贼反而容易找到。”

  “为什么?”

  “马贼以掠劫为生,他们不能不出来。神秘刀客,他不以掠劫为生,独来独往。他要是化装成商人、军汉、一般平民百姓混迹人群中,哪怕他就是站在你们的面前,你们也不知道他是神秘刀客,所以难找。当然,他更不会像小无赖风子,会自己跑出来。听闻贵派、丐帮和四川白龙会的人,派出了不少的高手四处追踪他,至今仍没有他的半点消息,连他是什么人,长得什么模样,也没人知道,你们怎么去追踪?”

  小婷不由望着思思:“小姐,神秘刀客这么难找,我们还去不去寻找?”

  思思一时不出声,心想:要是不找,就这么转回去,那不白出来一趟了?小婷又说:“小姐,不如我们先去找马贼好不好?”

  思思点点头说:“这样也好!”

  小婷高兴起来:“真的?小姐,那我们找马贼去!别去找神秘刀客了。”

  聂五娘听了暗暗感到好笑,也为她们担心。这么两个毫无江湖经验的少女,一个娇生惯养又自大无知;一个天真幼稚,不知凶险。去找马贼,那是凶多吉少。只好说:“其实马贼也不易找。”

  小婷说:“你不是说他们不时在大漠边关一带出没吗?”

  “小妹子,你知不知从这里到边关有多远?”

  “我知道,行路要走十天半月,骑马也要走七八天。”

  “不错!可是到了边关一带,你们不一定能找到马贼。”

  “不会吧?他们不会听说我们前去,就躲起来,跑到远远的地方了吧?”

  聂五娘笑着说:“那却不是。马贼行踪飘忽,出没无常,呼啸而来,洗劫了小镇、商队以后,又扬长而去。谁也不知他们从何处而来,往何处而去。除非你们在边关小镇上住上一年半载,才可能碰上他们。要不跟随商队,前往西域各国,路上或许可以碰上马贼。不过,我还是希望你们别碰上他们的好。”

  “哦?为什么?”

  聂五妹不便说她们主仆两人的武功不行,碰上了厉害的马贼,根本不是其对手。只好说:“他们成群结队而来,凶残剽悍,全无人性,是一群亡命之徒。就算你们杀死了他们七八个人,他们也会蜂拥而上,只要你们一旦失手,就会死于非命。不像中原武林人士,也不像关内的江湖好汉,以单打独斗决胜负,讲求江湖规矩。马贼们才不理这一套,他们像一群不怕死的饿狼一样,哪怕你有盖世的武功,他们也会将你撕咬成粉碎。要是你们没有七八个人,千万别碰上他们的好。”

  思思和小婷听了沉思不语。思思问:“五姐姐,你以前碰上了马贼怎么办?也远远避开他们吗?那怎么能除奸惩恶?”

  聂五娘说:“我碰上了大帮的马贼,的确是远远避开,不与他们正面交锋。但我对付马贼,却有办法。”

  小婷急问:“什么办法?”

  “他们不讲江湖规矩,我比他们更不讲江湖规矩,躲在暗处,骤然向他们袭击,杀了他们一两个,然后飞马而逃。”

  “那他们不追杀你吗?”

  “当然追了,他们会成伙人追来。在追来的马贼中,总有先后,我就用飞刀杀了最先追来的一个,这样在追赶中,我出其不意地用飞刀先后干掉了他们四五个最凶恶的马贼,吓得后面的马贼不敢来追赶我了。”

  小婷高兴地问:“以后呢?”

  “以后,我会悄悄地循着马贼的马蹄印,跟踪到马贼住地,在夜里又骤然出手。只要将他们为首或最凶恶的马贼干掉了,他们就会溃不成军,其余的就会落荒而逃,这一伙马贼,也算是基本扑灭了,留下的不足为患。”

  “原来是这样对付马贼的呀!”

  聂五娘笑着说:“是呀!对付成群的马贼,就不能用你们中原武林中的什么光明磊落、正面交锋、以武功来决胜负的方法。为了除掉马贼,我会什么手段也使得出来,干掉他们一个算一个。偷袭、暗杀、使暗器,甚至落毒,我都会干得出来。”

  秦思思一怔:“下毒?那可不是我们侠义人士的行为,那是黑道中人物的手段。”

  “秦女侠,对付凶残、嗜血成性的马贼,就不能讲什么光明手段了。在大漠上有这么一句话:生活在狼群中,就得将自己也变成一头狼,学会狼叫,这样,才能将狼群扑灭掉。”

  小婷说:“小姐,今后我们对付马贼,也像聂女侠这样,别跟他们讲什么规矩了。”

  在对敌斗争中,聂五娘可以说是小婷的第一个启蒙老师,这些手段,是为名门正派、侠义人士所不耻。无疑,这是黑道和邪派人物的行为作风,胜了也不光彩。

  聂五娘又说:“婷姑娘,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就难了。对付大群马贼和草寇,除了自己要有很好的武功外,还要有很好的马背上的功夫和一匹好马,这样才能不为马贼追杀。同时还要熟悉大漠边关一带的地形地势,不然你不知往什么地方逃走或躲避,或者在黑夜里怎么袭击马贼。这些本领,不是几天几个月能学会的,起码要在大漠边关一带生活一两年,才能见效。你们涉世不深,听我的一句话,还是回去吧。”

  小婷听了不禁犹豫起来:“小姐,是不是我们回去的好?”

  思思说:“我们既然偷偷跑出来了,不干些行侠仗义之事,杀掉一些马贼山匪,有脸面回去吗?不怕师兄们在背后笑我们?”

  “是!小姐说的是!”

  聂五娘见劝不了这个任性而又爱面子的小姐,只好说:“你们一定要在江湖上走动,到边关走一趟,能不能听我一句忠告?”

  思思说:“五姐姐请说。”

  小婷也说:“你的话我们哪有不听的,只要你别劝我们回去就行。”

  “秦女侠、小妹子,你们今后在江湖上行走,最好别四处扬言你们是什么女侠,更不能公开张扬你们要寻找神秘刀客和马贼。所谓人怕出名猪怕壮,我担心你们没找到对手,就已为对手暗算,还是将自己隐藏一下的好。俗话说得好,满瓶水不响,半瓶水响叮当。要是你们打扮成一般人,就不为人注意了。而且你们更可以在暗中观察四周的人,看看谁是神秘刀客,谁是马贼和一些对你们不怀好意的坏人。”

  小婷又高兴地叫起来:“这太好了!小姐,我们听从聂女侠的话,就这么办。”

  说着,店小二走了进来,聂五娘问:“外面又发生了什么事?”

  店小二说:“没什么事发生,只是那位独眼老人吃饱了,叫小人进来问两位小姐,是和他们一块进县城,还是他们先走?”

  聂五娘对思思和小婷说:“我们可以说是一见如故,谈兴正浓,我看你们就在我这里住一夜,明天再走也不迟。”她又对店小二说,“你去告诉他们,两位小姐要在这里住一夜,请他们先走吧。”

  “是!”店小二应声而去。

  不知为什么,聂五娘对小婷有一种特别的好感,从小婷的言谈、神态,似乎看到了自己过去的影子,说不定她将来会是在大漠中一位奇女子呢。对秦思思并没有特别的印象,只因她是小婷的主子,不能不招呼。一般是人敬主人,而惠及下人;而聂五娘是喜欢小婷,而惠及思思。她看不惯这样自大、以名门正派女侠自居的女子。

  是夜,思思和小婷就在聂五娘家住下来。小婷伺候小姐睡下之后,坐在灯下,默记着聂五娘在江湖上行走要注意的话。蓦然间,灯光摇晃,聂五娘悄然进来了。小婷惊讶地起身。聂五娘用手指放在唇边上,轻轻地“嘘”了一声,轻问:“你家小姐睡着了吗?”

  “睡着了,要不要我叫醒她?”

  “别惊动她了,让你家小姐好好地睡,我有话和你说。”

  “女侠有什么话要和我说的?”

  “来,我们到房外,坐下慢慢地说。”

  “好的。”小婷跟聂五娘出来,坐在院中石凳上,问,“女侠有什么话要向我说?”

  “哎,小妹子,既然你家小姐都称我为五姐了,你也别称我什么女侠女侠的好了,你也叫我一声五姐吧。”

  “我可不敢,要不,我叫你为五小姐吧。”

  聂五娘笑着说:“我算哪一门小姐呵,别人听了也笑掉大牙。世上有这么老的小姐吗?”

  “你一点也不老呀,比我家小姐更好看。”

  “小妹子,你是在笑我吧?”

  “不,不!我是真心的。”

  “好啦!小妹子,你要是看得起我,就叫我一声五姐,我会将你当亲妹妹一样的看待。”

  “我有女侠这么一个姐姐,当然高兴了。可是我这么一叫,那不跟我家小姐平起平坐了?那怎么使得?”

  聂五娘心里说,论武功,你何止是与你家小姐平起平坐,甚至还胜她一筹哩。论人品,你也比你家小姐强多了。聂五娘对小婷说,“小妹子,作为我们江湖中人来说,只讲缘分,不分上下尊卑。从你身上看到了我小时的情景,因而感到亲切。你不会嫌弃我这个姐姐吧?”

  “我当然不嫌弃啦。我没有什么亲人,十分希望有你这么一个好姐姐。”

  “好!那我们今后就姐妹相称。其实,我也跟你一样,是穷苦人家的女儿。我是给人贩子卖到了边关,而你是秦掌门将你从马贼手中救出来。大概是你我身世相同,我与你才十分投缘。”

  “姐姐,那你怎么成了一位大漠上的女游侠了?”

  “小妹,这说来话长。总之,我经历了不少磨难,最后是一位奇人将我从马贼手中救了出来,用七年的时间,传授了我这一身功夫。也就是说我从十岁学到了十七岁,以后便出来行走江湖。初时,我也像你家小姐一样,自命不凡,瞧不起人。后来碰了不少钉子,摔了不少跤,也上了一些坏人的当,几经生死,学乖学精了,才成为人称的女游侠。但我对这一虚名毫不感兴趣。我喜欢干一些正直、侠义人士所干的事。当然,有很多对敌斗争的经验和手段,都是从马贼、黑道上的魔头身上学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

  “姐姐,我真希望今后像你一样为人处事。”

  “小妹,以你目前的武功,还不能在江湖上行走。打发像刀疤脸这样一些匪徒,你还可以应付,可是再厉害一点的,你就不行了,恐怕连自保也不行。”

  “姐姐,那我怎么办?”

  “小妹,这就是我今夜叫你出来谈话的用意。现在我先传你三掌救急应变的掌法。面对强大的对手,在危险中,可骤然用这三掌法,击倒对手,然后逃走,这样可保你家小姐和你自己的性命。”

  小婷惊喜地问:“真的?这三掌法这么厉害管用?”

  “小妹,现在我教你如何运气凝集于双掌之中,第一掌怎么拍出,你一定要留心记住。”

  “是!姐姐。”

  聂五娘教会了小婷运气凝集于双掌后,右脚向左跨出一步,身形一转,双掌骤然拍出。小婷很快学会了这一掌法。随后,小婷又学会了第二掌和第三掌法。其实这三掌法,是漠北怪丐门的一门绝技,招式简单,奥妙无穷。救聂五娘的是漠北怪丐惟一的传人一阵风,传她武功的也是一阵风。聂五娘可以说是漠北怪丐门的一位弟子,也是破天荒的女弟子。以往二百多年,漠北怪丐一门从不收女弟子,顶多只传这救命的三掌法。现在一阵风怪丐却打破了以往的门规,破例传聂五娘武功,而且一传七年,令聂五娘几乎尽得漠北怪丐的各项绝技。她遵从师训,不显示漠北怪丐的各种绝技,却以飞旋弯刀而扬名于大漠和边关一带。由于聂五娘当时是一位少女,一阵风破例不要她为乞丐行走江湖,而是以一般的女子身份出现。大概聂五娘仍不算是漠北怪丐门的正式弟子,一阵风也没有向任何人说,所以武林中任何人,哪怕是慕容家的人,也不知道一阵风有这么一个女弟子。聂五娘也只说是受一位世外奇人的垂怜,教会了自己一身护体的武功。

  聂五娘见小婷练了几回三掌法后,已全无破绽,不禁点头说:“小妹,你的确是一位学武的天才,比我当年聪明多了。”

  “姐姐,你不是笑我吧?”

  “你看,我像笑你吗?”

  “姐姐,这三掌法,真的能在危急中救命逃生吗?”显然小婷仍不知道这三掌法的奥妙,是一门上乘的掌法。

  “小妹,你以后抖出来时就知道了。不过,你千万不可轻易抖出,不在危险的关头,切莫抖出给人知道。”

  “为什么?”

  “要是让人知道你会这三掌,他就有所防范,闪身旋开,你这三掌就完全失灵,不起作用。它只在对手不知道的情况下骤然拍出,才起到作用。”

  “原来这样,我记住了。”

  “小妹,看来你内力不足,难以与江湖上的一流高手交锋,我再传你一门修炼玄武的心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