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回 毒岭探险

  上回说到韦珊珊突然发出的尖叫声,令小三子感到她出事了,飞身破窗而出,闪电般的来到了韦珊珊的面前。只见韦珊珊拥着被缩在床上一角。小三子在灯光下打量了四周一眼,没看到有什么变化,更不像有人来过,便问:“姐姐,发生了什么事?”

  韦珊珊惊恐地说:“老鼠!”

  “什么?老鼠?”

  “是一只大老鼠,它跳到我的床上来了。”

  “哦?现在呢?”

  “我,我一抖被,它跑啦!”

  小三子给弄得啼笑皆非。还以为是九环刀转回来了,才慌忙起来,想不到却是一只老鼠。一只老鼠,也将韦珊珊吓成这样,她今后见了坏人,又怎么反抗?问:“姐姐,你不会连一只老鼠也害怕吧?”

  韦珊珊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兄弟,我就是有点害怕老鼠。”

  “姐姐枕边不是有一把刀吗?不能用刀刺它?”

  这一把刀,是死去的山贼留下的,小三子为防意外,特意给了她一把刀放在枕边防身,要是有什么人闯来,一边挥刀自卫,一边大声叫喊。

  “兄弟,我正迷迷糊糊想入睡,它突然跳到我的被上来了,一时吓得大叫起来,忘记取刀了。”

  “好了!姐姐,老鼠没有什么可怕的,你以后挥刀砍杀它们好了,砍不中,吓跑它们也行。其实老鼠更害怕人。”

  “兄弟,这里的老鼠多吗?”

  小三子心想:老鼠又怎不多的?何况山贼们将吃剩的东西到处乱扔,又抢了不少的米粮堆放一处,更会将老鼠招惹来。便说:“姐姐,就算老鼠再多也用不了害怕它们,它们只有害怕人。好!以后我想办法捉两只猫回来养,更不用害怕它们了。”小三子又安慰了她几句,便转身出去。一出来,便看见小五提刀也来了,问:“咦!你怎么也来了?”

  “小侠,我不放心,所以也赶来。韦姑娘没事吧?”

  “没事,是一只老鼠将她吓坏了。小五哥,你伤势未好,千万别乱动才是,这里有我行了,你去睡吧!”

  是夜无事。第二天一早,小三子在床上练了一会儿内功,便听到厨房内有响动的声音,过去一看,只见韦珊珊已在厨房里升火烧水煮饭了。他问:“姐姐,你这么早就起床了?”

  “兄弟,已不早啦。过去我在山寨时,这时已吃过饭,不是上山砍柴,就是随养父进山打猎了。”

  “姐姐,你有没有练内功?”

  “练啦,我练完了内功才来的。”

  “好!吃过饭,我教姐姐武功。以后姐姐什么也不用管了,一心一意就练好武功。”

  “兄弟,饭总得要做吧?”

  “吃饭是小事,姐姐主要是练武功。你学会了武功,我比什么都放心。”

  小三子感到在这深山老林的贼窝中,首先要教会韦珊珊有一门防身自卫的本领,除了提防九环刀、贼婆娘转回来外,就算碰上一些野兽,也能防身自卫。今后自己有什么事要走开也放心。

  饭后,小三子在树林中选了一块略为平坦的草地,便开始传授韦珊珊第一阶段的狸猫千变身法,结合运气调息、闪身、转身、前跃、后纵的各种身法和步法。小三子一个个动作示范,耐心讲解,韦珊珊便默记在心,也跟着一个个动作做。第一阶段的十多个动作,韦珊珊很快学会了,因为这些都是简单的动作,不需要什么内力。

  韦珊珊虽然出身书香人家,自幼跟父亲读书识字,但避难来到这偏僻的九万大山中,为生活所迫,也随山寨中的姑娘们在寨子附近的树林拾过枯枝作柴草。父亲逝世之后,便跟随养父。随着年龄的增长,也要上山砍柴割草,不时还随养父进山打猎,于是练就了她一身较为敏捷的身手,登山越岭、攀岩跨涧是常事,肩能挑,手能提,已不是一个弱女子。在山野中生活,她比小三子还有经验。她慧根好、体质强,是块学武的材料。所以经小三子一指点,几个简单动作不出一个时辰便学会了。小三子教了她三天,陪她一块练,所以她的进展很快。千变身法第一阶段的各种动作与招式,已练得滚瓜烂熟,抖展起来,比以前轻快、敏捷多了,同时内力也相应增加。

  三天之后,小五的伤势完全好了,能够如常人行动。他想报答小三子的救命之恩,更想减轻韦珊珊的日常操劳,令韦珊珊能一心一意练功练武,以补偿自己以往的罪行。他不但不离开,反而央求小三子让自己留下来。小三子觉得让他留下也好,起码多一个人多一双眼睛关注老林外有什么人闯来。小五不但可以负起烧水煮饭的任务,还可以出外采购一些东西回来。于是小三子便答应了。不久,小五不但从市集上觅回来两只小花猫,也抱回了一只小狗。猫捉老鼠狗守夜,狗还可以随小五在树林中捕猎。到了晚上,小三子和韦珊珊更可专心练武,放心入睡了。

  小三子在深山老林日夜勤练武功,一套匕首拼刺法已练到了随心所欲的境地,尤其是最后的两招,匕首脱手飞出,已是百发百中,哪怕是一只蜜蜂飞过,也可以一击而中,将蜜蜂钉在树枝上。同时他还悉心传授韦珊珊狸猫千变身法,也教会了韦珊珊鬼哭神泣的连环三掌。不知不觉,他们在深山老林中已过了四个月。转眼之间已是秋风送爽,漫山遍野,野山菊处处盛开。虽是深秋的季节,然而深山老林比其他地方的冬天还来得早,霜结树梢,寒气袭人。幸好这贼窝留有不少御寒衣物,小三子、韦珊珊和小五都穿上了棉衣皮毛背心,也不用到市集上去购买了。

  几个月来,小三子的武功自然大进,韦珊珊的武功,更是有长足的进步。她不但学会了那一套狸猫千变身法,也学会了十多招匕首拼刺法。此时的韦珊珊,七八个身强力壮的汉子已不可能捉到她,而且她的匕首挥出,还可以刺伤刺倒他们后从容离去。她再不是不能反抗的姑娘了,完全可以跻身进入武林之中,成为一个不错的高手。一些略懂武功的流氓土匪山贼,已不是她的对手,她单身一人已可以在江湖上行走。当然,她还不是武林中高手们的对手。

  几个月来,雌雄大盗从来没有再在这一带出现过,看来他们不会再转回来了。小三子对这一点是放心了。至于山中的一些猎户樵子,也不敢闯进这深山老林中来。这一处的深山老林,和毒岭一样,早巳成为九万大山中山区人们一处神秘而又可怕的禁区。江湖上的武林人士,也根本不会来到九万大山中。原因是九万大山没有什么成名的英雄人物,也没有什么奇珍异宅,是一处蛮荒之地,跑来这里干什么?就是从这里经过,也不会闯到这处深山老林中来。小三子便得以平平安安地在这一处隐居下来。回龙寨的高手们,更不会想到小三子跑来这里隐藏的。他们以为这个神秘的侠偷义盗,必然会在市镇中出没,隐藏在市井之中,混迹在茫茫人海里。一个小偷,不在市集之中,他又偷什么?在荒无人烟的深山大岭中偷石头和草木?那根本不用偷,明拿就可以,谁也不会来管你。

  小三子见几个月过去了,看来风头已过去了,而韦珊珊的武功已可以自卫防身,今后只是勤学苦练之事,似乎自己所要做的事情做了。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就是与山妹妹、一阵风叔叔相会的时候了,自己该动身回古州了。但小三子总感到自己似乎还有一件事没有做,什么事没有做呢?小三子不由沉思起来,猛然一下想到了:自己还没有去探那毒岭。毒岭是这一带人们心目中一个可怕而又神秘的地方,连野兽也不敢去的禁地,自己不去探测一下,总感到有一种失落。

  人类总有一种好奇心与冒险精神,尤其是青年人,好奇心就更重了。何况是小三子?越是神秘可怕的地方,越想去看一下。

  小三子感到这时冬天将临,草木凋零,毒蛇和其他毒物早已潜蛰地穴过冬,不会爬出来活动。就是山瘴疠气,也会大大减少。何况还有山妹妹送给自己的一瓶化毒解毒的百草霜,就算中了毒,恐怕也没有什么危险。小三子想罢,决定去毒岭走走。他感到这时不去,以后就没有机会了。

  去毒岭探险,小三子不敢对韦珊珊和小五说。一来怕他们担心,二来怕他们劝阻。所以小三子对韦珊珊说:“姐姐,我打算明天一早出去走走。”

  “兄弟,你要去哪里?我不能陪你一块去吗?”

  “姐姐,你不必陪我了,我只是在附近四周的山峰转转。”

  “我陪兄弟去不好吗?附近四周的山峰我比兄弟熟悉,起码不会迷失了方向。”

  “不不!姐姐还是在这里练功的好。说不定我这一去,要两三天才能回来。”

  “什么?要两三天才能回来?”韦珊珊一下怔住了。

  “姐姐,我只是以防万一,说不定我今夜里就转回来了!”

  “兄弟,你不会丢下我不管了?”

  “嗨!我怎会丢下姐姐不管的?就算我今后真的要离开这里,我也会带姐姐一块走,绝不会丢下姐姐一个人离开这里。”

  韦珊珊有点不放心地说:“兄弟,要是三天后不见你回来,我就会出去找你了。”

  “姐姐放心,我一定回来。”

  第二天一早,小三子便带上些粮食和水,离开了深山老林。他怕引起韦珊珊的不安,不敢直往毒岭而去,而是绕了一个圈子,施展轻功,直扑神秘可怕的毒岭。

  小三子来到了毒岭峰下,看见上岭的一条路口旁,竖立着刻有“毒岭”两个大字的石碑,在毒岭二字一侧,另刻有一行小字,由于年代久远,小字为风雨霜雪所蚀,已剥落不少,有的已不成字形。依稀可辨出两三句话:“毒岭之上,木石皆含毒性,望世人千万莫上,慎之,记之。”

  上岭的一条小山路,陡斜之处,有石阶可上,这显然是人工铺设,大概是年代久远,没有修理,而且也极少人上去,石阶不但为野草山藤淹没,有的也崩裂了,有的更滚落了下来。这更说明,这里的确是一个可怕的毒区,很久很久以前,已无人来往走动了。

  小三子心想:既然有人曾经在这里开辟山道,铺设登岭的石阶,就说明过去有人在这毒岭上居住过,说不定还有村落。后来又怎么成为毒岭,变成一片可怕的禁地?莫非这里曾经发生过一场大瘟疫,在岭上居住的人们一个个病死,没人收尸,而尸体又散发着瘟疫,弄得后来人过人死,兽过兽亡,从而成为了一片可怕的疫区,没人敢来这里了?所以才有些好心人士在这人岭的路口竖立了这么一块石碑,警劝世人,千万不可上岭。小三子不大相信世上有什么毒神爷爷的,只因乡人愚昧无知,无法解说这一现象,便产生了毒神爷爷的传说。

  小三子为小心起见,服下一颗百草霜,抖展轻功,似灵猴般登上了毒岭峰。毒岭峰是一座马蹄形的山峰,环形的山峰当中,是一块比较平坦的山坡地,只有一个出人口,而出人口从两座对峙山峰中通过,形成了一十分险要的峡谷。山峰处处都是苍绿翠碧的松林。全部都扎根在乱岩怪石之中。山中的那一片平地,却长着一片竹林。一条山溪水,不知从.哪里流出来,绕着山坡,穿过竹林,朝峡谷奔出毒岭峰外。会轻功的武林人土,可以从环形山峰上飞落到山中平地,一般人只能从峡谷口出入了。

  小三子站在山峰上打量眼下这一块不大的山中坝子,感到这真是山区百姓安家的理想居住地,有水有平地,有险可守。只是因为有毒,变成了一处一百多年来没人敢闯进来的可怕禁地。小三子更加肯定了自己刚才的想法:一百多年前,这里曾经有人居住过。不知什么原因荒芜了,让野草蔓生、竹林乱长,成为了毒蛇、毒物出没的地方。

  小三子又打量一下自己所站立的山峰,果然处处都有一些野兽的尸骸残骨,其中也有一些人的残骨,大概年代久远,都风化了,有的一碰即碎,这又给毒岭带来一种可怕的恐怖感。

  小三子完全可以从山峰上飞越悬崖峭壁,落到那一块山坡平地上。但他看见峡谷人口处竖有一块石碑,不知上面刻有什么字,于是便小心翼翼地转上了那一条山藤拦道、野草漫径的崎岖山道,来到谷口石碑面前。上面果然刻有“死亡谷”三个草字,草字一侧也刻有一行小字:“谷内奇毒无比,入谷死亡莫怨。”三个草书大字和十二个楷书小字,足以令人望而生畏。

  小三子往峡谷打量了一番,这时已是深秋初冬之际,峡谷的奇花异草早已凋零,毒蛇也不见出没,但满谷都是荆棘拦道,谷内竹林,更是阴森恐怖。小三子本想用匕首割荆棘,又怕荆棘上有毒,万一给荆棘划破手脚,就会中毒了。而且这么多密密麻麻的荆棘横生乱长,布满了整条峡谷,没有长刀大斧,靠一把短短的匕首,几时才能劈出一条路来?

  小三子感到,就这么转回去,不入谷内看看究竟,那不是白来一趟了?自己既然这样辛苦来到了,怎么也要进谷内看看才行。何况又是冬天,毒性大减,毒蛇和各种毒物不会出来活动,这一次不进去,就要等到来年冬天,才有机会进死亡谷探险了。

  小三子想了一下,又转上山峰,干脆从山峰上施展轻功,攀崖沿壁而下。当他好不容易落到了山窝中的平地上,脚踏到软绵绵的草地上时,不由暗暗运气行走全身,见自己身体内没有任何阻滞的现象,才略为放心。血气没有阻滞,就说明自己没有中毒的征兆。

  这一块不大的平地,大概是野草长了又长,积年的枯草,已形成了一道厚厚的像地毯般的浮草层。小三子又环视四周一阵,见没有什么异样,山谷之中,像是一个死亡的世界,几乎什么生物也没有,静得可怕,也静得神秘。一百多年来,这里根本没有人来过,小三子是第一个在山谷中出现的人。

  小三子小心翼翼地穿人竹林,在横过溪水时,惊奇地发现有游鱼,溪边的一些乱石中,还有一些小螃蟹爬动,这说明水中没有毒。要是有毒,这些小小的游鱼和螃蟹还能生存下来么?而且山谷之内,也没有发现人和野兽的残骸,与谷外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这一点,又令小三子放心了。

  小三子暗想:怎么峡谷口竖立了那么一块吓人的石碑?难道是故意吓唬人,不让人到这幽静的山谷中来?或者是出入的那一条峡道有毒,而这山谷里没有毒?但不管怎样,自己还是小心的好,千万别乱碰乱摸。

  小三子横过溪水之后,又进入一片竹林,竹林中有石凳、石桌,也淹没在荒草中。透过竹叶,他蓦然发现竹林深处似乎有几户人家的房舍。小三子一下又怔住了:“难道这竹林深处有人住?这不大可能。这里的唯一出入口峡道已荆棘满布,人根本不可来往出入。除非是轻功极好、能高来高去的武林人士,像自己一样,从悬崖峭壁中上落,登上山峰。要是这样,自己的到来,他早巳发现了,怎么全没反应的?总不会他们发现了自己后,有意避开,在暗中打量自己?或者真的有什么毒神爷爷在这竹林深处隐居?

  小三子一下警惕起来,悄悄地走到近处观察。谁知一看,所有房舍、草堂全都倒塌了,只剩一些石脚的墙角,乱石碎瓦散落一地,远处的几幢房舍,也已摇摇欲坠,随时都有倒塌的危险。这处早已是一片废圩,也根本不可住人。看来原来的住客早已在一场瘟疫中死去,恐怕没有人能活下来。这又一次证明,毒岭峰的山谷竹林中,的确曾经有人居住过。

  小三子放下心来,走到废墟中察看。一些木制的家具,早已风化腐烂成一堆废碎木,就是一些铁器,也锈得破烂不可用,至于一些陶瓷器皿,也碎成碎片,完整的恐怕没有几个。

  小三子站在这片废圩上不胜感叹。他又发现,在废墟之中,没有人的尸体,就连四周也没有。这又再次说明,这山谷竹林中没有毒,有毒的是山谷之外的地方。

  小三子又在竹林中巡视一遍,再没有什么发现。看来毒岭峰山谷的竹林就是这一种情景,是一个再也无人居住的废墟,并不像这一带人们所传说的是毒神爷爷的地方,是一处不可接近的恐怕地区。只是一百多年来,没人敢闯来而已。

  小三子清理了竹林中的一张石凳坐下来休息,掏出带来的一些粮食,打算吃饱了便离开,回深山老林,以免韦珊珊和小五挂念。的确,这里已没有什么险可探了,而且也满足了自己的好奇心。

  小三子一边吃,一边又再次打量倒塌的房舍,这一处小山村原本建筑在竹林深处山崖下,小三子一下发现在山崖下,一道危墙的边下,似乎有一个黑黝黝的洞口,它既为倒塌下的乱石碎瓦遮去了一半洞口,也为洞口边生长的野草遮盖住了,要是不细心察看,恐怕不易发现有这么一个岩洞。

  小三子的好奇心顿起,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岩洞?它有多深多大?岩洞是毒蛇、毒物潜居的洞穴?还是存放了遗物的?或者是摆放死人的地方?既然到了这里,好歹总要去看看才好。

  小三子并不是贪心的人,希望岩洞里藏有什么稀奇的古董和金银珠宝之类的东西,他只希望能发现古人的一些遗物,知道他们是何年何朝代的人,更想知道好好的一处小村寨,为何就这么荒废了,成了可怕的死亡谷。

  小三子担心岩洞里什么毒蛇之类的毒物,他首先清除了岩洞口枯萎了的杂草,将枯草捆扎起来,放在洞口燃烧,希望用烟将岩洞里的毒蛇野物赶出来。他足足烧了三大捆的野草杂枝,有的更抛进了岩洞里燃烧。这个岩洞,也许没有其他的岩洞口,也许也不大,烟没有向岩洞里飘去,反而涌了出来,也没有什么毒蛇野兽从岩洞里跑出来。看来这岩洞也像这山谷一样,没有什么生物,自己的小心是多余的了。

  小三子等浓烟散去之后,亮了火把进去。岩洞果然不大,深不过四五丈,宽不到四丈,圆拱形,好像是缺了口的大镬盖复盖着,缺口处就是岩洞口,根本不需要火把之光,从洞口透射进来的光,便可以看清楚洞内的一切。洞内积尘寸许,只有一些破烂的坛坛罐罐、碗碗碟碟和崩塌了的炉灶,别无他物。小三子心中暗想:难道这岩洞是一户人家的厨房?怎么煮吃不到外面而选择了这个岩洞?这有什么好?既不光亮又不透风,烟火如何散开?那不呛人吗?

  小三子进岩洞不久,隐隐闻到一股淡淡的药味,暗想不好,这岩洞里恐怕有毒。他屏息静气,运动行走经脉,觉得呼吸流通舒畅,似乎这药味不含毒性,略为放心了。又想:莫非这岩洞是哪户人家炼药的地方?那这户人家是什么人呢?是乡下郎中?

  小三子又发现洞的左面有一个小洞口,洞口原本有一扇门,看来年代太久,木门都霉烂了,倒在一侧。小三子拿着火把进去。这个洞中之洞就更小,只有平常人家一间房那么大,却有木架,也已腐烂,原本放在木架上的一些瓶瓶罐罐,掉了下来裂成碎片,散落一地。这里的药味更浓了。小三子更加肯定,这岩洞是山中一户郎中炼药和存放各种药物的地方,他炼的是什么药?是毒药?还是医治世人的药?要是炼毒药,难道他一时不慎,自己不但中毒而死,也连累了全家和全村人?不然这么一处好好的山村,怎么变成颓垣败瓦、疮痍满目,成了人们不敢踏人的毒区?

  小三子见一处还没有倒塌下的木架上,仍摆放着一两个瓶罐,便小心地取下来看看。瓶罐全是空的,只有药味而无药。小三子把药罐放回原处,谁知木架已腐朽了,这么一放,木架断裂,连同刚放上去的药罐也滚下来,撞在木架背后的处石壁上,“乒乓”一声,药罐跌落地面全碎了。

  小三子暗叫一声“可惜”。他接着又意外发现,药罐撞在石壁之处,竟然有一片石壁上的碎石也掉了下来,石壁上露出了一个小小的洞穴。他心里暗想:“难道这木架背后的石壁上还有一格暗格,收藏名贵药物?小三子好奇地用匕首去撬,石壁上的一个小洞穴顿时展现了出来,里面摆放着一个檀木制成的精致的小箱子,上下四角都用银片包镶着,显得非常名贵。小三子惊喜不已,取下来一看,上面刻有七个小字:“此盒赠与有缘人。”

  小三子想:我难道是有缘人?他再看看那小洞穴,再也没有什么东西了,这檀木小盒颇为沉手,里面不知装的是什么奇珍异宝。小三子又一次打量这洞中之洞,便拿着小盒走了出来,来到竹林的石桌石凳上,小心翼翼地打开小盒子。盒子里放着一本书和一个精巧的小瓷瓶,书的封面写着“百毒经”三个篆体字。

  小三子怔住了。百毒经?这是一本什么样的书?它有什么用处?再看看那小瓷瓶,上面写着“玉女黑珠丹”。小三子更惊奇不已了。他听师父曾经说过,“玉女黑珠丹”是武林中的奇珍异宝,能化解万毒,世上只有慕容家独有。有了它防身,就是中了四川陶门的奇毒,也可以化解。

  小三子惊愕起来:玉女黑珠丹不是只有慕容家才有吗?怎么这里也有了?这小山村原先住的是什么人?是慕容家的祖先?还是和慕容家有密切关系的人?后来他们怎么不在这里住了?跟着小三子想到另外一个可怕的事情来:不会是这里的人,盗取了慕容家的玉女黑珠丹,将它收藏在岩洞中了。后来慕容家的人发现,追踪来到这里,将盗宝之人斩尽杀绝,还株连全村,毁了这一处山村?

  小三子跟着很快就否定了自己这一想法。听山妹妹和一阵风叔叔说,慕容家的世世代代,都是武林中极有名望的侠义人士,怎么这么残忍地杀戮无辜的平民百姓?就算将盗宝的人杀了,也不会杀害他全家人的,更不会杀害全村的人。何况在整个山谷之中,自己没发现任何人的尸骨残骸。但若不是这样,玉女黑珠丹怎么又在这里出现了?这么一瓶奇珍异宝,慕容家的人怎么不收藏在紫竹山庄中,而放来这空无一人的毒岭峰山谷中?这一连串的疑问,小三子没办法去解释。

  小三子翻开百毒经,见扉页写了这么几句:“此乃余数十年之心血,惜余门下弟子没一个继承余之事业,余天年将尽,唯将此书藏于宝匣之中,付与有缘人。望有缘人继承余之事业,造福天下苍生。若用心不良,危害天下,必遭天诛!随书所附玉女黑珠丹,可解万毒,赠汝以防不测也。”

  下面落款是碧云峰司毒帮主陈立。

  小三子看了又是愕异:怎么这本《百毒经》可造福苍生,又可危害天下的?这是什么书,能有这么大的力量?这位陈帮主又是什么人?可是当今江湖上,没听说有这么一个帮派呵!他既有门下弟子,怎么没一个能继承?难道他门下的弟子,个个都愚昧不能学?或者是心术不正,他怕会危害天下,所以不放心将这本书交给他们,宁愿收藏在这深山岩洞单?万一让坏人得到了,那危害不更大?

  小三子哪里知道,这本《百毒经》,集天下毒学之大成,可以说是天下的一本奇书,也是江湖上的一件奇珍异宝。要是让江湖中人知道有这么一本书,不知有多少人前来争夺强抢,必然又会在江湖上掀起一场腥风血雨的互相残杀。要是学会了书上的毒学,的确可以化解了万毒,造福天下,不但可以医治中任何毒的人,更可以医治各种肿瘤和奇难异症。反过来说,要是制成各种毒药,那就能毒死天下万物了!

  讲到碧云峰司毒帮陈帮主,不但小三子没听说,恐怕当今武林,也没有多少人知道在武林史上有这么一个帮派。那已是近二百年前的事了,是元、明两朝交替时的一个武林组织,雄踞西南,问鼎中原,当时武林各派莫不惊畏,碧云峰人才济济,高手云集,有红、黑、黄、白、蓝五大魔王和它下面的各种帮派,司毒帮只是其中的一个帮派而已。当今名震武林的慕容世家紫竹山庄第一代庄主,就是由碧云峰白魔王所创立。白魔王唯一的女儿白燕燕小魔女,更是技压群雄,慧冠武林。她与一代奇侠慕容子宁结为夫妇,成为紫竹山庄的第二代庄主。紫竹山庄前后已经是经历了七代人了。目前的庄主便是慕容白和穆婷婷。司毒帮的陈帮主与白魔王是同一时代的人,正好是二百年左右。

  碧云峰也和任何历代王朝帝国一样,有它的成长、兴盛、衰落和灭亡的过程。由于它太过强大。人员众多,难免龙蛇混杂。在白魔王时,便发生了内讧,碧云峰人自相残杀,人心涣散。幸得白魔王雄才大略,协助教主铲除败类,清洗门户,碧云峰才能维持下来。可是白魔王一死,教主也相继而亡。再也没一个有名望的人来统领碧云峰。不久各教派就四分五裂,各立门户,沦落为江湖上小帮小派,碧云峰再也不复在武林中存在了(详情请看拙作《武林传奇》)

  当时碧云峰的风云人物,早巳成为古人。不但是碧云峰,就是当时武林中各个成名的英雄人物,也已成了古人。而知道这一般武林史的人,也相继成了古人,江湖上再也没人提起他们的事了。即使是慕容世家的后人,从他们的先人口中,知道武林史上有这么一个门派,恐怕陈帮主这个人,他们也忘记了。这真是江山依旧,人面全非。

  在碧云峰分崩瓦解中,司毒帮陈帮主的门下弟子,也散失过半,成为云南、广西交界处的一小小的帮派。而跟随着他的门下弟子,有的忠心有余,却慧眼不高,学不了他的毒学;有的心术不正,人品不好,陈帮主担心他学会了各种制毒、施毒的方法,就会危害江湖,也不想传授。因而他们的弟子只学到一些粗浅的识毒、医毒的方法。最后他年已老迈,失望之余,也解散了司毒帮,自己隐居到九万大山中的元宝山来。

  元宝山,曾经是陈帮主采药和提炼毒药的地方,也是当年名动江湖、威震武林的小魔女白燕燕曾经养过伤的地方。小魔女在一次煲药时,一只六十年才出现的能化解万毒的稀有珍品黑蜘蛛掉进了药煲中,从而意外地化解了小魔女大腿上的奇毒,再不用将一条腿锯掉(详情见《武林传奇》)。而陈帮主也因此从小魔女喝剩的药汁中,再配合其他药物,制成了能化解万毒的“玉女黑珠丹”。在江湖上救了不少中了奇毒的英雄好汉和上乘高手,从此,“玉女黑珠丹”名震武林,成为武林的奇珍异宝。

  陈帮主退隐江湖,隐居在元宝山后,也将最后跟随自己的一名弟子打发离开。这名弟子得到了陈帮主传授的一些毒学,跑到贵州建立了九龙门,历经几代人,现在也成了江湖上一个有名的帮派,出现了毒蝴蝶这样一位有名望的人物。

  陈帮主隐居的地方,原本是元宝山群峰中一个无名的山峰。由于小魔女伤好离开时,陈帮主在制成了玉女黑珠丹后,也要转回司毒帮的所在地。而这里当时已为武林人士注意,陈帮主怕碧云峰一些叛徒寻来这里盗取毒方,所以在离开时,便四处撒满了有毒的药粉,不但在房顶上撒了毒,也在峡谷口的一条山道撒了毒,立下了两道石碑,警告人们不可闯入,从而便有了毒岭峰这一名称。当时的确令一些来盗取药方的江湖中人中毒逃去。有人医好,有的中毒而死。可这样一来也同样害了九万大山中的一些无辜猎人和乡民。陈帮主退隐转回来这里,劝告四周一带的人们千万不可闯进毒岭峰,也为中了毒的百姓医治,化解毒性。于是便有了毒神爷爷的传说了。

  陈帮主在晚年时,将自己一生研究毒学的心血写成了这一部《百毒经》,收藏在药库木架背后一个石凳里,再用石灰封盖;诚心盼望有朝一日付与有缘人。想不到二百年之后,为小三子获得了。

  陈帮主当年在山谷、房舍、山岭山道以及四周的山峰,都撒满毒粉,事隔近二百年,有的早已失去了毒性,就是有也毒性大减。只有一些奇毒渗入泥沙、草木根处,令山石草木俱含毒性,但年代已久,毒性也已大减,人们就是不慎划破了手脚而中毒,只要及时医治也不会死亡的。那位跟随雌雄大盗的山贼,跑来毒岭峰探险,被谷口处的荆棘划破了手,却不以为意,待见了毒蛇出现才转回去,还打算下次带些硫磺粉再来。由于他不及时医治,回去后中毒身亡,吓得其他山贼再也不敢来了。

  小三子这次闯来,已是事隔一年多,又是冬季来临,他就是没服用小神女的百草霜,也不会中毒。何况小三子还那么小心谨慎。当然,小三子不会知道这些已淹没在历史岁月中的古事与古人,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有中毒的原因,他还以为是山妹妹那颗神丹妙药的解毒作用呢。

  小三子看完了扉页中那一段文字后,虽然不明白陈帮主是什么人,但他却十分敬佩陈帮主的为人,陈帮主当时宁愿把这本《百毒经》收藏在深山大野的岩洞之中,让有缘人得到,也不愿传给用心不良的人。而且还警告用心不良的人:若危害天下,必遭天诛。这说明陈帮主是一位行善之人。

  小三子翻过扉页再看,是《百毒经》的总纲,开头的第一句,就将小三子吓了一跳。第一句话是:“天下万物,皆含毒性。”

  小三子暗想:怎么天下万物都有毒的?这可能吗?是不是这位前辈写错了?还是写漏了一二个字?要是天下万物都有毒,那我们吃的饭菜,穿的衣服,哪不都有毒?不将人毒死了?小三子接着看下去,下面的话是这样说:“不过毒有大小、轻重、急缓之不同,有的轻缓之毒,不但对人体无害,反而有益;就是巨毒,稀释万倍使用,可治奇难怪症。如蛇毒提炼后使用,有通经络治风湿奇效,慎之慎之。因而毒可杀人,亦可以救人。”

  小三子看完了这段话后,又似懂非懂,暗想:原来毒可以杀人,也可以救人,我真要认真阅读这本书了。

  小三子感到现在不是阅读这本书的时候,他跳过总纲,略略翻阅下面的书页看看。原来天下万毒有几种,有草木之毒、金石之毒、昆虫禽兽之毒,空间亦存在着各种有形无形、有色五色的毒气,如山岚瘴气等等,书中并绘有各种毒物的形状。书中最后两章,是各种制造、提炼奇毒的方法和防毒、解毒的药物以及治疗方法。小三子看了大喜,暗想:要是我学会书中各种防毒、解毒的医治方法,就可以救治一些中毒的人了。他不由朝书深深一拜,说:“前辈!我西门小三子一定学会你化毒、解毒的方法,造福天下,不辜负前辈所托。”

  小三子看看天色不早了,便将宝盒藏入怀中,施展轻功飞身上峰,取直线奔回深山老林。在日落黄昏时,他出现在草屋之前。韦珊珊一看到小三子,十分惊喜地奔出来问:“兄弟,你回来了?”

  “我回来了!”

  “兄弟,我还以为你过三天才回来哩!这般快就回来了?”

  小三子不敢说出自己去探毒岭峰的事,怕引起韦珊珊和小五的追问,同时更担心若是一旦传出去,说自己去毒岭峰没有中毒,而且那山谷里的溪水还有游鱼,山谷中也没有毒,就会引来附近猎户乡人去毒岭峰探险了。要是他们中毒而死,那自己不是害了他们?所以他只好说:“姐姐,我只是在附近山峰上走走,看清楚远近的山势地形。本想到远一点的地方看看,只是不放心姐姐,所以就转回来了。”

  韦珊珊听到感到了一阵甜意和快慰,心想:原来兄弟是这么关心我的,便说:“要是兄弟想到远处看看,我陪兄弟去好了,以免兄弟不放心。其实我也不放心兄弟。”

  “姐姐,我恐在一个月时间内不会到外面走了,想静下来看看书。也希望姐姐在这个月内,加紧苦练防身自卫的武功。”

  “兄弟,一个月后,你不会离开这里,到别处去吧?”

  “不错!一个月后,我真的要离开这里,恐怕再也不回来了。”

  韦珊珊心头一怔:“兄弟要去哪里?”

  “到古州!”

  “去古州?”

  “姐姐不愿跟我去古州么?”

  韦珊珊一听安心了。她还担心小三子一个人去古州,将自己留在这里不管了。说:“哎!我怎会不跟随着兄弟的?兄弟就是去天涯海角,姐姐也生死相随。”

  “姐姐,那你就要勤练武功了,说不定我们在路上会碰上一些拦路抢劫的匪徒呢。”

  “我会的。兄弟,那小五呢?”

  “姐姐,你看呢?要不要他随我们去?”

  “这一点我不敢作主。不过,我看他是真心诚意改过,人也很勤快的。”

  “既然这样,就随他吧,他跟随我们也好,不跟随我们也好,我们不勉强他。”

  “兄弟,那我跟他说去。”

  “姐姐,现在别跟他说,到时再说吧!”

  转眼一个月过去了,元宝山这时已是大雪纷飞,处处一片银白色。在这一个月的日子里,小三子除了指点韦珊珊的武功,尤其是指点她轻纵飞跃的轻功外,自己就是日夜关门苦读那一本《百毒经》。从经书上,他知道了世上各种有毒东西的外形和毒性,明白毒性的互相转化,有的是相辅相成,有的相生相克。两种有毒的东西融合在一起,有时能变成一种无毒的可用之物;两种于人体无害的微毒混合在一起,又变成了一种令人致命的奇毒。这一本《百毒经》,将小三子带到了一个千奇百怪的毒学新天地,熟悉了江湖上各种施毒的花招和手段,教会了他如何识别、如何事前防范,中毒后如何化解和治疗。可惜与一阵风叔叔和山妹妹相会的日子快到了,他得赶回去。小三子不得不收起了《百毒经》,打点上路的事情了。

  这一天,小三子对小五说:“五哥,我和姐姐要离开这里了,你打算以后怎么办?不过,我劝你一个人别留在这深山老林坚,万一有什么事情发生,无人呼应。”

  小五怔了怔:“少侠今后不再回这里了?”

  “不回来了。五哥,我知道你家中还有亲人,不同我姐姐,举目无亲,不得不随我在江湖上漂泊,你还是回去与亲人团聚的好。”

  小三子所讲的是实情,小五的确有亲人在家中,也曾在这段时间里回家探望过两次。他所以不愿离开,是为了报小三子不杀之恩,报韦珊珊宽恕之情,伺候他们以赎自己之罪,现在他听小三子这么说,便拜谢说:“既然这样,小人就拜辞了!”小五是典型的山里人,有家乡难舍、故土难离的心情,不同江湖中人,四海为家,不到万一,他不愿离乡别井,到外面漂泊。

  “五哥,不要这样。我们走了,这里的一切,都是你的。以后你进山打猎,这里也可以作为你在山中过夜的一处地方。看来这里,除了九环刀和那个贼婆娘会来之外,恐怕就没有什么人敢闯来这里。不过,你要是碰上他们,最好是远远避开,千万不可再跟随他们为恶了!”

  “是!小人知道。”

  于是小三子和韦珊珊带上随身的行李和一些金银,离开了深山老林。小五一直送他们走出了老林,才挥手告别,自己怏怏转回老林。

  小三子和韦珊珊在风雪中向北而去。要不是韦珊珊苦练了近半年的武功,身手颇为敏捷,小三子真不放心带她在风雪中上路。他们在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的九万大山中翻山越岭,沿着山径而走。的确,在这天寒地冻的日子里,极少有人出门,人们都缩在家中烤火取暖了。小三子看着韦珊珊说:“姐姐,要你陪着我受苦了。”

  “兄弟,千万别这样说,姐姐能跟随着你,受任何的苦也感到心甜。”

  “姐姐,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在这个天寒地冻的日子要赶去古州?”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兄弟要去,必然有兄弟的理由。”

  “姐姐,你有没有听说过,古州有一户侯府的?”

  “我没听说,兄弟就是要去侯府么?这是一户什么人家?”

  “外面的人说,这是古州一户有钱的积善人家,照顾世上一切无依无靠的老弱妇孺。”

  韦珊珊一怔:“兄弟,你不会将我留在那里,自己就走了吧?”

  “这不好吗?那里可有吃有穿呵!”

  “不不!兄弟,我死也不愿离开你,你千万别带我到那里去!”

  “你宁愿跟我四处流浪?”

  “是!”

  “姐姐,我不瞒你说,侯府是我的家。”

  韦珊珊愕然了:“什么?侯府是兄弟的家?”她本想问:兄弟不是姓西门么?怎么侯府是你的家了?不叫西门府的?难道兄弟是一位侯爷?

  小三子说:“是!可以说我是侯府的一个主人。”

  韦珊珊又惊讶困惑了:主人就是主人,怎么可以说是一个主人?别不是兄弟不会说话,随口而说,口舌不清,弄得意思也不明了,令人听得糊涂起来?

  小三子继续说:“姐姐,你这次去古州,就是作为侯府的一位主人回去的。”

  “兄弟!你说什么?”

  “我说姐姐也是侯府的一位主人!”

  “我怎么是侯府的一位主人了?”

  “你是我的姐姐,我是侯府的主人,姐姐当然也是侯府的主人了。到了侯府,会有人称姐姐为大小姐的。”

  “不不!我不想做什么主人,也不想做大小姐,我只想伺侯兄弟一辈子,为牛为马,我也心甘。”

  “姐姐恐怕不做不行,除非姐姐不认我这个兄弟,不将我当作真正的亲兄弟看待。”

  “我举目无亲,不将兄弟当亲人看,我会跟随兄弟吗?”

  “那就行了。说不定今后侯府的事,就全靠姐姐来打理了。”

  “怎么全靠我来打理了?兄弟没其他的亲人么?”

  “不瞒姐姐说,我从小是一个孤儿,跟姐姐一样,在这世上举目无亲。后来结识了一位妹妹和一位叔叔,侯府的产业,都是他们买下来的,全都送给我了。”

  “那位妹妹和叔叔呢?”

  “他们都是武林中的侠义人士,买下侯府后,他们都走了,在江湖上行侠仗义,为民除害。可以说他们都不回古州了。我的武功,就是他们教会我的。”

  韦珊珊听了更是惊奇不已,想不到世上真的有这样慷慨的豪侠义士,视千金为粪土。真是仁义值千金时,怪不得兄弟也像他们一样,在江湖上行侠仗义,锄强扶弱。便说:“兄弟,那也该你来打理呀,我只是伺候你,在旁尽力为兄弟分忧好了。”

  “要是姐姐今后不打理,就没有谁来打理了。我识字不多,更不会打理家务,又喜欢在江湖上四处行走,很少在侯府的。姐姐,我算是求你了!”

  “兄弟,你千万别这样说,别说打理家务事,就是兄弟叫我去死,我也会去的。”

  “我怎么会叫姐姐去死呵?我只求姐姐安心在侯府住下来,处理一下侯府内一切事务。至于对外的事,人员来往等,自有章标总管打点,不用姐姐露面。姐姐更主要的是日夜练好武功,以防今后有不测的事情发生。”

  小三子将侯府的内务事交给韦珊珊,不是什么心血来潮,信口而说,而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他和韦珊珊近半年的相处,感到韦珊珊知书识礼,心地极好,善解人意,也极会料理家务,是一个外柔而内刚的女子。在深山老林的日子中,她很会安排时间。除了早晚勤练内功和日日练武之外,将深山老林这个家安排得井井有条。每天安排好小五的工作,例如到市集采购东西,或者进山打一些猎物回来等等。当她学会了武功之后,自己更会到老林里采摘蘑菇或捉一些小动物回来,令小三子和小五吃得很开心,住得也开心。至于煮饭、打扫等等工作,她更是全包起来。而小五呢,也乐于听从她的吩咐,衷心接受她的安排。而她也从不指手画脚指使小五干这干那,而是和小五有商有量,间小五这样做好不好,那样做行不行。小三子也十分钦佩她这方面的才干,他感到,要是侯府有她来打理,那好得多了。

  侯府内的事,虽然有辛姑娘、珍姑娘打点,但她们两人,只会全心照料自己的生活,对安排其他人工作,就力不从心了,往往要章总管来安排。一旦章总管外面的事忙不过来,侯府内的事就忙乱了,而且辛姑娘为人优柔寡断、不敢拿主意;而珍姑娘是粗手粗脚,喜欢责备人。她们都是不识一字的女子。

  要是盼山妹妹来主持侯府,别说山妹妹根本不会来,就是来了,以山妹妹那种任性好捉弄人的性格,根本不会去打理,也不屑去打理内务。现在韦珊珊愿意跟随自己,将侯府交给她管理就再好不过了。

  再说,韦珊珊见小三子这么关心自己的武功,便说:“兄弟,我怎么也不会把兄弟教的防身自卫的功夫荒废的。”

  “姐姐能这样,我就更放心了!”

  是夜,他们在洞头小镇上投店住宿。洞头小镇也是九万大山中的一个小镇,是广西、贵州交界处的地方,往北没走多远,便是贵州。这里不是什么交通要道,也没河流经过,平时没有什么人来往,有的只是进山收购兽皮、木材和药材的商人。全镇只有一间客栈。在这风雪天,只有他们姐弟两人投店住宿。这客栈是夫妻店,正想打烊收铺,突然见来了这么一对年轻姐弟,有点意外的惊喜,连忙招呼他们进店,拨热火盆,让他们烤火取暖,小三子问:“有房间吗?”

  既是店主又是店小二的中年汉子慌忙说:“有!有!”

  “请店家给我们两间,我们只住宿一夜,明天便赶路去从江。”

  “是是!客官要用饭不?”

  “要!你将饭菜端到我们房间来吧!”小三子顺手从怀中掏出一锭约五两重的银子交给店主说,“这是房钱和饭菜钱,够不够?”

  店主又是惊喜,他想不到小三子出手这么大方,堆着笑脸说:“够!够!足够了!就是客官吃鸡吃鸭也够了!”

  “好!那麻烦店家给我们弄些好吃的来,不够,明天我们再补上。”

  “客官要不要酒?我店有上好的茅台酒。”

  小三子问韦珊珊:“姐姐,我们饮酒不?饮两杯,可以行血暖暖身子。”

  “兄弟,我不会饮酒,兄弟要饮,就饮两杯吧!”

  “店家,那就给我们温一壶酒来!”

  “是是,请客官随小人去看看房间。”

  他们随店家上楼去看房间,便要了两间相邻的房间住下。不久,店家又端了两盆烧得旺旺的炭火进来,说:“客官,先烤烤火坐下,酒菜小人很快端来。”

  “那麻烦店家了。”

  “客官别客气。”

  店家看在银子的分上,对他们特别殷勤,但一双眼睛,却在暗暗打量他们的行囊。当他掩房门转出去时,小三子轻轻地对韦珊珊说:“姐姐,我们今夜要特别小心了!”韦珊珊一怔:“为什么?”

  “我看这店家眼神不定,恐怕不是什么好人。”小三子在江湖上行走几年,有一定的阅人经验,与人交谈时,能从对方的言谈眼神中分清好丑善恶,是忠实的人,还是奸猾之人。何况在江湖上行走,不能不处处小心,接着小三子又说:“但愿是我疑心过重,看错了人。但我们还是小心为好。”

  “兄弟,那我们怎样小心才好?”

  “注意他端来的酒菜中有没有毒,其次在夜里睡时,应特别醒睡,有什么响动,姐姐应首先纵上房梁上伏着。要沉着冷静,看看有什么变化,才决定我们的行动。”

  “兄弟,那我小心好了!”韦珊珊是第一次出来在江湖走动,可以说她什么经验也没有,一时间也不知怎么应付。但有小三子在身边。小三子的武功又那么好,一个人能神出鬼没消灭了一伙山贼,有兄弟在,她还怕什么?

  小三子的确没有看错了这店家,他的确不是什么好人。加上他生性好赌,凡是好赌之徒,差不多是十赌九输。成为赌徒之人,赢了更是放手豪赌,输了又想赢回来,结果是越赌越大,最后到头来什么都输光。现在他正欠下人家一身赌债,眼见年关快到,债主一定上门追债,自己正愁不知怎么办。恰好这时,小三子和韦珊珊上门住宿了。初时,他见小三子和韦珊珊是山里人打扮,不怎么注意。可是一看小三子出手那么阔绰,又见他们两人的包袱那么沉重,里面的金银大概不少,顿生邪念,暗想:在这风雪之夜,店里又没其他客人,他们姐弟两人还是娃娃,就是我在半夜坚将他们杀了埋掉,也无人知道。这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在我欠下一屁股赌债时,上天却送来了这么一对财神爷。

  当小三子和韦珊珊在房间里轻声说话时,店家和他的老婆也在厨房里商量谋财害命的行径了。他老婆说:“我们在酒菜下些蒙汗药,将他们两个娃娃毒倒算了。”

  “不行,看到那个男娃娃颇为精灵,似乎常在外面走动,万一他看出酒菜中有毒,那就打草惊蛇,反为不美了!”

  “你打算怎样动手?”

  “让他们吃饱喝足,到了三更半夜,我们再动手不迟。”

  “不用迷药么?”

  “这么一双男女娃子,我稍微用刀吓唬他们,他们就会吓得不敢乱动乱叫了,还不乖乖听任我们宰割?你怕他们会飞了出去?”

  “这也好,以免浪费了我们的迷魂香。”

  在掌灯时分,这一对贼夫妇已将酒菜弄好,端到了小三子的房间,店家摆好酒菜笑眯眯地说:“请客官慢用。”

  小三子说:“辛苦店家了!”

  “别客气,客官用完后,要是太晚,碗筷就留在这里,明天一早小人自会来收拾。”说完,店家便顺手掩上房门出去了。

  小三子向韦珊珊示意一下,韦珊珊便拔下头发的银簪子,在酒里、菜里、饭里各检验了一下,没有毒。她仍不放心,又在酒杯、筷子和碗边都一一用银簪测试了一下,也没毒。

  小三子说:“看来这酒菜里都没有毒,我们可以放心吃用了。”

  “兄弟,不会是你疑心错了吧?”“但愿我疑心错了。不过今夜里,我们还是小心一点的好。”

  用完酒饭,小三子问:“姐姐,我们叫不叫店家来收拾碗筷?”

  韦珊珊看看窗外天色,说:“夜了,看来这镇子上的人,也和山里人一样,天一黑,家家户户都入睡了。我们还是别叫醒店家,让他明早收拾好了。”

  “姐姐,那我送你到房间里。”

  “兄弟,我就住在隔壁,不用送了,我自己会回去。”

  “不!姐姐是第一次出门住店,凡事还是小心一点的好。”

  小三子亲自送韦珊珊到隔壁房间,看看门窗,又检查床底下和楼板有没有装有机关的东西。似乎没发现有什么异样,便说:“姐姐,你将门窗关好,可以上床睡了。不过,姐姐千万别忘了要练内功。”

  “兄弟,我知道了!”

  小三子转出来,在门口再吩咐一句:“姐姐,小心将门窗关好锁上,以防不测。”

  “兄弟,我会的。”

  小三子见韦珊珊将房门关好后,才转回自己的房间。他在床上练了一回内功,凝神倾听一阵。似乎客栈没有任何动静,暗想:莫非我真的看错了店家?要是这样,明天我多打赏一些银两给他就行了。于是他便和衣上床而睡,睡到半夜时,小三子一下给一阵格格的轻微声惊醒过来,马上便听出有人在外面用刀想撬开房门。他想:这是小偷光临,还是店家行动?小三子不动声色,轻轻纵上了房梁之上。他自己并不怎么担心,就是担心隔壁房间韦珊珊的安全,不知她惊醒过来没有。倾听一下,似乎隔壁没有什么动静,看来不知是小偷还是店家,先向自己下手了。

  小三子没有估计错,店家的确是先向小三子下手。他打算先杀了小三子,然后再对付韦珊珊。她认为韦珊珊是个未见过世面的弱女子,好对付,更打算先xx后xx。这个贼店家,可谓是丧心病狂,看来他过去不知谋害了多少单身投店住宿的旅客。这也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令他碰上了小三子。

  不久,房门给撬开了,店家轻轻推门进来。小三子伏在横梁上,借火盆的炭火光一看,果然是那位店家轻手轻脚进来,手里拿着一把雪亮的刀子。他一下窜到床前,举刀就向床上劈去,一边狰狞地说:“娃子,你别怪我心狠手辣,谁叫你带这么多的金银上路!”

  可是他一刀劈下去,不见有什么反应,也不见鲜血飞溅,有些奇怪,暗想:怎么我劈在软绵绵在棉被上了?他连忙点亮了油灯一看,床前不但不见血流,也不见尸体,自己刚才的一刀,将棉被和一个枕头劈烂了。

  店家一时愕然:这娃子跑去哪里了?他看看床底下,没有人。又想:难道这娃子跑去隔壁房间和他姐姐一块睡?看来他们不是什么姐弟,是一对私奔出来的男女,怪不得带那么多的金银上路了!

  这个贼店家立刻转身出来,奔到韦珊珊的房门口。这时,他再也没有什么顾忌了,认为一对私奔苟合的男女,早已心虚,自己杀了更没有人管了。他一刀将房门劈开,冲了进去,以为这对年轻男女会惊慌地缩在床上不敢动。可是他没听到床上有什么响动,也没人惊恐叫喊,心下又奇了:难道他们欢乐过后,沉睡过去了?这么大的声音也不能将他们惊醒过来?当他点亮桌上的油灯一看,一双眼睛几乎凸了出来:床上也没有人,女娃子也不知去哪里了。

  原来韦珊珊也十分警觉,当她听到兄弟房间有响动时,早已从床上轻纵到横梁上去了,她在深山老林所练的轻功,这时发挥了作用,一棵高高的横树桠,她也可以一跃而上,何况这房梁还没有树桠高。

  这时贼店家在房中自言自语地说:“这一对男女娃子怎么不见了?难道他们早已看出我的用意逃了?这不可能。店大门紧紧关上,我又整夜在暗中盯视着。他们吃完饭便各自回房去睡,再也不见出来。他们能逃到哪里去?可是,怎么房间不见他们?他们总不会从窗口爬出去吧?但窗门却没有打开呀!”

  这时,店家的老婆也上楼来了,老远就开口问:“当家的,你干掉了那两个娃子没有?干掉了,还不背下楼到后院树下埋掉?天色不早啦!”

  贼店家奔出房门,冲着他老婆说:“你在叫喊什么?不怕别人听到了?”

  “这深夜里,有谁听到了?怎么,你已经将他们干掉了?”

  “干什么?这一对娃子全不见了!”

  “什么?”这贼婆瞪起了一双眼睛,“他们全不见了?他们怎么会不见的?”

  “你问我,我问谁去?”

  “他们真的不见了?”

  “不信!你自己到两间房里看看。”

  “他们跑掉了?”

  “看来他们跑掉了!”

  “你是不是看上了那女娃子,而让他们跑掉了?”

  “老子没这样的好心!”

  “那他们的金银和行李呢?也跑掉了?”

  贼店家一想:自己只顾杀人,不见了人就慌了手脚,四处寻找,一时却没留心他们的行李还在不在。便说:“快!我们分头到两间客房找找。看他们的行李还在不在。”

  蓦然,一条轻巧的人影从屋梁上飘了下来,说:“你们不用去寻找了,行李在房间里,我也没有逃走。”

  这对贼夫妇一看,眼前站着的,不正是那个不见了的男娃子吗?一时间全怔了:“什么?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