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过街老鼠皆喊打
但老人没有倒下,仍站着动也未动,目光里却充满了惊异之色。
姬娇娘的手像似已断了,用另一只手扶着。
她的眼睛也瞪大了,吃惊地看着一个东西。
她的眼前此刻已多了一个酒葫芦,挡在老人的面前。
她觉得奇怪,她不知道这个葫芦怎会如此结实,如此坚硬,简直与铁做的差不多。
她也不知这葫芦是从何处冒出来的。
她竟一拳打在了这个葫芦上。
卧洞虎也瞪大了眼睛,他也同样看到了葫芦。
姬娇娘顺着抓着葫芦的手慢慢转过头来,于是,她看到了一张长满胡须的脸。
这是一张醉汉的脸。
她不认得这张脸,也从未见过。
但卧洞虎却认得这张脸,而且知道这正是罗常醉的脸。
此刻,罗常醉正站在他们的身边,看着姬娇娘的脸。
他醉意的目光已变成愤刀的目光了。
他不认得这个女人,他也觉得她的脸上美丽的,但他却想像不出这个女人为何如此恶毒。
本来罗常醉已离开此镇了。
但他在别处一直没发现紫丁香的下落,同样他也没找到其他要找的那些人。
今日,他又来到了此镇。
他总是离不开酒。
刚才,他正在一家酒店里喝酒,看着街上许多人把路堵起来了,猜想必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于是,他出了酒店,向人群走来。
远远地,他就听到了这女人的骂声。
他知道要出人命了,便急忙赶了过来。
而正当这时,姬娇娘的拳已击向老人。
他飞身从人头上跃了进来,同时酒葫芦已挡在了老人的面前。
姬娇娘哪里有他的招式快,所以拳砂打在他的酒葫芦上。
此刻,围观的人群中没有一个不吃惊,也没有一个人不是瞪着惊奇的眼睛看着罗常醉的。
因为,他们没人知道这人是从何处冒出来的。
半晌,人群中才发出一阵哗然声。
而在此同时,罗常醉也看到了站在姬娇娘身边的卧洞虎。
这人不正是他要找的人吗?
罗常醉伸手欲抓卧洞虎。
姬娇娘被他用葫芦挡住拳后,哪里能咽下这口气。
此刻她出招击向罗常醉的肋下。
罗常醉见她击来,即刻缩回刚伸出的手,架住了她的拳,同时,握在右手中的葫芦已击在姬娇娘的心窝上。
姬娇娘被打飞出了人群。
而卧洞虎却拔腿跑了。
罗常醉见他跑了,刚想用酒柱打他,一想要抓活的,又急忙收住葫芦向前追去。
姬娇娘跌在地上,已是七窍出,死了。
围观的人群见她死了,有的人竟拍起手来连声道好。
挑担的老人还没来及谢罗常醉,就见他已去追卧洞虎了。
此刻,他仍楞楞地站着,看着向前跑去的罗常醉。
街上人多,罗常醉不能施展轻功,一时还没追上卧洞虎。
而卧洞虎对此地却是很熟悉的,不是朝人多的地方跑就是朝小巷里钻,一心想甩掉罗常醉。
他知道,若是被他追上,定要没命了。
卧洞虎一直向前跑着,根本不敢回头看,生怕一回头就会被罗常醉一把抓住。
他跑了多少条巷子自己也记不清了。
现在,他正跑到一个小巷的拐弯处,这才回头看了一眼。
巷子里,一个人都没有。
于是,他放慢了脚步,向段府走去。
他不停地喘息着,连自己的心跳都能听见。
终于,又捡回了一命,他想着。
他又有些得意起来,心想,你们就是抓不到我。
他知道,罗常醉绝不可能知道自己住在段府。
所以,他敢回段府。
此刻,他还不知道姬娇娘怎样了,他根本没想到她已死了。
他的眼前,又浮现出姬娇娘那迷人的笑脸,她正坐在屋里等着他呢,等着他与她亲热。
这么多日子,他俩天天缠在一块,他觉得很幸福。
不管她是如何想的,只要她愿意与他亲热,他就满足了。
他的生活已经少不了她了。
他看到自己衣服上的破洞,又想起了挑担的老人。
这个老东西,今天倒让他捡了便宜,他想着。
他又想到了今天只怪姬娇娘硬拖他出来散心,若是不出去,该有多好,也不会碰到这样的事。
他又抬起头向身后看看。
巷子里依然没有人。
走过一条巷子,他的心跳已慢了许多。
他的脑子里又出现了姬娇娘,那是她与他正在床上的事,想到这里,他又不怨姬娇娘拖他出来了。
生活中多些刺激不是更有趣味?他想着。
再走过两条巷子就可到段府了。
此刻,他已走进了前一条巷子里……
今日,罗常醉终于又见到了卧洞虎。
他一面追一面想着,一定要追到他,绝不能让他溜掉。
他看见卧洞虎朝一条小巷跑去,便加快了脚步。
俄顷,他已追到巷口。
抬眼望去,巷中已空无一人。
他又向前跑了一段,却再也没见到卧洞虎的人影了。
他觉得很扫兴。
于是,他又转回身,几巷口走去。
卧洞虎如何会在这镇上的?他想着。
片刻,他又来到了大街上。
街上行人依然很多。
他抬起头,注意地看着每一个人的面孔。
说不定卧洞虎会混在人群里,他想着。
但,街上的人群中却没有一张他熟悉的脸。
对了,卧洞虎不是与那女人在一块的吗?他与那女人有何关系呢?为何与她在一块呢?
他抬头向刚才出事的地方看去。
围观的人群仍站在远处的街上,议论着什么。
他想,应该去看看才是,说不定还能问出卧洞虎的下落来。
想到这里,他加快了脚步向人群走去。
片刻,他就又回到了这里。
姬娇娘仍然躺在地上,没有人去管她。
血,从此鼻等处流出来,已经凝固了,像几条紫黑的虫爬在她脸上似的。
看着她那张苍白的布着血迹的脸,再也没有人能想像出这曾是一张美丽迷人的脸。
挑担老人还没有走,正在拾着打翻在地上的菜。
老人见一只腿走到自己的身前,停了下来,忙抬头向上看去。
罗常醉正亲切地看着老人,眼中已全无醉意。
老人又起向恩人作揖道:
“谢谢你救了我,我这一辈子都会感激你的。”
罗常醉急忙扶住老人的手臂,轻声道:
“老人家,快别这样。”
老人看着面前的恩人,眼里已噙满了泪花。
刚才围观的人,见罗常醉又回来了,便有几人走了过来。
罗常醉对老人道:“老人家,你可认得他们吗?”
老人道:“不认得,不然我也不会从他们身边走了。”
罗常醉又道:“那你可知道他们是这镇上的人吗?”
老人摇头不语。
提到他们,老人不免心有余悸,又哆嗦起来。
罗常醉轻声道:“老人家,你别怕了,没事了!”
这时,人群中走出一个人来,到罗常醉的身前停下。
罗常醉抬头一看,见是个读书人正看着自己。
罗常醉对那人道:“你有事吗?”
读书人道:“你与我来可好?”
罗常醉见他一脸为难之色,不知他有何事,想来与他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便点点头。
那读书人带着罗常醉来到一条小巷里,又转头左右看看,见小巷里除了他们没有别人时,才道:
“你可是要打听那两人吗?”
罗常醉见他如此胆小,差点笑出来,但听他这一说,便忍住笑问道:
“你知道他两人吗?”
读书人点点头,又转脸向巷口看看。
罗常醉道:“你很怕他们吗?”
读书人道:“他们太坏了,我能不怕吗?”
“那你知道他俩可是住在此镇?”
“正是住在此镇。”
“住在镇里何处?”
“他俩是段府里的人。”
罗常醉不解道:“哪个段府?”
那读书人又转头看看巷口,用手一指,道:
“就是那边,出了巷子一拐弯就到了,主人段得宝,前些日子刚刚死。”
“那卧洞虎是段府的什么人?”
读书人不解道:“什么卧洞虎?”
他只知道有这么个人,那里知道卧洞虎这名字。
罗常醉见他一问,又道:
“刚才与那女人在一起的汉子是段府的什么人?”
“哦,原来是段府的家丁,好些日子没见了,不知今日为何与这恶婆子一块出来了。”
“那卧洞虎是住在段府了是吗?”
“是的。”
“好,多谢你了。”说完,罗常醉就走了。
“哎,你等等!”读书人又叫住罗常醉。
罗常醉回过头来看着他,道:“你还有事吗?”
“你可是要去找他?”
罗常醉点点头道:“正是。”
读书人道:“那你可不能告诉他是我说的,可好?”
罗常醉一笑,道:“放心,他不会知道的。”
读书人嘿嘿一笑道:“这就是了。”说完转身向街上走去。
罗常醉顺着读书人指的路,向段府走去。
此处的巷里无人,他脚步走得飞快。
片刻工夫,他就走出了巷子。
巷外是一条宽些的街道,街旁有很多宅院。
他站在巷口,抬眼向路旁的宅院看当看到第三家时,他眼睛亮了。
他看到了一个大院,也看到了院门上的“段府”二字。
他起步向段府走去,走得兴冲冲的。
这个卧洞虎,我看你还能往何处跑,他想着。
段府的门是关着的,红色的大门,高大的院墙,是这条街上很气派的一户人家。他来到门前,用手扣响了门环。
没有人来开门。
他又用力敲了几下,敲得很响。
片刻,门开了,只开了条缝。
一个汉子探出头来,道:“你找何人?”
罗常醉醉道:“卧洞虎可是住这里?”
汉子道:“是的,你有何事?”
罗常醉瞪了汉子一眼,道:“当然有事。”
汉子道:“他外去了,还没回来。”
罗常醉道:“那我进去等他。”说着伸手推门。
汉子见状,急道:“等等,你是他何人?”说着已用力低住门。
罗常醉怒道:“少废话,快些让我进去。”
汉子见罗常醉这般无礼,便知这人此来必无好事,就不想让他进来。
于是,汉子暴喝道:“滚!小心我砸断你的腿!”说着就猛力关门。
罗常醉哪能忍受他的谩骂,此刻脸已涨得通红。
只见他用力一推,“砰!”的一声,门已撞在那汉子脑门上。
汉子一下被撞得向后飞去,跌到一丈开外,一动也不动了,他已被撞得晕死过去。
段家里的人见状,都吓得躲进了屋子,一个也不敢出来。
罗常醉却像没事似的,走进了院门,接着,他又转身把门关上,并拴了起来。
院子里有一幢很大的宅子,宅前是一块大大的空地。
罗常醉将倒在地上的汉子拎了起来,放到了院墙边,而后,坐在了门边的一块石头上喝起酒来。
这下,只要卧洞虎回来,定是逃不了了。
此刻,他变得很有耐心,一点也不着急了。
过了半盏茶的时间,门又敲了起来。
罗常醉站起身,走到门前,从门缝里向外看去。
卧洞虎正得意洋洋地站在门前。
罗常醉侧过身子拉开了门闩,又用门挡住自己将门拉开了。
卧洞虎见门开了,举步走人院中。
他并不知道罗常醉已在段府里等他了,所以,他都没有转头看一眼是谁开的门。
他一心想到即刻就要见到姬娇娘了。
他快步向屋里走去。
“砰!”的一声,很响,是关门的声音。
“他娘的,不能轻……”卧洞虎转头骂道。
但他话并没有说完,他不敢再骂了。
罗常醉已站在他的眼前,怒目瞪视着他。
卧洞虎脸上有肌肉已颤抖起来,怔怔地看着罗常醉,
他太吃惊了,他不知道罗常醉怎么会在段府中等他的,他太怕这个酒鬼了,看到他,他自己就会想起那日笑面虎的死。
笑面虎的武功要比他卧洞虎强得多多,而笑面虎那么轻易地被他打死了。
此刻,卧洞虎那里还敢与他动手?
卧洞虎斜眼向院里看看,他又想跑了。
但在此处,若想跑掉已是不可能了,只要他一起步,还不给酒柱打死才怪呢,他想着。
他并不知道罗常醉此刻是不会杀死他的。
但他也确实跑不了,罗常醉此刻与他站得如此近,只要罗常醉不想让他动,那么他就动也不敢动。
罗常醉冷冷道:
“你可是又想跑了?”
卧洞虎慢慢转过身来,道:
“不……不敢了。”
他的整个身体都已颤抖起来,他的双腿抖得更厉害,似乎已撑不住他那肥壮的身子。
忽地,卧洞虎“噗通!”一声跪在了罗常醉的身前,连声道:“罗爷爷,饶命……”
罗常醉看着他如此无赖,更是气愤,又瞪圆了眼。
卧洞虎见罗常醉瞪眼,又连忙磕起头来,头撞在地上“咚咚”直响,口中仍不停地求饶着。
罗常醉叱道:“住口!”
卧洞虎又是一抖,而后停了下来,抬头恐惧地看着罗常醉,如见了阎王爷。
罗常醉道:“我问你话,你要老实说来,我就饶你一命,你可听见了没有?”
卧洞虎见有机会活命了,连忙点头道:
“是是,罗爷爷只管问好了,我保证一定说。”
“那你可听好了。”
“是……我听着呢。”
“我且问你,柳剑青是如何死的?”
“是……是巫山疯婆杀的。”
“巫山疯婆?巫山疯婆怎会来杀柳剑青?”
“小,小人绝没有骗你。”
“那柳剑青的剑又怎会在我竹叶飞兄弟手里?”
卧洞虎脸上露出为难之色,他害怕说出五虎欲杀柳剑青。
罗常醉又要杀他。
卧洞虎道:“这……”没说下去。
罗常醉又是一瞪眼,喝道:“快说!”
卧洞虎见不说不行了,只好将那日欲杀柳剑青又遇巫山疯婆的事说了一遍。
听完,罗常醉气愤地暗道:
“好个巫山疯婆,我罗常醉绝不会放过你!”
卧洞虎颤声道:“小,小人可以走了吗?”
罗常醉喝道:“走?你想往何处走?”
“你,你不是说饶了小人吗?”
罗常醉一字字道:“命可以饶你,但我绝不会让你再去在人。”
卧洞虎听了这话,心想说了还是要倒楣,倒不如当初不说了。
他又拌眼向旁边看看,忽地拔腿就跑,心想还是趁早溜掉才是,反正这事情你已知道了,也不会追着我不放了。
罗常醉见他跑了,真地不再追他了。
但他绝对不会这样就放了卧洞虎的。
此刻,他手里的酒葫芦口已对准了跑向屋去的卧洞虎。
瞬地,已有两道酒柱射向了卧洞虎。
卧洞虎以为真地能溜掉了,他已跑到了屋子门口,心里不禁有些害怕起来。
正当这时,他忽觉双肩一麻,接着就是一阵钻心的剧痛。
卧洞虎的双臂无力地挂了下来。
卧洞虎已不顾一切地钻进了屋里。
看着卧洞虎进了屋去,罗常醉转过身来,打开门出去段府。
他终于弄清了杀害柳剑青的凶手。
柳剑青是他的救命恩人,此刻,他要去为他报仇了。
※※※※※※
黄昏。
镇郊的小路上走来一个人,一个步书履坚定的人。
他的腰际佩有一把剑,剑鞘上雕有一条青龙,青龙闪着青碧色的寒光。
路边是一片桃园和一座小山。
桃园里的桃树上已没有桃子,但枝叶却很浓密。
他正抬头看着前方,但已看到了不远处密集的人家。
他正是竹叶飞,他又向锦瑞镇走来。
竹叶飞自从出了断魂谷后,就向此镇赶来。
剑和剑谱,他都已找回来了。
此刻,他要来找一个人,他要找卧洞虎。
他本不打算再来此镇的,但他想起了那晚卧洞虎的圈套,他认为卧洞虎既能在此镇里设圈套,那卧洞虎就必认得此镇里的人,还可能住在这里,所以,他又来了。
他左肩的伤已好了许多,也不痛了,他采了草药敷上,已有两日了。
见天快黑了,他又加快了脚步……
镇里的街上,灯火通明。
竹叶飞走在街上,不时地扫视着过往的行人。
但他走了一个时辰,也没有见到一张熟悉的面孔。
此刻,他正走过一家酒店,顿觉肚子饿了。
他想起已有一整天没吃东西了。
酒店的门窗里向外溢出诱人的酒菜香气。
竹叶飞转身走入店里。
是一家小酒店,但此刻,店堂里喝酒的人并不少。
人们三三两两地坐在一起,兴奋地说着什么。
店家见又来了客人,急迎上前来,陪笑道:
“客官,可是要吃饭?小店的酒菜都是不错的,价钱也便宜。”
竹叶飞看看店家,点头道:“吃饭。”
“请,这边坐。”
店家把他带向一张空桌。
竹叶飞在桌前坐下。
“客官吃些什么?”
“一壶酒,半斤牛肉,两碗炒饭。”
“好,这就给你送来。”说着店家转身去了。
竹叶飞等着酒菜,转头看着别人,也听着别人说话。
旁边靠他不远的桌上,正坐着两个喝酒的人。
其中一个人是读书人,另一个是位老人。
两人正在谈着话,老人道:
“听说段府出事了,你可知道吗?”
读书人淡淡一笑,道:
“我怎么会不知道。”
老人又道:
“听说是个手里拿着个酒葫芦的人闹的,是吗?”
读书人得意地点头道:
“不错,正是他。”
听了这话,竹叶飞立刻想到了罗常醉,但罗常醉怎会又来
此镇呢?他想着。
店家把酒菜送来了,道:
“客官,请慢用。”
竹叶飞转头过来道:“好。”
店家又道:“还要什么吗?”
竹叶飞笑道:“这就够了。”
店家又对竹叶飞一笑,转身去了。
竹叶飞又侧耳听起他二人的谈话……
“你可见过那个醉汉吗?”
“当然见过,前些日子,他也在聚福楼闹过事。”
“那你可知道他为何要打段府的人?”
“他是为了找段府的一个家丁。”
“哪一个?”
“前些日子新来的一个。”
“哦,就是那个恶鬼。”
“你知道了?”
“可是那醉汉为何要找他呢?”
“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醉汉好像认得他,还说什么‘卧洞虎’,我也不知是什么意思。”
听到这里,竹叶飞端起酒菜,向他二人的桌子走去。
二人仍在谈着话,没见竹叶飞过来,直到竹叶飞走到桌旁,坐了下来,他二人才停下谈话。
两人显然不欢迎他的到来,冷着脸看他。
竹叶飞对他们一笑,道:
“没事,你们谈,我认得那个醉汉。”
读书人道:“你认得醉汉?”
竹叶飞道:“他是我好友。”
读书人叹道:“那就没事了。”
老人笑道:“嘿嘿,我们怕你认得段府的人呢。”
竹叶飞道:“你们说的那醉汉是何时来的?”
老人看着读书人。
读书人道:“今日午后。”
竹叶飞道:“他可是走了吗?”
读书人道:“好像是走了。”
“你刚才说醉汉提到‘卧洞虎’了,可是?”
“是他说的。”
“你还说醉汉去找段府的家丁了,是吗?”
“是的。”
竹叶飞知道了,想必是这卧洞虎已做了段府的家丁。
于是,竹叶飞又道:
“你可愿告诉我这段府在何处?”
读书人放低声音道:
“你可不能说是我告诉你的,可好?”
“你放心,我不会说的。”
读书人用手指着路道:
“顺着这条街走,到了一个较宽的巷子往右拐进去,再走片刻就可到了。”
“好,多谢你了。”
说完,竹叶飞大口吃起饭来。
读书人见状,又道:
“你可是也要去找他吗?”
嘴里塞满了饭,说不出话来,竹叶飞对他点点头。
读书人见竹叶飞无心与他谈话,又与老人说了起来。
竹叶飞只顾吃饭,也不再听他们谈什么了。
片刻后,他已出了店门。
他顺着读书人指的路向段府走去。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时间,他来到了段府门前。
门是关着的,但院里的粉火很亮,也有很多人的说话声传出来。
竹叶飞叩响了门环。
门立刻开了,一个汉子站在门里道:
“你有何事?”
竹叶飞道:“找人。”
“你找何人?”
“不久前到你家来的家丁。”
“他走了。”
“走了?到何处去了?”
“不知道。”
“那他何时回来?”
“不回来了。”
“为何不回来了?”
“他已害死了两个人,我家老太太叫我们把他撵走了。”
“既是这样,那我就走了。”
说完,竹叶飞转过身,离开了段府。
这里的街道,没有店面,没有灯火,只有一黑暗。
竹叶飞慢步走在这黑暗的街上,刚亮起的心境又变得黯淡了。
他刚打听到卧洞虎的下落,此刻又没有了。
他不知何日才能找到卧洞虎。
卧洞虎是否已离开此镇了呢?他想着。
他又起步向街市走去。
他准备先在这镇上住一夜,他要去找一家旅店。
但愿卧洞虎还没有离开此镇,但愿明日还能找到他。
第二天一早,竹叶飞就出了旅店。
街上的店铺,有许多都已开门了。
竹叶飞早早在一家小店里吃了早饭,又来到了街上。
他仍在注视着来往的行人,他希望能看到一张卧洞虎的脸。
此刻,街上的行人还不很多。
竹叶飞走到一条巷口,无意地向里看了一眼,却看见巷子里围了许多人。
这里又出什么事了吗?这么大清早的。
于是,他走进了巷子。
远远地他就听到人群里的说话声,声音虽吵杂,但也可听清。
一女人道:
“是呀!看你这回还能怎样!”
一男人道:
“打,打死算了,他打过我儿子。”
一女人骂道:
“他欺辱过我家闺女。”
又一人道:
“用脚踢他!”
竹叶飞急步向人群走去。
他想看看这个众人共愤的是何人,他也恨这种人。
他来到人群的外面,伸头向里看去。
人群中间,卧洞虎正坐在地上,已是满脸血迹。
四、五条腿,四、五只脚正在奋力地踢着他。
卧洞虎的双臂一动也不动地挂在肩下。
他没有说话,也没有呻吟,只呆呆地抬头看着愤怒的人们。
他知道说话与呻吟都是无济于事,人们不会放过他的。
昨日,罗常醉走后,他见姬娇娘没有回屋,就知道事情不好了。
后来,有人来说姬娇娘死了。
他也听到了,他很痛苦,他的心要比他的双肩痛得多。
他为姬娇娘伤心,但更使他伤心的却是自己,段府没有人再会留下他了,因为只有姬娇娘愿意留他在段家。
姬娇娘被家丁抬回了段府,接着他就被赶出来了。
他出来时,天已快黑了。
于是,他找到一个无人的宅子里过了一夜。
他本打算今日一早就离开这倒楣的锦瑞镇的,他早就知道人们不会饶过他。
可是今早,他出了宅子还没走几步,就被人们抓住了。
他后悔了,后悔昨日夜里没走。
但昨夜,他也实在走不了,他太痛苦了,一步也不想多走。
忽地,他的目光不再呆滞了,而是变得恐惧起来。
他看到了一双眼睛,目光如剑的眼睛,这是竹叶飞的眼睛。
他看到了竹叶飞,被他害过的,害得差点送命的人。
他知道被这些人打,他不至于被打死,人们出出气也就算了,但竹叶飞却与他们不同,他害怕竹叶飞会杀了他。
此刻,他已被吓得颤抖起来。
他想跑,可是这么多的人围着他,踢他,他能跑掉吗?
再说,他的腿已被人踢得很痛了,站又站不起来。
他在心里默默地祈祷着,但愿竹叶飞不要杀他。
他太怕死了,已到了如此地步,他还是不愿意接受死亡。
他在想,好死不如赖活着,有朝一日他还会好起来的。
到那时,你们还不乖乖地任我发落?他想着。而且,他还会找到像姬娇娘这样美丽,这样讨人欢心,这样刺激能令人兴奋而又使人愉快的女人。
但,他却忘了,他的双臂永远也不能听他的大脑指挥了,他忘了他的双臂已是残废了。
或许他还不知道它们会残废,他以为它们还会长好,他等待着。
在这一瞬间,他想了许多事情,此刻,他还得回到现实中来,因为竹叶飞已挤进人群,站到了他的面前。
人们看来竹叶飞身上佩着剑,看到竹叶飞怒目瞪视着卧洞虎,便停下手脚,也不再叫骂了。
他们已可以想到竹叶飞对他的仇恨。
卧洞虎抬着失神的眼睛看着竹叶飞,身体仍在颤抖。
竹叶飞狠狠道:“卧洞虎,我真想一剑刺死你!”
他握剑的手也在颤抖,因为握得太紧了,也因为气愤。
此刻,竹叶飞不能杀他,但不杀他又无法解去心头之恨。
卧洞虎听了这话,已魂飞魄散,“噗通!”一声,伏在竹叶飞的脚前,口中连连道:
“小人知罪,请竹大爷饶命……”
竹叶飞喝道:
“快说!可是你们勾结别人杀了柳剑青?”
“不……不是……的。”
“那是何人杀的?”
“是……是巫山疯婆。”
“你说的可是实话?”
“若有半句假话,你就杀了我好了。”
“那么,我再问你,罗常醉可找到你了没有?”
“找到了,小人的双臂就是他打断的。”
“你也对他说过了,是巫山疯婆杀了柳剑青?”
“小人对他说了。”
“他一知道就走了吗?”
“是的。”
竹叶飞问完了话,又瞪了一眼卧洞虎。
卧洞虎立即低下头去,道:
“竹大爷,你就饶了小人一命吧,小人再也不敢做坏事了。”
竹叶飞冷冷看了他一眼,转过身来。
人们立刻围在竹叶飞身前,众人皆喊道:
“杀了他……为何放了他……他早就该死了……”
竹叶飞对众人道:
“他是该死,但是杀了他,倒反而便宜他了,你们说可对?”
有人道:“说得也是。”
于是,人们让开了路。
竹叶飞穿过人群,走了出来,走向镇外。
他要去巫山了,他要去找巫山疯婆。
巫山疯婆杀了柳剑青,他绝不能饶了她!
※※※※※※
郊外。
偏僻的小路。
小路上走着两个人。
两人一壮一瘦,一个手里握着一把金光闪闪的刀,另一个手里握着一把漆黑的铁爪。
这两人正是李金刀与苗铁爪。
自从那日,竹叶飞去了断魂谷后,他俩就再也没敢回去。
他们知道竹叶飞已离开了断魂谷,但他俩怕他再次去找他们,怕被他杀了。
他们很丧气。
他们花了几十天的时间才弄来的剑与剑谱,没想到都被竹叶飞夺回去了,想到这里,他们又都很恼火。
但,事实已证明,他俩加起来都不是竹叶飞的对手,所以,他俩对竹叶飞一点办法也没有。
他们到现在也想不通,竹叶飞是如何知道那两样东西被他俩抢来的,而且,他们更不敢相信竹叶飞竟然敢闯进他们的断魂谷,他们本以为躲进了谷里就没事了呢。
他们在外面东游西逛,已有好几日了,此刻,他们已是身无分文。
他们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前方,盯着小路的尽头。
他们希望路上会走出个人来。
他们需要钱,需要银子,只要有人来了,他们就可以抢了。
他们已抢了很多次,但抢的却是穷鬼,他们没捞到几个钱。
路上,还是投有人来,还是只有他们两人。
他们不再往前走了,而是在路边的草地上坐了下来。
再向前,就有镇子了。
他们不敢到镇里抢,他们怕遇到比他俩更厉害的人,像竹叶飞这样的人。
太阳照着他们,他们的影子在地上慢慢地移动。
两人的脸上已被晒得冒出了油来,闪着亮光。
忽地,李金刀兴奋起来,用手推了推摇摇欲睡的苗铁爪,道:
“喂,你看,有人来了。”
苗铁爪转头一看,小路上果然走来了一个人。
苗铁爪也高兴起来,道:
“但愿这小子不是穷鬼。”
李金刀道:“你看他不像穷鬼。”
苗铁爪道:“你怎知道的?”
节金刀用手指着远处的人道:
“你看他穿着的衣裳,是穷人穿的吗?”
苗铁爪一把打下他的手道:
“莫要把他吓跑了。”
李金刀嘿嘿一笑道:
“我高兴极了。”
苗铁爪道:“今天可要好好捞一把了。”
说着,两人都笑了起来。
片刻后,苗铁爪又道:
“我们还是躲在草里吧!”
李金刀道:“你真怕他见了我们就不敢过来了吗?”
苗铁爪道:“万一他不来,不就糟了吗?”
李金刀道:“好,那就听你的。”
于是,两人起身向后退去,趴在了一块半人高的草丛里。
小路上走来的人,渐渐近了些。
此人身着锦袍,看上去便知是个富贵人家的公子。
可是不知他为何一人行此小路,而且也不骑马。
时值午后,天色尚早,他并不像是急于赶路,只是不紧不慢地走着,不时左右看上一眼。
又过了半盏茶时辰,他才走到李金刀与苗铁爪藏身处的路上。
他正歪头看着路的另一边。
路边的草丛上,正有两只蝴蝶,追逐地飞着。
他向路边走去,看样子是要去捉这两只蝴蝶。
“站住!”
这是李金刀的一声大喝。
那人吓得全身一抖,停下了脚步,转头向身后看去,顿时脸色变得苍白。
李金刀持刀站在他的左边,面色凶狠地看着他。
苗铁爪握着铁爪,站在他的右边,脸上带着阴笑,握铁爪
的手正在摇动着。
那人呐呐道:“你们有何事?”
李金刀狠狠道:“当然有事。”
苗铁爪阴声笑道:“嘿嘿,找你有一点小事。”
那人慌了,道:“有何事你们就快说吧!”
李金刀道:“把钱交出来!”
苗铁爪又“嘿嘿”一声,仍在摇动着他手里那把漆黑的铁爪。
那人退了两步道:“钱?”
又用手捂住了腰带。
李金刀又喝道:“快交出来,不然老子宰了你。”
苗铁爪怪声道:“听见了没有?”
那人又退了数步,道:“钱,钱……”
忽地转身就跑。
李金刀吼道:“他娘的,看你能跑得了!”
说着起步追去。
而苗铁爪已飞身跃去,口中道:
“看你能跑到那里去!”
同时,一爪已喙向那人的后背。
那人那里能跑得过他们?
苗铁爪的铁爪更不是吃素的。
只听那人“啊!”的一声,便一头栽在地上。
苗铁爪拽出铁爪,口中道:
“嘿嘿,这下你不跑了吧?”
漆黑的铁爪已不再是黑色的了。
铁爪撕下了那人衣服上的一块布,也带下了一块血淋淋的肉。
李金刀笑道:“你这爪子可真好看!”
那人伏在地上,痛苦地呻吟首。
血,从他背上的肉窟洞里向外涌出,如泉水一般。
李金刀放下刀,从那人身上解下腰袋。
苗铁爪道:“有多少?”
“嘿嘿,足有三十两。”
“我这一抓看来倒是没白抓。”
“你看,我没说错,这小子有钱,是吧?”
两人拿了钱后,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