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千里神眼洛阳起风云

无名氏好像听见地下传来奇异的声响,这时不由得他不信,面色一变,猿臂一勾,登时把殷三姑拦腰挟起,顺势向门口电急纵去。

瑛姑恰当大路,这刻见无名氏来势猛急,以为他有意向自己动手,趁势夺门而出。登时面泛寒霜,冷叱一声,凝聚全身功力,一掌横扫出去。

在那边的屋子内,那黑眉墨手沈扬双目吐出火焰,遥望着那座孤伶伶的石屋,他口中已数到四十六。再数三下,那座石屋就将被千斤火药炸成灰烬。这种手法在他还是首次使用,因此,心情异常紧张。不独是眼中吐火,甚至连声音也嘶哑颤抖。

他已见到师妹殷三姑在门口向这边望了一下,好像见到墙上的洞口后便回转去。他本来认定乃是范丹泄露机密,所以殷三姑出来瞧看。但当他再数了几下,已经到了四十六时,还不见有人逃出来,心情更加紧张,生怕在这最后的一刹那问,石屋中的人都奔逃出来。另一方面,他见到殷三姑之后,突然勾起他多年隐藏在心底的爱情,这股爱焰自从殷三姑私奔离开之后,就被妒恨压抑在心底。然而,不管他此刻是否改变心意,却无法改变已经决定了的情势。

这黑眉墨手沈扬唱出四十八,接着数到第四十九,因这最后的一刹那间,倏见一道人影宛如奔雷闪电般从石屋中飞射出来。

这道人影落地现身,正是那运通缥局姓卫的帐房,在他胁下还挟着殷三姑。

此人身法之迅快,看得黑眉墨手沈扬大大一愣,接着石屋内先是纵出一道人影,也是迅如飘风,眨眼间己纵离石屋四五丈之远。

这条人影却是那个青衣女子,她武功之强,沈扬已曾亲眼所睹。

那青衣女子纵出石屋之后,紧接着又是两道人影。这两人身法远比不上先前的两人,沈扬目光一瞥,便自瞧出乃是孙骏和于超二人。

这未后的两人刚刚纵离石屋两丈左右,便传来崩天坍地般一声巨响,那座石屋顿时崩散倒坍,沙尘蔽天,一时看不清楚那几个逃出石屋之人是否尚遭波及?

只有一点沈扬可以断定的,就是与他搭档多年的销愁妃子范丹已经葬身在石屋之内。

他浓眉一皱,匆匆转身出屋,很快就奔到一座院落内。一名壮汉按刀在院门,沈扬沉声道:“即速传令所有的人设法撤走,潜赴洛阳城内秘巢集合

那名大汉恭应一声,急急奔出院外。

上房帘响一声,小翠,小玉两人相继出来。小玉见到沈扬一面忿怒凶狠之色,不由得脚下一停,道:“大阁主,事情怎样啦?”

黑眉墨手沈扬冷哼一声,道:“你们过来,我有话说……”

小玉和小翠虽是感到有点不妥,可是哪敢违拗他的命令,一齐纵落台阶。

黑眉墨手沈扬冷冷道:“我命你们点燃炸药之事,没有旁人晓得,目下此举业已失败,白白牺牲了你们二阁主一命……”

小玉面上变色,呐呐道:“婢子等绝对严守秘密,就算有人用刀架在颈上,也不说出来……”

黑眉墨手沈扬目射寒光,冷冷道:“我看你们还是到地下追随二阁主为是!”

小翠和小玉骇得面如土色,浑身发抖。沈扬铁掌一落,劈在小翠胸口之上,顿时把她震开寻丈,尸身掼落地上。

小玉震惊之下,突然倒纵出去,可是沈扬手法迅疾已极,就在她倒纵而起之际,铁掌业已击到,小玉惨声哎地一叫,倒飞丈许,然后跌坠地上,发出响亮的声音。

黑眉墨手沈扬眼睛一转,记起运通镖局那一干人,立时纵身跃出院落。

且说在旷场上的几个人吃那一下崩天坍地般的巨响震得耳鼓雷鸣,同时强风旋卷起漫天尘沙,迷茫中许多沙石如激矢射到,无名氏挟住殷三姑离那石屋最远,这时放步疾奔,一下子就纵到对面的屋字之内。

玻姑仗着上乘武功,在那遮天蔽日的尘沙中纵跃闪避,并且发掌劈击。身上只中了有限几颗石头,虽是疼痛,却元妨碍。

不一会儿尘沙消降,她放眼一瞥,只见那于超孙骏二人都躺在地上,生似己被炸死。

她赶过去一看,发现两人俱有呼吸,尚未死去,但头破血流,浑身都是伤痕。

她设法弄醒他们,然后伸手扶着他们向东南方走去,不一会儿就隐役不见。

无名氏和殷三姑纵人屋内之后,殷三姑叹息一声,道:“承蒙你救我一命,我真不知如何报答才好!”

无名氏道:“这事算不了什么!我想黑眉墨手沈扬一定感到十分失望!

殷三姑道:“哼,这个人太以狠毒无情,真比豺狼还要凶残。如果他不是太过心黑,竟不管范丹也在屋内就施毒手,只怕我们没有一个人能逃得出粉身碎骨的劫难……”

无名氏沉思地道:“原来一个人若是心黑手辣,不管是男是女,都是一样……”

殷三姑诧道:“你说什么?”

无名氏摇摇头,道:“没有什么,啊,我得去瞧瞧运通镖局那些人……”

殷三姑作个手势,道:“你自己去吧,以我猜想,黑眉墨手沈扬若不是去加害你那些朋友,一定已经逃离此地,我在此毫无危险!如果他的手下想暗算我,那就算他倒霉广

无名氏道:“你当真这样想么?”

殷三姑点头道:“你去吧,别因我绊手绊脚,反而碍事。”

无名氏说声“好”,纵身出屋,一忽儿就奔到那座大跨院之内。

那座跨院本来守卫严密,每处通路都有武装大汉把守,但此刻却一路都不见到有人迹。

无名氏纵落在跨院之内,四下甚是静寂,使他甚感诧异,暗忖莫非运通缥局数十人已经被移囚别处?正在寻思之际,突然听到一阵阵呼吸之声。

他冲人房间一看,只见这间上房乃是与隔壁上房打通,因此甚是宽敞。此刻房中地上坐着黑压压一推人,少说也有六七十人。

无名氏脚步一停,怔怔地瞥视这一大堆坐在地上的人,只见他们人人姿势都差不多,大都是双膝竖起,双手揽住膝头,头面搁在膝盖之上。

这种姿势最是舒适省力,可是无名氏却想不透他们为何都用这种姿势,同时他们都睁开眼睛,显然并未失去知觉。然而却没有一个人出声,更没有一个稍稍移动一下。

无名氏大声道:“喂,诸位何以坐着不动?”

那数十人其中也有些面部仰高,所以无名氏瞧得见他们的眼光都望着自己。

另外有些面部下俯或偏左偏右的人,却仅仅转动眼睛,身体姿势纹凤不动。

无名氏点头道:“哦,我明白了。你们都被敌人点住穴道,是以无法动弹……”

他大踏步走到一个人的身边,低头细察,却查不出此人乃是哪一处穴道受制。

他接着查看了四个人,都是这样。不由得大感迷惑,皱起双眉,不知如何是好。

那数十人没有一个死去,是千真万确之事,只不知他们乃是中了什么点穴手法,以致变成这等模样?他想来想去,知道以自己的经验阅历,委实无法解决。心念一转,转身大踏步走了出去。

旷场上的瑛姑正好弄醒那孙骏。于超二人,忽见无名氏飞奔而至,顿时深深戒惕,转身向着他。

无名氏尴尬地笑一下,道:“目下那黑眉墨手沈扬已经跑掉啦!”

瑛姑道:“你专诚出来将此事告诉我听么?”

无名氏道:“不,有一件事得请教你!”

瑛姑冷咽道:“你那么大的能为,还要请教别人么?别拿我开心好不好?”

无名氏吃她顶撞回来,做声不得,只好讪讪退开。

他走了七八步远,瑛姑在背后高声道:“你急什么?到底有什么事呀?”

无名氏停步道:“那边出了一点事,我也弄不明白,才来请教你……”

瑛姑嘲声道:“敢情你自觉江湖阅历太差,所以虚心下问是不是?”

无名氏怔了一怔,心中宛如打翻了五味架,酸甜苦辣各种味道都齐全。

不一会儿工夫,他们已奔人跨院之内,走到房间内。瑛姑转眼一瞥,道:“叱,这么多的人?好像是被点住穴道呢……”

无名氏道:“初时我也这么想……”说时,已经迅快地查看了几个人,道:“不对,他们身上穴道毫受制之象……”

她随手拉起一个汉子,道:“待我仔细点查看!”一言甫毕,那个汉于倏然惨叫一声,双目一翻,便自气绝毙命。

无名氏不由得为之一怔,同时发觉房中之人个个面上都流露出恐怕惊慌之容,可见得他们人人都知觉未失,尚有惊喜之情。

瑛姑道:“这事太邪门啦……”说时,顺手又拉起一名汉子。

那个大汉面上露出万分恐怖之容,接着面容骤变,似是突然痛苦难当,惨叫一声,便又气绝毙命!

霪姑大大一愣,不服气地伸手又向另一个汉子抓去,无名氏飘然过来,猛可推开她的手,道:“不能再动,已经死了两人啦!”

瑛姑怒道:“我不看清楚的话,如何查得出来?”

无名氏皱眉道:“若然依你这样查看,这儿所有的人非死不可!”

瑛姑怒道:“我不管啦!”

无名氏听了这话,心中道:“我正在后悔找你管呢,你不管最好!”但他天性不是尖刻之人,故此只是默然不语,并不置答。

瑛姑一晃身,便出了房外,转瞬间走得无影无踪。

无名氏找了一阵,方始发现那运通镖局局主胡冠章在角落里,当下走过去,蹲低身子道:“对不起,我找瑛姑来查看你们的情形,谁知反而害了两个人的性命!”

胡冠章面部微俯,瞪大双眼,却不说话。

无名氏又道:“你既不能说话,又不能活动,可景是心中却十分明白,如果有法子得知你们心中的话,那就好!”

房中虽是有数十人之多,可是除了他的声音之外,别元音响。

无名氏沉吟一会儿,道:“胡局主,你的眼珠尚能转动,如果能够听清楚我的说话,请转一下!”

胡冠章的眼珠在眶中滴溜溜转一圈。无名氏叹口气,道:“总算得到一点点回答,现在请听着,你们落得这般模样,是不是沈扬所为?”

胡冠章眼珠转一下,无名氏道:“这就奇了,他为何不杀死你们?却用这种奇怪手段?”胡冠章眼珠运转,无名氏猜他是表示他也不明白之意,当下又道:“那沈扬不是用点穴手法的了?”

胡冠章转一下眼珠,表示他说得对。无名氏沉吟道:“既然不是用点穴手法,还有什么方法可以使你们不能说话,不能动弹?除非是用邪法,他不是用邪法吧?”胡冠章眼珠一转,表示他又说得对。

无名氏满面皆是迷惑之色,沉吟道:“既非秘传点穴手法,又不是邪术,那么还有什么奇怪手法呢?”

突然间无名氏泛起喜容,道:“唉,我真是愚不可及,放着一个大行家在此,却不向之请教……胡局主,你们且耐心等一等,我马上就回来……”

他起身迅速地冲出去,一忽儿就找到殷三姑歇息的地方。

只见殷三姑端坐在飞张高背椅上,身躯靠着椅子,眼睛睁得大大,见到他进来时,不但没有起身,连话也不说。

无名氏纵到她面前,道:“殷三姑,运通镖局的那一批人,全部都不言不动……”

他突然咽住下面的话,目瞪口呆地瞧着殷三姑。

过了一阵,无名氏懊丧地叹口气,道:“看你这种情形,元疑是当我走开之际,遭那沈扬暗算了!这可惨啦,我怕一辈也弄不明白他用的什么手段

殷三姑想是怕他不知底蕴,出手拉扯她,所以面上透出十分紧张的神色,此刻顿时松弛不少。

无名氏心念一转,轻轻道“我试试着能不能追上沈扬,除此之外,恐怕别无他法了……”

他已来不及试探殷三姑是否同意此策,为了争取时间,转身就出了屋子。

此庄房屋虽不算多,但如要一一搜寻,仍须花费很多时间。无名氏猜测沈扬下了毒手之后,没有理由还逗留在此地。因此放异搜索此庄之念,径自驰奔出庄外,首先向通往洛阳那一面追去。

他放尽脚程,快若飘风闪电,转瞬间已奔出七八里之远,忽见前面人影一闪即隐,他暗中一笑,加急赶了上去。

大约走了十多丈,他突然在一处三岔路口停住脚步,双眼望着路边树丛,朗朗道:“我听说积恨山离魂阁二恶威镇豫晋一带,虽是积孽如山,但武功高强,不比等闲,哪知道不过是浪得虚名之辈……”

树丛后有人沉声一嘿,接着走了出来,正是那黑眉墨手沈扬。

无名氏道:“你今日无法逃出我掌握,如果识相的好,最好乖乖跟我回去,将功赎罪,尚可饶你一死……”

黑眉默手沈扬浓眉一掀,沉声道:“好大的口气,我沈扬还是头一次听到,姑勿论你是否吹牛,但我沈扬岂是贪生怕死之辈……”

无名氏听了这话,心中微慎,但表面上并不流露出来,微笑道:“闲话少说,店子里几十条性命正等你回去施救,你如果逃得我的掌握,自无话说。如若不然,那就跟我回去。”

沈扬迫近几步,道:“你先拿点真实本领出来,再放狗屁不迟。”

无名氏等闲不会生气,这刻也不过微晒一下,便凝集功力,蓄势待敌。

沈扬嘿的一声,踏步扬掌,“呼”的一声迎面劈去。

无名氏朗朗道:“你最好用上全力……”话声中随手一招“推窗望月”,招式虽是平凡不过,却把沈扬攻势挡住,甚且还迫得他变式换位。

他接着道:“不然的话,你输了决不心服……”

沈扬想不通过对方这一记普通手法,怎能发挥如此巨大骇人的威力。闷声不响,呼呼呼连发数掌。

无名氏继续使出最普通的架式,一一封拆。只听沈扬厉声一喝,双掌变得漆黑如墨,连环推击。

无名氏武功虽强,阅历却有限,丝毫不知道沈扬这对黑掌乃是武林中有数几种歹毒外门奇功之一,不管是身体四肢哪处部位吃他双掌印上,顿时剧毒侵骨,很快就蔓延开去,全身骨节酸疼元力,那时节只好任得沈扬宰割。

他连拆两招之后,第三招使出“如封似闭”之式,“劈啪”一响,沈扬双掌先后拍在他手臂之上。

无名氏朗声笑道:“你如果只有这么几手,恕我不再等你施展啦!”

沈扬纵开寻丈,冷笑道:“从现在起,你抵御得住我十招,我就甘拜下风,跟你回去救活那些人。”

无名氏道:“你自信心强得惊人,很好,就依你的话便了……”

双方由分而合,再度交手。无名氏仍然只守不攻……任得沈扬凌厉进扑。不久工夫,已激战了九招。无名氏朗叱一声,施展出凌玉姬所传的“十二散手”中第四式“西风残照”,左手摹地化虚为实,五指勾处,轻轻沾在对方掌上,接着向外一甩。

黑眉墨手沈扬加念头也来不及转,已经掼出七八尺以外。急急翻身爬起来,只见无名氏负手站在面前,神态悠闲之极。

沈扬口中咒骂一声,道:“这算是什么武功家数?我沈扬一生会过无数高人,却从来未曾见过这么奇怪的招数……”

无名氏道:“我如果只守不攻,你输了也不会服气,现在你觉得怎样?要不要再击倒你才算数。”

沈扬骇异地望着他,过了一阵,见他仍然没有一点中毒的样子,不由得又咒骂一声。

无名氏面色一沉,道:“我虽不容易生气,但你最好别胡乱骂人。”

沈扬也不分辨,道:“你再摔我一个筋斗,我就服气啦广话声甫歇,突然一掌拍去。无名氏连让他三掌,才再次使出十二散手中的“西风残照”之式,左手一勾一甩,沈扬二度掼出七八尺之远。

这一回这个名震一方的魔头也不由得不心服口服,爬起身皱眉道:“你的开瞄是我平生仅见的第一位高手,我跟你回去………

无名氏淡淡一笑,和他一同转身向庄子走去。刚刚走了数丈,前面路上突然转出一伙人。双方凝神一看,都停住脚步。对面那伙人当下有一大半迅速掣出兵器。

无名氏只认出其中一个年轻小伙子正是那天晚上碰见的李佳。其余四五个人都未见过,但是另有一个汉子,帽子压到眉际,遮住大半面孔,因此瞧不清他的面貌。然而此人身材衣着却甚为眼熟,只是一时却想不出什么人。

他觉得这一伙人敌意之强有点可怪,当下淡然一笑,道:“李佳,还认得我么?”

那边的人都讶异地转眼去瞧李佳,似是惊异那无名氏怎么与他相识。

李佳呐呐道:“诸位师长,这人就是那天晚上戏弄小侄的人。”

无名氏扬长道:“可见得我对你并元恶意。”

李佳面色发紫,厉声道:“你少说损话,有本事就取我性命……”

话声中疾扑上去,迎面就是一刀。无名氏眉头一皱,退开数步,那边厢纵出两个人,无名氏暗一看,忽然忆起这两人都曾见过一面,当晚他跟随李佳以及另外两个夜行人到了一个村庄之内,见到这两人在房中说话。

左边的面色赤中带紫,洪声喝道:“李佳,回来……”

另一个面色白皙的中年汉子道:“我们是天鹤派南宗三友,我是洗辰……”他指一指那紫面大汉,道:“这是敝师弟施元古,你也许对我们三人姓名略有耳闻。”

无名氏老老实实道:“对不起,我没有听过……”他忽然觉得这话太不客气,连忙解释道:“我的意思是……”

刚刚说了半句,天鹤派南宗三友中的洗辰和施元古二人都气得目瞪眉竖,施元古厉声道:“不管你是什么意思,老子先教训你这狂徒。”

他大步扑上,一拳迎面劈出,拳力沉雄,功力甚是深厚。

无名氏一招“点中落脉”,掌势虚虚实实,硬把对方拳势打半途中就迫了回去。

洗辰眼力甚是高明,一看无名氏仅以极其普通的招数,就迫得师弟功力深厚的拳势撤回去,面上微微变色,大声道:“二弟且退,待为兄对付这厮。”他抢上去连环劈出两掌。无名氏使出一招“拨草灵蛇”,轻描淡写写中就化卸了他的掌势,接着上身微倾,可就骇得洗辰急急纵退寻丈。

那施元古抽出明晃晃的利刀,冲将上去翻腾刺击,一口气砍了六刀之多,刀刀都挟着锐烈风声,显出碗力极强,刀法也甚是神妙。

无名氏不悦道:“当真用刀子拼命么?”双手一分,使出“顺风扯旗”之式,暗蕴修罗七诀中“扣曲”及:‘锁拿”两大诀。举手之间,把个凶狠劈攻的施元古迫得脚下不停地直往后退。

洗辰一看这笑话已闹大啦,把心一横,也掣出长刀,迅疾驰援。

这两人手中和刀幻起一片光华,卷住无名氏。无名氏并不想在多人面前打倒这两人,免得他们在武林中元立足之地,是以好整以暇,见招拆招,乍看上去,似是陷入刀光之中。

突然间有人低咳一声,却强劲震耳。无名氏不由得诧然转眼间向那人望去,却是那个戴着帽子压到眉际的人所发。

那人接着沉声道:“黑眉墨手沈扬已经趁机开溜,两位何必还在缠着这厮……”

无名氏一听此人话声,陡然忆起此人是谁。

洗辰高声道:“今天能够除去这厮,等如去掉沈扬臂膀一般……”

那人嘿嘿一笑,道:“那也不见得,这个无名氏虽然算不得好人,却也不至于帮助沈扬为恶。”

无名氏陡然间使出一招“大鹏展翅”,双臂探伸出去,忽一分,洗辰和施元古齐齐哼了一声,腾腾腾连退四五步。

无名氏顾不得说话,高声道:“原来你是指丁岚,沈扬往哪边跑的?”

那人倏地掀起帽子,露出面目,果然是神指丁岚。他们曾经恶斗过,故此彼此都印象深刻。

丁岚沉声道:“我遮住本来面目,可不是怕你,却是恐怕骇走了沈扬

无名氏道:“你是名列爵榜中的高手,怎会怕我。他到底往哪儿跑的?”

无名氏无心之言,却使得神指丁岚面上大感光彩,心中一高兴,举手指着西面,道:“他虽是从西北方跑的,可是我担保他稍后便转向西方逃走。”

无名氏抹转头,当真向西方迅疾追去。

沈辰虽然十分诧骇,却还沉得住气。施元古可忍不住,道:“请问岚老,这厮是什么人物?”

神惜丁岚道:“他就是最近名满武林的无名氏,嘿,嘿,他武功之强,说出来你们诸位未必肯信,单说我丁岚一个人,可不敢夸口赢得他……”

众人尽皆露出骇然之容,神指丁岚眼珠一转,道:“他们之间必有文章,我们快追上去看看……”

那边厢无名氏迅快急奔,顷刻间已奔出数里,耳中已隐隐听到前面有车马行人之声,心知必是到达官道,方想那黑眉墨手沈扬如果奔上官道。他可以不管别人惊讶与否,放腿疾奔,这么一来可就不易追上。只因他可以这样做,自己却似乎不好跟着办。再说上了官道之后,他往哪一方奔跑,也不易确定。

转念之际,已奔近官道,突然如有所觉,停住身形,向左侧两丈外的树丛望去。

片刻间,树丛后走出一人,正是那黑眉墨手沈扬。他耸耸肩,道:“你的耳目真灵,不过钉没有存心躲你。”

他们一齐走出官道,正往回走,一辆马车迅快驰过,无名氏无意向车厢看了一眼,摹地站住脚步,满面皆是惊诧之色。

那辆马车之内坐着的人,如果只是无名氏所认识,他决不会理会。即使是凌玉姬坐在车内,他也将置之不理。可是那车厢内的人却极似是数日前设下骗局,以他无名氏为饵,把那金老板价值连城的玉猫骗走的两个骗徒之

他近来心神不宁,陷入世间是非漩涡中,都是因这两个骗子所引起,他曾经想过此事,如果要抛撇开一切恼人的是非,唯一的办法,就是设法尽早找到这两个骗子,追回失物。等到失物交还那个金老板之后,他才可以恢复以前那种无挂元碍的流浪生涯。

那辆马车去势甚是迅疾,转瞬间已出去四五丈远。无名氏犹疑了一下,见那马车已经去远,心中一急,倏然回手向黑眉墨手沈扬胸前大穴点去。

他并非要制沈扬死命,只要点住他的穴道,省得他趁机逃走。

黑眉墨手沈扬一直好像没有防备,但是无名氏手方一动,他已经迅若飘风地跃退寻丈。

要知这黑眉墨手沈扬乃是雄踞豫晋一带的黑道顶尖人物,虽然武功无法与得到帝疆绝艺的无名氏相比,可是要论起眼力阅历和心计,无名氏却万万比不上他。

当无名氏瞥见车厢内的人而露出那种极为惊愕的表情时,黑眉墨手沈扬早就瞧见,心念一转,立即装出没注意的样子。

但沈扬其实早已暗作准备,是以无名氏方一动,他己跃退了寻丈之远。

无名氏衡度形势,情知自己如果一定要点住沈扬穴道,非追上去与他动手不可。这一打说不定要耗费不少时间。设若那辆马车内的骗徒已经瞥见自己,势必想法脱身,一误再误之下人可能弄个两头俱失。

他迅速一想,朗声道:“沈扬你最好等我片刻,如若不然,我发誓要教你尝一尝本门秘传的魔焰焚心毒刑的滋味!”

沈扬听了不觉一怔,眼见无名氏已转身向那辆马车追去,赶紧向大道侧边荒地奔去,心头充满对那殷三姑泄漏本门秘法的仇恨。

且说无名氏放步疾奔,一会儿儿工夫,就追到五丈以内。

只见前面不远处出现了一伙人,正是那神指丁岚及天鹤派南宗三友等人。

神指丁岚远远瞧见无名氏跟着那辆马车急追疾赶,立即振吭大喝道:“无名氏,你追的可是这辆马车?”

无名氏朗朗应道:“不错,就是这辆马车!”

神指丁岚纵到大道中心,对着迎面疾驰冲来的马车,嘴角泛起冷笑。

那名车夫长鞭一挥,发出刺耳的裂帛之声,万声喝道:“叱,你可是瞎了眼睛……”

喝声中马车朝前急驶,一下子就冲到神指丁岚身前。

前面的两匹马见有人拦在前面,虽然嘶叫停步,但因去势太猛,无法煞法。

神指丁岚两手齐出,正正抓住两马口上嚼环,身形随着马车冲来之势退了三四步,便制住两马。

那个车夫看得目瞪口呆,做声不得。

无名氏已赶上来,落在车厢旁边,一面朗声道:“别让那车夫跑掉……”

神指丁岚冷冷道:“他敢么?你追的是什么人?”

无名氏道:“我得瞧一瞧才晓得对不对!哼,果真不错,给我滚下来吧!”

车厢之内一个人靠着壁闭目端坐,无名氏叫过之后那人仍然动也法劝。

无名氏冷笑道:“你不是名叫李保的么,下来呀,当真是睡着不成。”

李保仍然闭目不动,神指丁岚听到只有无名氏一个人自说自话,便走过来,眼光闪过车厢内之人,皱眉道:“他敢是已经死了?”

无名氏吭了一声,伸手人去,摸摸他的面孔,触手冰凉,果真已经气绝毙命。

神指丁岚沉声道:“此人乃是中毒而死,且让我瞧瞧下毒这人是什么家数。”

无名氏退开数步,一面看他检查,一面盯住那个车夫。

神指丁岚看了一阵,道:“下毒的家数虽看不出,但此人死去未久,可能是上车以后方始毒发毙命,这等手法要相当高明的专家才办得到,故此仍然算得上是一条线索。可惜鄂都秀士莫庸不在此地,他精研各种毒药制法及用法,若是叫他来看一看,定然说得出下毒之人的家数来历!”

无名氏倒没有想到单是下毒杀人之事,就有这么多的讲究。

当下怔了一怔,道:“这么说来,目下无法查得出他是被何人所害了,是也不是?”

神指丁岚道:“那也不然,就先瞧瞧他包袱中的东西!你可深知他的底细广

无名氏道:“这人是个大骗子,我是听他说过自己叫做李保,但一定是个假名!除此之外,别的我通通不晓得……”

那车夫听说车中人已经死掉,顿时面色泛白,左张右望,大有逃走之意。

无名氏道:“我劝你不要打算逃走,免得自讨苦吃……”为了镇吓此人,特地暗运内力,凝集五指之上,隔穴遥向那车夫抓去,“夺”的一声,那车夫手中长鞭脱手飞出,落在无名氏手中。

那边天鹤派南宗三友等诸人一见无名氏武功这等神奇,都骇然地面面相觑。

却听神指丁岚惊讶地咦一声,无名氏转目望去,只见神指丁岚手上一个包袱已经解开,却是一个雕饰华贵精美的盒子。

无名氏一看便认出正是那个藏放玉猫的盒子,心中一阵大喜。

神指丁岚道:“这事大有蹊跷,大有蹊跷………

无名氏沉住气,故意不提盒中之物,道:“什么事这等蹊跷?”

神指丁岚指一指盒子,道:“你不晓得盒中所藏何物?”

无名氏摇头道:“我不知道!”他撤了这个谎之后,自己也不懂为何要这样做。

神指丁岚道:“你自然不晓得啦!”

这时,天鹤派南宗三友中的洗辰及施元古等走到切近观看。丁岚转眼望着他们,微笑道:“诸位可曾听过武林中一件盛传百年之久的传说?”

洗辰微微动容,施元古大声道:“可是关于百余年前被称为黑道第一高手财神钱干的传说么?”

丁岚微微一笑,道:“他的传说最是脍炙人口,无怪你一出口就猜中了。”

无名氏道:“我可没有听说过,怎的武林人物又是黑道第一高手却得到财神的外号?”

丁岚知道无名氏失去以前记忆之事,是以一点也不觉的诧异,道:“你以前一定听说过,那位财神钱干一生之中唯一嗜好,就是聚敛珍宝钱财。他武功之高,当代第一,黑道中人,无不服服贴贴,按时孝敬,是以数十年下来,他财富之多,甲于天下,是以得到‘财神’的外号!

无名氏恍然道:“他既然是富甲天下的人,身死之后,自然不免有许多传说!”

“不错,尤其是他的坟墓,更加令天下武林人垂涎。百余年来,人人都晓得他的坟墓建造在华山之内,证据确凿,可是没有一个人当真找得出来!”

无名氏道:“如果那座坟墓是他自己建造,别人找不到并不希奇……”

神指丁岚微微一笑,道:“你猜错了,他自己在华山一处名胜天隐岩岩壁上,刻下地图,并且注得明明白白,说是这座财神墓就在天隐岩周围五里之内,并且说明要找到该墓后得以进入,须先获得何物,如何下手,须要多少人力等等细节!他并且以自己的声名刻下誓语,声明句句字字,元一不真!”

无名氏摇一摇头,道:“这就叫人难以置信了,他既然注得明明白白,为何百余年也无人得到?况且,他何须这么做?”

丁岚哈哈一笑,道:“你可知道那天隐岩上刻着四个什么大字?我一说你明白啦!那四个字是‘千古之谜’,远在十余里以外,就可瞧见!”

恍然道:“原来如此,他竟是向天下武林人挑战之意!”

洗辰插嘴道:“岚老既然提起此事,敢问你手上盒子之内,可是盛放着那只称为‘解谜之钥’的玉猫么?”

无名氏内心一震,忖道:“幸而我没有说出见过这只玉猫,不然的话,这些武林人势必要找到那位倒霉的金老板——啊,现在我可明白那位金老板为何不肯向官方报案之故了!敢情他也略闻此事,无怪不敢张扬!”

只听神指丁岚沉声答道:“不然,这盒中盛放的不是那只玉猫。”

他一扬手,把盒子抛向洗辰。无名氏长鞭疾然一挥,卷住那只盒子,一下子抢在手中。

神指丁岚诧色满面,道:“你怎么啦?我一向以为你不是贪财之人。”

无名氏淡淡一笑,脑中里连忙努力砌词回答。

洗辰冷笑一声,道:“岚老以君子之心,度小人之腹,自是不免出错。”

无名氏并不打开盒子,若元其事地道:“我只想请问丁岚你一件事,那就是你怎会晓得盒中并非玉猫?”

丁岚微一怔神,道:“好聪明的家伙,原来你想趁机偷学一点秘法!好吧我不妨告诉你,其实十分简单,我提起包袱时,无意转动一下,听到盒中物件滚动之声,如果盒中所藏乃是玉猫的话,这等希世之宝,别说还是解谜之钥,单以它本身价值而论,也难以计算。是以任何人都决不可能如此草率放置,一定垫得十分严密,以免伤损——现在你可明白了?”

无名氏道:“这个理论虽然高明已极,使我十分佩服,但我仍然要开瞧一瞧!”

他小心地把盒子打开,只见盒内果真立放着一块石头,于是衷心佩服地道:“到底是爵榜上列名的高手,猜得一点不错!”

所有的人对无名氏忽然出手夺过盒子之事都不再疑心,丁岚道:“其实盒内就算藏有玉猫,也不必十分高兴,财神钱干生前对不少人说过,他死后将有十只一式一样的玉猫在世间流传,只有其中之一是解谜之钥,唯一分别之处,就是在玉猫的两只眼睛上面。那只真是‘解谜之钥’的玉猫,两颗眼睛外表与其余九只毫无区别,可是由于其中一只眼睛后面藏有一粒夜明珠,故此在夜间会发出光彩!不过普通的人仍然辩认不出来……”

无名氏道:“听起来真是曲折离奇得很,这种事连作梦也想不到!为什么普通人看不出?你不是说晚上会发出光彩么?”

神指丁岚向众人扫射一眼,但见天鹤派南宗三友也露出注意之容,不觉洋洋得意,道:“这是因为那猫眼的光彩近处看不见,要相隔二十丈的距离,才能见得到……”

他的话声一顿,望着无名氏道:“你想不想揭开那个千古之谜?”他这话说得真是诚恳,毫无开玩笑的意思。

无名氏怔了一下,道:“想又怎样?不想又怎样/话说了出口,忽然感到对方态度这等诚恳,如此回答,不免流于刻薄,因此沉吟了一下,接着道:“如果有这种机会的话,谁不想揭开千古之谜呢?”

神指丁岚道:“这就行了,我素知你为人并不贪得,更非反覆之辈,武功又高,能够与你合作,当真是最好不过之事!”

无名氏这才恍然大悟,道:“原来你的意思是要跟我合作!可是那只玉猫在你手中?”

神指丁岚摇头:“目前还未得到,不过既然此盒出现,总归有法子找到

他想了一想,道:“现在我们一道回到洛阳去,先把玉猫弄到手再说!”

无名氏道:“不行,我得赶快去救一些人,糟了,那黑眉墨手沈扬一定趁机跑掉啦……”

神指丁岚亲眼见过无名氏那种对世上任何之事都漠不关心的态度,足以深信他极可能把那“财神之墓”置诸脑后,绝非矫情装假,念头一转,道:“不要紧,我与你一道去瞧瞧……”

他回头向那天鹤派的人说了几句话,着他们把这个车夫押回洛阳去,等候自己来时方亲加审问。

之后,他就偕同无名氏向回路奔去。

大路上那还有黑眉墨手沈扬的踪迹,无名氏大为发急,丁岚问知他乃是迫沈扬去救运通缥局数十条人命,看他的样子若然一日找不到沈扬,他就一日不会有闲工夫去理会别的事情。

当下笑道:“当今武林之中,容或有许多人武功比我高强,但如果论起追踪蹑迹之术,我丁某人认了第二无人敢认第一。”

无名氏喜道:“你可肯帮助我一次?”

丁岚道:“当然可以,我们以后合作机会尚多,这一点小事,我焉能坐视。”

他开始查视地上遗迹,又向空中嗅闻一回,便领着无名氏向官道侧面的荒野走去。

无名氏跟在他后面,仔细瞧他的各种动作,发觉他的追踪之术,除了一些特殊技巧之外,便须天生异禀才能办得到。

丁岚走得很快,走着走着,忽然折转方向,竟然又走了回头。

不久,他们又越过官道。无名氏跟着走了一阵,突然道:“不好了,这方向正是往那座村庄去的!”

神指丁岚面色一沉,道:“我决不会弄错,这条路上业已发现他来往过的踪迹,我正要向你说出心中疑惑,谁知前面当真就是他的秘巢。走,我们如果不赶快一步,只怕追上他时,那些人都死掉啦!”

无名氏心中一发急,抢在丁岚头前,放步疾奔,宛似风驰电掣,迅快元伦。

片刻间,那鼎鼎大名位列爵榜的神指丁岚已被他远远抛在后面。

无名氏一路飞奔,一路考虑奔人那庄子之时,如果尚未追上沈扬,便须决定先到那一边瞧看,如果阴错阳差的话,可能正当自己奔到殷三姑那间屋子时,沈扬正在另一边下手杀害运通镖局之人。相反也许是殷三姑被害…

他想了一会儿,还委决不下应该先到那一边去,这时,那里孤另另的庄院已经出现在视线之内。

寻思之际,已经奔到庄门,在他感觉之中,好像刚刚有人驰过。

当下运足全力,急急扑奔人去。瞬息间已到了殷三姑藏身的石屋门口,探头向屋内一望,只见殷三姑仍然端坐不动,并未发生过任何事故。

他心头一震,连忙转身疾奔而去。到了那座大跨院内的上房中二看,全房之人,纹风不动。这些人之中许多是睁大眼睛,故此一望而知他们性命尚仔。

无名氏愣了一下,转身又往石屋那边走去。原来他想起适才忘了查明白殷三姑是否还活着,必须到那边看个明白,才找那神指丁岚计议。

走到那座石屋门口,突然一个阴冷的声音传出来,道:“无名氏,你只要踏人屋内一步,我就先把她击毙广

无名氏不由得停住脚步,举目一看,只见黑眉墨手沈扬站在殷三姑身边。

他淡淡一笑,道:“她是你的师妹,与我没有一点关系,我不懂你为何用她性命来威胁我?”

沈扬道:“道理很简单,只怪你阅历太差,我回到此地之后,刚刚隐起身形,就见到你奔人来。这时你一直奔到此处,才赶过那边去。因此可知她在你心中份量重于运通镖局之人。再说你本来就非是运通镖局的人,和他们并无渊源,我说得对不对?”

无名氏无话可说,虽然事实上他并不把殷三姑当作关系深切的人,可是这么一个可怜的女人,到底不愿让她死在自己手中。

当下道:“你说得对与不对都不关重要,目下唯一可以谈一谈的,就是你这样做居心何在?”

黑眉墨手沈扬想不到他那等镇静,迫得重估形势,然后道:“那倒没有什么出奇的用心,只想你不要再向我罗唆……”

无名氏这时忽然发现屋角后面隐藏有人,暗忖丁岚脚程真快,原本以为他还有一会儿工夫才赶得到,推知转眼间已经赶到,并且隐身一旁。他既已赶到,形势又不同啦!

当下放软口气,道:“好吧,如果我不取你性命,你如何还报?”

黑眉墨手沈扬冷笑道:“我说过你不要罗唆我,你最好赶紧离开此地,我心中一高兴,也许就把运通镖局那于人救活!”

无名氏道:“那么她呢?”

沈扬道:“嘿,嘿,敢情你舍不得她了?我记得她昔年尚未和那锦衣郎王晋私奔以前,已是擅长房中内媚之术。我经过这么多年来,还没有碰上一个比她高明的女人,此所以我对她也念念不忘!你这几天尝到甜头,怪不得不肯放手了……”

无名氏听他说得太过猥亵难听,本待辩解。后来一想分辩也是多余的事,还是速速了结这桩事为止。当下道:“你说完了没有?到底怎样?”

沈扬断然道:“她不能还给你,待我快活几日再说……”

屋子转角那面突然冲出一条人影,一下子就落在石屋门口。

无名氏本以为乃是神指丁岚冲了出来,惊讶中转眼望去。却见来人竟是个面皮白净,衣饰华美的中年汉子。

这人右手握住七节钢鞭,左手捏住一把尺半长的短刀。这时却好左边身躯向着无名氏,因此顺势用左手短刀疾划,同时举步向门口闯入。

无名氏认不出此人是谁,大大一愣,随手抓去,使出修罗七诀中第六诀‘锁拿’手法,毫不费力就拿住那人左手手腕。

那个身躯一麻,动弹不得,面上颜色大变,怒声骂道:“老子今日纵然死在你手也要化做厉魔取你们这些混账王八蛋的性命……”

无名氏道:你是谁?…

那人厉声道:“还有那个淫妇,我变做厉鬼之后,一定要取她性命,方泄我心头之愤!”

无名氏顿时明白了这人是谁,不知不觉五指一松,呐呐道:“你……你就是锦衣郎王晋?”

王晋恢复了自由之后,情知对方武功太强,无法较量,一咬牙向屋内扑人去。

黑眉墨手沈扬狠狠喝道:“王晋你可是想找死?”话声中举起右掌,掌心一团漆黑,甚是可怖。

王晋厉声道:“死就死,有什么了不起,但我决不让这淫偷生……”

他扑过去,挥鞭盘打,激起呼呼风声。

沈扬原本用殷三姑的性命作为对无名氏的武器,这刻碰上这锦衣郎王晋要取她性命,却又不得不急急出手护卫,以免那殷三姑死掉之后,无名氏势必出手杀他泄愤。

他闪翼在殷三姑身前,双掌齐飞,硬劈硬架,抵住锦衣郎王晋凶猛攻势。

无名氏愣在门,竟忘了趁机冲人屋去赶开这两人。

倏地身后风声飒然拂响,无名氏回头一望,正是那神指丁岚。连忙道:“丁兄来得好,殷三姑目下尚受制于沈扬的独门手法,不能碰触!”

丁岚目光往屋内掠瞥一眼,道:“还有那一个家伙是谁?”

“那是殷三姑的丈夫锦衣郎王晋,他呷错了醋,却打不过我,要进去取殷三姑性命!”

丁岚道:“我明白了,刚才沈扬可是用殷三姑的性命要胁你?”

无名氏点头道:“正是,现在我如果冲人去,只怕黑眉墨手沈扬故意露个破绽,让她死在锦衣郎王晋鞭下……”

神指丁岚冷笑一声,道:“这还不简单,你告诉沈扬,假如今日殷三姑有个三长两短,你发誓要剥他的皮,用种种毒刑加诸他身上,至死为止!”

无名氏怔一焉,道:“王晋的账也算在他头上么?”

神指丁岚道:“这有什么好客气的?”他接着晒笑一声,道:“你办这种事到底不行,等我出面就是。”

他举步走人屋内,一幌身已到了锦衣郎王晋身后,五只铁指迅快抓去,恰到好处地抓住锦衣郎王晋七节钢鞭鞭尖。

他接着往后一旋一甩,锦衣郎王晋一时撒手不及,整个人被他甩到门口附近。

神指丁岚不愧是名列爵榜中的高手,气派极大,一着得手之后,连头也不回,好像似本没有那锦衣郎王晋这个人似的。

黑眉墨手沈扬怔得一怔,丁岚冷冷道:“我姓丁名岚,大约大阁主对区区之名也有个耳闻!”

沈扬面色微变,道:“丁兄大名鼎鼎,如雷贯耳,兄弟久仰得很。”

神指丁岚仍然冷冷道:“你毋须与我称兄道弟,丁某特地告诉你一声,那位无名氏说如果你敢伤她一根汗毛,就发誓教你尝遍世上种种毒刑!”

他说到此地,那锦衣郎王晋一听这两个武功奇高之人,敢情一个是新迸名震天下的无名氏,另一个就是列爵榜上的高手神指丁岚。自料今日拼命也没有用处,倏然向门口冲去。

无名氏本待伸手拦阻,忽然见到他一面悲愤绝望之色,不由得心头一震,那只手再也伸不出去。

锦衣郎王晋夺门而而出,眨眼间不知去向。

屋内的神指丁岗接着向沈扬道:“丁某劝你还是放大方一点,把这位姑娘身上禁制解开,免得同归于尽!”

黑眉墨手沈扬面色变了几次,若果面前的人乃是无名氏的话,他还可以设法吓唬吓唬他,但那神指丁岚成名多年,又是著名的心黑手辣之人,刚才的话,决不会是虚声恫吓。故此怎样也硬不起来,当下道:“然则我沈扬解开她身上禁制之下,你们便放我走,是也不是?”

神指丁岚点头道:“就是这样办”

无名氏大声道:“不行,还有运通镖局的人……”

但他话声甫起,那黑眉墨手沈扬业已一掌拍在殷三姑背上,接着迅快在她背上连点四五处穴道。殷三姑哼了一声,身躯一软,靠在石墙上,喘个不停。一望而知她此刻业已疲惫之极。

沈扬厉声道:“我已把她身上禁制解开,丁兄你怎么说?”

神指丁岚想不到这沈扬存心闹鬼,出手极快,以致目下的局势不得不放他走。这丁岚乃是武林中有名人物,说出口的话自是算数,此刻万难反悔,不便出手拦阻他离开。然而目下若是让他跑掉,纵然等一会儿想办法,也事无补,眼珠一转,应声道:“总归会让你离开,但你得等一等才行!”

沈扬冷笑道:“丁兄可是有后悔之意?”

丁岚道:“我反悔与否不于你事,但目下得等这位姑娘恢复一点精神,证明她业已恢复正常,才能放你离开……”

无名氏哪知神指丁岚心中正在作难,还大声道:“丁兄,那边还有几十个人哩。

神指丁岚眉头一皱,计上心来,道:“对不起,那边几十条性命我管不

无名氏愣了一下,道:“那怎么行?”

丁岚道:“那么你要怎么办?”他说这话的意思,就是暗示无名氏自己出手擒住那黑眉墨手沈扬,迫他去解救那边的人。

谁知无名氏却不会意,愣完又愣,口中只会哺哺说着“那怎么行?”这句话。

丁岚心中恼得直骂无名氏混蛋,可是表面上却不能露出来。

殷三姑愤然睁眼,道:“总有一天我会亲手取你性命……”

沈扬立刻向门口走去,一面道:“她已经没事,我要走啦!”

神指丁岚急得一顿脚,地下方砖顿时崩裂了三四块之多。

无名氏眼睁睁任得黑眉墨手沈扬擦过身躯,纵出屋外,霎时已走得元影无踪。

之后,他向丁岚道:“若果不是丁岚答应过他,哼,我怎肯让他出去,现在怎么办?”

丁岚心中虽气,却因对方乃是顾念他的诺言而不出手拦阻,总是一片好意,是以不便出口说他愚笨,不下长叹一声,道:“我一点办法也没有啦!其实刚才你大可出手,说是你还未曾同意我的诺言,不就行了?”

无名氏听听真有道理,急的骂自己一声“真笨”转身纵出去,放声疾追沈扬。

但追到庄外,四下人影沓然,竟不知从哪一方追去好。只得颓然回去,打算恳请丁岚施展追踪绝技,指引方向。

回到庄内,顺便先到那边屋子看看,恰好见到有一个因坐得太久,支持不住,身躯一动,顿时发出惨叫之声,身体一阵抽搐,便自气绝毙命。

无名氏看一看屋中已死了六七个人,心中十分难过,急急奔凶那座石屋之中。

见神指丁岚伸出两指,按住殷三姑背后们道之上,助她运功行气。因此,他只好忍耐住心中焦急,在门口那边团团直转。

过了片刻,便听到殷三姑道谢之声。无名氏连忙道:“丁兄,赶快帮忙我再把那厮追上……”

丁岚道:“隔了这么久,如果那厮业已到达官道,弄到车马之类代步,可就无法找得到啦!”

无名氏道:“不管怎样,总得麻烦丁兄一趟……”

神指丁岚耸耸肩,道:“我这一生罕得有人敢找我帮忙,但碰上你真役法子。”

殷三姑接着道:“卫公子何必慌急,我迟早找得到那厮!”

无名氏摇头道:“不行,运通镖局几十个人跟你刚才一样,已经死了好几个啦!”

殷三姑提高声音道:“如果只为了此事,我有法子!”

无名氏道:“真的么?哎,我竟忘了你和沈扬同门学艺!”

他那种欢喜快活的表情,使得了岚这个心黑手辣的老江湖也十分感动,只因他深知无名氏和运通镖局绝对没有什么交情,却居然高兴成这个样子,这等心地实在不是平常的人所能具有。

殷三姑轻捷地起身,三人一道走到那边的屋子去,殷三姑赶快聚精会神,出手施救。那丁岚和无名氏都是武林罕见高手,看了一阵,便都学会解救手法。当下分头施为,不一会儿就全部救回。

那些人全都委顿不堪,个个躺在地上休息。无名氏等三人趁机离开,出庄之后,殷三姑便向无名氏告辞,说是要设法找到沈扬之后,以命相拼。

无名氏道:“你可赢得他么?”

殷三姑道:“这一点可不一定,但我总有法子杀死他!”

无名氏半信半疑,又道:“刚才你丈夫忽然出现,他听信沈扬的话,对你我误会甚深,你必须找他解释明白!”

殷三姑当时身受禁制,是以不知锦衣郎王晋出现之事,闻言大感惊奇,同时也露出欣喜之色,道:“他居然敢找到这个地方,竟不怕被沈扬杀死!当日沈扬及范丹合力擒住我,禁在石屋中时曾说过只要有一天我丈夫锦衣郎王晋敢找上门来,他就放我夫妻归去。若然我在这期间另与别的男人发生关系,就得嫁他作妾,我等了三年,锦衣郎王晋没有一点消息,使我既灰心又悲哀,想不到他终于来了……”

她辞别之后,径自去了。无名氏满面皆是欣喜之色,丁岚却紧紧皱住眉头,似见怀有沉重心事,和他一同向洛阳走去。

无名氏随即发现那神指丁岚心事重重的情形,大觉讶异。忍不住停步问道:“丁兄,你心中有什么事?如果可以公开的话,我愿一听其详!

神指丁岚沉吟一下,道:“我见你对人甚是真挚诚恳,因此有句话本不想对你说,谁知竟然觉得有点不安,你说怪不怪!”

无名氏笑一下,道:“如果是关系到我本人的事,我听不听,都不要紧!”

神指丁岚道:“这事与你本身无关,不过你知道以后一定伸手要管!”

他停歇一下,接着道:“那就是关于那殷三姑,以我看来她此行凶多吉少……”

无名氏说道:“为什么?”

神指丁岚道:“她的武功我虽没有亲眼目睹,但从她口气中却听得出毫无赢得黑眉墨手沈扬的把握,你别看轻那黑眉墨手沈扬在你手底不堪一击,事实上他在江湖上己是叱咤一时的人物,以我来说,想取他性命的话,也不是在一二百招以内的事,试想殷三姑既然赢不得他,一旦碰上了,情况如何,你也想象得到……”

无名氏道:“是啊,她若然败在沈扬手下,势必被沈扬杀死无疑!”

丁岚道:“那也不见得,我倒不是这样想法,而是认为她一定有法子杀死沈扬,不过,杀死沈扬之后,她自家也难免一死!”

无名氏道:“这就奇了,你说她打不过沈扬,却又能杀死他!这还不说,又怎会在杀死沈扬之后,仍然难逃一死之厄?”

丁岚道:“道理很简单,第一,她不是凭武功杀死沈扬,而是凭仗女人天生利器,就是她的肉体,先把沈扬迷惑住,然后才下手暗杀,可见那黑眉墨手沈扬当获得她之时,定然设法让殷三姑丈夫晓得,好教她丈夫王晋死心,以便永久占有殷三姑!这么一来,沈扬死后,殷三姑如果不是真心爱她的丈夫的话,倒还罢了!假使她对他真心相爱,那就绝对免不了悲剧收场

无名氏瞠目道:“丁兄真行,竟然想得出这个结论,兄弟万分佩服,还得请教丁兄计将安出?”

丁岚耸耸肩,道:“这就是我不想把结论告诉你的缘故了。只因我一说出解救之策,势必耽误我许多时间,也许去迟一步,玉猫被别人捷足先登!”

无名氏也十分想得到那只玉猫,以他的想法,那位百年前独步天下的黑道高手财神钱干既然说过有十只玉猫之多!则目下他失去的那只可能不是解谜之钥,彼时他就可以设法取到手中,还给金老板,恢复自由自在之身。

因此这时不免踌躇起来,一时难以决定。

丁岚突然仰天一笑,道:“你这人真不错,居然为了怕耽误了我们的大事而觉得不好意思,冲着你这一点心意,说不得只好把我们的事暂时搁一搁啦!”

无名氏面上一热,正要开口,丁岚已接着道:“其实以我们联手的实力,当今武林之中难逢敌人。就算被人捷足先登,也可以强夺回来!”

无名氏一听果然有理,便不做声。

丁岚接着又道:“为今之计,就是即速追上殷三姑,跟她研商一个办法,先使她和他丈夫之间的误会冰释,然后着他们夫妇同心合力,仗武功杀死那黑眉墨手沈扬,你认为此计如何?”

无名氏道:“妙极了,就是这么办!”

丁岚转身奔去,一面招呼无名氏跟着。

两人在荒野中奔出十余里路,忽然又到达官道之上。

丁岚摇摇头,连说了几声“倒霉”,然后对无名氏道:“为了节省时间,我们分头追赶。你向洛阳那一面走,我走相反方向,以一个时辰为限,如果还查不到踪迹,就回到此地来,我们在这路边的凉亭碰头,不见不散!”

无名氏同意了此法,便向洛阳那一边奔去。这时,官道上行人车马络绎不绝,是以无法施展脚程,不然的话,半个时辰就可以抵达洛阳城门了。

他走了一程,忽见官道两边都有店铺售卖酒水面食,不远处还有个村落。当下暗付此处不可大意,若果殷三姑会到那村落而错过了,岂不遗憾?

他转眼四看,只见有一家卖茶面食的店铺,客人甚多,便也走进去,先要一碗面,打算藉故与店家扯搭几句,顺便打听一下。

那店家甚是忙碌,一时没有机会搭话。无名氏耐心等了一会儿,面已下好端上来。

无名氏见到热腾腾的面时,腹中一阵雷鸣,匆匆取食,吃了四五口,忽然觉得面中似乎有点异味,不由得停住筷子。

仅仅是瞬息工夫,他便感到心烦口渴,头脑有点昏昏闷闷。

无名氏大感奇怪,转眼向那店家望去,只见那店家满面皱纹,样子十分老实,决不是开黑店下迷药之辈。

倏然间一个从后面出来,经过无名氏背后时,摹地一掌向无名氏背心大穴劈落。

这一掌凌厉已极,无名氏虽然头脑感到昏沉,但感觉仍在,陡然扭转身躯,左时疾出。“砰”的一响,那个人的手掌劈在他手肘之上。

无名氏转身出时之际,已感到全身酸软无力,运不出内力。连忙施展修罗七诀中“借势”大诀,顺着对一击之力,向那边滚去。

“砰”连声响处,店中桌子打翻了三四张,那些客人都纷乱起身闪

那人正要扑上去再施攻击,突然一声娇喝,人影闪处,殷三姑业已出现在无名氏旁边。

那人仰天陡然站定,大笑声音甚是凄厉可怖,接着道:“好,好你这个贱淫妇,可敢出去与我动手?”

殷三姑皱一下眉头,道:“可是你在卫公子面中放了毒药?”

锦衣郎王晋掣出钢鞭短刀,厉声道:“当然是我,难道是你这淫妇不成?”

他一取出兵器,顿时骇得全店之人都相争夺门逃出,差一点就把那店子挤垮。

殷三姑俯首看看无名氏,见他双目紧闭,不由得一跺脚,道:“王郎呀王郎,你怎可不分青红皂白,胡乱把一个侠义英雄害死……”

锦衣郎王晋瞪眼骂道:“不要脸的淫妇,吃我一鞭!”话声中那条七节鞭宛如毒蛇出洞,迎胸劲点。

殷三姑疾忙退开,锦衣郎王晋健腕一沉,钢鞭忽的一声向地下砸去,着着实实击落在无名氏身上。

殷三姑一急之下,打侧面冲上来。王晋疾忙收鞭跃开,左手短刀指住殷三姑,道:“来,来,到外面拼个死活……”

地上的无名氏突然缓缓坐起身,朗声道:“王晋,我如果要取你性命的话,岂容你拿鞭侮辱于我!”

他不但役死在毒药之下,而且挨了那么厉害的一鞭,居然无事,只骇得锦衣郎王晋原本白皙的面色更加发白。

无名氏徐徐起身,拍一拍身上尘埃,道:“不过我并不怪你,这个误会确实不易解释得清楚!”

殷三姑接口道:“王郎,你一定要相信我,卫公子真是当世的君子大侠

王晋冷笑一声,道:“你竟然找到一个大侠做你的面首,可真不容易啊,是也不是……”

无名氏看看这个情形,实在无法插嘴,只好默然。他此刻头脑仍然昏昏沉沉,以及四肢乏力。适才运气硬接了王晋一鞭,目下身上骨肉隐隐作疼。本来站不起来,但适才情急之下,硬挺起身,果然把对方似敢再度扑过来攻击。”

殷三姑跺脚道:“你要我怎样才肯相信我的话?”

王晋应声道:“容易得很,你如果要表明心迹,那就立刻横刀自刎,我就相信啦!”

殷三姑道:“我死了之后,你纵然相信我的清白,又有何用?”

锦衣郎王晋冷笑道:“若然不肯自尽,我死也不能相信你的话!”

殷三姑急得长叹一声,咬咬银牙,突然颔首道:“好,好我依你就是!”

她从腰间拔出一把短刀,道:“在我未曾下手之前,先对你说几句话”

无名氏插口道:“此举实在不大高明,王晋你最好想个别的法子证明”

王晋厉声道:“住嘴,谁要你说话!”

无名氏淡淡一笑,道:“那就只好由得你啦,目下你们要说私话,我回避开就是……”

他缓步向店外走去,王晋警惕地退开老远,防备吃他突施暗算。其实无名氏也怕他陡然出手拼命,外表上力持镇静,终于走出店外。

大路上数丈之内没有人影,所有的人都躲得远远的,遥看这边情形。

无名氏走到店外,忽然觉得肚疼,甚是难受,只好运功行气,拼命压制。他明明知道肚子忽然疼痛之故,乃是王晋的毒药发作,但他不懂得下毒之道,身畔也没有解药,只好拼命运气压制。

忽地一个念头掠过心头,凝眸一想,随即拔步向店内冲去。这一开步,顿时发觉自己四脚已不酸软,头也不昏,生似完全复原。

他冲到店门,只见殷三姑恰恰说完话,缓缓举起刀子。

这时,屋内两人闻声都转头瞧看,见到他站在门口,殷三姑不由得停住自刎的动作。

无名氏大声道:“殷三姑,你自刎不得!”

锦衣郎王晋怒声道:“干你甚事?”

无名氏道:“你听我说完了才动怒行不行?我说殷三姑你目下既然陷入这等不幸的处境,一定要自刎以明心迹的话,我倒有个建议!”

殷三姑黯然一叹,道:“卫公子请说!”

无名氏道:“你的不幸,祸首就是那黑眉墨手沈扬。你反正要死,何不去找他拼命?”

殷三姑愣一下,道:“这话很有道理!”

王晋冷笑道:“她如被沈扬杀死,也不过是白饶性命,我决不会为她报仇!”

无名氏淡淡一笑,道:“没有人要你替她报仇,我只是建议她先去杀死沈扬,再行自刎!”

殷三姑道:“我虽然有把握杀死沈扬,可是做了之后,只怕王郎更加鄙视我了!”

无名氏道:“我晓得啦,刚才神指丁岚就是这样提醒我,说是你去找沈扬报仇,如果武功不敌,势必要利用别的手段,那样的话,更无法使你的丈夫相信你的解释了!”

王晋嘲声道:“丁岚他为我设想得这等周到,我可要向他道谢?”

无名氏道:“他可没有想到你却是这么执拗之人,这些活不必谈啦!我说殷三姑你不妨慢点举刀自刎,待我传你几手武功,最你限度也可与那沈扬拼个同归于尽!”

殷三姑沉吟道:“屡次烦扰公子,怎好意思?”

无名氏道:“不妨事,我们打后面走,路上有不少人远远在看热闹……”

两人走后,只剩下那锦衣郎王晋独自在发愣。他在后来心中已半信半疑,已不似早先那等固执。可是这两人走了之后,陡然涌起一股妒恨……

官道一阵马车驰行之声,接着停在店门外,一个大汉矫健地纵人店中,放目一瞥,喂了一声,道:“光天化日之下,你拿着兵器干吗!”

这个大汉紫面膛,鼻挺口阔,身量雄伟,气度轩昂,一望而知不是平凡之人。

但锦衣郎王晋却不把人家放在心上,烦躁地道:“你是干什么的?给我滚出去!”

那个大汉晒笑一声,徐徐走人,既不发怒,亦不惊奇。他放目览店中情势之后,才洪声道:“看来你并未遇到强敌,何以一手执鞭,一手持刀,摆出万分紧张戒备之状?”

王晋一肚子妒恨气忿,本就要找人发作。这大汉左间右问,实在使人心烦。当下冷哼一声,道:“你再不自动滚蛋,我可就要出手摔你出去啦!”

那大汉神色自若,道:“我倒想试一试被人摔出门外的滋味!”

王晋举步走去,一面收起右手钢鞭。却见那大汉居然看都不看他,心头火起,左手短刀虚虚一划,右手疾出,擒腕拿脉。这一下如果抓中,只须借势运力轻轻一抖,那大汉身躯再重,也得摔出门外老远。

他右手到处,果然抓住对方手腕,只是觉得对方手腕似是微微动了一下,是以自己五指所扣中的脉穴部位,不甚准确。

但这也无关重要,以王晋一身软硬功夫,略一施内力,对方照样全身软瘫。

当下口中冷笑一声,随手向外一甩。

那大汉若无其事,平臂跟着一动,王晋陡然感到对方腕上劲力山涌,凌厉异常。心中在骇,疾忙撒手。饶他应变得快,虎口也一阵发热,连退数步,方始站稳脚步。

这一回他焉敢托大,顿时改容望着那个大汉,暗自推测此人来历。

要知那锦衣郎王晋在武林中并非庸手,等闲所谓好手来上一二十个也不是他的敌手。可是这个大汉武功之强,却远出于他意料之外,教他不得不用心向武林中成名高手中推测。

那大汉依然平静如恒地微笑道:“朋友手底真不错,怪不得不把天下之人看在眼内,敢问尊姓大名?”

锦衣郎王晋道:“在下王晋,一向在川滇行走!”

大汉哦了一声,道:“原来是昔年在这豫晋一带享名甚盛的锦衣郎玉晋,怪不得虽是一肚子不高兴,却不似时下一些武林好手般动辄就开口要取人性命广

这话不啻说王晋乃是正派之士,王晋心中大为受用,抱拳道:“尊驾武功之高,在下深感佩服,请问尊姓大名,到此何事?”

那大汉朗爽地道:“我姓楚,名南宫,已经有一段时间不曾在江湖上走动,王兄恐怕不会晓得!”

王晋瞠目道:“你老就是名列爵榜的楚南宫老前辈么?无怪武功深不可测。以在下看来,比起恶名满天下的神指丁岚还要高出一筹!”

楚南宫点点头,道:“哦,敢情你今日气忿之事,就有那丁岚在内?不过王兄过奖之词,楚某却愧不敢当,论起丁岚的武功,比楚某兄高不低

王晋道:“楚老前辈磊落光明,单是这等风度就比他强胜百倍。至于刚才之事,虽然与丁岚有点关涉,但主要还是那个卫公子及贱内……”

楚南宫道:“如果是王兄家事,那就不必宜扬啦!’

王晋道:“这事也算不得在下家事,若果不是丁岚出手,在下早就和贱内同归于尽,一了百了……”

楚南宫大感兴趣,道:“可是刚才王兄提到一位卫公子,他是什么人?丁岚既然出手不使你们伉俪同归于尽,这有什么过错?”

王晋道:“说起那个卫公子,楚老前辈必有个耳闻,他就是新近名扬武林的无名氏!”

楚南宫不由得哦了一声,道:“原来是他,目下他在哪里?”

王晋道:“老前辈要找他么?”

楚南宫道:“不是我,是另外一个人……”

王晋忽然停口,愣愣地向门口望去,只见一个妙龄姑娘袅娜地走进来,香风四溢。

楚南官微微一笑,道:“王兄请继续说吧,这一位是凌玉姬姑娘!”

王晋接着道:“无名氏刚刚与贱内一同从这后窗跑掉,这对好夫淫妇若然落在王某手中,哼,哼,我定要亲手剥他们的皮,食他们的肉……”他的牙齿咬得吱吱作响,可见他心中何等仇恨。

凌玉姬那双澄明秋水掠过一阵黑云,但她静静地站在一边,并不说话。

楚南宫心知凌玉姬一定想知道关于无名氏的事,故此开口请王晋把事情说出来。

王晋道:“贱内自从三年前失踪之后,在下到处寻访,数度冒险潜入积恨山离魂阁去,都没有找到她的下落。直到最近,才得到运通嫖局局主胡冠章的密告,得知贱内确被她的师兄黑眉墨手沈扬掳去,秘密囚禁于离此不远的一个庄子内。

“在下早先潜入庄内,恰好见到黑眉墨手沈阳正以贱内一命威胁无名氏,话中并指出无名氏与贱内有染,无名氏未曾反驳,而且答应沈扬的条件放她逃走。在下愤怒之下,冲了人屋,要贱内身受沈扬秘传手法禁制之时,取她性命。但丁岚这时现身拦阻,在下实在敌他不过,只好退走。

“刚才无名氏经过此店,食面充饥,在下暗施手脚,却被那淫妇撞破,两人一搭一挡,胡扯一通,差点骗得我相信了!后来无名氏借个藉口,说是要贱内先去找到沈扬拼命,然后才找我解释,甚且在我面前自刎明志。之后,两人就打后窗跑了……”

楚南宫吁口气,道:“楚某自是相信王兄之言,但还有一点不明白,就是无名氏他几时与尊夫人相识?”

凌玉姬在那边接口道:“我可不大相信他的话……”

锦衣郎王晋含怒转眸视她,凌玉姬见到这个相貌堂堂的男人双目中充满仇恨怨毒的光芒,不由得芳心大震,脱口道:“现在我相信啦!”

楚南宫微笑道:“王兄不须介意,凌姑娘并非江湖中人,对于世事桅橘多变尚未完全了然,更未诸察言鉴色之道,是以直到面对面瞧见王兄眼中神色时,方始感觉到王兄之言并无虚假!”

王晋苦笑一下,道:“其实凌姑娘信或不信,与在下并不相于。只不过一个人说真话而被人误会是假的时候心中难过!”

凌玉姬轻轻叹口气,道:“你碰上这等不幸的遭遇,心中一定觉得万分痛苦的了!”

王晋想不到这个传说和无名氏要好的蒙面姑娘,居然不因无名氏弄上别的女人而表示愤怒,却先同情起自己的不幸,顿时泛起深深的感激,道:“谢谢姑娘关怀,在下就此告辞。”

凌玉姬道:“你到什么地方去?”

王晋怔了一下,道:“在下目下孤身一人,没有什么地方好去,只有随意所之,到处走走,若果碰上他们,就放手一拼!”

凌玉姬道:“我现在要办一件事,你如果肯帮忙的话,那就和我们一道走?”

楚南宫心知凌玉姬乃是故意找点事给王晋做,免得他闲着无事,更加为了妻子的丑事痛苦。

是以他没有阻止,道:“凌姑娘要办的事,不必瞒着王兄,乃系赶到洛阳去,设法查探一宗物件的下落,此物原属直隶颜家,数月以前被盗,目前落在洛阳城中。”

王晋讶然道:“直隶颜家?可就是号称武林第一世家的直隶颜家么?”

楚南宫颔首道:“不错,就是这个颜家!”

王晋道:“以直隶颜家在武林中的声望,怎会发生失窃之事?谁有这个胆子动那颜家?”

楚南宫道:“颜家被盗的经过情形尚未清楚,但那样物件已落在洛阳,却是千真万确之事。据兄弟所知,直隶颜家主脑人物已赶到洛阳!”

王晋沉吟一下,道:“在下亦有自知之明,像直隶颜家与及楚老前辈这等人物牵涉在内之事,在下实在没有资格过问。不过在下在洛阳却有不少好友,或许在打听线索方面可以效劳。”

楚南宫道:“王兄何须过谦,不过王兄说到打听线索方面,即正是我们的弱点,如果王兄肯帮忙的话,那就太好了!”

他停了一下,接着道:“我们还有好些高手尚未会齐,不过艰难不在于与敌争锋取胜,难在颜家名望极重,情面极大,老实说,连我也不好意思出面与他们为难,所以此事不能不在暗中下手,必要时得耍点手段,譬喻在暗中阻碍他们行事,软禁他们的人手等……”

王晋道:“在下省得楚老之意!”

楚甫宫点头道:“王兄既然肯出手帮忙,你需知道详细内情,不过此地并非详谈之处,我等先到洛阳去,再向王兄详说一切!”

当下三人鱼贯出去,王晋赔了一点银子,便与楚南宫各自上马,凌玉姬则自坐马车,那个执鞭赶车的正是夫人府四大高手之一的华奎。

他们一行抵达洛阳时,已近黄昏。华奎赶着马车一径驶到城西。之后,他们在一条僻静街道上的一座宅门停住。

华奎下来打起帘子,一面道:“夫人以前往在洛阳时,常到此宅暂居,故此小的路径十分熟悉,那边过去的一条街道就是龙泉路……”

楚南宫已去拍门,片刻间,有两个下人来开门。敢情他们未到达前,便先布置好居处。

此宅相当宽敞,共分两进,凌玉姬住在后进,已备有两名侍婢供她使唤。

关于颜家的失物,乃是他们家传之宝,乃是一支长约五寸伪精钢小管,两头嵌着上好水晶片,称为千里眼。据说凑在眼上,寻常人目力不能达到之处,能够缩在眼前,清晰异常……”

王晋道:“果真有这等奇异之物么?”

楚南宫道:“当然是真的,王兄必定也听说过颜家武功博杂精奥,每一出手,都是举世罕见的绝招,所以颜家子弟,只要有五分功力,便可与十分功力的高手争强斗胜之事……”

王晋道:“在下虽然听过,但不十分在意,也不晓得是何原故!”

楚南宫道:“据武林中秘密传说,直隶颜家的武功就是全仗那家传之宝千里眼得来,此所以该宝一旦丢失,直隶颜家必须发动全力找回。本来以他们的声望及多年交情面子,武林中凡中是列为高手之人,都不好意思与他们为难,也只有那些高手才有资格与他们为难。既是都不好意思,颜家何须这等小题大做,由此更见得那千里眼在颜家之人心中的重要了!”

他略略一停,又接着道:“这一次颜家失物消息传出之后,因是武林第一世家发生这种事,使人极感兴趣,所以消息散布得很快,武林中各门派都约束门人,只准帮助颜家,不得作梗,当时只有美艳夫人扬言如果得到千里眼之后,要等到过了今年中秋才肯交还……”

王晋满面困惑之色,道:“在下虽然听说过美艳夫人这位当世奇女子大名,但何以独独她出头作梗?又何以要等到今年中秋以后才肯交还颜家?”

楚南宫道:“关于第二点我也不十分明白,只知与帝疆四绝有关,说到第一点……”

王晋惊叹一声,截断对方的话,道:“我的老天,这件事居然牵涉到帝疆四绝,真是骇人听闻……”

楚南宫道:“你放心好了,帝疆四绝可不管这些闲事,不过传说数十年来,帝疆四绝每隔三年的中秋节都在一处地方会晤,较量帝疆绝艺,所以美艳夫人扬言要在中秋以后交还,大家都明白她的意思大概是等她看完帝疆四绝较艺之后才肯归还!”

王晋骇然道:“难道美艳夫人敢惹那帝疆四绝么?再者以楚老的话推测,则你方才说的颜家武功可是就指他们用那千里眼偷窥学到的?”

楚南宫道:“不错,武林中有这么一个秘密传说,说是直隶家的武功,泰半是仗那千里眼,窥遍天下高人艺,偷学到奇招绝学。但此说是真是假,可就无法证实了,至于美艳夫人她敢惹帝疆四绝一事,依我看来,应该说帝疆四绝不敢惹她才对,甚至可说天下高手没有一个敢惹她,包括颜家之人在内!”

王晋听得目瞪呆,做声不得。

楚南宫道:“你可知道美艳夫人长的多美?”

王晋摇摇头,道:“可比得上凌姑娘么?”

楚南宫微微一愣,道:“玉姬小姐只露出半截面孔,你岂能以她为喻?”

王晋道:“不然,凌姑娘单单是上半截面孔,就足以美压天下。在下可不是未曾见过美女的人,却觉得这话毫无一点夸张!在下曾经想到,凌姑娘不失为绝顶聪明的人……”

“这话怎说?”

“在下觉得如果她不遮住下半截的话,天下男人见到她的玉容时,定然要为她神魂颠倒,无法自持。那时对她这等一个纯洁的姑娘,反而不妙!”

“是啊,在下这刻已不敢揭开她面上那条丝中啦!”

“我们且回到早先的话题上,我说那美艳夫人所以能使天下高手都不敢招惹她的原因,就是因为她长得太美了,任何男人都忍受不住她的诱惑,终将贴耳俯首在她石榴裙下!”

“其次,凡是与她有过关系的武林高手,只要得到她的召唤,莫不甘心赴难,不辞粉身碎身。故此退一步想,纵然你个人能抵得住她的诱惑,不受她骗遣,可是她只须召集另一些高手来,谁也难逃此关!”

他接下去谈论目前局势,道:“那号称为武林第一世家的颜家,因前此听到美艳夫人扬言要强借千里眼,所以一面邀约那些从未和美艳夫人打过交道的几位高手,均是名列爵榜上的名家,一面加紧查那千里眼的下落,几个月来均元头续,想不到十余天以前,也就是当我们以及无名氏等均在汉中时,此地传出一个消息,说是千里眼落在洛阳城中。由于颜家的调查,因此我们也就晓得了消息来源,乃是一个手底颇为不低的武林人物,听说目前任护院的差事的人传出来。可是再进一步追究时,洛阳并无这么一个姓雷的,出自名家门下的武林人物!”

王晋寻思半晌,道:“只要那千里眼当真在洛阳城中,无论如何也查得出来!现下当急之务,就是查明这个消息是否确定!敢间楚老怎能确定那千里眼真在洛阳城中?”

“王兄问得好!”他说:“据我们探悉直隶颜家十分认真地赶来洛阳,听说是因为那千里眼向来不肯出示于人,故此外间只知道那是一支五寸长的精钢管子,至于管身的颜色,椎也不晓得。但那个消息却形容得出那根钢管精光耀眼,通体没有一丝雕刻花纹和颜色。是以颜家之人认为这个消息绝非无稽之言。”

王晋点点头,寻思一会儿,道:“在下这就出去打听打听!不过在下为凌姑娘效劳之事,尚未有别人知道,最好不要泄露,在下行动就较为方便!”

楚南宫道:“这个自然,你以后直接与我及华奎联络就是!再者,如果碰上沈扬或无名氏他们,最好不要动手,先回来通知一声……”

王晋得到这么一个靠山,心中大感安慰,便告辞出去。

大约隔了两个时辰,天色业已全黑之际,王晋便匆匆回到这广福街住宅,来。

灯光之下,楚南宫、凌玉姬,华奎等三人都凝神听他打听到的消息。

王晋道:“在下出去后找了几个朋友,知道了不少事情,第一件是关于直隶颜家的颜羽业已抵达本城,第二件是谣传美艳夫人也到了洛阳。第三件是传说要强夺千里眼的人尚有数起,不过举得出姓名的只有蓝岳及夏雪、祈北海,辛龙孙等人是一帮。无名氏、丁岚及天鹤派南宗等人是一帮,其余的便暂时举不出姓名,却绝不止举得出人名的两帮,第三件是有几个多年前名震一时的高手,因受挫于长胜将军吕飞之后都在江湖隐退,业已多年,目下都到达洛阳,要找长胜将军吕飞雪耻报仇!”

楚南宫禁不住失声一哼,道:“长胜将军吕飞么?武林中以前传说这位毕生未逢敌手的好汉隐居在中州之内,也有的说他就住在洛阳,但数年来中州各地都有人张贴过向他逃战的海报,词句甚是侮辱,但始终不见他出头应战,因此大家都认为此老业已亡故,不然的话,以他好勇狠斗的性情,怎会忍受得住?”

凌玉姬插口道:“我也听过他的名字,连我爹也对此人的胆勇超人而赞不绝口!”

楚南宫颔首道:“我曾听说以往有许多名家高手,到晚年时都从江湖隐迟,一则是修养功深,不愿轻易再与人动手。二则阅历既多,深知人上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渐渐地就失去勇气……”

凌玉姬道:“楚大叔的话只有一半对,我想那长胜将军吕飞以胆勇超人闻名天下,晚年时就算不似年轻时气盛,却也不至于失去勇气……”

楚南宫道:“这事目下没有证明,辩之元益,日后也许事实能证明我的话!”

他转眼望着王晋,道:“还有其他消息么?无名氏的下落可曾查到?”

王晋沉吟一下,道:“没有他的消息,但洛阳城目下来了许多的武林人物,热闹极了。除了夺宝一事之外,还有就是天鹤派南北两宗阅墙之斗,双方都约请了不少能手助阵,看来这一千人将有一场惊天血战……”

楚南宫道:“这天鹤派自从第三代掌门人亡故之后,就分裂为两派,互相仇视,至今数十年来,已发生过几次惨烈血战。如今人才寥落,想不到双方还不肯罢休!我看这‘天鹤派’三字终将因自相残杀而消灭。”

凌玉姬诧道:“天鹤派为何要自相残杀?”

楚南宫道:“原因谁都不晓得,他们天鹤派不论南宗或北宗之人,虽是互相仇视痛恨,可是却相约不将内情泄于外人,故此数十年以来,还元人知道底细!”

当下王晋再去打听消息,凌玉姬和楚南宫谈了一会儿也转身回到内进休息。

在房中她正要卸衣就寝,忽然感觉有点不对,转身一望,只见窗门洞开,房中已多出两个黑衣人。

这两人面色青白,毫无一丝表情,那副面孔宛如死人一般。

凌玉姬大吃一惊,其中一个黑衣已迫前一步,冷冷道:“姑娘最好不要叫喊,否则的话,你可怨怪不得我们手底毒辣!”

凌玉姬以前由夫人府逃走时,曾经被那神指丁岚,鄂都秀士莫庸等人追踪,吃过苦头。此时一听那人口气,便乖乖不敢做声。

另一个黑衣人接口道:“其实就算楚南宫赶人来,我们也不怕他。不过,我们想私下与姑娘了结一事,不必传出江湖,所以请姑娘不要做声!”

凌玉姬长长嘘口气,道:“什么事呀?”

左面较矮的黑衣人道:“我们请姑娘出去一趟,希望在天明以前解决一件私事,悄悄回来,免得传扬出江湖!”

凌玉姬道:“到哪儿去?…

较矮的黑衣人冷笑道:“走吧,你也有不敢去的地方?”此人口气不善,似是对她毫无好感,另外那一个却显然和气得多,这时接口道:“师弟莫把凌姑娘骇住,姑娘请吧,大概不会十分为难于你!”

凌玉姬道:“要我走并元不可,但到底是什么事,你们总得说说啊……”

较矮的黑衣人道:“姑娘想必还记得死在你手下的玉虚宫浮尘子此人,我们师兄弟就是从玉虚官来的!”

凌玉姬顿时记起在夫人府中,有个长身玉立的中年道人因揭开她面上丝中,所以死在她口中毒针之下。目下这两人既是从玉虚宫来的,元疑是要替浮尘子报仇,此去哪有好结局?不由得花容失色,退了一步。

那个黑衣人又接口道:“我们已深悉姑娘并未练有武功,因此今晚如果我们强行出手,早就把姑娘带走啦!可见得我们对姑娘并无恶意……”

凌玉姬深感迷惑,想不通为何他们对自己竟元恶意。不过他们用强的话,早话可以点住自己的穴道带走了。

她寻思一下,颔首道:“好,我跟你们走!”当下她先走出房去,经过后园,打走出街上。

两名黑衣人一前一后,夹住她向另一条街走去。转眼间一辆马车元声元息地驶来。凌玉姬上了马车,车厢中只有她一个人。不过那两名黑衣人却分贴在马车两旁跟着疾奔,牢牢看守住她。

马车走了老大一会儿工夫,最后驶人一条僻巷之内,倏然停住,凌玉姬下车,立时被那两名黑衣人夹在中间,走人一个后园,然后进入屋内,凌玉姬很快就发觉此地敢情是个道观,地方相当宽敞,不久,她被带到一间灯光明亮的静室中,室中已有一个人等候着她。

那个人背面而坐,因此凌玉姬看不出此人相貌,只知道是个身躯瘦长的道士。

她人室之后,那个瘦长的青衣道士动也不动,宛如不知有人人室。

那两个黑衣人齐齐叫声“观主”,青衣道士依旧不动,较高的黑衣人定睛望着凌玉姬,看了片刻,突然轻叹一声,道:“刚才匆忙之中,怕惊动楚南宫他们,所以没有细看这个妞儿,哪知道长得这么漂亮……”

较矮的黑衣人作个手势,意思要他注意那个面壁而坐的青衣道士。

较高的黑衣人皱一下鼻子,道:“观主人定未醒,这又不是第一次在他背后说话,怕什么?”

他又转眼望着凌玉姬,道:“凌玉姬,你把面纱除下来,让我修元真人瞧一瞧!”

凌玉姬吃惊地退了两步,却不料后面就是一张太师椅,双腿受阻,顿时坐在椅上。

那个修元道人面上全无丝毫表情,缓步迫到她面前,冷笑道:”我的样子好看么?”

凌玉姬不敢不说,呐呐道:“不……不好看……”

修元道人举手在面上一抹,忽然变了样子,竟是个修眉朗目的人,相貌相当英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