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他一面全力行功应变,一面由心底泛起恼恨他想到自己和尉迟玉,本以为已经得到了乃师汪浩然的心法传灯,除了火候不足外,已经各得汪浩然一半身手了。
可是,眼前的事实,一概否定了他平时的自负,至少,符学谦已经比他及尉迟玉多得到“绝绝教”的不传之秘。
而,他和尉迟玉还是从小习艺,十多年来的三更灯火五更鸡,打熬出他目下的造诣。
符学谦则是在短短不足的一个月的时间,就已经抵过他和尉迟玉十多年的苦功,甚至已比他和尉迟玉更强一筹。
虽说他无符学谦“得天独厚”,恩师汪浩然又别有深意,想把符学谦造就成为一个小杀星,以便循环利用,把符振扬夫妇,父子陷入百劫不复,万人唾骂的窘境,在相形见拙之下,安得不忿恨?
这一来,也无形中激起了他的争强好胜个性,凶心大炽,暗道:
“既然已经出手了,就不能太脓包,在这多人面前,更是塌不得台,至少,也得和符家小子打成平手,不然,就更显得自己无用了,何况,老魏既要咱出面,必有安排,如赢了符学谦一招,足可脸上飞金,十分光采,万一输了,责任也由魏世才去负担!”
因此,连城璧也准备全力一搏,施展杀手了。
只有傅震宇,轻衫摇曳,仍是那么从容潇洒,连神色也是那么静如止水,不见一点紧张,好似他不是局中人,是置身事外的袖手旁观者,要欣赏连城璧与符学谦的龙争虎斗似的?
傅震宇真的不在乎么?
实际上,心情沉重的该是他了!
他一面要思忖如何处置这种惊心动魄的场面?如何善处估计一切将发生的突变。
一方面,他还要为方不同的内眷担心假定是“绝绝教”中人来个乘虚奇袭,再有内奸骤然发难,他又该如何?
最使他伤神的,还是符学谦的固执偏激,似乎根本不理会他方才的传声劝勉?
万一符学谦任意胡为,一见面,即成不解之仇,不论是他赢了符学谦,或符学谦伤了他,两者是上当中计最晦气的事。
如果“四海游龙”符振扬及时赶到,或竟已潜身附近察看的话,符学谦一造成血劫,符振扬就会出手“处置”符学谦,那又成什么场面?
因此,他越是表面平静,心中的无形压力,也特别沉重
群雄只见符学谦状如恶鬼凶神。
连城璧好像待斗公鸡。
傅震宇却闲逸如鹤在林,如鱼在水,却同样的使大家心弦扭紧!
方不同忙传声警告傅震宇:
“老弟千万小心,符家小子似有利害杀着待发?”
傅震宇传声回答:
“放心好了,倒是前辈应当加派得力人手,护住内眷要紧!”
方不同大为感动的传声道:
“这点请老弟放心,咱早已派出本堡的弟子与得力人手,埋伏在四面八方,又拜托了‘长青四皓’,一有凤吹草动,咱家可以立即驰援。”
与此同时,连城璧也听到了“活曹操”魏世才的传声:
“千万小心,这小子已经得到‘绝绝神功’真传。”
连城璧心神大震,当机立断,先下手为强,一声劲吃:
“接招!”
双掌一扬,十指电疾抓向符学谦。
符学谦也正好发动,长啸声中,他身形疾转好像飞滚的陀螺,向傅震宇卷去。
恰好毫发之差,避过了连城璧最拿手的杀着“鬼手折魂”专门抓掉敌方天灵盖的毒手。
连城璧十指落空,收劲不住,把符学谦刚才停身之处的地面,抓起了大片惊尘,划裂十道参差不齐的抓痕。
傅震宇狂笑一声:
“来得好!”
险到毫巅的青衫摇曳,迎着飞滚旋转过来的符学谦身形一闪切人,好像是要和符学谦面对面一搏!
可是,却是间不容发的和符学谦贴身交错而过,等于二人骤然一合又分。
方不同等都捏了身冷汗。
符学谦两掌飞旋,随着身形一个急转,又紧蹑傅震宇身后卷到。
傅震宇已滑过的身形,骤然暴退,如刀入水,不着一点痕迹的又和符学谦贴身交叉而过。
全场起了喝采怪叫。
要知道,傅震宇这一进一退间,妙不可言,是武学中最高的境界,也是最难做到的“以意化力”。
内外歉修的高手,能隔空掌腾挪幻变不难,难在这种明明是短兵相接,却能一滑而过,在贴近咫尺之间,是生死取决于眨眼之际,没有任何闪避馀地。
能像傅震宇这样运用自如者,须深明“力学”原理,又能兼通百家武学之奥秘,知己知彼才能拿捏到好处。
这叫做“黏”与“吸”。
那就是,贴近敌方,使对方迫于眉睫之际,必先忙于自保,手脚如受了束缚,无法发挥威力,力道不施展,虽有露出之勇,通天澈地之能,也等于无用。
当二人贴身一合之际,必须把握好对方不备发了力道的方向角度,而在对方力道的“死角”上一闪而过,眼神,身法,步位,不能有毫厘之差。
如能做到,就可以在“死角”上出手,反击对方的“空门”位置。
如运用不好,就等于是送死!
强敌交手,要在千变万化的一瞬之间,捉捕这闪电般的“死角”,好比骆驼穿过针眼一样的难!
而,傅震宇已经做到了,且是二次。
这就证明符学谦已经输了两招,傅震宇比他,高明了两筹。
这就难怪群雄忘其所以,信心大增,为傅震宇喝采叫好了。
可是,这一阵采声,却激怒了符学谦的凶暴之气,好像在烈火上浇了油,一种强烈的意念在符学谦胸中刹那升起不论傅震宇方才对他传声所说的如何?他必须先把傅震宇挫于掌下再说。
双方一进一退之间,不过电光石火间的一瞥符学谦再发厉笑,旋转的身,形猛地加快,先不可以看到他的旋转,位置一眨眼间,他的身形变成了一根匝地飞旋风柱。
罡气随着他的旋转而弥空激荡,汇为一片刺耳的声息好像暴雨打芭蕉,又似蚕吃桑叶。
傅震宇也自心惊,暗道:
“这位老弟,奇遇,功力高出我估计之外,我已经暗示他知难而退了,难道他因此恼羞成怒,非要我和他一见高下不可?”
他明白,符学谦已经要对他作乾坤一击。
可是,有一点他不知道:就是符学谦一经运气行功,潜藏在他体中的药力也已发作,这时的符学谦,满腔都是杀机戾气,不杀人,就十分不痛快似的。
连城璧一见符学谦专攻傅震宇,私心大喜,戒备紧张的心情为之一弛。
但,他不得不表示关心地叫道:
“傅兄小心”
一面虚张声势地作准备策应傅震宇之状,紧跟符学谦之后。
傅震宇忙传声道:
“符老弟,小心背后!”
符学谦狂笑一声:
“接我一招!”
风柱中发出破竹帛响声。
两条人影,又是一合即分。
风柱一旋而止,现出了符学谦的身形。
傅震宇一个跟跄,一直撞出七八步,一跤仆倒。
全场死寂!
那是意外的惊骇之下,都呆了。
连城璧又惊又喜,骇然道:
“傅兄如何?”
符学谦满面狰狞,厉笑一声:
“顺我者生,逆我者死!凡是愿做方不同替死鬼的,一并滚出来,姓傅的就是榜样!”
连城璧刚掠到傅震宇身边
符学谦突然喝道:
“给小爷滚开!”
连城璧刚翻掌应变,一股浓烈的血腥气味冲鼻,符学谦已到了他面前,他打出的掌风,符学谦除了黑衫鼓涨如帆外,恍如未觉。
连城璧心胆皆裂,未容他转念,左肩一震,右肩一麻,整个身形,飞出三丈多外。
符学谦已脚起无影,双脚都凌空踹在他肩上。
群雄只见符学谦身形弹起,连城璧就破空飞去,正好被方不同一把抄住。
方不同刚一瞥连城璧已经痛昏过去,群雄骇呼大叫声继起,符学谦已借双脚蹬空之势,凌空向他扑到!
方不同惊怒之下,大喝:
“方某同你拼了!”
随手把连城璧一抛,脚定子午,双目喷火,瞪定了符学谦,突作狮子吼,吐气开声,双掌翻处,方家堡仗以领袖江北武林的看家绝学“翻天揭地无敌手”已经吐出。
情风如涛,大有“海立云垂”之势。
符学谦狂笑一声:
“果然有几下子!”
轰隆隆如响闷雷!
符学谦双掌下按,与方不同空中吐出的掌力相接,发出巨响。
奇观!
只见符学谦全身如鸭子浮水,头部微向下倾,双掌仍是作下按之势,面上青气越浓,好像在冒烟。
方不同也是双掌向上翻,脚踏子午,原式不变!
在火炬通明之下,照映得二人纤微毕现。
群雄正感错愕莫名间,不知是谁,一声劲叱:
“大家快退!”
虽只短短四个字,却如一字千钧,有使人不得不听的成严。
群雄不暇看清是那一位发话,都本能地向后疾退。
刹那间,除了躺在场中的傅震宇外,空荡荡地的现场,二三十丈方圆,只存下符学谦与方不同两人。
群雄最关心的仍是方不同的安危,但是,却没有一个人敢于闯入。
鸦雀无声,只有惊讶,愤激,涌现在每个人的脸上。
因为,方不同与符学谦,正在作罕见的玄功决斗。
当这个时候,双方的眼神,功力,意念,都已集中在对手身上,不容一瞬旁观、也受不得丝毫干扰。
这是一死之决斗!
谁生?谁死?取决于功力高一筹的人。
如果有人趁此机会,对符,方二人加以突袭的话,他们二人,只有挨打的份。
不过,除非是功力高于他们二人的人,才可得手,否则,无法接近他们二人。
那因为,在他们二人的周遭数丈方圆,已全为罡气布满,功力不如他们二人的,一碰到二人的凝结罡气,非死即伤。
以眼前的形势而论,双方皆有利,亦有弊。
在符学谦而言,他挟居高临下之势,是有利。
但人在空际,不好换气,真力不能持久,没有着力借力之处。在方不同而言,他占地利之宜,下盘着地,可以源源不断地运用真力。
可是,弊在他要承受由上面而下压的力道,没有丝毫闪避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