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砰”的一声,劲风大响,遽明只觉来人劲风绝大,百忙中,看清袭击自己的人,正是琅琊教主,但自己也站不住脚,“咚咚咚”连退四五步。

  怒啸一声,遽明再度纵了过来,目光瞬处,蓦见琅琊教主脸色阴沉,嘴角含着冷笑地望着自己,心中一动,再见琅琊教主足尖端正指着河朔双英的灵台要穴不到三寸,只要琅琊教主足尖微微一蹬,河朔双英怕立刻丧命。

  他投鼠忌器,忙收住疾纵的冲力,硬生生撤了回去,只听琅琊教主冷冷笑道:“少年人,你究竟答应不答应入我太鱼教?”

  遽明强忍心中一股怒气,坚决地说道:“太鱼教主,你枉为一教之尊,手段竟如此鄙劣,我金某宁死也不答应与你同流合污!”

  琅琊真君闻言不由大怒,眸子一转又道:“少年人,你竟敢在教主面前讲这等话,已是万死不赦。不过本教主见你武功不弱,是百年难逢之材,心存结纳,将内外三堂至高无上之位授你,不料你竟不识抬举,处处狂言顶撞于我,现给你三月考虑时间,届时答应不答应便由你不得!”

  琅琊真君挟起河朔双英喝声:“走!”白衫飘袂,疾走而去。

  众香主兼同四个白衣少女忙不迭跟在身后,如飞而去。

  遽明急道:“太鱼教主且慢走,金某尚有一言要说。”

  已走出二三十丈外的太鱼教主,突一回头,说道:“小伙子,三个月后开封总堂见面,好好考虑考虑,届时再不答应入我太鱼教,休怪本教主手辣心狠了。”

  人质在他的手中,遽明空自愤怒不已,但也无法可想,脑子略一思索,愤愤地说道:“好,三个月后再见,不过河朔双英若略有伤害,惟你试问!”

  琅琊真君纵声狂笑不已,笑声传至老远,显出他心内也正紊乱异常。

  少顷,众人渐去渐远,终于连影子也缩成象豆粒点而陷入林丛之内。

  遽明等众人不见,才猛地想起自己要办的事,暗忖:好,三个月就三个月,谅他们也不敢将河朔双英怎样,我何不趁这三个月之间,探探庄姑娘的下落,查访仇人的踪迹。

  心念至此,仰天长啸,一个身影跟着啸声极速地纵掠而去。

  斜照夕阳,归鸦投林,城郊荒村,炊烟缕缕,一片仲春暮霭,映着红霞,显得云岭景色,别有一番气象。

  遽明一望天色,加快脚步,走出这一村集,转眼就到达另外一城,缓了缓气,沿着城镇大道,直走到一家客栈门前,才顿住身影,早有客栈伙计前来指引,经过客栈内房,遽明就在一间精雅的单间客间落足。

  单客房间通常都是一些名人雅士,或者是富贾贵人,出门居住的精雅房间,收费甚贵,但却优雅清闲,遽明生性好静,倒也喜欢闭门单居一房,享些清福。

  这无单客房门却显得有点异样,隔壁房间内似住有几位江湖豪客,谈笑哄亮,声音吵杂,吵得遽明怎么也合不上眼,不由奇道:“这般江湖豪客,到底有什么了不起的事,竟谈到这晚还不休息?”

  他好奇之心油然而生,不觉收敛杂念,侧耳倾听。

  只听见一个沉重的嗓子说道:“方老弟、秦老弟,你说这事是不是有点怪异,好端端的一把大火将楼房烧得精光不提,老英雄隔天就吐血而亡,两位如芬姑娘也不知所往”

  沉重嗓子的回音突然压得很低道:“二位贤弟,你猜这是不是太鱼教干的好事?”

  另一个急急接口道:“对,一定是太鱼教干的,试想老英雄武艺高强,德高望重,极尊武林道义,咱们混江湖的,哪个提起老英雄不说声呱呱叫,可怜老英雄,一生急公好义,竟落得家破人亡,这般太鱼教教徒也委实越来越凶横了,若不是我”

  说到此处这个说话的人,似乎感到心有余而力不足。

  遽明听得断断续续,也弄不清是怎么会事,不禁觉得索然无味,正想踱出院子散散心。突听另外一个冷静的声音说道:“陈大哥、方贤弟,这件事依我看来,并不是太鱼教干的,你们知道太鱼教徒惹事之后,必定到处宣扬,以表示太鱼教人才济济,厉害非常,而震住一般正派侠士伸张正义的动机。

  但这件事太违太鱼教行事的习惯,偷偷摸摸地焚屋惊人,连一丝痕迹都不留,依小弟看来,那明末闯王的所遗余孽‘毒爪帮’,行事的模样就和这次的事,大致相同。”

  遽明虽然从未闻听说过“毒爪帮”的事迹,但光听这个帮名,已知这个“毒爪帮”定然并非一种正派的帮会,当下继续再听下去。

  协听那人话才说完,先前那陈大哥“哦”的一声,激动地说道:“经过秦贤弟提醒,愚兄也想起来了,那素爪帮虽没有太鱼帮那么出名,但行事手段的狠毒可不在太鱼教之下,帮主‘万年毒’戈链更是阴毒无比,往往杀人于无形之中,就是受害者的家属亦懵然不觉死者是怎样死的,这阴毒的‘万年毒’戈链听说还是那丑星童子的师兄呢!”

  “丑星童子”在老英雄招女婿时,眼看就要技寇群雄,得着一位如花似玉的姑娘作妻室,不知怎的突然来了一位少年奇人,据说是姓金的,纵上擂台,啊!那等厉害的魔头,丑星童子,竟与这个姓金的奇人斗不到二十招,就被人家一掌击落擂台之下,后来丑星童子的师叔黄发猿神见他宝贝师侄,败如此狼狈,竟想上去挽回场面,哪知这位自诩天下无敌的老魔头也没斗了多久,同样被那姓金的少年奇人击败而归”

  姓陈的汉子说到这竟顿了顿,但遽明心中已明了十之七八,不由一阵头晕目眩,嘘了一口长气,跌坐在床头上,脑子里却不相信:“这话不是真的,这话不会是真的!”

  只听耳边又响起那两个急问的口音:“大哥,后来怎样了?”

  姓陈的立刻又道:“那位姓金的少年奇士长得极俊,武功又高,因此被老英雄看上了,正想选个黄道吉日给他俩成亲,哪料到那姓金的少年,不知怎的,住了几天就告辞而别,一去不回”

  沉重的声音更加沉重了,略带愤恨的说道:“哼!一定是那丑星童子,含恨而逃,将此事告诉他师兄万年毒灾般小人含恨必报,当然不会甘休,那时正值那姓金的少年奇人又不在,这两魔可能迁怒到老英雄身上,以这两魔的功力,老英雄当然不是对手因此家破人亡,两位姑娘亦告失踪。”

  遽明俊美绝伦的脸孔上,如同被毒蛇猛钻似地一阵痛苦抽搐,脑子里一幕幕映出花林庄被烈火烧后,残遗的碎瓦残砾;那上官老英雄惨死痛苦的情状;那上官纤玉被丑星童子、万年毒的侮辱、期负的忧怨哀伤、悲痛欲绝的景象。

  猛然间,遽明一跃而起,发疯惟地“砰”地打开房门,匆匆走到隔室房门一阵“砰砰”乱敲。

  房子内里的儿个说话的汉子,似乎吃了一惊。骤然停住声音,一个沉重的口气急问道:“谁?”

  遽明如狂地吼道:“是我,快开门!”

  房内的汉子不由一阵骚动,沉重的口音又问道:“朋友是谁?”遽明迫不急待,手掌微一用力,“砰”的一声,寸余厚杉木制的房门,哪经得起遽明的内力一按,顿时倒塌在地,发出巨大的声响。

  房内汉子不约而同惊呼一声,“锵啷啷”各自亮出兵器,严阵以待。

  房门一毁,室内一切均呈现眼底,只见三个英雄打扮的江湖汉子,惊怔地一齐注视着这边,桌子上还残留着余酒剩羹。

  遽明毫不理会,脸上毫无表情,跨了进去,星目神光电射,充满了凶煞与杀机。

  三个汉子怔神之下,再望见他的眸子,不由心地修地一寒,均不由自主地起了一阵颤栗。

  还是左旁一个年纪校长的汉子比较沉着,略一抱拳,操着低沉的口音问道:“朋友有何贵干?”

  遽明脸色铁青,突然指着这个汉子道:“喂!告诉我去花林庄怎样走法?”

  三个汉子又是一楞,暗想这人怎地发疯了吗?天下间问话还有这等样子问法的。

  遽明理智一时被急怒掩盖尽失,见三个汉子默不作声呆呆望着自己,剑眉一挑,陡伸左掌,快逾闪电,一把揪住那校长的汉子,怒道:“你快告诉我花林庄怎样走法,离此地尚有多远?”

  这姓陈的汉子经常走动江湖,武功还堪称不弱,只来人左掌一伸,自己胸前就如被铁链子锁住,想动一下也不能动,不由大惊,试想他如何见过武功这等绝高的人,便惊得怔怔地连一句话也答不出来。

  旁边两人也呆若木鸡,楞在当场,脑子里混混乱乱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连大哥被揪,自己做弟弟的应该去救也忘记了。

  遽明不由更怒,喝道:“还不快说!”

  手掌一紧,顿时姓陈的汉子已禁受不住,痛得狂叫一声。

  遽明被这一叫,脑子里才突然醒过来,他原来是尚文知礼之人,顿觉自己急怒攻心,忘却礼仪,不禁俊脸一红,连忙放松手掌,拱手道:“请教这位兄台尊姓大名,适才在下一时神智昏迷,冒犯贵体。尚请兄台原谅,不过在下与花林庄略有点渊源,兄台如能告知去向路途,在下便感激不尽了。”

  姓陈的汉子吐了一口长气,迷惘地看着这变幻无常的少年人,不知他究竟在搞什么名堂,突然前拘后恭。

  究竟他是老江湖了,经历过许多奇形怪状的事情,须臾之间,已恢复了常态,赔笑着抱拳说道:“敝兄弟陈捷、秦槐、方如真,人称‘川中三虎’,朋友所说的花林庄由此城往南走百余里就到潼南城,朋友到了潼南城,随便问个行人,自然就会知道花林庄的所在了。”

  川中三虎之首陈捷说到此处,忽然脸上呈露疑色,目望遽明说道:“朋友不瞒你说,花林庄此刻已毁之一炬了,恐怕你去了也找不到人了。”

  遽明目中精光暴射,愤恨地说:“这个在下知道,多谢三位兄弟指明路途,在下不胜感激,若朋友将来有用到在下之处,金某人定然替朋友效劳。”

  川中三虎闻言心中俱各一动,陈捷急忙问道:“朋友可是擂台大会上,击败丑星童子和黄发猿神两魔的金姓少年奇人?”遽明微一颔首,笑道:“正是在下。”

  川中三虎又是大惊,纷纷投以敬佩的目光。

  遽明心中有事,不再耽搁,抱拳说道:“多谢朋友盛情,青山不改,终有见面之时,金某人告辞了。”

  言罢急急回到房中,略为打点收拾,遂走出客栈,沿着大道疾走而逝。

  且说遽明日夜兼程,展开绝世轻功虚飘幽风,人如陆地飞行,不消一日,已到大潼南城。

  潼南城依然行人熙攘,楼室林立,但在遽明眼里看来,却不禁浮上一丝凄凉、伤感的气氛。

  他感到初次来时,那股欣欣向荣的朝气已不复存在,缓缓走过一座石砌小桥,手掌抚摸那桥头伏立石狮,迎着徐徐吹来清风,不觉感慨万千,想起太白诗句:“我独天涯惆怅客”

  突然身后传来呼叫的声音:“金老弟金老弟”遽明只觉得这呼唤的声音极为熟悉,忙一回头,只见潘大哥一拐一拐地急奔而来。

  遽明剑眉轩动,星目放光,一丝无法压抑的感情,使他不由疾纵过去,紧紧握住潘大哥的手,星目蕴泪,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四只充满友谊的眸子相对,手更握得紧了。

  少顷,遽明这才猛省过来,一阵凄凉、伤感,再度袭至心头,忍不住落下两颗晶莹泪珠。

  潘岳似乎显得苍老多了,微按着大腿间伤处,喃喃低语道:“贤弟你知道了?”

  遽明点点头,望着青天白云,梦呓般地自语:“我要报仇!我要报仇!

  苍天令我孤独,令我多难,但唯一给我的力量,够了,我要用所学过的武功,为花林庄慈祥的老庄主,和一切人报仇”

  “贤弟你在说什么?”潘岳关切地问道。

  “潘大哥,你说我活在世间为的是什么?”

  潘岳愕然说不出话来。

  遽明毅然说道:“我活在世上为的是报仇,因为我是孤独的,我连累了许多无辜的性命,潘大哥,你带我去花林庄,看他们用的是什么手段,我要以他们加诸别人身上的手段,加诸到他们自己的身上。”

  言罢,星眸中闪耀着重重仇恨与杀机,俊脸上初次露出狠毒的神色。

  片刻之间,遽明挟着走动不太灵活的潘大哥,如飞地狂奔在大道上,疾若流星,行人纷纷住足遥视,蓦地遽明身形一顿,只见面前偌大的花林庄,只是断坦残壁,人去楼空了。

  遽明不由恻然泪下,再见潘岳亦是同样眼泪直流。

  遽明呆呆视了半刻洒下了一串热泪,随手一指,遽明随着他的手指望去。

  只见树林草丛里,一块两丈方圆地方,杂草不生,仿佛经人整理过,黄橙橙的砾土松松懈懈地起一个小土丘,土丘之前竖立着两个青石砌成的墓碑,平行的排列着,朱墨镌涂其上。

  遽明心中一恸,缓缓趋至墓前,崭新的墓碑上端端正正地刻着:“故花林庄庄主上官老英雄之墓”

  另一块墓碑上刻着:“故岭南二杰左思之墓”

  遽明脑子“轰”的一声,如被千钧大力击中,语气模糊地问道:“潘大哥二哥也也故去了”

  潘岳愤极而笑,嗓子是颤抖的,声音是洪亮的,但在里面却找不到一点喜悦的成份:“哈哈哈,是的,二弟是死了,被那个面部黝黑的恶徒连砍十几刀才死的哈哈只恨做大哥的无能”

  遽明突然冷静下来,面色毫无表情地说道:“大哥别伤心,人已经是死了,再悲伤也无用”

  说到此,远方天空突然传来野雁鸣声,遽明微一仰首,只见一群野雁成群结队地飞了过来,越离越近,直到将飞过两人头顶的天空之时,遽明剑眉实的一扬,冷笑道:“让小弟就奏一曲,略悼故世的上官英雄及左思二哥吧!”

  言罢从怀中取出南风真人遗留的蚀骨毁金神箫,放在唇边,略一含音,倏然一阵鸣金之声,直划云霄,蚀骨毁金神箫隔了百年后再度出世,却在潼南城花林庄初露其玄炒之音。

  初时箫音是柔和、美妙的,就如春天江水,潺潺流声;十里长亭,柳枝轻摆;窕窈少妇,盼郎是归来。箫音如哀、如怨,如诉、如慕,充满了对故友的情谊、追悼和无限的怀念,就如春日的和风,徐徐飘忽,缓缓轻拂

  遽明的俊脸上亦随着箫音不停地变化,忽怒而笑,忽忆忽念,如醉如痴。

  原来此刻遽明随着那玄妙神奇的箫声,已达无我忘我的境界。

  突然遽明星目神光电射,箫音直透云表,雄伟而强壮,就如战于出征前的刹那,战戈交战前的序幕,音调充满了杀代、愤怒,直如万马奔腾,排山倒海,怒潮呼啸一发不可收拾,仿佛大江之水,滚滚而下,欲罢不能

  只见天际野雁翼急鸣,仿佛受这箫音的影响,互相扑击,爪喙齐下,一时队形大队,羽毛如满天雪花,纷纷散落,随着杀代箫音越斗越烈,最奇怪的是一些受伤甚重的野雁竟一反常态,毫不退让,猛斗不休,似乎非要把以方打败才行

  蓦的,遽明冷哼一声,倏的箫音一停,目光冷冷地观望着那一群缠斗不休的野雁,嘴角微噙着冷笑,仿佛在讥笑飞雁既是同群,何以互相残杀

  野雁在箫声袅袅的余音停后不久,如突然松却束缚似的,一齐长鸣一声,停止了扑杀,但已有大部分野雁受伤太重,不支而坠落地上。

  再见潘岳以惊惧之容,望着急落而下的受伤雁群,半晌作声不得。

  遽明揣藏起蚀骨毁金神箫,抬眼之间,瞧见草丛里鬼鬼崇崇躲藏一人,探头探脑的,神色甚是诡秘,显然不是什么好人。

  遽明冷笑一声,突然拨起五六丈高,人如巨鹰,快逾闪电,只听那人“哎呀”一声,已被他如抓小鸡般,结结实实提起三尺来高,手舞脚蹈地空自挣扎不已。

  遽明面如寒霜,将鬼头鬼脑的汉子往地下一摔,喝道:“小贼子瞎了眼了,敢鬼鬼崇崇刺探消息,不把你这条贼腿打断才怪!快说,什么人指使你来的,若有半句不实,看少爷不活生生地把你打死!”

  这鬼头鬼脑的赋子也恁的倒霉,不想运气不好,正碰到遽明发怒的时候,使劲一摔,差点没有把骨头摔断,当下痛得几乎昏了过去,还亏得他平日在武馆子中练了个一招半式,皮粗肉硬,眸球子骨碌碌一转,连忙叩头求饶道:

  “小的不是贼人,实是山居良民,偶尔到到此,被少爷误会”遽明见他不开口,眼珠却四下乱转,心中就有了一个谱,闻言之下,狠狠地在他股间蹬了一脚,喝道:“小贼子,你不要命,敢骗我!”

  言罢手掌虚空作势,就要打下去的样子,只吓得那贼子连痛也顾不得了,连连叩头求饶地说道:“小的不敢,小的不敢!”

  遽明瞧他那副狠狈不堪的样子,心中又好气又好笑,假装生气地道:“不敢?不敢就算了,我还答应那位大哥打断你的腿呢!哼,只要你从实招来,少爷还可怜你,替你求个情,放你一条生路,否则哼,今天你休想活着回去!”此话一出,只吓得贼汉子脸色忽青忽白,颤粟不已,嘴巴微张,但又发不出声音,一副又想讲,又不敢讲的神情。遽明故装大怒,手掌一挥,就要击了下去。

  贼汉子不由大急,口中颤抖地迸出几个字。

  “大爷且慢小小的就说说。”

  遽明暗地里一笑,只见那贼子鬼鬼崇崇地四周看了一遍,才战战兢兢的说道:“小的本是潼南客栈的伙计,一日不知怎地,一个从远方来的客人。

  他喝了几杯老酒,说小的服伺不周,把小的骂了一顿不讲,还摔桌子掷杯子的,结果被当家的知道了。当家的硬说小的偷懒,疏忽工作,将小的歇了工作。小的一家大小十多口,全靠小的在潼南客栈干伙计为生,这样一来小的家里大小岂不是要饿肚子了”

  说到这里,朝四下再搜索了一遍,继续道:“所以小的为了一家大小能温饱,只有四处找工作干干了。哪知道小的运气不好,连找了三四天还找不到工作。小的饿着肚子还不打紧,但是一家大小可饿肚皮两三天了,大家都等着找小的要饭吃,大爷你想小的能怎么办呢?”

  这汉子脸上浮起了痛苦之色,乞怜地望着遽明,继续说道:“小的失望之余,顿觉活在世上倒不如死了好受些,寻了一座桥就想跳水自杀哪知这时突然有一个面目黝黑的汉子走了过来,问明了原委,就从怀里摸出来十两银子朝小的手里一塞。小的虽然穷,但也遵守‘无功不受禄’的训律,坚持着不要。那人见小的不受银子,就说这些银子是给小的做工作的酬劳,叫小的每天到这里来刺探,若有一个象少爷这样俊美的少年人来时,就立刻去通知他”

  汉子脸上突然变成惧怕的神色,战战兢兢地说道:“这个花林庄被不知哪里来的强盗烧劫的事,小的怎会不知,立刻觉得可疑,暗想说不是这个汉子,就是下那些强盗一窝的人,当下小的就说不干,小的宁愿饿死也不干这种事。哪知这个面目黝黑的汉子突然从腰间抽出一把利剑,指着小的喉咙,声言说已经讲给小的听了,若小的不干,决要将小的全家杀死,并说他就是强盗。什么事都干得出来,小的无奈,只有硬着头皮来干了”

  言罢,诚恐诚慌地叩头求饶。

  遽明脸眉一扬,问道:“你可知道那个面目黝黑的人住在何处?”

  汉子惘然地摇摇头,说道:“小的确实不知!”

  遽明略一思索,突然说道:“你想骗我?”

  汉子闻言急得连话都几乎说不出来,连叫怨枉,半晌才道:“小的不敢骗少爷,小的讲的是实话。”

  遽明冷笑一声说道:“好,就算你讲的是实话,那么你若探到消息,怎么去告诉那个面目黝黑的强盗呢?哼!”

  汉子闻言突然一拍自己的脑袋,连说道:“对了,对了,那黑脸孔的汉子,叫小的探出消息后,到城上的‘飞阁楼’去找他就是”

  在一旁沉默多时的潘岳听到“飞阁楼”三个字,突然惊叫道:“飞阁楼

  飞阁楼你没有听错?”

  汉子忙道:“小的记得是飞阁楼,不会听错的。”

  只见潘岳脸色突变,喃喃低语,声音细若蚊鸣道:“飞阁楼飞阁楼

  难道会是他吗?”遽明见他脸色有异,不禁问道:“潘大哥,潘大哥,你说什么?”

  潘岳并不作答,径自从怀中摸出一锭银子,约有十两,塞到那汉子手中,说道:“好了,你现在可以走了,回去立刻搬到别处去住,知道吗?免得强盗再去找你麻烦,这锭银子就当给你做路费,你不用推辞,快走吧!”

  汉子闻言不由大喜,千谢万谢地疾走而去。

  等到汉子背影一失,潘岳才慎重地道:“贤弟不瞒你说,这飞阁楼正是已故老英雄生平最知己的朋友‘断魂掌’叶慎居住之所,断魂掌叶慎与上官老英雄生前相交莫逆,想不到那面目黯黝黑的恶徒,竟会选中这个地方和适才那个汉子作会聚所,这事就显得怪异了。”

  遽明问道:“潘大哥,上官老英雄生前与断魂掌叶慎的感情如何?”

  潘岳闻言一怔,随即长叹一声,面色阴沉地道:“贤弟问此作什么,断魂掌叶慎跟老英雄也可以说情同手足,几乎上官老英雄没一事不找他商量,就如上次的招婿之会,也是他出的主意。总而言之,老英雄的话就等于断魂掌叶慎讲的话,断魂掌叶慎的主意,也可说就是老英雄的主意。贤弟试想他俩如此和睦,还会有什么可疑的。就拿老英雄这次家破人亡的事情来说吧,断魂掌叶慎还为老英雄受了重伤呢。”

  遽明不由得讷讷元言,惭愧地说道:“既然这样,小弟太多疑了!”

  岂料潘岳闻言说道:“贤弟并没有多心,常言说得好,所谓画虎画皮难画骨。江湖之大,无奇不有,难保断魂掌与老英雄表面和睦,内心就是真正和睦。”

  遽明点点头,表示同意潘大哥的见解,微微一舒掌,愤然道:“潘大哥,那个面目黝黑的汉子,可就是夜袭林花庄杀害了二哥的凶徒?”

  “嗯,大概不会错的。”

  遽明脸眉一挑,坚决地道:“大哥,这个人应该怎么处置?”

  潘岳微愕,待看到他脸色时,心地又是一凛,暗忖:贤弟杀机浮于印堂,难道将对他大开杀戒?”

  心虽想着,口却说道:“不光是这个人,就是那天夜里袭击花林庄的人都该死。”

  遽明缓缓地点着头,沉重地低声道:“好,小弟尊从大哥的话去做!”

  言罢目露凶光,色呈杀机,连潘岳这样子的人,看了心中都不由一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