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曙色渐浓

  黑天星的话,不由听得方梅影怔住了,觉得这个边僧确是不简单,飞剑全靠着以气驾驭,他在分神御敌之际,精神无法集中,自己才能用宝刀劈落下来,如果他专神驭剑,自己万不是敌手。

  可是这三个年青人要抵挡他的钢杖很不容易,自己如果也下去帮忙,则他猝然放出飞剑时,又无法兼顾,因为飞剑来去之势极速,非全神凝注,无望一击而中。

  又撑了一段时间,晏四等三人对白天星也不如先前轻松了,因为边僧不但劲道强,耐力也是惊人。晏四那边的刘家姊妹太弱,完全靠他一个撑持全局面。先前靠他灵巧的身法,似乎还略占上风,时间一久,反倒被对方累得喘吁吁的。

  方梅影看情形不对,只好招呼黄秋枫与周菊人道:“二哥!菊妹,我们不能落败,必须倾全力一搏,一定要使这些边僧中形成自相残杀之势,必要有一方落败,否则就全体都死定了。”

  周菊人与黄秋枫也看出事态紧急,只是不敢轻动,听见方梅影的招呼后,立刻分头运剑加入战圈。

  黄秋枫与晏四联手,周菊人则助谢文龙等人御敌,也因为他们的加入,使情势扭转了一点。因为彩虹剑是软兵刃,不易着力,一剑刺过来,钢杖即使迎触上了,也无法将它震开,而且剑刃倒卷上来,仍可以有伤敌之功,使得两个黄衣边僧十分伤脑筋,也不敢过分去逼迫别人了。

  高人凤借机喘口气,然后朝谢文龙提示道:“大哥,这是个机会,你快把杀手施展出来。”

  这句话使黑天星神情为之一震,赫连与谢文龙对手的情形已家传户晓了,谢文龙用刀锋砍了赫连很多下,都破不了他的护体气功,可是后来一刀背却击倒了赫连,不用说,这必然是一着极为厉害的杀手。

  所以一开始拼斗时,他对谢文龙特别注意,绝不给那柄大砍刀有近身的机会,然而现在有周菊人的加入,情况已改变了,黄衣宗门下也练气功,却不如红宗精纯,御普通的万剑还行,象彩红剑那种利刀仍是具有威胁力的!而且气功是以柔克刚的功夫,彩红剑是软兵刀、用的也是柔劲,以柔对柔,气功的效能大为降低。

  如果周菊人用彩虹剑缠住他,再让谢文龙杀手进攻的话,情形就不乐观了。情急之下,他向白天星招呼叫道:“师弟,你加点劲,先解决了他们!”

  周菊人对这几个人的实力颇有了解,年轻一代中,刘氏姊妹较弱,谢文龙与高人凤只比老一代的稍差一点。

  因此他认为白天星那边比他轻松一点。殊不知黄秋枫的那支只连剑比什么都难斗,招式凌厉,内力深沉,有好几次锁住了白天星的钢杖,必须力夺才能脱出来。晏四无影神拳防不胜防,最差的刘家姊妹,那一对剑也不时在找气隙进招。

  白天星比他还苦,身上已挨了几剑,幸而都是皮坚肉厚之处,仗着有气功,还不至受伤。

  因此白天星听见师兄的招呼后,苦笑一声道:“师兄,如果解决,我还会拖吗?再打下去,我被逼得要冒险施展飞剑了!”

  由于战况紧张,黑天星无暇他顾,听见白天星的话,才知道师弟的处境也很危急,连忙叫道:“不行,那婆娘守在旁边,这种情形下出剑,只有我们吃亏。”

  白天星道:“以一敌四,拖下去吃亏更大!”

  黑天星略一迟疑才道:“那我们约好,同时放飞剑,那婆娘只能照顾一边,只要有一边奏效,事后再合我们两人之力对付他们,就容易打发了。”

  白天星道:“行,你先准备着,我找到一个适当时机就通知你,务必要同时发出。”

  这一来方梅影可着急了,她知道自己的力量,最多只能劈下一口飞剑,而另一边对敌的人,势必悉数丧生于飞剑之下,然后他们两人会合,我就惨了!

  黑天星唯恐时间拖久了,被对方又想出应付之法,看到一个空隙,将谢文龙的宝刀挡开,撞向周菊人的彩虹剑上,然后奇吼一声,发施放飞剑的口令。

  立刻两道碧蓝的光华由他们的口中喷出,绕向面前两堆敌手。

  方梅影早就在作准备,可是她也明白以自己的力量,最多只能劈落其中的一只,也只能救一边的人。

  在这两拨人中,她最关心的自然是晏四,可是她却选了黑天星那只飞剑夺剑急劈,因为她明白,谢文龙兄妹的生死在晏四心目中的重要性,他们无异是他的子女,如果牺牲了这两个年轻人,晏四会永远不原谅她的。

  再者晏四这边还有一个黄秋枫,以他的剑法造诣,说不定还有办法挡一下的。

  双方的势子都相当急,方梅影是看准了再下手的,一剑劈个正着,叮然声中,碧光化作一片星雨飘散。

  晏四那边则因为黄秋枫正在决斗场中,起手略迟,一剑砍了个空,碧光透过他的前心,又由后背穿出,继续向晏四冲刺而去。

  黄秋枫居然没倒下来,仍能挺着剑追上碧光,运剑横扫,将碧光的去势撞偏,碧光兜了个圈子,又向晏四追去,黄秋枫已身受重伤,不知是一股什么力量支持着他,居然又追了上去,再度撞开碧光,保住了晏四。

  由于飞剑出手后的一番紧张搏斗,大家都停了下来,看着黄秋枫与碧光缠斗,黄秋枫的彩虹剑虽然坚韧,却因为是软兵刀,只能将碧光磕开,始终无法将它击落。

  白天星则因为晏四等人停止了搏斗,得以全心全意,运气驭剑,他的目标也改了,专一对付黄秋枫,准备先解决了他,再去杀戮别人。

  等黄秋枫与碧光缠拼了几个回合、方梅影才想到去接应他,可是她举起手中的断玉匕首,发现只剩下一个秃柄,原来那一着急劈,用力过巨,使飞剑与断玉匕首两败俱伤,同归于尽。

  碧光之势更盛,黄秋枫却支持不住了,方梅影急叫道:“菊妹,把你的剑给我!”

  周菊人本来是呆呆的,听见方梅影的叫声后,倏地警觉过来,却没有把剑送给方梅影,自己一仗剑冲了过去,方梅影急叫道:“你不行!”

  叫得虽快,也阻不住周菊人的动作,她冲到黄秋枫身边,碧光也刚好同攻而至,黄秋枫正待运剑斜削,却见周菊人站在旁边,正好在他剑势范围之内,唯恐伤到她。手下略迟,碧光掠颈而过。

  一颗头颅滚落了下来,鲜血洒满了周菊人一头一身,周菊人乍见黄秋枫断首,呆了一呆,碧光再度回转,在她头上一绕,两具尸体倒成一堆!

  顷刻之间,两位人杰身首异处,白天星默运碧光,继续去追杀晏四时,夜空中掠来一条人影,手起剑落,将碧光劈落了下来,接着伸手一捞,握住了碧光。

  白天星大惊失色,拼命运气想将碧光收口,可是那人握得很紧,碧光在他手中如同一条小蛇,乱挣乱夺,就是无法脱离掌握。黑天星见势不妙,虎吼一声,抡杖急逼,朝那人攻去,想叫他分心而丢开手中的飞剑。

  谢文龙的动作也很快,宝刀一翻,跟着进去,黑天星只顾攻人,没防备谢文龙接踵而至。

  钢杖才推出一半,谢文龙的刀光已至,他咬牙抡起另一只空手,想硬挨一刀的,谁知谢文龙刀势忽变,居然反过刀背,横推进去,用的正是杀赫连的杀手,三枚击住刀环的钢蒂恰好印在三处大穴上。

  逆穴的手法,加上抢刀的劲力,连中三处大穴,黑天星痛吼一声,身子平倒下去,口中鲜血直喷!

  白天星拼命运气想收回飞剑,忽见师兄遇害,情急之一下,大叫了一声,也因为这一叫,气脉中断。

  那人手中的碧光静止了下去,他随手一丢,抛进了旁边池塘里,然后冷冷地道:“你认命吧,此刻你与飞剑之间的气息已断,再也收不回去了。”

  那分明是个女子的声音,白天星目射凶光,怒声叫道:“你是谁,居然敢破了我的法宝?”

  那人本来带着面纱,这时缓缓地取了下来,却是一个年轻的女孩子,淡淡地道:“你看看我是谁?”

  这边的人都认识,她正是龙琦君去而复返。白天星却不认识她,怔了半天,才愕然地道:“你究竟是谁,我不相信你这点年纪,居然能接住飞剑!”

  龙琦君淡淡地道:“事实俱在,你爱信不信!”

  白天星又任了一怔道:“用这种方法破剑,除非你也练过飞剑。”

  龙琦君摇摇头道:“我没有练过,也不会去练这种杀人,的凶器,不过我也不会怕它。”

  谢文龙这才过来道:“龙小姐,幸亏你来解了围!”

  龙琦君轻轻一叹道:“我回家之后,才接到急报,知道各位受困,更知道有两个会使飞剑的边僧,唯恐各位受害,连忙起了来,可惜已退了一步,否则黄大侠与周大娘也不会遭受毒手了。”

  谢文龙道:“小姐走了之后,我们也得了通知。”

  龙琦君道:“我知道,是冯国栋与史云程来通知的,在路上还碰见他们,因为不愿让他们知道我的身份,才没有问问他们,否则我就留下不走了!”

  晏四将周菊人与黄秋枫的尸体搬到一边,泪水盈眶,哽咽道:“我们得到警告,还是不太相信,想不到世上真有剑仙一类的人物!”

  龙琦君道:“剑仙是没有的,这飞剑却是一种内功。”

  方梅影道:“不是内功,我劈下一只,是真正的剑。”

  龙琦君道:“不错,那是一只寸许长的小剑,以精钢炼成,十分锋利,平时藏于腹中,伤人时就吐了出来,以本身的真气控制行动,是一种下乘的武功。”

  白天星怒道:“胡说,这是一种最上乘的功夫,你们中原有几个人会的?”

  龙琦君冷笑道:“你们专门练吞刀叶剑的鬼门道,所以才会这种不入流的武功,中原的功夫不限于用剑,即使喝一口水,用内功逼射出来,也有同样的威力,岂不比你们高明得多。”

  白天星证了一怔才道:“飞花摘叶,倒是听过,只是不相信中原有这种高人。”

  高人凤忽然道:“那是你孤陋寡闻,我就练过这种功夫,要不要试给你看看?”

  白天星一怔道:“你练过?为什么你先前不施展?”

  高人凤道:“那时我不知道你的飞剑有多大的成就,所以才想试你的功力,现在我觉得你能以气驭剑能达到这种境地,倒是不容易,现在我可以让你开开眼界。”

  众人不知道他闹什么电,怔然地望着他。

  想了一下道:“不行。我这样对你施展,等于是杀死一个没有抵抗力的人,我做不出这种事,最好我们对比一下,你用飞剑,我用气功。”

  白天星道:“我的飞剑已经落到水里去了!”

  高人凤道:“你可以捞上来,吞下去,重新与本身气脉连上感应,然后我们再比。”

  白天星不信道:“你有这么大方?”

  高人凤笑笑道:“你杀死我们两个人,我要替他们报仇,非叫你粉身碎骨不可,因此我得给你这个机会。你把剑与本身气息相合要多少时间?”

  白天星道:“大概要一刻功夫!”

  高人凤道:“行,我可以给你半个时辰。”

  白天星走到池边要去捞剑,龙琦君道:“高先生,这可不是开玩笑,刚才我是出其不意,才能截住他的剑,否则我也没有太大的把握。”

  高人凤道:“我有把握,必须让他死而无怨!”

  白天星唯恐变卦,连衣服都不脱,噗通一声,跳进池里。谢文龙道:“高兄弟,你这是开什么玩笑?”

  高人凤道:“大哥,你相信我一次,我绝不会放过这个边僧,如果不叫他尸骨无存,我也对不起死去的菊姑与黄师伯。当然此刻搏杀他是省事一点,可是太便宜他了,我一定要叫他吃点苦!”

  水花一翻,白天星湿淋淋地钻了出来。高人凤道:“你找到剑了没有?”

  白天星道:“我到了,我已经吞了下去!”

  高人凤敞声大笑道:“你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答应你了,难道还会变卦吗?”

  白天星不理他,就坐地下,默默运气。龙琦君还是不放心,低声道:“我看还是现在一剑杀了他好得多!”

  高人凤脸色转为阴沉道:“不必麻烦,他活不了多久,尤其是在水中吞剑,总免不了要喝两口水,我敢担保他连半刻工夫都挨不过。”

  刚说到这里,白天星忽而胜现痛苦之状,一跳老高,想扑过来拚命,可是才冲出一步,就猝然倒下,口中鼻中流出了黑血,挣扎了几下,就不动了!

  大家都怔住了,要不了多久,白天星的尸体也开始发生变化,成为一滩黑水,眼看着就消逝了。

  最后只剩了一架骷髅,被衣服盖住,高人凤走过去,用剑尖挑开衣服,在骷髅腹中拨出一只寸来长的小剑,撕下一块衣服包了起来道:“四叔,拿这个来作菊姑与黄师伯的祭灵之物吧,我们总算替他们报了仇!”

  雅鲁达等那群红衣边僧见白天星突然化成了一堆白骨,以为高人凤在他身上施了什么法术,尤其是他们本身迷信忌讳甚多,更对这件事生出了恐怖之感,一个个喃喃闭目诵经,祈求神佛的保护。

  高人凤见状知情,乃向雅鲁达道:“大师看得很清楚,并非是我们有意杀害人命,实在是被逼而如此,两位贵师叔不给我们留一点活路。”

  雅鲁达此时对高人凤象神魔一般的畏惧,战战兢兢地道:“高大侠,他们与小僧等并非同一宗派,虽然在称呼上是师叔,却役有任何关系。”

  高人凤淡然一笑道:“这个我明白,他们对各位不仅没有同门之谊,而且还有加害之心,我并不是怕各位替他们报仇,而是希望各位回去之后,将经过情形据实转告,以明是非。”

  雅鲁达忙道:“那是当然的,小僧想黄教门中绝不敢管他们出头报复,而且他们也胜不过大侠的法术。”

  高人凤微笑道:“大师以为高某是用法术杀死白天星的?那就大错而特错了,他是中了毒。”

  雅鲁达愕然道:“大侠根本没有接近过他,如何能施毒呢?”

  高人凤道:“我并没有对他施毒,是他自己沾上去的!”

  雅鲁达自是不信,高人凤乃指着池水道:“毒是在池塘里的,那是本园旧主人凌寒梅施的毒,是一种极厉害的化骨剧毒,溶入水中后,毒性更强,提督衙门前些日子死了一名公人,也是中了池水之毒,今天我们要杀死白天星并不困难,可是我见到池塘就在旁边,他练成的飞剑刚好也被龙小姐丢进了池塘里,才临时触发灵机,利用叫他取剑的机会,把他送上西天。”

  雅鲁达这才明白了,可是又有点不信道:“黄教门中对用毒很在行,他怎么毫无知觉呢?”

  高人凤冷笑一声道:“中原人杰地灵,不管在哪一方都超出边地很多,单以用毒这一项来说,这池中的化骨散无色无味,着体全无感觉,连大罗神仙换上了也难免一死,何况是血肉之躯的凡夫俗子?”

  雅鲁达低头不语,高人凤又道:“本来他应该有点知觉的,可是他入水之后,专心捞取沉剑,得手之后,又怕我反悔阻扰,在水里就把剑吞下去,一定也会喝下两口水,毒性发作时,内外交攻,更快一点,所以他到临死时,还不知道自己是如何送命的!”

  雅鲁达合掌拜了一拜道:“高大侠机智过人,虽以内情见告,但以小僧之见,回去后,仍以宣布他死于大侠法术之下为佳。”

  高人凤道:“这是为什么呢?”

  雅鲁达道:“黄教门中专以符咒制人,有时颇为著效,以法制法,可以生其畏惧之心。”

  高人凤道:“我们并不怕他们寻仇生事。”

  雅鲁达道:“就怕朝廷借此二人之死为由,使边地教民来与各位为难,掀起事端。”

  谢文龙点头道:“这倒有道理,朝廷对我们已有疑心,为了不刺激人心,一定会利用边地武林人物来找我们麻烦,好实行其驱虎吞狼之计,借法术以立威,消止其仇心,亦息事宁人之上策。”

  高人凤想想道:“大哥这么说,小弟当然无法反对,只是我再也没想到会成为高法师的!”

  虽然这是一句笑话,但由于周菊人与黄秋枫之死,大家都很沉痛,没有人笑得出来。

  谢玉茜先瞪了高人凤一眼,然后问龙琦君道:“龙小姐,亏你赶了来,你是怎么得讯的?”

  龙琦君轻道:“是九格格给我送的信,她怕各位无法抵挡,亲自上门来向家父求救。”

  谢文龙道:“龙大人有什么办法呢?”

  龙琦君叹道:“家父得讯之后,既痛且怒,但他老人家是忠心朝廷的,要他领兵来为各位解围,他是做不到的。”

  谢文龙道:“是的,我们也不希望他这么做。”

  龙琦君道:“家父内疚颇深,因为谢大人是他一手引进而且晏老先生也是他再三恳请,才陷入这种困境,他唯一的办法是立即驰赴和亲王府邸,力保各位清白无辜。”

  谢文龙道:“那不会有用的,和亲王并没有握住我们谋叛的证据,完全是想以莫须有的借口坐我们入罪!”

  龙琦君道:“家父也知道此举希望极微,但这是他唯一能尽的力量,他准备万一不幸,各位遇害,他就自刎朝门,一则以尸谏来为各位申冤,再则亦以此报答各位。”

  谢文龙感动地道:“大人知遇之恩,山高海深,谢某肝脑涂地,亦无法报恩于万一。”

  龙琦君忙道:“谢大人别这么说,你是个淡泊名利的好汉子,晏老先生更是江湖前辈,为了帮你报恩,不是家父的关系,你们怎会惹上今天的麻烦?”

  谢文龙沉默片刻才道:“什么都不必说了,谢某以后再也无法为大人效力了!”

  龙琦君道:“发生今天的事情后,家父自然不能再借重了,而且家父也不会再任现职,只要知道各位安然无恙,明天家父就上表奏请归休。”

  谢玉茜恨恨地答道:“和亲王那老家伙真不是玩意儿,我们帮了他多少忙,他却如此对待我们!”

  谢文龙道:“这不能怪他,他也是奉命行事而已,御书房里策谋的那些大臣们如何决定,他就如何执行,何况我们的朋友中,确有一些前朝遗民志士,人家为防患于未然计,做得并不过分。”

  谢玉茜道:“我知道得比你清楚,九格格对我说了,那些智囊都是他的门生亲友,所有的决策他可以做六分主。”

  龙琦君笑道:“这倒是不错,军国大计和亲王可以做六分主,皇上倒只能拿四分主意!”

  谢文龙道:“那他是食君之禄,忠君之事,站在人臣的本分,他应该是为江山永因而打算的。”

  谢玉茜道:“这么说他陷害我们还是对的了?”

  谢文龙一叹道:“他没错,我们也没错。错在我们名气玩得太大,以一个提督衙门总巡捕的卑微小职,居然名动公卿,自然会遭忌了,如果我守本分一点,象前几年那样,哪会有这些麻烦呢?”

  龙琦君想了一下才道:“和亲王对各位猜忌,实际的对象只有一个谢大人,而且也是私人的理由占多半。”

  谢文龙一怔道:“怎么只是我一个人的关系呢?我跟他毫无牵涉!”

  龙琦君轻叹道:“皇上春秋已高,禅位就是几年内的事,新君登位之后,和亲王一定不能再大权在握,除非他能够将九格格册选为太子妃,将来靠着女儿当皇后的关系,纵然无法掌权,至少也能自保。因为他这些年权势太重,仇家太多,一旦失势,倾轧排挤,没有一点靠山,恐怕身家难保!”

  谢文龙道:“九格格册选为太子妃的事已成定局,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龙琦君叹道:“问题就出在九格格身上!”

  晏四道:“是不是为了她被劫的事情,这件事知道的人很少,文龙绝不会宣扬出去的!”

  龙琦君道:“不,那件事实在不算是秘密了,也许宫里还不知道,可是对九格格被册选的事并没有影响,即使宫里知道了,九格格仍然可以受册选,因为太子对她非常喜欢,不会计较这些的。”

  谢玉茜问道:“太子妃将来就是皇后了,难道宫廷会容纳一个曾被盗贼劫坊的女子登上后座吗?”

  龙琦君轻叹道:“是的,满州人对贞操的观念并不如汉人那样看得严重,你记得本朝立朝之初,皇太后与前朝的降将洪承畴的事吗?这件事他们视为很正常。”

  谢文龙愕道:“我以为那只是传闻而已,真有这种事?”

  龙琦君道:“事情确实有过,皇太后不仅与洪承晓有一段,还下嫁了皇叔多尔衮,可见他们对贞节观念之淡薄。不过本朝基础得以稳定,也幸亏仗着那位贵妇人的绝世姿容,否则幼主年纪太小,先皇驾崩的早,外有强敌,内有权戚,国脉怎么能延祚至今呢?”

  谢文龙叹息了一声才道:“既是那件秘密不影响到九格格的地位,和亲王为什么还不肯放过我呢?”

  龙琦君压低声音道:“问题在于九格格本身,她自从经谢大人为她解除逆穴手法后,不知怎么,居然要遵守汉家的礼教,说是烈女不事二夫,不肯嫁进宫里。”

  谢文龙一怔道:“这是什么话?”

  龙琦君道:“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她对和亲王提出请求,说是非谢大人不嫁!”

  谢文龙急得直摇手道:“绝没有这回事!”

  谢玉茜却一转眼珠笑道:“我倒相信有这可能。她经常跟我谈起大哥,对大哥的生活起居问得很详细,而且还降尊纡贵,跟我结拜为干姊妹,都是她想表示好感的方法。”

  谢文龙更急道:“玉茜,你别胡说八道!”

  晏四也觉得事态严重,连忙道:“龙小姐,这不是开玩笑的事,你听谁说的?”

  龙琦君道:“九格格亲自对家父说的,她搬出那番道理去跟和亲王胡缠!”

  谢文龙道:“这的确是胡闹,正如龙小姐说的,满州人对这一套并不重视。”

  龙琦君道:“九格格把她受携之事,故意传扬出去,用意至明,她是想宫中知道而取消她册选之议,可是事情并不如意,第一是没人敢向宫中去说,再者和亲王可能早就向宫中说过了,取得了圣上的谅解,所以这件婚事并没有受影响。”

  谢文龙道:“第一个接触她身体的是罗继春、第二个是王仲华,我不过是第三个人!”

  龙琦君神情微暗道:“王仲华死了,罗继春也死了,只有谢大人还活着。”

  谢文龙道:“这不是理由!”

  龙琦君道:“这当然不是理由,主要的是九格格对谢大人情有独钟,这一点大家都很清楚,连和亲王那老家伙也十分明白。”

  谢文龙恍然道:“和亲王所以不肯放过我,原来是为着这一点!”

  龙琦君道:“和亲王对谢大人倒是颇为赏识,九格格是他独生的爱女,又是他攀附皇室的护身符,他并不反对。”

  谢玉茜颇感讶然道:“和亲王总不会答应她吧?”

  龙琦君道:“明的下嫁自然是不可能,不过他也作了个两全其美的安排,在朝上极力宣扬谢大人的人才武功,甚至于暗中示意京师重臣,对谢大人极力捧场,造成谢大人的特殊地位。”

  晏四道:“前些日子一连串的宴会,就是为了这个了。”

  龙琦君点头道:“是的,虽然每次都是由家父带领谢大人赴宴,可是家父反而成了陪客,谢大人才是主宾,我相信大人自己也有这个感觉吧?”

  谢文龙困惑地道:“我有点奇怪,但总以为是我擒获了飞贼,保全了他们的女儿。”

  龙琦君一叹道:“家父也是这样想,可是后来发现许多宴会的主人并没有女儿,情形也是一样,那些人与家父还有点隔阂,何以要如此客气呢?家父自知,凭自己的地位不可能造成如此轰动的局面,心中不免有疑,可是他对谢大人期望极殷,见谢大人如此受器重,总是高兴的,所以每一次都欣然赴宴,直到九格格今夜前来说明,家父才知道是受了利用!”

  谢文龙道:“我只是一个普通武夫,担任的职务也微不足道,有什么可资利用呢?”

  龙琦君苦笑道:“一个最有权势的名女人九格格爱上了大人,这身份就不同了,无怪那些权臣对大人要推崇备至。最后那一次与边僧比武,也是和亲王特意安排的,一来是借此驱除边僧在朝中的势力,再者也是提高大人的威望,使大人在皇上心中建立特殊的地位。”

  谢文龙道:“如果我被边僧杀死了呢?”

  龙琦君道:“那也与事无损,至少可以叫九格格死了心,乖乖地入宫做太子妃去。”

  谢文龙想想道:“我真不明白,即使把我抬得这么高,又有什么好处呢?”

  龙琦君道:“主要是使大人能大展所长,取得禁宫侍卫领班的地位,出入宫廷不要禁止,九格格入宫之后,就可以与大人时常见面了,暗通款曲了。”

  谢文龙立刻道:“这简直岂有此理!”

  龙琦君道:“如果大人愿意,这并非不可能,宫廷中并非如一般人所想的那么干净,女人太多,只有一个皇帝,很难雨露均施,只要能瞒过皇帝,给宫监们一点好处,入幕之宾,大有人在。大人如果能担任禁宫侍卫领班,那就更方便了。”

  谢玉茜道:“我没想到宫廷中会如此秽乱!”

  龙琦君道:“只是我们不知道罢了,九格格出入宫廷,却是很清楚的。目前宫廷领班是娄老供奉,他的年纪太大了,没人感兴趣,年轻一点的侍卫,在宫中都有一两个相知的人,利用轮值的机会,暗中幽会,否则这些人怎会在外如此跋扈?”

  谢玉茜道:“如果给皇上知道了呢?”

  龙菏君一叹道:“皇帝何尝不知道?只是装痴装聋而已。王宫六院,再加上女官宫娥,粥粥群雌,他一个人如何应付得了?”

  谢玉茜道:“他不会少弄几个女人?”

  龙琦君道:“这是朝廷的体制,否则何以见帝王之尊?”

  谢文龙愤然道:“无论如何我不是这种人!”

  龙琦君一叹道:“是的,谢大人上次婉拒和亲王的推荐,他已经知道希望不太大,但为了九格格,他还是继续努力。今天比武之后,他更说动圣上,召见家父,想叫圣上对家父施压力后,再由家父情商谢大人,以期就范,经家父再三恳辞后,他见完全绝望了,才出此下策。”

  众人一阵默然,晏四道:“好在他的手段虽狠,仍是没有伤害到文龙,只是断送了黄二哥与菊娘两条命!”

  刘家姊妹一直在周菊人尸旁垂泪,因为周菊人虽是她们的奶娘,却比生身之母亲还亲,更因为她们钟情谢文龙,经周菊人与晏四做主撮合,已成定局,听见和亲王的计划后,又加上一层恨意。刘翩翩怒声道:“这个老家伙太可恶了,我一定不饶过他。”

  谢玉茜忙道:“刘大姊,这时候可不能再逞意气,我们好容易死里求生,你再闹事,就是害哥哥了!”

  刘翩翩道:“我一个人去宰了他,再出来自首!”

  晏四道:“胡闹,他们手下高手如云,你这点本事也想去杀他,岂不是白白送死?”

  龙琦君道:“刘小姐,这的确不能乱来,别说你能力不足,即使真杀了他,不仅与事无补,而且更害得谢大人无处容身,因为杀死一个亲王,事情就非同小可,你与谢大人关系很密切已是事实,即使你一个人自首,谢大人与晏老先生等也脱不了干系。”

  刘翩翩道:“那奶娘与黄师伯就自死了?”

  晏四沉声道:“他们死于白天星飞剑之下,人凤已经杀死了白天星,等于是报仇了,何况菊娘与黄二哥跟我们关系更密切,报仇也轮不到你们。”

  方梅影道:“四哥,莫非你还有意思替他们报仇不成?”

  晏四一叹道:“四君子情同手足,若说不替他们报仇,我实在于心难安。可是为了这些年轻人,我能轻举妄动吗?”

  方梅影淡淡地道:“我对生死仇杀之事已经厌倦了,菊娘与二哥选经挫折,能够同日而死,我认为倒是幸福的事。至少他们永远也不会分开了,我不知道将来有他们这种福气没有?”

  晏四一怔道:“梅娘,你这是怎么说呢?”

  方梅影轻叹道:“当时菊娘可以不死,她为了见黄二哥遭危,才奋不顾身地抢进去,如果她不上去,黄二哥或许还能支持一下,如果她肯把剑给我,支持到龙小姐前来绝没有问题,因为她的加入,才使黄二哥剑下丧生,她自己也赔上了一条命!以我的看法,这是劫数使然,说不上什么仇不仇。”

  晏四问道:“你的话不是这个意思。”

  方梅影道:“是的,菊娘是个很烈性的人,遇事勇敢作了决定,就毫无顾虑,才换得这个美满的结局,换了你们,能有她这种勇气吗?”

  晏四道:“我还是不懂你的话。”

  方梅影叹了一声道:“你我都较为冷静,比如说我在出手之时,黑天星与白天星同时施放飞剑,我只能管一边,想了半天,结果还是救了文龙这边,如果我救了你,而使这三个年轻人遇了害,你会恨死我的!”

  晏四道:“不错,我们都是一把年纪了,自然救年轻人要紧。”

  方梅影道:“所以我羡慕菊娘,我拼命救人时,还得慎重考虑,不能象她想死就死!”

  晏四默然片刻才对刘翩翩沉声道:“你听见没有,为了你们这些小鬼,我们费了多少苦心,你还要作死作活?”

  高人凤忙道:“别的都留待以后再说吧,目前先离开这是非之地要紧。”

  龙琦君道:“那就从东面冲杀出去吧,那边的防守较弱。”

  高人凤道:“不,史云程跟我们约好了,他们在北边,可以免得起冲突。”

  龙琦君摇头道:“不对,我从北边过来的,那里全是侍卫营的高手,还有神机营的人埋伏着。”

  晏四问道:“神机营是哪一个部分的?”

  谢文龙道:“神机营是火枪队,都是从西洋买来的火枪,用火药加铁沙发射,非常厉害,武功再高也挡不住!”

  龙琦君道:“不错,我是从外面进来,又是一个人,所以才通得过,如果这么多人一起闯,目标太大,危险性也更大……”

  晏四愕然道:“难道史云程骗我们不成!”

  高人凤道:“我想不会,恐怕连他也不知道四周的埋伏,和亲王对他们并不信任!”

  刘翩翩余怒未息,恨恨地道:“这老狐狸对谁都不信任,我真想砍他两剑!”

  晏四忙喝道:“别胡说了,你不想想我们处境,能不被人杀死已经算是幸运了,还想去杀人吗?”

  刘翩翩鼓起嘴,谢玉茜却凑在她耳边低声道:“刘大姊,我知道你为什么对老家伙特别怀恨,可是我劝你打消这个念头,哥哥是最痛恨暴力报复流血的,和亲王用富贵套不住他,用威胁屈不了他,你没什么可担心的,倒是你口口声声要杀人,很可能把他吓跑了,我希望你们两姊妹都成为我的嫂子,可是我也怕有个母夜叉似的嫂子……”

  几句话把刘翩翩说得满脸通红,可是她居然低了头,再也不说话了。

  晏四沉吟片刻才道:“北面既然有神机营把守,自然是行不通了,东边是哪些人呢?”

  龙琦君道:“我看过了,是马容带着侍卫营的一批二流剑手,只有这条路最容易闯,而且也不会牵累人!”

  晏四一怔道:“怎么会牵连人呢?”

  龙琦君道:“西边是娄老,南面是卜逸夫,他们是奉命差遣,身不由己,或许他们会卖个交情,但事后无法交代,岂不牵累到他们?因此东面最安全,第一是对手不强,闯过去没问题;第二是马容那些都是和亲王的心腹,能力不够,最多挨顿骂,不会有别的问题。”

  晏四点点头道:“好吧,就照龙小姐的安排,大家由东面突围,我相信他们不会光靠着手里的剑就想把我们拦住,一定还有别的埋伏,大家还是小心点,走的时候不得太集中,但也不能太分散!”

  方梅影这时才道:“菊娘跟黄二哥怎么办呢,总不能留在这里!”

  晏四道:“最好是带着他们,可是在这种情形下,带着两具尸体……”

  龙琦君道:“那怎么行,交给我办吧,等各位离开后,我就叫人来收殓,然后约定个地方,我把他们的遗体送来!”

  晏四黯然叹道:“也只好这么办了,现在大家对他们行最后一次礼吧!”

  说着首先跪了下来,其他人忙跟着跪下了,由晏四率领着恭恭敬敬地三拜九叩,刘翩翩与刘真真忍不住痛哭失声……”

  方梅影较为冷静,拜毕起立道:“走吧,请龙小姐多费心,至迟在一个月后,把他们送到小孤山的梅花现,我一定在那儿等候。”

  龙琦君点了点头,重新套上面纱,大家整顿一下,正准备离去,雅鲁达忽然趋前道:

  “锋镝余生,全仗各位大德,无以为报,就由僧家替各位开路吧!”

  曼四沉吟未答,高人凤道:“大师们打前倒是很合适,因为大师们多半练过气功,万一遇上弓手箭阵,可以不受威胁,只要把暗伏的人手制住,我们闯出去就没问题了。”

  雅鲁达沉声道:“我们也是被逼而亡命的,如果他们不肯放过,一定要迫死我们,我们的毒箭也要不客气了。”

  说着招呼他同门二十几个僧侣,长箭搭矢,排成两列,雁行而进,将谢文龙等人护在中间,等于是作了一层屏障,肃然向前走去。

  大家都很紧张,谁都没有开口,只有脚步踏在地上沙沙的声音,走出半里许,已经是三友别庄的后门了,一列粉墙阻路,只有两扇包着铜叶的厚木门,紧紧地闭着。

  晏四道:“他们恐怕就在门外守着,我先上墙看看去!”

  龙琦君道:“还是我来吧,我对他们布守的情形清楚一点。”

  说着身形骤起,飞鸟似的往墙上飘去,轻灵快捷,看得众人心中暗暗叹服,谢玉茜与高人凤都是轻功绝佳的人,可是看了龙琦君的身法,也只有自叹不如。

  龙琦君的身子刚在墙头上稳,忽然嗖嗖一阵箭雨,将她硬逼下来。

  晏四忙过去问道:“怎么样?”

  龙琦君道:“我根本没看清楚,连箭是从哪个边方射来的都不知道。”

  晏四轻叹道:“我们只会武功,却不谙兵法,人家分明是严阵以待,看来只有打开门硬冲出去了。”

  雅鲁达不待吩咐,取下门闩,将两扇术问拉开了,大家都练过夜眼,可是外面黑压压的一片荒场,土丘累累,乱草丛生,不见一点动静,龙琦君道:“奇怪了,我来巡视的时候,只有十几个剑手,守着那条道路,此刻人都不见了,照刚才那阵箭雨,人一定不少,躲在什么地方呢?”

  雅鲁达道:“管它龙潭虎穴,今天也只有闯一下了,僧家先开路了。”

  他一个人走在头里,两列僧侣仍是排列人宇雁行,护着大家,慢慢地走了出去,直到门外十余丈处,黑暗中突然亮起一片火光,接着火炬灯笼倏然亮起,照耀得如同白昼。

  足足有近百人,围成一个半圆形。将他们包围起来。最令人惊心的是每隔两三尺,就有一个甲兵,半跪半蹲,手中拿着一根黑色的铁管,后托抵肩,管口朝着他们。

  马容率领十几个剑手,身穿护卫官服,雄纠纠地站在一只高挑的灯笼下面,哈哈大笑道:“大胆叛逆,快放下武器,束手就擒。”

  谢文龙排众而出,怒声道:“马护卫,你说谁是叛逆?”

  马容冷冷地道:“下官奉有密旨,凡是从别庄中出来的人,一律以叛逆擒处,谢大人,你身在公门,应该知道规矩,最好不要拒捕,到了刑部衙门再申辩去。”

  谢文龙想道:“胡说,不管什么衙门,捉人必定要有狗票,你把拘票拿出来。”

  马容哈哈大笑道:“侍卫营捉人都是奉有密旨,用不着拘票。”

  谢文龙道:“那你也该把密旨请出来!”

  马容微笑道:“谢大人,别以为你在提督府当差,就搬出公事手法来唬人,你有职无品,还不够资格请旨。何况下官所奉的是内廷赛旨,只要一道口谕就够了,用不着那一套!”

  谢文龙想道:“我一向奉公守法,你平白说我们是叛逆,有什么证据?”

  马容沉声道:“姓谢的,下官奉命拿人,可不管审案,要证据不关我的事,你投不投降?”

  谢文龙道:“我不投降!”

  马容脸色一沉道:“只要你敢动手拒捕,我一声令下,神机营火枪的厉害你是知道的,到那时你就后悔来不及了。”

  晏四实在忍不住了道:“火枪队究竟有多厉害,老夫倒想见识见识!”

  马容淡淡一笑值:“晏老先生有此雅兴,下官定然叫他们献丑一下。”

  说完朝身后众人发令道:“把门关上!”

  大家冲出来时,为了争取时间,并没有关门,就在马容的令下过之后,那两扇厚门居然砰的一响关上了,而且墙上也挑起一列灯球,照着密密重重的火枪。

  众人脸色一变,大家原来打算万一无法突围,就退回园中另谋出路的,谁知马容早就预伏了人在里面,将他们的退路也闭死了。

  龙琦君歉然地道:“这是我害了各位,早知如此倒不如从别的路出去还安全一点,可是我明明看过这边,并没有多少埋伏呀!”

  马容哈哈一笑道:“龙小姐,把你的面纱拿下来吧,我们早知道你是什么人了!”

  龙琦君为之一怔,马容又道:“我们的事大家心照不宣,因此你尽管放心,不过你一定要宣出来,对你也没有好处。”

  龙琦君这才想到一定是罗继春在他面前掀的底,以前罗继春在京师,根本就是受了他的包庇,所以才对官府人家的底细十分清楚,只是后来罗继春掳劫了九格格,才使他们着了惊,不敢再包庇他了。

  马容这句话点得很明,如果龙琦君敢把他与飞贼勾结的事说出来,他也要把龙琦君与罗继春的关系抖出来。

  因此龙琦君将面纱一掀,冷冷地道:“你打算怎么样?”

  马容微笑道:“以前我们只知道龙小姐会一点武功,却不想会如此高明。”

  龙琦君冷冷地道:“你知道我有多高明吗?”

  马容道:“不知道,不过龙小姐离开家门以后,在这园中东来西往,那种身法的确令人敬佩得很。”

  龙琦君哼了一声道:“你只看见我的身法,还不知道我的功夫到什么程度,我可以告诉你,那两个会使飞剑的边僧,有一个是死在我剑下的。”

  马容微怔道:“这不太可能吧?”

  龙琦君道:“你要不要试试看?”

  马容笑道:“怎么试呢?”

  龙琦君朝雅鲁达道:“麻烦大师叫五个人同时对我射出一箭。”

  雅鲁达深知龙琦君了不得,立刻朝身边的五个边僧打了一下手势。嗖嗖五箭齐发,龙琦君站在原地不动,手起剑舞,居然将五只箭全部削断了。

  马容骇然变色,龙琦君冷笑道:“现在你相信了吧,是否还有疑问?”

  马容顿了一顿,才干笑道:“下官失敬了,看样子内廷供奉剑手应该聘小姐担任才对!”

  龙琦君冷笑一声道:“我可能有这个打算,到那个时候马护卫的官还做得稳吗?”

  马容只笑不语,龙琦君忽然飘身飞起,如一头苍鹰般地倒退飞回墙上,手起剑落,已连削断了三杆灯球。把那些火枪手吓的哇哇惊叫,龙琦君已飞回原地,冷冷地道:“如果你认为那些火枪手能杀死我,那可是转错了念头,别看你前后都有了布置,我要取你的脑袋也易如反掌。”

  马容尴尬一笑道:“下官绝无此意,只要小姐此刻答应离开,下官绝不敢拦阻。”

  龙琦君沉声道:“你有几个脑袋,敢拦阻我,你拦得了吗?”

  马容嘿嘿一笑道:“龙小姐,话得讲明白,下官已经知道你很厉害,也怕你找下官的麻烦,所以把那个人质贺世杰秘密藏了起未,如果下官性命有个不测,侍卫营的朋友一本御状告到圣上面前,对尊大人可大大不利。”

  这句话果然厉害,大家都怔住了。慌乱之中,大家都没有留神贺世杰的下落,不过他前一些时候还在园中的,此刻落在马容手中,倒不是恫吓之词。

  马容又笑道:“贺世杰对他主人被害之事,极为愤慨,离开各位时,就是想对小姐不利,幸亏下官将他压制住了,所以下官对小姐可说是出力颇多。”

  高人凤立刻道:“你别说得好听了,那分明是为你自己打算。”

  马容一笑道:“下官活着,自然可以这么说,下官如果丢了性命,就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龙小姐,你说是不是?”

  龙琦君沉声道:“时间还长呢!你能永远躲着我吗?”

  马容哈哈一笑道:“下官父母双亡,子然一身,无家室之累,除了这条命之外,毫无可珍惜之物,因此没什么可威胁的。”

  龙琦君被他制住了,无言可答。马容又道:“下官本来就打算卖个交情,放龙小姐离去的,因为在王爷的名单上,也没有小姐的份,小姐既然具有那种身手,下官的交情卖不上,利害关系还在的。反正下官的命与小姐全家的安危都系在一起,我们互不侵犯如何?”

  龙琦君脸色一变,高人凤低声道:“龙小姐,放走贺世杰是我们最大的错误,小姐还是先走吧,最好先找到贺世杰,来个斩草除根,以后就不怕他威胁了。”

  龙琦君一叹道:“贺世杰的问题不难解决,问题是这家伙,以后我永远要受他的威胁。”

  高人凤道:“不妨,龙大人辞官归里之后,就不怕他了,反倒他受小姐的控制,因为那件事他的罪名更大!”

  龙琦君沉吟不语,马容又笑道:“我们的问题该到此为止,晏老先生不是要见识火枪的威力吗,下官就表演一下。”说着朝最近的一名火枪手指指木门,吩咐一声,那火枪手一扣机簧,但闻轰然雷鸣,硝烟中,那扇木门立刻现出一圈黑点。

  那些黑点分明是铁砂嵌入的痕迹,木门质地极硬,外面还包着铜时,火枪距木门尚有十来丈,却可一一洞穿,而且布成一个筛盘大的圆形,其威力可想而知。

  马容哈哈大笑道:“各位看见了吧,即使各位都具有龙小姐的身手,乱枪之下,恐怕也逃不了几个。依我看,各位还是放下武器投降算了。”

  晏四怒道:“我们只要逃出一个人,就有你好看的。”

  马容笑道:“下官只是奉命行事,各位找下官结怨,似乎太没有道理了。”

  谢文龙长叹一声道:“看样子我们今天是万无生还之理了,只有拼着性命闯一闯,走得一个是一个,龙小姐,你不必跟在里面-混水,还是先走吧。”

  龙琦君摇摇头道:“不,劝各位走这条路的是我,害各位陷此困境的也是我,要死大家死在一起。”

  高人凤一叹道:“这不能怪你,是我们大失计算,当你说这边只有马容等几个人守伏时,我们就应该想到了,凭这几块料,怎么挡得注我们,必然有厉害的埋伏。”

  马容大笑道:“高人凤,你向来以心计见胜,只可惜这次迟了一点,龙小姐在四面巡察时,我们早就留神了,东有冯国栋与史云程,南面有娄老供奉,西面是卜逸夫,他们跟各位交情都不错,可能不会认真,我算准各位也不好意思跟他们为难,所以将精兵强将都集中在这条路,也算定各位会走这条路,布置如此之密,各位该认了吧?”

  群侠垂头无语,雅鲁达叫道:“大家冲吧,敝师兄弟打头阵。放箭!”

  一声令下,长话急发,约莫有十几名火枪手中箭而死,可是马容一挥手,火枪也喷放了,齐集而至,除了五六个气功较佳的边僧仅受轻伤外,其余都倒了下去。

  雅鲁达脸上中了几颗铁砂,鲜血直流,历声吼道:“冲,杀出去!”

  谢文龙等人已经看出火枪的缺点,在放火枪的时候,晏四与高人凤差不多同时叫道:

  “躺下来!”

  或前或后,大家都半躺在地,所以没有人受伤,雅鲁达负箭冲前时,第二排火枪手将枪口都集中在他们身上,马容也厉声叫道:“雅鲁达,你别找死!”

  雅鲁达怒道:“不死活得了吗?”

  马容微笑道:“朝廷无意为难各位,和亲王与各位更是交情莫逆,只是黄教的黑天星,白天星不肯放过各位,因为他们带来掌教的口谕要求朝廷如此,才不得已而对各位非难,现在他们两人已死,各位又何必轻生拚命呢?”

  雅鲁达怒叫道:“胡说,掌教的绝不会说这种话!”马容道:“事情尚未确定。”

  雅鲁达道:“未经确定,马护卫为什么就杀害我们?”

  马容道:“没有的事,是各位先放箭,下官才鸣枪自卫,如果各位说要离开,下官一定放行。”

  雅鲁达叫道:“先的你怎么不说!”

  马容笑道:“因为各位与这些叛逆在一起,下官唯恐他们乘乱溜走,才未及说明,正在设法请各位分开,大师已先发动了。”

  雅鲁达一怔道:“这么说马护卫是准我们离去了?”

  马容道:“各位又不是叛逆,岂有非难之理?大师如果不急行动,何至闹出互相伤害的事?不过这是大师先发动的,责任可不在下官。”

  雅鲁达冷笑道:“我不信你有这么好心!”

  马容笑笑道:“大师如果不信,现在就可以离去,只是必须个别行动,以免叛逆乘机脱逃。”

  雅鲁达回头望望,谢文龙立刻道:“大师尽管走好了,不必管我们。”

  雅鲁达还有点犹疑,谢文龙正容道:“大师对复兴门户,责任重大,不必作无谓牺牲。”说完又对马容道:“马护卫,地下那些人有的受了伤,恐怕还有救。请你准他们离去治伤!”

  马容道:“没问题,只要各位不乘机脱逃我不但放他们走,而且还可以分一些人将受伤的搬开。”

  谢文龙在容道:“在他们未完全撤离前,我们绝不作任何行动。”

  雅鲁达沉吟片刻,又去检视一下受伤倒地的同门,果然有七个人尚可急救保命,乃对谢文龙一拜道:“谢大人,增家谨对各位致无上之歉意,唯望佛祖慈悲,保佑各位平安!”

  谢文龙回了他一礼,苦笑着道:“大师别多说了,快救伤者要紧。”

  他们随身都带有治伤的药散,效用颇著,雅鲁达在几个伤势较轻的人口中各塞了一颗药丸,他们已能挣扎爬起,在雅鲁达的指挥下,他们默默地将死伤者或背或抱,一齐带着离开了。

  马容果然没有下令拦截,谢文龙这边八个人也没有任何行动。直等雅鲁达他们走远了,马容道:“现在轮到各位了,谢大人究竟有何打算?”

  谢文龙沉声道:“一句话,拼!”

  马容叹了一声道:“王爷对大人极为赏识,只要大人放弃抵抗,绝不会加害各位的。”

  谢文龙道:“我晓得!”

  马容微怔道:“大人晓得什么?”

  谢文龙朗声道:“和亲王并不真正想杀我们,只是想逼我们就范,为其所用,去对付江湖上那些遣臣志士。”

  马容道:“对了,如果王爷真想伤害各位,下官早就发动火枪手攻击了,何必非要逼各位投降呢?”

  谢文龙疾言厉色地道:“请马护卫上告王爷,谢某不会接受这种条件!”

  马容道:“为什么?难道谢大人真想与叛逆为伍吗?”

  谢文龙道:“谢某如果有此打算,也不会留在京师,任职公门了!”

  马容道:“是的,王爷素知大人忠贞清白,可是有人在圣上前密告大人与叛逆合流,万一握有证据,王爷没办法,才想请大人前去洗刷一下。”

  谢文龙冷笑道:“怎么洗刷法?除非是接受宫中的职位。”

  马容笑道:“是的,王爷知道大人不是贪图富贵之徒,可是证据确凿,大人必须以行动自明心迹,才能取信于朝廷。”

  谢文龙道:“谢某离开京师后,闭门耕椎,谢绝江湖,难道还不能表白吗?”

  马容笑道:“那恐怕不行,即使大人退出江湖,那些叛逆也不会容大人轻松的,一定会多方设法,拉拢大人为伍,王爷可不取冒这个险。”

  谢文龙道:“那就没办法了。”

  谢玉茜道:“我哥哥不答应就是不答应,即使我们弃械就擒,被关在牢里,又有什么用处呢?”

  高人凤苦笑道:“茜妹,你不懂这一套,目前他们诬陷大哥为叛逆,并没有证据,尤其是大哥现在已天下闻名,四叔又是名满江湖的武林前辈,无端被杀,一定会引起江湖上人心的激动,可是我们投降就擒,被关进牢里,说是大哥已接受了朝廷的笼络,身居要职,对江湖人心,又是另一种作用了。”

  谢玉茜道:“事实总是事实,还能骗得了人吗?”

  高人凤道:“我们只要关在牢里几个月,等外面的谣言深入人心,即使再放我们出来,恐怕也难以自辩了。”

  谢玉茜怒道:“他们会这么卑鄙?”

  高人凤苦笑道:“这是手段,你不知道谣言的可怕,书上不是有过一段例子吗?曾参杀人,三次误传,连他的母亲都失去了自信,何况大哥前些日子名动公卿,只要他不死于今日,谁也不敢相信他的清白!”

  谢玉茜道:“可是大哥关在牢里,总会有人知道呀?”

  高人凤道:“哪有这么简单,大内有种药,吃下去能叫人四肢瘫痪,失去行动能力,我们不会受监禁的,可也不会自由,先使我们失去行动能力,然后锦衣玉食,把我们打扮得衣冠堂皇,前呼后拥,在街上亮亮相,对外的宣传作用就够大了!”

  刘翩翩道:“他们是想利用四叔与谢大哥的武功,这样又有什么用呢?”

  高人凤轻叹道:“人的名,树的影,别人不知道他们失去了武功,只看到他们出入禁宫,遨游王府,对那些想冒险行刺狙击的人,就是一个绝大的威胁。”

  马容沉声喝道:“姓高的,你知道得太多了!”

  高人凤笑道:“我好歹先在京师混过一段日子,有幸交上一些好朋友,对侍卫营的手段,约略有所闻而已。”

  马容脸色一变道:“那就没什么好谈的了!”

  谢文龙道:“不错,要就是杀死我们,要就是我们冲出去,反正谢某绝不会活着留在京师了!”

  马容想了一想,脸色阴沉,举起了一只手,所有的火枪手全部端枪对准他们,龙琦君道:“突围的时候,大家必须分散,尽量放低身形,利用地下的掩蔽,这些火枪只能发射一次,再装填要一段时间,如能脱过第一次,我们就可冲出重围了。”

  大家都准备好了,双方都蓄势而发,谁都不敢轻动。

  因为一枪漏空,包围圈子就有了个缺口,反之这边一动,火枪就立刻发射过来,情况十分紧张。

  龙琦君忽然叫道:“我先走一步,替大家开条路!”身形猛地飞起,直往马立面前抢去,那些火枪手立刻抬枪准备发射,却见马容也在火力范围之内,不敢轻动。

  众人看出便宜,纷纷都往龙琦君身后纵去。不过都是一个接一个,排成一排直线,龙琦君的剑已经逼在马容的咽喉前,不让他门躲,造成火枪手投鼠忌器的局面,使他们不敢轻易扣发。

  在群侠后面与两边的火枪手为了配合情势,也慢慢靠近过来,急得马容大声吼叫道:

  “放枪,不用管我,把他们全部表成肉饼。”

  龙琦君见他有拚命之意,剑尖朝前一凑,利刃紧贴在马容的咽喉上沉声道:“马护卫,你当真不要命了?”

  马容冷冷地道:“下官怎么会不要命呢?只是身奉王命,不敢疏忽而已,如果下宫今天捉不住这些叛逆,回去无以复命,同样也活不成,倒不如现在豁出这条命,于公于私,都有点代价!”

  龙琦君微怔道:“于公还说得过去一点,于私,你拼命有什么代价呢?”

  马容哈哈大笑道:“这些人都是名震一时的武林俊彦,江湖高手,下官得与之同死,倒是成名露脸的最后良机,一辈子也难遇到第二次。”

  高人凤在后面道:“姓马的,你放明白点,盛名,富贵功利都是虚的,要你活着才享受!”

  马容仍是大笑道:“这话对极了,可是下官如果图眼前的苟活,留下这条命来受罪,倒不如死得痛快些了!”

  尤琦君制住了马容,原是想用他掩护大家安然脱身的,见他悍不畏死,倒是失了主意,群侠也不敢再往前进了,不过居先的高人凤,他已接近了面前的火枪手,一个人冲出去绝没问题。

  但如他一人突围后,别人的危险性也增加了,乱枪齐发之下,总有人躲不开的,那又该怎么办呢?谢文龙见状轻叹道:“龙小姐,你先走吧,请记住你的责任,我们都无所谓,你若死在此地,势必将牵连到正堂大人。实在得不偿失!”

  高人凤迫一步,也用剑心比住了马容道:“大哥说得不错,龙小姐,我来监视他,你快走吧。”

  龙琦君沉声道:“不,我不走,各位之有今日,全系谢大人襄助家父任职提督府而起,无论如何我不能以一己之私而离开各位,要死就死在一起。”

  高人凤见她坚持不肯先走,只得道:“好,大家只有硬冲一下了,现在每个人认定一名火枪手扑过去,即使拚上一命,至少也找个垫底的。”

  这句话颇有效果,尤其是前排的那列火枪手,人人都畏缩起来,因为这些人的功夫是有目共睹的,自己如果被选为目标,绝对难逃一死。马容见高人凤攻心的策略影响颇大,忙叫道:“快!我下一声口令,大家同时放枪,每个人也认定一个目标,谁的目标脱走了,就与叛逆同罪。”

  双方的局势又形成了剑拔弩张的紧张关头。马容对龙琦君与高人凤的两支剑视若无睹,高举了一只手,准备发号令,暗示举火出枪。

  龙琦君的倒在他的肋下一戳道:“马容,如果你敢把手落下来,我就先刺你一个对穿。”

  马容似乎被他吓住了,高举的手不敢落下,眼睛瞪住了龙琦君,怔怔发起呆来。高人凤却从马容脸上肌肉牵扭的表情,知道龙琦君已经制住了他的穴道,也不说破,把握时机冷笑道:“马护卫,你为什么不发令听,可见你还是怕死的,现在我们讲个条件好了,千里为官只为财,只要今天你高抬贵手。我们愿以十万两白银为酬,另外再以十万两给你打点手下这些人。”

  财帛动人心,十万两银子非同小可,神机营的火枪手俸禄已经算高的了,每人每月也不过几两银子,在场的人约两百多一点,十万两平均分摊,每人最少也有四百两,那是十年的俸数。

  马容穴道受制,自然无法回答,高人凤又道:“你不必考虑了,我们心照不宣,一个个地离开,直到最后一个人为止,只要你的手不放下来,这笔交易就成了,二十万两银票当面交割,一分也不少你的。”

  说完朝身后的谢玉茜打了个眼色道:“茜妹,你先走。”

  谢玉茜不知龙琦君已经制住了马容,还在犹豫,龙茜君已有点喘息地道:“谢姊姊,马护卫已经答应了,你快走吧。”

  原来她为了不露形迹,用内力透过剑尖,抵在马容的穴道上,那是很吃力的事儿,重了,马容就会倒下来,轻了,劲道不足,要控制不轻不重,恰到好处,那比杀死一个人还辛苦万倍。

  谢玉茜见龙琦君额上汗水盈盈,马容也是满头大汗,滚滚直滴,这才明白两个人都在暗中较劲。

  马容穴道受制,心中是明白的,除了无法行动外,神智十分清醒,他也在拚命运气,加速血脉的冲流,想突开龙琦君的制穴,暗下两个人正在以内劲互较,所以才同时累得满身大汗。

  她知道不能再拖了,忙急急地向前走去,掠过了马容,来到火枪手的射程之外,第二个刘翩翩,第三个是刘真真,第四个该轮到晏四了,他却口头道:“文龙,你先走。”

  因为他看出龙琦君已经有内劲不继之象,最多只能拖一会儿功夫,才把机会让给谢文龙。

  谢文龙忙道:“四叔,自然是您先走,您在前面。”

  晏四怒喝道:“叫你走就走,还噜苏什么?”

  谢文龙见事态危急,急忙越过晏四前行,才走到马容身边,龙琦君因为用力过度,支持不住,身子倒了下来。

  马容穴上一松,连忙将手一落喝叫道:“放枪!”

  谢文龙与高人凤几乎同时将龙琦君托住滚倒在地,晏四与方梅影也急急地卧倒滚向前来。

  可是那批火枪手却只有几个人开火,因为他们见马容一连放过三个人,以为他接受了条件,大部分都把枪口垂了下来。

  同时,这些西洋打制的纯钢火铣,分量也很重,平抬在胸相当吃力,大部分人都放松了戒备,乐得轻松了。

  放枪的五六个人也失了准头,硝烟过处,只是空鸣了一阵。一个也没打中,自然还有不少的人是为了顾忌误伤马容,才及时控制手指,没有鸣枪。

  晏四等五人滚在一起,马容见第一次鸣枪没有人受制,反应十分迅速,连忙跨前一步,举手招了一招。打出另一个信号,那些火枪手也是训练有素,立刻包抄上来,成一个大圆圈,将五个人包在中间。

  龙琦君力尽晕厥,谢文龙托着她,方梅影忙接了过去,可是外面合围之势已成,他们无法突围了。

  高人凤故意一笑道:“马容,你怎么又改变心意,银子不要了?”

  马容怒道:“我再也不会上你的当,现在给你们一个最后的机会,立刻放下兵器,束手就缚。”

  谢玉茜与刘家姊妹已经脱出重围,可是见谢文龙等人又入包围,刘真真想跑回来跟他们在一起,却被刘翩翩拦住了道:“妹妹,别过去!”

  谢玉茜也十分冷静,拉住刘真真道:“二姊,你千万要冷静,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咱们能留下这条命,迟早都能讨回这笔债的!”

  刘真真以带哭的声音道:“可是我们就眼睁睁地瞧着大哥他们受害吗?”

  谢玉茜脸色肃穆地道:“是的,他们今天是死于一个阴谋之下,如果我们全体毙命于此,他们随便捏造一个罪名,我们都无从分辨,现在我们逃了出来,到江湖上去揭露这个阴谋,他们就得不偿失了。”

  马容正准备举手下令放枪,闻言顿了一顿,略有犹豫。谢玉茜又道:“姓马的,你的任务是把我们一网打尽,不留一个话口,现在已经有三个人逃了出来,你纵然杀死我哥哥与四叔他们,回去也难于交差吧?”

  马容沉思片刻才道:“不错,下官一时不慎,才使你们漏网,可是只要谢大人与晏四老先生两个主犯没逃脱,下官的责任就算尽到一半。至于你们三人,下官只有慢慢再想办法应付了。”

  刘翩翩从袖中抽出周菊人交给他的凤钗道:“姓马的,你认识这东西吗?”

  马容回头一看,脸上微微变色道:“夺命凤钗勾魂令,下官自然认识。”

  刘翩翩沉声道:“你认识就好,只要你的手一落,你的命也跟着完了,以后你别想来对付我们了。”

  马容沉思片刻才毅然道:“下官王命在身,一死何足惜,其他的问题自有别人解决!”

  话说到此,看来没有缓冲的余地了。谢文龙、晏四、高人凤、方梅影各面向一方,等待决战的一刻。

  马容的手高高举起,火枪手凝神以待。刘翩翩的凤钗也对准了马容。突然后面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蹄声,有两条人影疾骑飞来,老远就听见一个女子的声音叫道:“马容,不许动手……”

  那是九格格的声音,接着另一个男子的声音也喝道:“马护卫,即刻带领全部人员撤离此地!”

  人马来到,除了九格格之外,另一个是二十多岁的少年人,穿着皇族的衣饰,马容见了那人,立刻撩衣跪下肃声道:“臣四品锦衣卫马容叩见殿下,愿殿下千岁!”

  那男子一挥手道:“带着你的人退走!”

  马容还有点迟疑,那男子沉声喝道:“混帐,你连我的话都不听了,快滚,再噜苏一句,我就要你的脑袋。”

  马容不敢违抗,下跪叩了一个头,立即发出一声号令,带着人由园门退走了。众人诧然惊顾,九格格已下马奔向谢文龙道:“谢大人,很对不起,我来迟了一步,害得您受累了。”

  说完又如晏四道:“晏老先生,您各位请先走一步,我跟谢大人说几句话。”

  那男子也从马上下来,朝晏四拱拱手道:“晏老先生,在下得讯太迟,致有许多误会,深感歉疚,现在由在下负责护送各位出城离京,绝对不会有问题了。老九有几句私活要跟谢大人讲,我们先避开一下,各位放心好了。”

  晏四迟疑片刻,才与高人凤等人跟着那男子走了。

  谢文龙一个人面对着九格格十分不安。九格格顿了半天才低声道:“刚才那人是太子殿下,也是我未来的丈夫。”

  谢文龙一怔,九格格又道:“我没有办法,只好进宫去求他,他倒是很识大体,立刻赶了出来,把家父数责了一顿,说是这样做,反而会激起江湖上的不满,马上又赶来给你解围,幸好还来得及!”

  谢文龙长叹一声,低头无语。九格格又道:“事因起自我对大人的一片痴心。可是家父的手段也太过分了,我知道这个办法一定行不通的,然而家父一意孤行,而且其中还另有别人借机陷害,才造成这种结果,家父年迈昧于事理,请大人原谅他,而且对于这件事……”

  谢文龙轻叹道:“事情都过去了,请格格转告殿下,谢某绝不会与朝廷作对,至于格格的盛情,谢某深感于心,只是……”

  九格格眼中泛着泪光,哽咽道:“我明白,一开始我就知道这是没希望的,可是我还想能把大人留在京师,至少可以见见面。现在被家父这一闹,大人是一定要走了。”

  谢文龙道:“是非之地,我不能再留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