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沙漠龙见他脸上阴晴不定,就知道他一定在动坏主意,早就暗里提防了,不意贼子狡猾,居然暗算到欧阳子陵身上。

  她芳心大急,正想出声警告。

  谁知天外玉龙早已洞悉奸谋,不躲不闪,脸上依然含着笑意,等那两点乌光近身,才伸手接住,却是两支小型钢锥。

  少年侠士据鞍长笑,将两支钢锥掷在地下,朗声道:“札萨克图汗也算是蒙古大部之一,札克汗郡王更是驰名蒙疆的勇士,可惜他却生了个不争气的儿子。这种阴毒的小人行为,真难为你堂堂王子怎么做得出来?”

  雅都里偷袭无功,心中暗自吃惊,他腕力不弱,习艺二十余载,力挽奔牛,被誉为蒙古第一力士。

  尤其在暗器上,下的功夫更深,两支钢一锥虽是随手发出,势足以洞金穿石,居然被小伙子轻而易举的接下来。

  再加上听了人家一番奚落,把黑脸膛涨得飞红。

  他沉声地说道:“阁下何方朋友,身手的确了得,不过这是我们两族间的事,局外人最好不要夹在里面淌混水。”

  欧阳子陵仍是从容不迫地说道:“那么刚才阁下不声不响地赏了我这局外人两支钢锥做何解释呢?何况我也算不得是局外人。龙公主乃在下新认的妹妹,你欺负到她头上,我就有义务管。”

  雅都里被他抢白了一阵,更听说他与沙漠龙认了兄妹,不由得嫉中火烧,怪声大叫道:

  “小子,你是吃了狼心豹子胆,你也不打听一下,从蒙古到回疆,有几个人敢对我雅都里王子这样说话!”

  少年侠土也傲然地说道:“我没听人家说起过你,不过照你刚才的行为,我只知道你是个无胆匪类。你也该打听打听,我欧阳子陵怕过谁来了。”

  人的名,树的影。

  欧阳子陵金陵论武,技震天下,他的名字已经比他先一脚来到塞外,所以天外玉龙一报名,立刻将雅都里楞住了。

  他的脸上收起了桀傲,却依然沉声地道:“原来阁下就是中原第一高手,说来倒不是没名没姓的人,值得我斗你一下,你有胆子跟我打上五十回合吗?”

  天外玉龙一向是很谦逊的,可是他行事光明,特别瞧不起举止卑鄙的小人。

  刚才雅都里不声不响的偷发暗器,的确激怒了他,再者他也想一显神威,若能使他知难而退,就可避免一场混战。

  所以闻言后笑了一下道:“你太看得起自己了,五十合似乎大多了一点,依我看,最多二十合,我一定要你抛兵弃蹬!”

  雅都里暴跳如雷,狂乎道:“小子,你欺人太甚,来!来!我今天要不一枪把你刺个对穿,你始终不知道塞外有人。”

  两方见他们要开始打斗了,都自动地退后,让出中间一块十几丈的空地,雅都里的手下早就将他的长枪准备好了。

  这一个驰名蒙古的勇士究竟摄于欧阳子陵的名头,有些色厉内荏,所以他准备得十分小心。

  少年侠士却是轻松之至的随便拣了一根长矛,策着黑天骓驰到他对面站定。

  鼓手击起预备鼓。

  沙漠龙相信陵哥哥的技业,所以很安闲地在一旁掠阵,间而用注满柔情的眸子扫他一眼。

  黑天骓不愧名驹,它知道将要临阵了,显得十分兴奋,不住用前蹄轻轻地击打地面,等待着载它的主人扬威沙场。

  鼓呜三通,双方纵辔出场。

  雅都里的枪法根娴熟,而且腕力沉厚,每一招不是对准胸前,就是刺向喉头,彷佛要一枪刺死对方才甘心似的。

  可是欧阳子陵意态从容,举手横戈,轻描淡写的磕,架,躲,闪,一连让他攻出十枪,却并未还过一招。

  这比杀了雅都里还难受?

  他在马上横枪大吼道:“小辈,你有没有种,怎么光守不攻呢,你要是想死,干脆自杀好了,何必坏了本王子的名声,让人家以后说我欺负一个没有抵抗能力的人!”

  欧阳子陵笑着回道:“别净顾吹大气,我答应二十回合内定输嬴,实在给你留份余地,其实以你的本事,连三招你都过不了。”

  少年侠士悠悠闲闲地几句话,激得雅都里怒火冲天,重新举枪直溯,“毒蛇出洞”,手底用上了全力,既速且狠,心想这下看你如何躲。

  欧阳子陵拍马迎前,枪舞万点梨花,矛头翁翁作响。

  雅都里的枪头一触到他的矛尖上觉被一阵绝大潜力荡开,那股力量大得出奇,他才发觉不妙,枪柄已把握不住。

  这时刚好两马擦身而过,欧阳子陵一横矛身,杆子生生击在他身上,顿觉千钧压体,猛吼一声,翻身栽倒马下。

  那一百维吾尔人掀起震雷似的一声狂呼,他们恍若欣见天神下降。

  欧阳子陵勒马回身,指着在地上的雅都里道:“如何,我才回了一枪杆,你就受不住了,这点本事还吹什么呢,好好回去练几年吧!”

  雅都里在地上,黑脸变为煞白,不知是气的还是伤的。

  突然他站起身来,朝欧阳子陵猛扑过去,紧咬着牙齿,他恨极了这年轻人,必欲杀之才甘心。

  将到临前,擦开两手,向天外玉龙抓去。

  这一个举动出人意料,连欧阳子陵都没有注意。

  沙漠龙嘤声惊呼!

  眼看着就要抓到了,忽而黑天骓突立而起,雅都里一把抓空,而黑天骓的前蹄却结结实实地击在他胸膛。

  大宛名驹,劲力无俦,这一蹄连铁石人都禁受不住,又是一声惨叫。

  雅都里的身子像石块般弹回去,砰然着地,口喷鲜血,胸骨全折,当堂死去。

  这下子变起须臾,快得令人未及思索。

  欧阳子陵本意不想伤人的,他那一枪杆也打得极有分寸,没想到跨下坐骑闯了祸,情知有变,连忙一声长啸,招呼埋伏在山上的辛红绢冲杀下来。

  果然那四千蒙古骑兵,见小王子丧了命、一个个哇哇怒吼,纷纷地冲过来,刀枪并举围住了欧阳子陵,意在杀了他给小王子偿命。

  沙漠龙和她的族人亦时刻在备战中,见状也迎上来,真正的混战就开始了。

  围住欧阳子陵的是雅都里从各地聘来的高手,有汉人、有蒙古人,更有几个罗刹人,他们的功夫的确都不错。

  但若与璇珠岛上的五龙堂主相较,仍是差得太多,所以纵然人多,欧阳子陵并未放在心上。

  他一手持龙泉,一手则拿着七情金环,从容地应付。

  剑削着他们的兵器,应手立折,金环碰上那上凡铁,更如摧枯拉朽,而且大部份人都被他深沉的内力,震得手酸臂麻,心血跳荡。

  没有多久功夫,一个个都带着些伤倒下了。

  欧阳子陵杀出重围,转去接应沙漠龙和她的手下,他们都受着欧阳子陵英勇的鼓舞,个个奋起雄威。

  因此那一百人倒也锐不可当,不过他们手下可没有欧阳子陵那样能拿捏分寸,刀光翻涌,血雨横飞的。

  辛红绢所率的六百人,更是养锐已久,个个憋得不耐烦。

  这下子蜂涌而下,那还不是开江倾闸,直泻千里,所以他们仅以七百之众,倒杀得四千人争相逃窜。

  蒙古骑兵原是一支悍旅,当年成吉斯汗,仗之横扫欧陆,风云动色。

  今天可吃了大亏。

  最主要的是主将已失,指挥无人,靠着大家乱冲乱撞,自难与训练有素的维吾尔骑士相抗。

  血战有顷,四千人已去其三,剩下的虽仍超过他们,可是士无斗志,兵败如山倒,好容易冲过重围的,拚命的策马逃回库鲁克塔格山去了。

  因为那儿还有他们一部份军队屯扎。

  欧阳子陵与沙漠龙开始召集部众,每个人都是血染征袍,可是脸上是兴奋的,他们深庆着有机会能够追随着族长与两位侠客参加这一项光荣的战斗。

  这一场辉煌的战果可以使他们成名回疆,永远地在子孙前面夸耀。

  沙漠龙清点了一下人数,死去的有四十几名,重伤与轻伤的合起来也有四十几名,合起来不到一百人。

  这应该是一场空前的大胜利。

  可是想到折了几十个同胞,她的脸上浮起了黯然的神色,无论是胜或是负,战争毕竟是残酷的。

  脱疆的战马在旷野哀呜,鲜血染红了黄沙,重伤者濒死的呻吟,这些情形在悍勇善战的维吾尔骑士看来,只是一种胜利的刺激。

  然而在三个学过高深武学的人眼中,却别是一番感慨。

  沙漠龙留下了大部份人在此收拾残局。

  她自己与欧阳子陵、辛红绢率了五十健骑奔库鲁克塔格山去拯救痴道与左棠,几个大头目怕他们人少吃亏,劝他们多带些人去。

  可是天外玉龙坚持人多反而误事。

  依他的意思连此五十人亦属多余,临行却别有深意地命每人在战利品中,各带了一张牛皮备用。

  库鲁克塔格山为天山支脉,山虽不高,覆地却广,到达山下时,人马也都累了,所以他们选了一个小山作为据点休息。

  他们一面进餐,一面商量如何在广大的山区找寻左棠他们的踪迹。

  辛红绢却在埋怨疯叟只顾讲废话,忘了告诉他们山洞究竟在那儿?

  沙漠龙则倦倦地靠着火堆休息,她闭着双眼,让长长的睫毛盖住她的眼,火光将她白脸映红了,更有一种出奇的美。

  欧阳子陵在对面欣赏她的睡态,也是静静地坐着。

  只有树枝在烧得毕剥直响。

  除了放哨的卫士,大家都睡了。

  忽然辛红绢悄悄地爬到欧阳子陵身边,在他耳旁悄悄地说道:“陵哥哥,你瞧瞧龙姐姐的睡态多美啊!我要是个男人,我一定会想吻她一下,你是男人,你想不想?”

  欧阳子陵被她说得脸上一红,他刚才心中的确有这个企图。

  回头看看辛红绢,见她脸上泛着一种天真的诚意,那几句话的确出自内腑,别无一丝娇柔假作。

  他只好微带呵责地说道:“别胡说,小心给龙姐姐听见了,她会生气的!”

  辛红绢依然笑着道:“她为什么要生气呢,我说的不是坏话呀!我想龙姐姐是会让你吻的,她很喜欢你的。陵哥哥,你去吻他一下好不好?我去给你挡着卫兵,不让他们看见。”

  她的语气依然是那么诚挚,使人无法去对她生气。

  欧阳子陵只好摇摇头,对这位天真而不解人事的师妹,简直是又好笑又可爱。

  他怜惜地握住她的手道:“别胡闹了,你累了一天,难道不想睡吗,明天恐怕还有一场厮杀呢!早点睡吧!晚上地下凉,你靠在我身上睡一会吧。”

  辛红绢果然顺从的靠在他的肩上,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不过她心中始终在遗憾着,沙漠龙那么美的睡态,不让陵哥哥吻一下是件可惜的事。

  这少女自小就不跟世界接触,养成她无比纯洁的心怀。

  欧阳子陵斜倚着山石,毫无一丝睡意,肩上送来辛红绢轻微的鼻息。

  此刻,他心灵中异常的平静。

  对面沙漠龙的姿容,眉头辛红绢的纯洁,都是世界上至善至美的,这种美感,在他心中升至最完善的境界。

  这一刹那间,他感到自己变得很平凡而渺小了。

  “希聿聿……”

  夜里传来一声马嘶,那是黑天骓的嘶声。

  这匹不平凡的汗血名驹意识到自己的英雄岁月开始了,所以在短促的春夜里,它也会感到寂寞!

  自古以来的英雄,都是寂寞的呀!

  欧阳于陵默默地念着苏轼的赤壁怀古:“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故垒西边,人道是三国周郎赤壁,乱石崩云,惊涛裂岸,卷起千堆雪,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故国神游,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人生如梦,一尊还酹江月。”

  “唉……”

  他也有着“人生如梦”的叹息。

  晨光熹微中,大家都醒了。

  经过一夜的休息,每个人都恢复了疲累,居住沙漠的人,有他特殊寻人追踪的方法。

  在一名维吾尔战士细心的勘察下,他们迳奔正东。

  没多久,已经隐约可以看到蒙古人临时架搭的皮帐。

  辛红绢怀疑地问道:“陵哥哥,你可以确定我爹爹他们是被困在这里吗?”

  欧阳子陵肯定的答覆说:“是的,昨天据雅都里的口气听来,真本的天残秘笈尚未找到,这等练功的口诀,正是武林人物梦寐以求的宝物,蒙古人绝不会轻易放手的。所以他们一定会守着左伯父他们所休息的山洞。”

  辛红绢闻言兴奋地道:“那我们快点攻上去吧!我真耽心爹爹他们的伤势……”

  说着一勒紫骝,就要向山上冲去。

  欧阳子陵伸手拦住道:“慢一点,这件事莽撞不得,昨天跟我们交手的那些人,武功虽然不错,可是要说到能将左伯父和痴老前辈等人截住,那是绝对做不到的。因此我猜测必有什么能人在此,昨天之所以没有跟着去,一定是关切着真本没到手,不敢轻敌。因此这件事一定要从长计议。”

  辛红绢听他分析得头头是道,果然不再躁急求进。

  三人略一商量,未后欧阳子陵道:“兵不厌诈,等一下由二位妹妹直接率人驱前,最好能闹起来,将他们的高手引出来。

  而后我就可以乘机会先混进去,看看左伯父和痴前辈目前的情形如何,然后我再出来接应你们。”

  辛红绢和沙漠龙当然别无异议,天外玉龙再交待了几句,然后一飘身像一只大鸟似的隐入树丛中不见了。

  两位红妆英侠都不敢怠慢,率同五十劲骑,策马直朝山上的营帐而去。

  马行颇速,在离帐尚有一箭之处,突然飕的一声,迎面射来一支雕翎长箭,恰好落在她俩的马前。

  上面已有人喊道:“来人止步,札萨克图汗的护国法师驻跸在前面,闲杂人等一律不准通行。”

  辛红绢微微的冷笑道:“败军之将,还敢大言不惭,龙姐姐,你还给他一箭,杀杀他的傲气。”

  她们本来就是为的生事,好让欧阳子陵偷空摸进去,所以沙漠龙毫不迟疑的撤下宝弓,在箭壶中抽出一支霜翎,搭上弦,觊定发话之处,“飕!”霜翎带着一道白光飞去,遂听有人惨呼一声,显见得是命中了。

  辛红绢放着嗓子喊道:“白龙堆公主有要紧事上山,谁再敢大胆的阻路,刚才的事就是前车之鉴。”

  说罢第一个策马上冲。

  沙漠龙怕她有失闪,连忙在弦上又搭好三支箭,紧跟在后面,五十名劲骑亦是刀出鞘,矢控弦,密密衔接着而来。

  蒙古人昨天新创之后,似乎对沙漠龙三个字有一丝的恐惧,不再有人发话阻拦,让她们一直到达帐前。

  札萨克图汗人昨夜经过一次惨败,大部份的人都已退回本部了,这儿留下的大概有二百人左右,紧密的包抄住这条山道。

  山道的尽头,都是高插云表的岩壁,显见得这是一道死谷。

  左棠与痴道困守的山洞,一定就在谷底,所以他们只要把守住这一条山道,就不怕两个人逃上天去。

  辛红绢与沙漠龙赶到营帐前没多久!里面转出了一个红衣番僧,鹰鼻狮口,相貌十分狰狞。

  他对沙漠龙狞笑道:“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回回,昨天靠着两个小汉狗的帮忙,杀死了我们王子及许多兄弟。那时佛爷因为有要事在身,来不及去找你报仇。不想你倒自己找上门来,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投,佛爷正好摘了你的心,祭一下王子的灵!”

  沙漠龙尚未开口。

  辛红绢冰雪聪明,见这番僧讲话时中气充足,凶口中精光四射,必是武功极为高超的人,心想陵哥哥又不在此地,这个和尚太不好惹,不把他激得心浮气躁,实难讨得便宜。

  故以眼珠一转,俏声道:“你这贼和尚满口嚼的什么蛆,你所谓要事无非是指着天残秘笈罢了。可惜你用错了心思,那真本早就被疯叟老前辈带到白龙堆去了,你还在这儿等,岂非叫人好笑。说到杀你们王子,那是我师兄欧阳子陵,他是天下第一高手,你不敢去找他,净对着我们女孩子发横,算是那门子的好汉!”

  俏姑娘连说带骂,以为番僧也会怒极而恼的。

  不想这喇嘛的确厉害,听完后毫不动容,依然很平静地说道:“女娃娃扯谎本领倒不错,只是你们事先没有商量好,佛爷起初几乎相信了,可是一看那女回子的脸色,就晓得你在闹鬼!”

  沙漠龙果然不擅作伪,听完辛红绢的话后,也是满脸惊容,明眼人一望而知。

  番僧又沉声道:“就是天残秘笈真的被疯老子拿去了,佛爷也不会离开此地,我师兄噶达尊者,在云南被左棠杀死了,天假其便,将他送到此地。我正要将他碎尸万段,替师兄报仇。现在他中了青灵道长的火雷珠,被困在山洞里,不出七天,保管活活饿死在里头,你们想闯进去救他,就要通过佛爷这一关,不要命的就试着来吧!”

  辛红绢一听又气又急,左棠在点苍山掌殛噶达的事,她听欧阳子陵说过,想不到冤家路窄,在这儿碰上他的师弟,看来不硬拚是不行的了。

  纤掌一按马背,俏躯腾出半空,顺手带出鞍下双剑,抖起两蓬银花,就向番僧头上罩下,红衣喇嘛见她出招如此快利,倒也骇然,连忙侧身退后,由从人手中捞起禅杖,点向辛红绢,两个人已杀成一团。

  辛红绢仗着身躯灵便,便兼绝桑剑法犀利,出手尽是杀着,但是喇嘛的禅杖招数不凡,内力充沛,完全是硬砸硬打,绝桑剑法的确是毒辣,可是吃亏在剑短,有许多杀着一定欺身近前方能使用,然而番价的禅杖舞得虎虎生风,的确不易欺近,两人坚持到三四十合,依然不分上下。

  辛红绢越打越着急,她从出师行道以来,见过的都是一些绝顶好手,所以很少顺顺利利的赢上一仗。

  昨天宝剑发利市,总算大杀了一场,可是对手太差,又完全没味道,因此在四十招后,她杀得兴起,一耸身纵起半空,挺剑直刺。

  番僧猛喝一声:“来得好!”钢禅杖“拨萍见鱼”,拦空横扫,劲力绝伦。

  辛红绢不敢硬碰,剑尖一点杖端,借势再度飞起,依然照原势攻下来,她这种巧妙到绝顶的轻身功夫,不但使旁观的沙龙漠心折,连与她对打的红衣喇嘛也感到佩服不已,不过局势不容他多作考虑,辛红绢的剑瞬息又临顶上,只好咬紧牙关,依样画葫芦拦扫出去。

  如是一个飞刺,一个拦劈,交往总有六七个来回,番僧仍是余勇可贾,辛红绢却已微闻喘息,因为她每次仗剑尖将身体弹起,耗力甚巨,又挣扎了两次,她已累得双臂酸麻,既不能开口说话,又不敢落地,开口怕散了气,落地怕他趁势进袭,徒然急得直流汗。

  沙漠龙也看出不妙了,她手中本来搭好箭的,这时不敢迟疑,清叱一声:“贼秃!看箭!”

  弓弦响起,三枝霜翎分作三点白影,掠空而至,两支奔双目,一支箭射向他的大口。

  喇嘛多半有一身横练工夫,除了唯一的穴门练不到,全身各处莫不是刀枪不入,所以见到沙漠龙的箭至,根本不作理会,双眼一闭,任凭两支长翁射在眼皮上,微微作响,即自弹落地上。

  可是他忽略了射他嘴巴的那一支,噗然一声,虽未致命,却将牙齿射落了五六颗,因为横练工夫也练不到嘴巴去。

  牙根连心,掉了一颗都够令人痛上半天,何况是五六颗门牙。

  贼喇嘛痛吼一声,顾不得再去对付空中的辛红绢,抡着大禅杖,朝沙漠龙打到,口中鲜血淋漓的大骂:“贼回婆,你敢伤你家佛爷……”

  不过他门牙新掉,口不关风,听上去就像哇哇乱叫。

  可是他那一禅杖是狭全力出手,份量何下数千斤,沙漠龙不敢硬接,座下霜名驹,不劳主人操心,自动侧横七八步,钢杖击空,打在地上,四谷皆动,沙石横飞,将半截杖头都陷入土中,声势好不惊人。

  红衣喇嘛急痛出手,一击不中,提起禅杖又是一招,“目空四海”,拦腰横扫,才挥出一半,禅杖忽然脱手飞出,接着庞大的身躯,不声不响地突然倒下。

  那枝钢杖本身的重量已有百余斤,加上他的变力,约逾千斤,直飞向一座皮帐,当时帐倒人呼,形成一片慌乱。

  沙漠龙躲过第一招,已是心惊肉跳,正不知该如何的躲过第二招,见状又惊又喜,定神一看,却见辛红绢手持双剑愕然地站在和尚跟前。

  她满脸还是不相信地样子,半晌才道:“龙姐姐,你受惊了吧!这贼和尚的皮真厚,我知道他有横练工夫,所以趁他不注意的时候,用金钢重手法,在他笑腰穴上刺了一剑,这下子就是个石头人,我相信也可以刺个对穿,谁知道还是只能将他点倒……”

  沙漠龙慨然叹道:“看来我们的工夫实在是太差了,这个贼和尚要是在陵哥哥眼里,直可同土鸡瓦狗。可是我们合二人之力,耗了不少力气,最后还是碰巧胜了他,人上有人,天外有天,这江湖争雄的事,的确不是我们女孩子的本份。”

  辛红绢对工夫太差这层也有同感,可是听到后来,她又不懂了。

  她睁着大眼睛问道:“我们女孩子的本份是什么?是不是整天穿针捏线,那玩意儿厌气死了,我可做不来。”

  沙漠龙浅浅地一笑道:“你是天上的仙子,小谪人寰,这些庸俗脂粉的活计,当然做不惯了。”

  辛红绢被她打趣得脸上飞红,翘起嘴巴道:“龙姐姐,不来了,人家规规矩矩的跟你说话,你却拿我开玩笑。我知道了,你所说的女孩家本份,一定是相夫教子,嫁个好丈夫,斯斯文文,当一辈子的管家婆,可是别忘了,你是回族的公主,做那些事情,不是太降尊纣贵了吗?”

  沙漠龙原木是在开她玩笑的,不想俏姑娘口舌犀利,反而倒打趣她来了。

  她晕上粉颊,羞透眉梢,娇红着脸儿嗔道:“小妮子,口没遮栏,什么话都说得出来!”

  两个女孩子笑笑闹闹,完全忘记是强敌当前了。

  就在她俩闹成一团的时候,对面营帐里在甲士的簇拥下,又出来了两个人,一个是羽冠星衣的道士,另一个却是个卫士打扮的文人。

  这两个人一出来,对躺在地下的红衣喇嘛看了一眼,就将目光停在两个少女身上,脸上露出诧异的神色,似乎不相信这两个花朵似的女孩子,居然能点倒望重蒙疆的护国法师。

  道者年纪不过四十几岁,像貌倒相当清秀,微一稽首,朗然发话道:“贫道清灵子,一向住在西昆仑,这次到回疆来,主要是访求一个伙人的下落。前几天接到哈达法师的通告,知道我的仇人即在此间,所以赶了来,恰好遇上了江湖仇杀,恩怨纠纷甚多,二位姑娘何若勉强介入呢?依贫道之劝,二位最好还是赶快回头,至于哈达法师的过节,也由在下负责解开如何呢?”

  原来这青灵子不但是西昆仑玉灵子的俗家兄弟,二人且同出一师门下,都是擅发火药暗器的高手。

  玉灵子在点苍山上被左棠的金蛛咬死,消息传至西昆仑,青灵子当然是切誓报复,前天在这库鲁克塔格山上,让他遇见了左棠,所以用火雷珠将他炸伤了。

  谁知左棠功力深厚,依然避入山洞,仗着神兽狻猊为助,一时无法奈何,只好采用株守的方法,为了怕左棠趁机逃出,是以寸步不敢远离。

  后来听得哈达被两个女孩子点倒了,想不出头也不行,只有叮嘱蒙古战士紧守洞口,自己随同另一位哈达所邀来夺取秘笈的高手,出来一观。

  哈达的功力并不在他之下,也为来人所乘,所以他不想动蛮,只希望好言将她们打发走,所以才讲出那番息事宁人的话。

  青灵子已经算是低声下气的了,谁知辛红绢一听,火倒反而大了。

  她怒叱一声道:“你这牛鼻子原来就是青灵子,你将我义父炸伤,还想赶尽杀绝,本姑娘今天非要你的狗命不可!”

  话才说完,挺剑上前就刺,青灵子没想到对方不讲理到这种程度,说打就打,不由也惹上了怒火,举剑相迎,呛然一声。

  青灵子试出这女娃儿腕劲确然不弱,但是比起自己,仍差一筹,怎么也想不透硬功绝顶的哈达会被她们治倒,当下也怒喝道:“不识抬举的丫头,道爷好意放你一条生路,你自己要找死,可怨不得我了。”

  长剑挥舞,形成一片光幕,连己带敌,一起罩入光幕之内。

  辛红绢试出青灵子功力上超过自己,她吃过哈达的亏,不敢轻易再上当了,所以一上手,就施展绝桑剑法。

  因为青灵子也是使用长剑,所以她的许多杀着都能用得上了,刚好弥补了功力稍差的缺点。

  青灵子虽未成名江湖,可是他实在的功夫远胜于一般成名的人物,平时也相当自负,然而今天在诡异的绝桑剑法下,却弄得险象丛生,手忙脚乱,要不是功力深厚,一开始就得送命了,所以他打出真火来了。

  他深知自己的长处在于劲力充足,干脆放弃伤敌的念头,一心一意去磕辛红绢的剑,所以这一场打得十分的热闹,金铁交碰之声,不绝于耳,火星闪闪,好看已极。

  辛红绢吃的苦头可大了,前几下硬碰,她还受得住,未了简直是她在避人家的剑了,抽空递上几招,却又是徒劳无功,三十回合之后,她几乎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

  青灵子似乎要活活的累死她,一枝长剑,注以深厚的内劲,每一招都是砍在她的兵器上,从对方反振回来的力越来越弱,他知道离成功之时不远了,他脸上泛着微笑,递出的剑招更狠了。

  辛红绢是真累了,她恨自己早先不在内功上多下功夫,以致于处处吃亏,她知道单凭招数的话,早就可以将这可恶的道士收拾下来了。

  不过她的倔强,仍旧咬着牙齿苦拚。

  剑交至第四十合,青灵子陡地喝声“撒手!”一剑平拍,贯注十二分劲力,辛红绢已成强弩之末,手中双剑应喝离握,被击出数丈圈外。

  青灵子换拍为刺,剑奔姑娘心窝,欲避无及,她只好横心闭目受死,剑尖刺上心,她本能的一侧身,用肩头代接了一剑,她觉得痛了一下,人却为这一刺之势,推出十几步,慌忙以手抚肩,却发现全无伤痕流血之象上刻暗呼一声“侥幸!”那件猩魍皮的软甲又救了她一次。

  青灵子感到剑尖确实他刺到她一肩上,见对方居然毫无损伤,倒也惊得呆住了。

  沙漠龙“唉呀”两字,已经叫出了口,及见小妹妹无恙,她才放了心,撤下背上青冥,傲然的跨下了霜,朝正在发怔的青灵子道:“道长功力通神,自是令人钦佩,只是手段过于狠毒,不像是出家人的所为。我妹妹兵器已往出手了,你还要刺她一剑,对一个无抵抗的年轻女孩子出此等重手,足见道长松风水月胸襟!”

  沙漠龙后面的两句话,将青灵子挖得体无完肤,涨红了脸,半晌才辩道:“沙场较技,强存弱亡,乃不破真理,再说,她也没受伤呀!”

  辛红绢在地上拾起双剑,愤然接口道:“牛鼻子你好厚的脸皮,我要不是有软甲护身,十个人也给你刺伤了,龙姐姐,别跟他多讲,你替我照样刺他一剑。”

  沙漠龙冷冷地献剑道:“舍义妹多承赐教,龙白玉不才,还想领教一下,道长要是认为我们车轮战不愿接受的话,先歇一会也行。”

  青灵于那里受得了这种侮辱,此刻被急怒冲昏了头,连普通的礼数都忘了,怪叫道:

  “放屁,对你们这种小丫头还要休息,你们就是两人一起上,道爷也不在乎!”

  沙漠龙见他满脸涨红,使得原尚清秀的面庞变得很是可怖,心中倒替他婉惜,不过口头上是懒得多说了。

  剑叶平挥,一招“清女扑蝶”,朝他头上平拍下去,口中还是招呼道:“既是如此,小女子遵命放肆了。”

  她心存忠厚,知道青冥剑削铁如泥,所以不忍直砍,谁知道育灵子还想重施对付辛红绢的故技,反手“举火燎天”,要把她手中长剑磕飞,这一来恰好碰上剑锋。

  沙漠宠用力不大,他自己可使上全劲,喀嚓一响,那支青钢长剑,立即断为两截,沙漠龙顺势一削,剑锋过处,把他头上的梁冠连同高髻都割下一团,披得满头散发。

  沙漠龙收回青冥剑,浅笑道:“刚才你以力胜,现在我仗器克,其实都不能算赢,惟一不同的是你对我义妹不留余地,我却只取发代首,全你一命,你若有一分人性,现在就该赶快离开这儿,到吕祖像前去好好的忏悔一下。”

  青灵子的脸色,已经由红变为铁青,长叹一声,一言不发,回过身来就走,跑出十多丈外,忽然回身,打出一把东西,既不击向沙漠龙,也不击向辛红绢,却是击向她们率来的五十劲骑。

  辛红绢眼快,连忙喝道:“大家别躲,快拿出牛皮护住身子。”

  那些劲骑久经大敌,应变自然迅速,牛皮又就在手头,闻言立刻拿起来,刚挡住身前,天空已发出一连串劈拍暴响,接着是马嘶之声,乱成一片。

  原来那暗器正是火雷珠,触物即炸,碎片四散,灼热如火,那些人为皮所遮没有受伤,座下马匹却挨了一些,烫得乱蹦乱跳,有好几人被摔下马来。

  青灵子已逃得没影子了。

  辛红绢咋舌道:“我一听说那牛鼻子会用火器就留上心了,同时也明白了陵哥哥要我们带牛皮的用意,所以一看见他打出暗器,立刻叫大家防备,总算没伤人,马匹打坏了,回头找蒙古人赔去,只是我不懂他为什么不打我们?”

  沙漠龙也是惊魂乍定,这时才展颜道:“那东西太小,爆炸力不大,我们的轻功足可躲过的,他不打我们正是他狠毒的地方,我现在倒后悔刚才没一剑割下他的脑袋来!”

  说完还是恨恨不已。

  这时对方只剩下一个术士打扮的中年文人了,只见他慢慢地从怀中掏出一枝铁笔来,仰天长笑片刻,然后才温温地道:“梁红击鼓木兰剑,方才英雄出红颜,二位技艺不凡,在下倒要领教一番,单打独斗没意思,最好二位一齐上吧!”

  二个人见他神态从容,一时倒拿不定这家伙有多大本事,辛红绢今天连番吃瘪,心气已馁,朝沙漠龙看了一眼说道:“龙姐姐,既是他这么说,咱们就别客气了!”

  沙漠龙庄容挥起青冥剑,正准备与辛红绢联手攻上,突然后面山上跃起一条人影高声叫道:“不行!等一下!”

  叫声方歇,人已落至她俩的面前。

  二人一看,不约而同地欢声叫道:“陵哥哥。”

  来人正是天外玉龙欧阳子陵,他含笑地应了一声,然后才指着那文人道:“这个人叫铁笔书生索良,是七毒天王端木赐良门下,一身本事有限,你们俩谁都打得过他,就是奇毒难防!他既然敢叫你们联手而上,必有什么阴谋,由我来对付吧!”

  说完转身对着索良道:“川中一别,已有半载,阁下功夫没见长进,怎么依然是玩这些把戏呢!上回我五哥诸葛晦中了你的鬼计,幸而吉人天相,又治好啦!你不在天山,到这儿来淌混水,又是老毒物的主意了,想动天残秘笈的脑筋吧!告诉你别费心了,那秘笈我已经得到了。”

  索良见身份被欧阳子陵识破,知道今天讨不了好,正想撒腿开溜,及至听说天残秘笈被欧阳子陵得手了,又把脚步停住,脸上显出不相信的样子。

  欧阳子陵见状,猜到他的心思,从怀中掏出一本薄薄的绢册,拿在手中,将封面对着他笑道:“怎么?不相信是吗?给你看一看吧,免你不死心!”

  那本绢册上果然写着:天残功诀,南宋建安二年天残子手录几个隶书,绢叶微微有些发黄,可见是年代久远之物。

  索良的眼中现出一阵羡慕的神色,良久才道:“家师确实命我来打听天残秘笈的下落,现在既然被你得去了,我自知本事不够,无法将它夺过来,不过家师一定有办法得到它,他想要的东西,从没有漏空过,你仔细地等着瞧好了。”

  欧阳子陵哈哈大笑道:“你似乎把令师看得太高了,以前他不是属意我的鱼肠短剑吗,可是除了一个空鞘之外,只偷到一柄凡铁,鱼肠剑依然好好地在我身边。烦你归告令师,就说多承他告诉我们毒龙香的解药,紫贝我也早就取得,不久之后,我必会到南山滴水崖去一访,希望他能遵守诺言,好好地看待崔陈二位姑娘。”

  索良见欧阳子陵蒙气纵横,颇为所慑,畏畏地说道:“两位姑娘在那儿很好,保管没有受到一点虐待,有欧阳大侠一句话,我回去就好交代了,大侠要是没有其他吩咐,在下就想告辞了。”

  欧阳子陵依然脸含微笑道:“索先生要走尽管请便,恕我不远送,不过为了我五哥诸葛晦的那场过节,请你把那支铁笔留下!”

  索良早年以铁笔成名,归入端木赐良门下后,使用百毒淬炼,珍逾性命,如何肯舍得放下。

  不过他知道欧阳子陵功力绝世,实在也惹不起,所以面有难色道:“欧阳大侠要其他东西都可从命,惟独这枝笔,乃是在下师尊所赐,未便如命,君子不强人所难,大侠当不至陷人不忠不义吧!”

  欧阳子陵闻言故做惊异状道:“哦!这么说倒是我的不对了,不过我听诸葛五哥说过,你是带艺投师的,不知阁下在未进七毒门下以前是使用什么兵器?”

  索良见自己的谎言被拆穿了,不由又羞又怒,抗声道:“欧阳子陵,你不要逼人太甚,不错,我以前也是使用铁笔,而且就是这枝铁笔,你一定要,我未尝不可以奉送,可是你有胆子亲手接过去吗?”

  索良的铁笔上附百毒,诸葛晦就是中了笔尖划下木屑的毒,他明知今日善罢不了,干脆故示大方,出个难题,看看这小伙子如何下台。

  欧阳子陵含笑道:“这有什么了不起,拿来吧!”

  索良愤然地从怀中掏出笔只手递过,欧阳子陵毫不在意的接了过来,而且双手一搓,将一管纯钢铁笔,捏成一团圆球,再用劲一挤,已变成无数粉屑,纷纷散落在地下。

  抬头一望,见索良依然停留在原地不走,不由得微微笑道:“你大概是在等我中毒是不是,老实告诉你,我手上已涂过紫贝的粉末,连天下第一至毒的毒龙香都能解,又何况区区蚀骨蛇涎所能奈何!”

  索良这才带着愤恨的神色,转步登山,连头也不回的去了。

  两个女孩子在旁边望着,听着,彷佛经历着一奇异的梦境,直等索良的人影都去远了,她们才回过来。

  连忙拉着欧阳子陵的衣襟,发出一连串的问题。

  “陵哥哥,我爹呢,你看见他了没有?”

  “陵哥哥,我师父呢?他的伤势怎么样了。”

  “陵哥哥,你真的得到了天残秘笈吗?在那儿得到的?它上面究竟说了些什么工夫的呢?”

  “陵哥哥,你的手真的不要紧吗?”

  “陵哥哥,你怎么来得这么巧,差一步我们就要上当了,那家伙真坏,你怎么放他走了呢?”

  “陵哥哥……”

  欧阳子陵却笑着不去回答她们的问题,先到帐中找到一个蒙古军官,训诫了一番,着他们留下五十骑马,并限定立刻离去。更要他们传言札克汗王不许复仇,否则定予严惩的。

  随着又拍开了红衣喇嘛哈达法师的穴道,却废掉了他的横练工夫,叫他规规矩矩的做个佛门弟子,不得再牵入江湖是非。

  一切都安排好了,他才跟两个花朵似的女孩子,坐在蒙古人留下的帐蓬中,讲述他在那短短的几刻钟时间内,所发生的许多令人难以置信的故事。

  欧阳子陵下了马,离开了沙漠龙跟辛红绢,窜进了零乱的山岗,他本人轻功极佳,又不必绕路,所以反而走在她们头里,抢先进了帐篷的所在地。

  他籍着山石和矮树隐蔽身形,一面去注意这一条山道,后面是峭壁,底下是绝谷,这儿绝对没有驻军的理由,除非是左棠他们被困在谷底,可是任这一两百人就想困住两个绝顶高手吗?他们连对付金儿都不够,除非这儿是有能人在暗伏着。想到这儿,他对于一切,就能猜到一个大概了,他在盘算着如何能不惊动别人而溜进谷去。

  恰好有两个蒙古骑士赶着一大群马匹过来,他们大概是出去溜马回来,良机难得,他连忙以绝快的身法门入马腹下,随着马群,溜进了山谷,那两个人把马赶到平地上,他们就走开了。

  欧阳子陵在马腹下钻了出来,放眼向谷底望去,就见绝壁上大大小小的,有着不少的山洞。其中的一个稍为大一点,洞中隐隐发出兽类的低吼,他听出是金儿的声音,知道左棠等人一定在洞中,心中不由得一阵兴奋。

  可是他没有直接地窜入洞中,因为他看见离洞不远处,虎视耽耽的守着一个红衣喇嘛,一个道人和一个术士打扮的文人,喇嘛与道士都不认识,然而看得出武功颇高。

  只有术士打扮的文人,他很面善,仿佛在那儿见过,及至看到他那黑少于白的眼珠!不禁恍然大悟。

  这人就是在四川店中冒充算命先生而暗算诸葛晦的铁笔书生索良。

  “这家伙不是端木赐良的弟子吗,怎么也混到这儿来了,莫非七毒天王对天残秘笈亦有所风闻,而冀图染指。”

  欧阳子陵在心中暗中估-,为了慎重起见,他不想打草惊蛇而兀自露面,刚好在他们三个人身后有一块大石,他又轻轻地闪在大石后面。

  遂听索良向道人说道:“青灵道长,你的火雷珠可真算得是武林一绝,只可惜威力太小,不足以立即伤人致命。若是道长早些与兄弟见面,咱们俩合作炼制,在珠的外层加上一些家师秘制毒药,保管可以成为天下无双利器,那两个老家伙也挺不到现在了。”

  道人也颇为遗憾地道:“尊师之名,贫道早有耳闻,惟憾无缘识荆,待此间事了,定当追随索兄赴天山一行,一来拜谒一下尊师端木前辈,再者也想领受一些教益!”

  那个红衣喇嘛显得极不耐烦,不住地望着洞门,连连叹气。

  索良劝解他道:“法师不要心急,那两个老鬼中了火灼,虽不致立刻送命,要想疗治,若无上好药物,却也不是易事,你我只要守在此地,包他跑不了的。天残秘笈真本,想必亦在附近洞中,只可惜这几个洞是互相连通的,那只畜生,又极为难惹,否则趁着现在有空,去搜上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