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李双喜万念俱灰。

  本来他雄心万丈,想离开中原到塞外或西域去创一番事业。

  但自披汤尧废了武功,藏宝也都被白芝骗走了,一切都显示他今生的希望已绝,活着也是受罪。

  此刻他在一个荒山小径旁的野铺子处停下来。

  这儿只卖粗劣简单的饮食,如面条、大饼、馒头、炒饭和卤菜等等,有钱也吃不到美味。

  一对老夫妇里里外外忙豁着。

  老人道:“贵客吃点什么?”

  李双喜道:“什么都成!”

  老人眼一瞪,道:“什么都成?不见得吧!”

  李双喜道:“什么都成,只要能填咆肚子就行了!”

  “那么我们给你锅粑吃也成吗?”

  李双喜坐下来,抹抹额上的汗,道:“成!”

  老人道:“吃锅粑你也忖费吗?”

  “付!”

  老人又看了他两眼就走了,但停了一会端上来的却是一盘慢头,一大盘猪头肉。

  李双喜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这工夫又有个老人缓缓地下了马,蹒跺着走近,道:“小二,把马牵去加料饮水,小二……”

  老人眼一瞪道:“小二没有,有个老二在此!”

  这老人冷冷地道:“把马牵去上料!”

  野铺子老人道:“你自己没有长手?对你说过没有小二,只有我这老二,老二为你去喂马?真他奶奶的不知愁……”

  这老人目蕴凶芒,跃跃欲上。

  可是他凶芒一敛,只好自己去作,要是退回一个月前,他一伸手就能把这老人捏篇,现在是不成了。

  那知野铺子老人道:“老家伙,你的目光显示你不是个好东西!”

  老人一边喂马一边道:“的确不能算是好人。”

  “不是好人就没有好下场!”

  “怎么?你知道我是谁?”

  “你又能是谁?是好样的会落得如此狼狈?”

  “你……”老人冷峻地道:“退回一个月之前……”

  老人道:“只可惜退不回一个月之前!”

  “怎么?你知道老夫是谁?”

  “知道又如何?”

  “说出老夫之名,会震破你的耳膜。”

  “不会!你不是那个成年累月穿白袍,如丧考妣,只是少一根哭丧棒的麦高吗?”

  老人一惊,呐呐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被李悔废了武功之后,处处小心,不愿被认出来。

  因为被认出他的身分是很丢人的。

  可是今天他太累了,心情也很恶劣,所以对这野铺子的老人发起牢骚来了,那知在此亮自动真不是个地方。

  第一、李双喜就在另一边桌上吃馒头。

  闻言一惊,但他立刻低头吃皈。

  他不知道“白袍老祖”怎么会和他一样失去了武功。

  谁有此身手废了他的武功?

  一个高手,一看被废武功者的眼神就可以看出。

  麦高道:“老小子,原来你不单纯!”

  “老夫要是有你神气,会在这个兔子不拉屎的地方卖狗食?”

  老头子不但骂了麦高,连李双喜也骂上了。

  “老小子,你怎么骂人?”

  老人道:“我要是火气来了,还要揍你一顿!”

  “你老小子一定有点来历!”

  “只有了点点吗?哼……”蹒跚走开照料生意去了。

  其实这儿的客人只有麦高和李双喜二人。

  麦高道:“老小子,给我来一碗大卤面!”

  老人也没吭、就叫老伴做大卤面。

  李双喜边吃边偷看麦高。

  明眼人一看便知,他是失去了武功,精神涣散。

  李双喜心想,连麦高这等高手也会失去武功,自己也就算不了什么了!奇的是,这野铺子的老人居然能认出他。

  这有点邪门吧!”

  要是野铺子老人不是武林中人,绝不会知道他,即使知道,一个普通老人敢那么和他交谈吗?

  不一会老人端上大卤面,道:“麦高,怎么回事?你一脸的榻气!”

  麦高道:“岂止有媚气,简直是倒了血媚!”

  “是怎么口事?”

  麦高道:“你他娘的不亮出身分来,我会告诉你?”

  “不说就算了!反正你这老小子一生没干过好事,报应不爽!”

  “放屁!”

  老人道:“姓麦的,你有什么打算?”

  “我有什么打算?”

  “如果你找不到养家糊口的工作,我倒是可以代你想想办法。”

  “你还有什么好主意?”

  “话可不能这么说,好坏总是个工作,一个月十两银子,一年下来一百二十两,年终花红赏十两,这收入可观极了!”

  一百二十两银子,麦高给小费也不止此数。

  但一个人要是真的老来失去了武功,这工作大概也不算太差了。

  麦高边吃边道:“你会有什么好工作?”

  “养猪,你只要一天喂三次猪,猪栏的猪粪满了,你就挑到田里去,大约十天挑一次,也累不着,只是味道差点……”

  “老贼,你敢消遣我?”

  老人道:“干不干在你,像你这把年纪,武功尽失,还能干什么?就是到勾栏去当大茶壶,人家也嫌你老态龙钟,手脚不够俐落呀!”

  麦高把筷子一摔,丢了一块银子拉马就走。

  老头笑笑,心道:“你就没有这个年轻人聪明。”

  麦高上马缓缓驰去,身子佝偻在马上,往日雄风完全消失了。

  李双喜付了饭资要走。

  老人道:“慢着!”

  李双喜道:“老人家有何吩咐?”

  老人道:“你是不是和麦高一样,不久前也有一身武功?”

  李双喜一惊,叹口气道:“是的,老前辈。”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李敢。”他的反应极快,本名怎可说出来?”

  “没听说过你这名字。”

  “晚辈来自塞外。”

  “怎么会被废了武功的?”

  “老前辈,要是遇上清廷爪牙,而又不顺从他们,甚至与他们为敌,一旦被制住,下场会如何?”

  “的确,这条小命还在就不错了!是谁干的?”

  “‘魔手关刀’关海。”

  “是他……这当然可能,依我看,你未废武功之前的身手也很了得。?

  “这当然不敢当,前辈。”李双喜很会编,道:“只不过家父结交甚广,张三教一招,李四赏一式,积少成多,勉强还过得去。”

  老人忽然间目光如炬,好像能看到李双喜的肺腑中去,道:“李敢,依你的想法看来,人品乍看不错,但你杀孽奇重,也很好色,但看在你对抗清廷爪牙,不畏权势;心存故国份上,老夫想试试看,能不能为你恢复武功,但你必须发誓,以后要改变作风。”

  李双喜几乎想疯狂大叫,这可真是奇遇了。

  要是麦高对此老客气点,甚至求他,会不会助他复功?但是至少麦高不知此老是谁?

  李双喜福至心灵,跪下端端正正地磕了三个头。

  “起来,起来!我是说试试看,还没有十成十的把握。”

  李双喜没有马上起来,悲声道:“就算前辈不能为晚辈复功,心意已到,晚辈也会长辈的长生禄位,一天三次膜辈……”

  “干啥呀!老头子。”

  老人道:“救人嘛!总是好事!”

  “老头子,你对他的来历清楚吗?”

  “不太清楚:只要他肯为明朝尽点力,老夫举手之劳,何乐而不为?只要他不是十恶不赦之徒就成了。”

  老妪走近打量李双喜,看外表,的确是一表人才,而李双喜又会装老实人,垂目低眉,一副乖乖的样子。

  老妪道:“多大了?”

  “二十五,前辈。”

  老妪道:“我们的小虎子要是没有死,是不是也是二十五了?”

  老人道:“还说这些干什么?”

  老妪道:“收他收个义子如何?”

  老人道:“先别急,看看再说,他要是真能感恩日报,那又和义子有什么分别?对不对?”

  “对对!”老妪道:“是不是要关门打烊?”

  “当然,而且一定要让过路的人看出没有人才成。”老人道:“我们两人合作,盏奈工夫也许就成了。

  李双喜简直乐歪了。

  盏茶工夫就能为他复功,他还没听说过有这么快恢复武功的方法,他真要感谢上天,可以说命不该绝。

  两老匆匆收拾一下,把李双喜弄到小木屋中。

  然后闭上门,叫他倒立在地上,两老一前一后以骑马式站好,老人的双掌放在李双喜的气海穴上。

  老妪的双掌放在他的阳关穴上。

  “气海穴”在前身腹部脐下部份。

  “阳关穴”在背后“命门穴”以下,这两个穴道虽然前后身,但位置差不多。

  老人道:“两坚之间,左属水,返光内照(气穴即命门,在脊椎七节之下,由尾门上第七节,脐后肾前,前七分,后三分)一,其中空悬一穴,上通泥丸,下贯涌泉。”

  老人又道:“一旦火足药灵(此处之乐不是药物,而是内功术语之一种)龟xx缩,丹放毫芒,意采目取,六根震而五龙捧圣,于是透三关,过九窍……”

  这些李双喜有的懂,有的不懂。

  不懂的一问就懂,两老立刻开始行功。

  李双喜只感浑身火热,每个关节有如万蚁噬嚼,刀割针戳一般。

  只不过他福至心灵,咬牙强忍,且牢记心法配合迎接进入体内的真气。

  在最紧要关头,李双喜几乎昏闭。

  甚至他隐隐感觉身子好像被抛上高空又落在地上的震动。

  果然大约也不过盏茶多一点的工夫,居然大功告成。

  两老收手,自行调息,也叫李双喜停止倒立,加紧自行运功,道气入正轨,属经的归经,属脉的归脉。

  绝未想到,两老为他复功之后,大量消耗体力也不过调息半个时辰即一跃而起,小李大为惊奇。

  包括为他复功的时间在内,也没有超过一个时辰。

  而李双喜还在行功,浑身大汗淋漓,面色赤红。

  两老相视点头,他门终于完成了一件大事。

  当然他们未想,作错了一件大事。

  他们的身分极高,和“四绝”齐名,但他们仍然会看走眼上大当。

  大约又半个时辰,李双喜才睁开眼来。

  然后再次拜下,道:“多蒙两位前辈施惠,晚辈没齿难忘,请受一拜,并请赐告大名。”两老道:“我们救你,一不收徒,也不要你养老,只是为反清复明事业增加一份实力而已。”

  李双喜道:“两位恩人的大名怎可不知?”

  “不妨,不久的将来,你自会知道。”

  “两位恩人还会在此开这野铺子?”

  “是的,我们在此自有我们的打算。”

  李双喜道:“既然如此,晚辈这就拜别两位长辈了,但愿不久还能再拜谒两位前辈。”

  老人道:“我想那是不难的,李敢,你露两手给老夫看看,能不能在杀满人的事业上显身手?”

  李双喜演了六七招,不算最好也不是最坏的。

  老人道:“行是行,还是不大管用,我们传你几招……”

  李双喜大乐,心想:运气来了真是城墙也挡不住。

  于是他又跪拜下去。

  然后两老又各自传了他三招,什么招?李双喜已是内行,虽未使用这六招,却知道必然是凌厉无比。

  他告别时,两老打开门又要作生意了。

  但几乎就在李双喜刚走,小径林木处走来四人。

  四人边走边嘻笑怒骂,洋溢着年轻人的热情。

  为首的略大些,也不过大五六岁。

  “老爹,有什么吃的吗?”这人正是鱼得水。

  老人看了他一眼道:“要吃什么?”

  鱼得水道:“什么都成。”

  老人去端了一大盘馒头,切了一大盘卤菜,道:“这个成不成?”

  “成成!”

  小郭道:“老头,你那招牌上下是有‘家常便饭,应时小卖’吗?”

  老人道:“不错!”

  “为什么只有馒头、卤菜?”

  “那要看是什么客人而定!”

  “什么?你是说我们只能吃这个?”

  小熊也嚷嚷起来,道:“老头子,你他奶奶简直是狗眼看人低呀!你知道我们的鱼老大是什么人?”

  两老看了鱼得水一眼,老岖道:“什么人?”

  小郭大声道:“他就是‘一把抓’鱼得水!”

  两老又看了鱼得水一眼,道:“‘一把抓’又有什么了不起?抓小毛贼有什么可以神气的?”

  李梅道:“不仅仅是抓小贼吧?”

  老姬道:“姑娘说说看,他抓过什么大贼?”

  “‘松竹梅菊’四绝算不算名人?”

  两老一怔,道:“算!”

  “‘叟’白雨亭算不算一号人物?”

  “算!”

  小熊道:“白雨亭奉福王之命,以福王由崧的御赐‘铁卷丹书’到潞王府上栽赃,且把福王府上的名书也送到潞王府上,使潞王失宠,虽然崇帧帝事后看出此事溪跷,潞王总是背了黑锅……”

  老人道:“你对老夫说这些干啥?”

  李悔道:“鱼得水去抓白雨亭,以他的‘梅花操’把白雨亭累垮,最后上了手铐,虽然白雨亭是有点轻敌,总是作了他的囚犯……”

  “有这回事?”

  “更妙的是,”李悔道:“白雨亭还是他的岳父。”

  “岳父?”两老一震,道:“大义灭亲,了不起!”

  鱼得水道:“这算不了什么,虽然晚辈不是官家编制内的捕头,既然和官家合作捕盗缉凶,就要大公元私是不是?”

  老人对老抠道:“看来这小子比李敢还好。”

  老姬道:“人品也比他好。”

  老人道:“主要是这小子不带煞气……”

  小熊道:“李敢是什么人?”

  老人道:“噢!他来自塞外,你们八成不识,连老夫过去都未听说过此人。”

  老妪道:“刚走,他失去了武功,我们为他诙复了。”

  鱼得水一楞,尤其是李悔心中一动,道:“老前辈刚刚为一个名叫李敢的人恢复了失去的武功?”

  “是呀!也不过一个时辰光景。”

  李悔道:“敢问老前辈,那人是什么样子?多大年纪?”

  老枢道:“二十五六左右。”

  四小又是一震。

  李悔道:“是不是背了一柄刀?”

  两老摇摇头,道:“没带兵刃。”

  李悔道:“是不是穿了一袭古铜色的大衫,披发不譬,左眉尾上部分有一颗痞?”

  两老同声道:“对!你们认识他?”

  小熊大声道:“老头子,老太婆!八成你们犯了不可原谅的错误哩!那是个两手血腥的大坏蛋!”

  两老也不怪小熊,但鱼得水道:“两位前辈请原谅,这两个兄弟口德不修,是两个浑人,”

  “不妨!”老人道:于我们挺喜欢有什么就说什么的人!他说李敢两手血腥有何凭证?”

  李悔道:“前辈,如果我们没有猜错,那年轻人必是李双喜,也就是李闯的义子,他是被我废了武功的!”

  “什么?”两老大为震惊,的确,他们看出李敢眉宇间有煞气,可是在武林中混,就是刀头上舔血的营生,带点煞气不算什么?却未想到他会是李闯的义子。

  闯王是个血贼,两老自然知道。

  他们也知道闯玉有个义子比闯王更嗜杀。

  两老还有点不信,鱼、李二人说了李双喜的一切,也说过在北京和李闯交接行刺不成的事。

  老人拍拍上额道:“天哪!老夫本想为武林制造一个有用的人,却又创造了一个杀手,这是天意吗?”

  老妪道:“怎么样?当时我提醒过你要小心,居然临去还传了他六招绝技!”

  鱼得水抱拳道:“不知老前辈如何称呼?”

  老人道:“老夫车秀……”

  鱼得水失声道:“老前辈的身分可能比‘四绝’还高,甚至比‘四绝’中一半以上的人还高出一筹,绰号‘金鸡三唱’是不是?”

  老人点点头。

  鱼得水道:“这位前辈必是上官紫老前辈了?”

  老姬道:“小鱼,你露两手给老身看看比李双喜如何……”说着,就攻了上去,而且用八成内力。

  鱼得水有如千斤重压,骨节都响了起来。

  老妪一味攻击,似想在六七招内击倒他。

  只不过鱼得水是“梅花操”的传人,非同小可,即使当初白雨亭轻敌,那也表示鱼得水非比泛泛。

  但二十六八招后,由于上官紫的招术太奇也太偏,鱼得水开始失招,三十五招之后也开始挨打了。

  先是挨了两脚,咧咧嘴退了三步。

  五十招左右时,他已挨了十三掌、五拳及九腿。

  车秀在一边一会皱眉,一会点头,一会又苦笑。

  皱眉的是老伴下手无情,真打真踢,有点不忍。

  点头的是,鱼得水居然未倒下。

  苦笑的是,“梅花操”武功别走溪径,居然有这么大的堪力。因为能打不如能挨,既能打又能挨当然更好。

  如能使鱼得水更会打人,那就很可观了。

  上官紫又重击了鱼得水七八下,本以为他非躺下不可,那知鱼得水只是牛喘,似乎一时半刻还不会躺下。

  “好好,老伴,行了!小鱼还真有两套,成全他可就比成全李双喜容易多了,又能事半功倍!”

  老妪点头道:“的确,‘梅花操’真是一门怪武功。”

  老妪又道:“这一次不会弄错上当吗?”

  车秀道:“不会的,我知道鱼得水手中有一柄宝刀名叫‘梅花’,小鱼,我看看你的刀成吗?”

  鱼得水取下双手奉上。

  那知车秀抽出出刀鞘,搂头就是一刀。

  鱼得水一惊,全力闪避,且偶尔也能反击。

  车秀手中有宝刀,鱼得水赤手,这怎么成?

  未出二十六七招,就连连挨打。

  这一次可就不同了。

  车秀打的全是酸酸麻麻的部位,并不很痛,但往往因为一酸一麻,动作稍缓,就又要挨受重击了。

  结果未出三十招,鱼得水被制住了穴道。

  小郭道:“车老头,这不公平!”

  车秀道:“的确有点不公平。”

  小熊道:“车老头,你要是不用宝刀,要多少招才能制住鱼大哥,或者你根本就制不住他?”

  车秀道:“不用刀也不会超出三十招。”

  小熊道:“老头,你吹牛!”

  车秀道:“你说我吹牛,就算吹牛好了!”

  老妪解了鱼得水的穴道。

  小熊道:“老头吹牛,他说不用宝刀也能在三十招内制住你,鱼老大,你信?”

  小郭道:“我看他是有骆驼不吹牛,有大象就不吹骆驼!”

  鱼得水笑笑,没说什么。

  车秀道:“小鱼,你不服?”

  鱼得水道:“前辈,我没有说不服呀!”

  “可是你的表情多少有那么一点……”立刻丢了宝刀,又向鱼得水攻上。

  鱼得水还真有点不服。

  他不信用刀是三十招,不用刀也能在三十招内制住他。

  但是这一次十七八招就开始失招了。

  二十招出头一点就连连挨打,仍是酸酸麻麻的部位,显然刚才车秀用刀时并未全力施为。

  鱼得水较上劲了,无论如何要拖过三十招。

  小熊道:“车老头,要是三十招内办不到,你就是吹牛!”

  车秀道:“小子,老夫要是三十招办不到,我就改姓牛!”

  果然,不论鱼得水如何去破解这第三十招,却就在这三十招上,鱼得水应指而倒,真是心服口报。

  小熊一怔道:“车老头,你这两手还真不是盖的。”

  小郭道:“车老头,你叫我躺下要多少招?”

  老人道:“四分之一招。”

  小郭叫了起来,道:“老头,说你胖你倒是喘起来了!怎么会是四分之一招呢?”

  车秀道:“因为那是一招四式中的一式。”

  小郭大声道:“车老头,你太瞧不起人,我就不信鱼老大要三十招,我只要四分之一……”

  小郭全力攻了上去。

  果然车秀一翻腕,小郭的身子在空中翻了个斜斗,“砰”地一声,摔在地上,半天没有爬起来。

  这工夫上官紫又为鱼得水解了穴道,道:“这位姑娘我倒是挺喜欢,叫什么名字呀?”

  老人无子固是遗憾,在一位老妪说,也许女儿更重要些。

  李悔道:“小女子李悔,后悔的悔。”

  两老微愕,上官紫道:“为什么取此‘悔’字作名字?”

  鱼得水道:“两位前辈有所不知,李姑娘乃是李闯之女,其母为李闯霸占,生下李悔,就取了这名字。由于李母最初认识李闯,他还没作盗寇,后来李闯到处杀戮,纵容部下抢掠奸淫,李母十分后悔,才为李姑娘取此名字,希望她记此耻辱,勿识贼作父。”

  两老一听大为感动,上官紫道:“丫头,你身上虽有巨寇的血统,老身可不在乎,我看你很温柔,也很正派,你这干女儿我是认定了!”

  车秀道:“怎么?又要认干女儿啦?不怕上当吗?”

  上官紫道:“老身信任自己的眼睛,我认了!”

  李悔立刻跪下,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叫了一声:“干爹、干娘。”

  上官紫上前拥住她道:“有了女儿,老身是什么也不想了!”

  车秀叹口气道:“老伴,你是有了倚靠了,老夫到何处去找像模除样的干儿子呢?”

  鱼得水道:“车前辈不弃,晚辈……”

  “好好,太好了!老夫潦倒穷困,虽是第一眼看到你就喜欢你了,可是这种话怎可轻易出口呢!”

  鱼得水拜下,车秀实受了三拜,道:“进来,进来!我们要好好调教你们两人……”

  小熊对小郭道:“咱们二人也是仪表堂堂,为什么就没有任何一位大人物认咱们作干儿子呢?”

  小郭道:“你去认任大清作老子如何?”

  “去你的!你可以到‘热被窝’妓院去认粤母为义母……”

  两老传了鱼、李各十招,当然都是比传给李双喜的更管用。

  鱼得水和李悔再三致谢,且顷跟在两老身边。

  车秀道:“我们还要在此等人。

  鱼得水道:“不知义父等谁?”

  “本来此话绝对不可告的,以免不小心传出坏了我们的复仇大计,但对你们说是无妨的了。”

  上官紫含泪道:”我子车耀宗,两年前在十余里外镇遇上了‘长白魔君’单于飞,由于两人争一酒楼上临窗座位而动上手,大子在八十招内中了革于飞两掌,回到家后,说了几句话就喷血而亡……”

  鱼得水道:“‘长白魔君’单于飞非同小可。”

  “对!他的身手犹在‘魔手关刀’关海之上。”

  车秀道:“老夫后来打听,此獠是清朝大将阿齐格的心腹兼贴身侍卫,这次清兵大举南下,他必然跟来,而阿齐格的人马必经此途……”

  李悔道:“义父和义母在此等他们送上门?”

  “正是,我们非猎到此獠不可,如有可能,也想宰掉阿齐格,当然,这并不是容易的事。”

  鱼得水道:“既然如此,我们决定留下……”

  “不成!像这样一个野铺子却有这么多的人,很容易使对方起疑,尤其有四个年轻力壮的年轻人。”

  李悔道:“我们在附近藏匿……”

  “不!你们走吧!首先希望你们盯上李双喜,若他恶性不改,恃技害人,你们就代我们除去。”

  鱼得水道:“义父放心!我们这就去找李双喜,另有一事,晚辈甚是不解,也许义父母知道。”

  “什么事?”

  “就是‘松竹梅菊’四绝,他们那一位最高?”

  “菊夫子!”车秀不加思索他说出来。

  由此可见,“菊夫子”比另三位高得多了。

  鱼得水道:“‘菊夫子’死了是不是?”

  “是的,据传说,可能死在另外三绝之一手中。”

  鱼得水立刻说了蒙面小脚女人之事,以及在终南山看到“菊夫子”之墓,知该女为徐小珠,也就是“菊夫子”之女。

  另外也说了在被清兵及“魔手关刀”关海等高手困住时,一个八九岁而操老人嗓音的小童所救的事。

  两老微愕道:“小童却操老人语?”

  “是的前辈,而且称我为小鱼,完全是长辈对晚辈的语气,问他的大名,他说不久就会知道的。”

  车秀道:“这可把我们难住了!一个八九岁的小童作老人声本就很玄,要是老年人作童声倒是可能,那是‘还童’!功力到了可以随匣改变嗓音的。”

  鱼得水道:“长辈也不知道?”

  车秀道:“‘菊夫子’是四绝中最有成就之一,据说道家功夫有根基,可以返老还童,也就是由老而壮,由壮而青,由青而幼,由幼而童,由童而婴……”

  小郭在小熊耳边低声道:“然后再由婴而回到他娘肚子里去了。”

  小熊忍不住笑了出来,两老当然听到了小郭的话。

  车秀道:“返老还童,在道家来说,只要苦修就能达到,但像你说的那样……”

  车秀没有说出来。

  是不知道还是知道一点而未说出来?

  小熊道:“老前辈,会不会是‘菊夫子’死了之后,灵魂不散而托生,再世为人,由于他的道基甚厚,所以能记住前世的事,也能带点老音?”

  车秀忽然目射奇芒,道:“小子,别看你浑,你还真有点头脑,能想人所不能想的事哩……”

  鱼、李二人互视一眼,道:“义父、义母,世上真有这等事吗?”

  车秀道:“道家有很多门派,像佛家一样,佛家有:净士宗、俱吉宗、清相宗、成实宗、华严宗、三论宗、天台宗、真言宗及目莲宗等等,其中有大乘有小乘……”

  小熊道:“车老,什么叫‘大乘’?什么叫‘小乘’?”

  “问得好,所谓‘大乘’、‘小乘’就是表示该宗教像一般大般或小般一样,大船一次可渡许多人,小船一次也许能渡三五人甚至一二人。”车秀道:“道教门派也不少,如大乘门、金丹门、瑶池门、姚门、二指门、先天门、大智门、老君门以及最上层门等等。”

  小郭道:“有那么多的门,我还以为牛鼻子都一样呢!”

  车秀道:“道行有了根基,能作到梦能作主,虽千里不难命驾的程度(即千里一瞬即至类似佛家的神足道),死者可以晤对(即随时可见已死去的人)。李悔道:“也就是可以贯通阴阳……”

  “道基己成,可以肉身成佛,这是道家和佛家的不同之处,佛家讲究涅盘,不重视这人身臭皮囊……”

  小熊道:“车老还没有说出‘菊夫子’是不是灵魂附在那小童的身上呢!”

  车秀苦笑道:“我不是神仙,如果知道这件事,砂我的道行要比他高出一点才行,所以这要你们去观察。”

  鱼得水道:“义父,下次遇上可不可以这么问?”

  “可以,你探探看他有什么反应。”

  鱼得水道:“晚辈总以为,两位前辈在此也有危险,如阿齐格由此经过,必有成千上万的士兵及数十个‘巴图鲁’武林高手拥护而至……”

  上官紫道:“当然!”

  李悔道:“果真如此,两位老人家就算得了手又如何能全身而退?”

  上官紫道:“他们要留下我们二人可也不容易,你们放心大胆地去吧!”

  鱼得水道:“不知何时能再见到两位前辈?”

  车秀道:“这并不难,你们在作这类事;我们两老也不过是在趁机打击清廷‘巴图鲁’或帮助军,不久可以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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