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幽冥鬼洞
红衣女郎突然猛攻二掌,把天池醉客逼退,接着发出一阵黄莺般的脆笑声,只见红影电飘,陡地倒飞二丈多远,嗖的一声,轻轻飘落在玉面书生面前三尺外,人已娇艳如花,一面不住喘气,一面喜叫道:“吕哥哥,我听爹爹说摩伯伯要去杀你们,我心里急得要死,你没事吧?”
语气之中,热情横溢,她说完话,见四周众目睽睽瞪着自己,脸上不禁羞怩地浮起一层红云。
玉面书生漫不经心,淡然一笑,道:“还好,还好。”
红衣女郎见他神色一片冷漠,语音显得很生疏,与往日不大相同,不禁愣了一下,轻轻一颦秀目,暗暗忖道:到底有什么不对呢?
美目流转,猛地瞥见他身边伫立着一位秀逸出尘的白衣美女,一股酷意闪电般涌上心头。
恋爱中的人,心思最敏感,也最狭窄,她迅速地想到玉面书生对自己态度的冷漠,与这白衣美女大有关连,这一想,不禁深深地打量过去,觉得她实在很美。
林琪望着她嫣然一笑,道:“喂!你瞪我干吗?”
红衣女郎醋劲大发,哼了一声,板着脸孔冷冷道:“你叫什么名字?”
林琪很喜欢捉弄人,故意俏皮地反问道:“你又是什么人?”
红衣女郎见她一脸胜利的微笑,不由怒从心头起,戟指厉声道:“擅闯‘天牢幽冥’,有死无生。”
林琪轻描淡写地笑道:“这里鬼气阴森,你这么凶,只能吓鬼,不能吓人呀!”
玉面书生疾步挺身拦在二人之间,讪讪一笑,道:“嗯……二位姑娘别误会,待在下替二位引见……这位是柳家堡绛衣无影柳筠姑娘……这位是雪山林琪姑娘。”
两人鼻孔里都哼了一声,表示瞧不起对方。
玉凤堂主本来带着三位绿衣少女向幽兰谷主及天池醉客逼近的,闻声突然停步回首,媚眼望着他们,她是在情海波澜中打过转的人,对男女之间情愫的微妙关系知之甚详,她立刻体会到林琪对玉面书生漠不关心,玉面书生却对柳筠漫不经意。
她正在暗觉好笑,又听林琪对她甜甜一笑,道:“吕堂主,你说那蓝衣姑娘往哪儿去了?”吕绮雯然灵机一转,暗暗忖道:好狡猾的丫头,你分明是来找尹靖,却故意佯装着打听蓝衣少女的下落。当下手伸出指着右边一条荒径,笑道:“这里!”
林琪听她说得爽快,反而有些犹豫,沉吟了一下,才举步向那荒径走去。
突然一团红云从她头上掠过,落在谷口,正是绛衣无影柳筠。
只听她冷哼道:“与其要死在‘幽冥鬼洞’,不若死在我的掌下来得快活。”
林琪边走边笑道:“如果我长寿不死呢?”
绛衣无影眉宇之间杀气毕露,厉声道:“除非旭日西升!”
说着挥掌当胸拍去。
林琪陡地向旁斜让一步,玉指弯曲如朵梅花,左右挥拂,这一招“乱点鸳鸯”,正是“散花手”中的绝技。
柳筠恨透了林琪,存心要把她毁在手下,只见她每一式,每一掌,每一腿,都指向要害,阴狠毒辣,招招可致人死地。
林琪功夫失去一半,因此越打越不济,打到后来险象横生危如累卵,绛衣无影却精神大振,拳腿交加,宛如一团熊熊红焰,要把林琪吞噬一般。
玉面书生越看心中越急,他想不到林琪的武功这么稀松轻浮,忙跃上前去,大声道:
“柳姑娘别打了!”
柳筠听了气极!凤目圆睁,秀眉倒竖,飞腿往林琪小腹踢去,见她闪身倒退,又欺身扑上,一招“落星追魂”径向胸前印到。
玉面书生心头大急,右手推去,一股掌风拦截柳筠掌势。
柳筠气得咬紧牙关,招术陡然一变,左右开弓,一连三四掌反向玉面书生劈去。
林琪莲足轻点,一式“乳燕归巢”,借机跃出圈外,娇笑道:“你们好好打吧!我失陪了!”径向荒径奔去。
跌落情网,比跌落深渊更可怕,柳筠由爱生恨,因此手下毫不留情,数招之间,已把玉面书生逼到崖壁边缘。
玉面书生口中一直叫着“别打!别打!”柳筠却不理他,攻得更猛,因此他打得很别扭,显得有些招架不及。
忽闻林琪笑声,不禁微微一怔,手底下也跟着缓了一缓,刹那之间,柳筠玉掌平平正正地向他肩膀拍到。
这一掌快如闪电,猛赛奔雷,如果拍实,肩骨定被击碎。
玉掌临身之时,柳筠瞥见玉面书生满脸慌急之色,心中忽生不忍,玉掌改拍为推,把他推得缘着山壁翻了三个筋斗,转身径向林琪追去。
天池醉客看得忍不住仰天哈哈大笑,道:“有趣!有趣!老夫先走吧。”
吕堂主银苗一横,拦住去路,冷笑道:“二位也要过鬼门关吗?”
这时玉面书生滚得一身土头灰脸,从地上爬起来,天池醉客又耸声朗笑,道:“黑面书生,哈哈。”
众人见玉面书生双颊一面白,一面黑,变成滑稽的鸳鸯脸,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玉面书生见众人瞪着他大笑,伸手一摸,噫!脸上都是泥粉,连叫倒霉,转身往“幽冥鬼洞”纵去。
笑声中,天池醉客与幽兰谷主,已走近谷口,吕绮雯厉声道:“二位真个不要命吗?”
幽兰谷主长眉一皱,沉声道:“兄弟要进入谷中,吕堂主可有留难之意?”
吕绮雯冷然道:“你们要去赴阎王冥就请吧!但进去后,可别想再出来。”
天池醉客咧嘴笑道:“嗯!吕堂主是奉命把守鬼门关?”
吕绮雯哼了一声,道:“也可以这么说。”
天池醉客大笑道:“哈哈,那几位岂不变成了女鬼?”
吕绮雯气得秀眉轩剔,厉声道:“去你的!”玉臂一挥,银笛撒出三点寒星,向胸前点到。
“人不与鬼斗!”天池醉客笑声中,身如迎风垂杨,陡然滑开数步,与圣手公羊联袂闪进谷口。
那三位绿衣少女正待挥剑拦截,银笛水仙手势一摆,阻住她们,冷哂道:“哼!让他们去找死吧!省得费手脚。”
林琪当先冲入狭谷,奔行之间,只觉迎面阴风砭骨生寒,蓦然遥见一条乳白的玉带横在眼前,迷朦中使人生出恐怖与死亡的意味。
走近一瞧,原来是一条七丈宽的河流,有一道两边沿有栏杆的木板桥,横跨到对岸,桥宽不过三尺,河边立着一个石碑,她运目细看,只见写着“奈何桥”三个血腥红字。
耳边听到衣袂飘风之声,回首一声,柳筠已如一团红云疾追过来,她外号绛衣无影,对轻功具有独到的造诣,眨眼之间,已追到一丈以内。
林琪心中一急,忙提气轻身,飞落在“奈何桥”中间,这河有七丈宽,她无法一下跃过,想借中间桥板停一次脚,飞渡过对岸。
哪知落脚处,桥板陡然下沉,这一来脚下无法着力,人也疾如殒星跟着下坠。
桥板距水面约有七、八尺,突闻“砰”一声巨响,桥板击在水面上,复反弹而起,林琪娇躯生似一个白皮球,弹起好高!好高!
柳筠看得惊愣万分,哪里还敢追过桥去?忽见林琪身体升到顶点,又向桥板跌落,突然恶念一生,遥遥运掌劈去,打算将林琪击落水中。
桥板击在水面的反弹力量,异常强猛,林琪被弹起时,神智已有些昏迷,但她知道自己还是直线下落,这次再被弹起,准没有命。
蓦然一股强风把她推离直线,斜斜向水中降落,这一刹那间,人类求生的本能,激发了生命潜在的力量,只见她借着强风之力,右脚踏在左脚面,一弓一弹,施展一式雪山嫡传的凌空绝妙身法“云龙三现”,宛如海燕掠波,飞离水面。
柳筠这一掌因为距离过远,不但伤不了林琪,反助她脱离了险境。
林琪身子“啪哒”一声,跌落在对岸,这一下摔得不轻,全身骨骼都酸麻痛楚。
她觉得象是摔在一堆薪柴上,随手拣取一支细看,吓得魂不附体,敢情是一支人类的肱骨,她正是坐在一堆骨头上,骷髅狰狞,触目惊心。
突然觉得屁股发痒,骷髅堆居然晃晃骚动起来,她这时全身已软麻无力,心里想跑,但双腿一直发抖,不听神经指挥,连站都站不起来。
蓦然一阵地动山摇,那堆骨头“哗啦!哗啦!”地向四周滚开,林琪的身子随着骨头翻落一丈多远,急忙双手向地上抓去,正好抓到一丛长草,才把滚落的势头稳定下来。
这时她觉得天旋地转,地面渐渐隆起,触手所及的都是长草,刺得她全身既痛又痒,但她却忍着痛痒,牢牢抓住长草,死也不肯放手。
经过一阵大动荡,渐渐平息下来,虽然坐下的草地还在摇,不过摇得很平稳,但她依然抓着长草不敢放。
她忽然感到手抓的不是长草,像是兽毛,这一发觉顿时令她毛骨悚然,美目惊慌地四扫。
这时她才看清坐的地方几乎与四外山壁齐高,怕有七八丈高,低头向前探视,只见那“奈何桥”下的溪水潺潺平静地流着,生似一匹丝绫白布铺在眼前。
顾盼之间,耳边响起一阵怪吼,震得山谷回鸣,鸟飞兽窜,她左边的那座突起的山峰,陡然整个摇动起来。
那山峰虽然晃动得厉害,她坐的地方,仍旧像荡小舟似的轻微地摇摆着。
这些突如其来的奇异变化,使她生出强烈的好奇心,暂时忘却了自身的安危,凝目注视着那晃动的山峰。
当她看清那晃动的山峰之后。不禁大吃一惊,敢情那不是山峰,是一个怪物,额上有一个突角,双目像一对巨大无比的铜钤,双耳晃动之间,呼呼生风,她立刻想到自己左的地方正是那巨大怪物的肩膀。
那怪物连头怕不是有十丈多高,但行动得迟钝,伸脚跨了几次都没有跨过河去,它似乎对那溪水很畏惧,脚下一点也不敢沾到水面上,若不是面前这道天堑横阻住,一出山谷,天下生灵岂不变成一片涂炭?
那怪物跨不过河,显然很暴怒,张口向对岸吹了一口气。
绛衣无影柳筠,目睹林琪翻落对岸,她一时不敢踏上“奈何桥”,自信也没有一下子飞渡这七丈河面的能耐,因此只好瞪眼望着对岸咬牙切齿。
忽见林琪跌落后,对岸爬起一头十丈多高的庞然怪物,因为林琪身穿白衣,所以她看得很清楚,林琪是从那怪物头上一直跌到肩膀的,这一惊把她吓得魂魄出穷,掉头就跑。
奔出了二丈远,瞥见玉面书生奔来,喘气急叫道:“吕……哥哥……妖怪……妖怪!”
玉面书生走遍大江南北,见闻广博,对妖邪鬼怪之说,一向不信,但是绛衣无影柳筠也是惯走江湖的巾帼女杰,胆识自与一般女孩子不同。这里既叫“幽冥鬼洞”,她又闹着叫鬼,令他一时怔得不由不信,当下大声道:“别怕!妖怪在哪里?”
绛衣无影跑得很快,好像在逃命一般,玉面书生伸手一把抓住她,她惊叫一声,跌入他怀中,全身不住地发抖,颤声道:“妖怪在对岸!”
身后二道人影疾驰而来,大笑道:“咱哈,区区最不信邪门鬼,妖怪像什么样子,我来瞻仰瞻仰。”正是天池醉客的声音。
话落口,突然一声怪吼,震耳欲聋,众人抬头看去,只见一个十丈多高的怪物,张牙舞爪,怪叫不巳,伸脚在河面晃动,像是要择人而噬,四人吓得连退几步。
天池醉客到底是老江湖,定了定神,大声道:“别怕!妖怪过不了河。”
圣手公羊远目望去,惊“噫”一声,道:“它肩膀有一白点,是不是林姑娘?”
玉面书生心头大急道:“一定是她,完了!”
话声中,对面突然吹来一阵狂风,劲道强猛得令人无法拒抗,四人被那阵狂风卷得飞退一丈多远才站定。
那股强风虽猛,但几人都没有受伤,敢情正是怪物吹的一口气。
怪物吹过一口气后,陡觉肩膀发痒,看了右肩一眼,瞥见一猎物,伸手便向肩膀抓去。
林琪惊慌一过,在这生死关头的刹那,反而显得很镇静,又恢复了她平时的机智,飞快地向怪物背后滑落,那兽毛有三、四尺长,抓着既稳且牢。
那怪物肩上抓不到人家,又缘着背后直伸魔掌,林琪一直滑落到怪物的“脊心”才停下,这里正是那怪物身上的死角,它的双手无论怎样伸,都抓不到“脊心”。
这一来林琪固可暂时保得生命安全,但狼狈的情形,真个是骑虎难下。
林琪躲在怪物“脊心”,那怪物像是如芒在背,痛痒难耐,血盆般的大嘴狂吼不已,两支魔掌不住地向山壁猛敲,“砰砰嘭嘭”震得山塌地裂,乱石崩云。
幸好三面山壁坚如钢铁,一任怪物猛力敲打,只是山石纷飞,毫无崩塌,崩塌的地方都是外缘山丘,最惨的要算紧接在左邻的“万景仙踪窟”,山岩的陡然崩溃,几乎使苑兰公主等人,葬身峡谷内。
林琪双手抓紧长毛,像是在荡秋千似的,随着怪物暴跳转动,而左右摇荡,经过了一阵才平静下来,想是怪物自知无法破山而出,停止了敲打。
林琪正感束手无策之际,忽然传来一阵细微的声音,道:“你真聪明,会躲在‘脊心’,不过目下虽可保得暂时安全,当你精疲力尽时,还是难逃‘洪荒角犀兽’噬吞。”
林琪听出那声音是从对面山壁传来,目光惊奇地凝望过去。
停了一阵,那声音又传来,道:“你想不想活着回去?……说吧,我听得到你的声音。”
林琪向那山壁大声道:“虫蚁尚且偷生,何况我是人?”
“哈哈,你要活命,我可助你。”
林琪大喜道:“那你赶快来救我吧!”
“‘洪荒角犀兽’已有数千年道行,我这一去不啻自投虎口。”
林琪急道:“那你刚才的话不等于吹牛……噫,这怪物快要破山出去了。”
这时,“洪荒角犀兽”又狠狠地捶了山壁几下,“砰嘭”之声,震得山岳雷动。
震荡一过,那声音又道:“‘赤焰山’困住‘洪荒角犀兽’数千年,能破山而出,它早就出去了。”
林琪听他充满自信,但依然不放心,说道:“它要是跨过河呢?”
“‘奈何桥’下,‘亡魂溪水’,稍一沾上就会蚀骨消肌,化成黄水,目下‘洪荒角犀兽’,还没法子跨过河,再过百年就难说了。”
林琪听那“亡魂溪水”是蚀滑消肌的毒液,想起适才渡河时差点儿掉进河里,若非绛衣无影劈她一掌,现在岂不变成一摊黄水与河流同化?
她想了一阵,又向那山壁说道:“你既不敢来,怎能救我?”
“我自然有办法救,但你不能无功受禄。”
林琪大声道:“你救了我之后,我会尽力报恩。”
“我不要你报恩,只要你依着我的话去做,就能成功了,我们双方都可受惠。”
“那你快说吧,我急死了。”
“且慢!且慢!还有一事,你是不是处女?”
林琪羞得满脸通红,啐骂一声,迟迟没有答腔。
那人催促道:“这事非常重要,你快说吧!”语气真挚,毫无轻薄的意味。
林琪红着脸,羞怩地问道:“真个那么重要吗?”
那人语声异常严肃道:“如果你是男人或已嫁之身,我就拂袖而去。”
林琪暗想笨呆瓜,我要不是处女,不会骗你吗?她心里想着,口中却好奇地问道:“为什么?”
“你先老老实实地答复我,否则我们的谈话都是多余。”
林琪怔怩道:“我是黄花闺女。”
那人带着欢喜的语调道:“很好!我救了你之后,你就嫁我为妻。”
林琪惊叫道:“什么,嫁你为妻,我不要。”
那人气忿道:“不识抬举!”
林琪气极了,哼了一声,道:“你不是说救了我不要报恩吗?为什么要逼我嫁你?”
那人气得哼哼连声,道:“你以为嫁我是报恩吗?哼,告诉你吧,我娶你完全是怜悯与施舍。”
林琪唾骂-声:“夜郎自大!”
“哼,我也没有看清你的容貌,不晓得你长得多丑,答应事后娶你,不是施舍吗?”
“我宁可死在这里,也不嫁你这癞蛤蟆。”
“呸,你有爱人吗?”
“你管不着,滚你的蛋!”
“哈哈,可惜你没有见着我的面,不然一定会答应。”
林琪没有答腔,隔了一会儿,那声音又传来:“我对你很感兴趣,不管你愿不愿意嫁我,我都决心助你逃离虎口。”
林琪依旧充耳不闻,那人又道:“我们见面之后,你情愿嫁我,我就娶你为妻,如不情愿,就各走各的路,不过你一定愿意嫁我的。”末了一句语调特别沉重有力。
这回林琪冷冷地答了腔,道:“你如果有那么自信,就设法来救我吧!”
“好,你先接住这把金剑,我再告诉你方法。”
林琪蓦见一道金光自山壁电闪而出,来到眼前依然劲道强猛,伸手一把接住,却觉得软绵无力。
只听那人声音又传来,道:“你现在处的地方,正是‘洪荒角犀兽’全身唯一致命之处,拨开长毛后,可看到有龟纹的皮壳,‘洪荒角犀兽’有数千年的道行,周身刀枪不入,你用金剑拨开皮壳,便看到三条朱红色的血脉,中间那条是它吸取天地光华,日月精英的‘阴文灵血’静脉,此血大补纯阴,吸了可与天地同参造化。”
林琪好奇心大发,问道:“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那人哈哈笑道:“我得了一部‘伏羲奇书’,自然就知道。”
林琪想了一想,羞涩道:“为什么一定要是女人呢?”
那人道:“不但要女人,而且要纯阴之体,否则沾上‘阴文灵血’全身经脉寸断,死得无比的惨烈,因此,你如果说谎的话,马上就会有报应。”
林琪觉得那人很奇怪,如果不是个大笨蛋,就是个大奸大恶的人,当下又向山壁发话道:
“挑断‘阴文灵血’的静脉,‘洪荒角犀兽’就会死吗?”
“那当然了,‘阴文灵血’既失,数千年的道行顿成泡沫,自然就与草木同朽了。”
林琪把金剑插在袖口,左手揪住长毛,右手往两边疾拨,果见怪兽身上有龟纹皮壳。当下大声道:“喂!我要开始剥皮壳了。”
那人急声道:“且慢!你再接住这玉瓶。”
一道白光疾射而到,林琪不敢怠慢,以手捞住,一看是个三寸大小的玉瓶,回首大声道:
“你摔这瓶子给我干什么?”
“‘阴文灵血’遇上大气就僵冻,你喝饱之后,用瓶子套在血管下,替我装满一瓶。”
“你也要喝吗?”
“我喝了岂不经脉寸断而死。”
“那你要它何用?”
那人似是在沉思,隔了好一会儿,才答道:“如果你不嫁我,我把那瓶‘阴文灵血’留给愿嫁我的女人喝,再娶她为妻。”
林琪微微一笑,道:“那我一定先把玉瓶装满,因为我绝不会嫁你的。”
那人气极,愤愤道:“你把玉瓶摔掉吧!你一定会嫁我的。”
林琪啼笑皆非,不再理会他,右手提着金剑,“铿”一声,划在龟纹皮壳上,火花飞溅,敢情那兽皮坚如铁壁,她看出有微微一丝裂痕,又挥剑削去。
“洪荒角犀兽”似乎无法忍受创伤,顿时兽性大发,狂吼如雷,背脊猛向山壁撞去。
林琪只觉眼前一黑,碎石尘埃洒得满头满脸,身子正好挤在山缝之间,如果这里不正好有下凹的山缝,这一撞之力,必将被挤成肉饼。
她知道现在处境,真个是千钧一发,分秒延误不得,金剑三度削出去。
“克嚓”一声,龟纹皮壳整个脱落下来。
只见里面三道粗如树干的血脉,好象毒蛇一般,勃然跳动,看得吓了一跳,抓住长毛的左手,不由自主地放了开去,身子跌落在山壁下凹处。
“洪荒角犀兽”身子贴紧山壁一阵猛力磨擦,只觉大地震荡,整个“赤焰山”都虎虎晃动起来。
林琪的娇躯站起来又跌倒,跌倒又站起来。
陡然耳边响起一阵急躁语音,道:“快杀!‘洪荒角犀兽’要走了。”
林琪娇躯一震,咬紧牙关,左手拿着玉瓶,右手挥剑,金光一闪,猛向中间那条血脉刺去。
这时“洪荒角犀兽”已跨前二丈多远,只听“着”的一声,金剑整个没入血管。
蓦地一股血箭迎面猛射而到,林琪吓得正想出口惊叫,还没来得及出声,血箭已冲入口中。
冲力强猛。林琪的身子倒飞撞在山壁上,接着缘山壁如划空流矢坠落。
“洪荒角犀兽”暴吼一声,山岳雷震,风云变色,宛如世界末日降临一般,随着排金山倒玉柱似的,扑落“亡魂溪”中。
它皮肉虽然坚厚,但很快也被溪水蚀化,只见那庞大的尸体,渐渐向溪中沉没,片刻之间,尸骨无存,与溪流同化。
这时“黄泉路”上,又恢复了原来的阴沉死寂,只在“幽冥鬼洞”口横陈着一具腥味令人欲呕的尸体,山壁血腥斑斑,乳白色的“亡魂溪水”略呈淡黄色,这一切便是劫后留下的余迹。
隔了一阵,自“幽冥鬼洞”走出一位眉目如画的华服少年,玉面朱唇,俊韶无比,只是嘴角之间,流露出一抹倨傲冷酷的气质。
走到尸体之旁,伸手把她翻了过来,俊目顾盼间,剑眉不禁微微一皱,只见地上那女人长发披散,脸上尽是泥污血迹,发出阵阵令人欲呕的腥气,使人生出厌恶之感。
华服少年哼了一声,道:“丑丫头,我真娶你为妻,岂不倒霉一辈子?”
突然俊目深注着那尸体左边的红色小玉瓶,探手拣起来,俊目凝视片刻,突然而喜,朗笑道:“哈哈,半瓶已够,否则纵然练成盖世奇功,但日夜与这样丑的女人在一起也要恶心而死。”
朗笑声中,仰天凝望着山壁上的斑斑血迹,又自言自语,喃喃道:“想不到‘洪荒角犀兽’数千年的道行,已蓄积了这么许多‘阴文灵血’,可惜我只得半瓶……”
话到此,转目瞥了地上那女人一眼,神色厌恶地哼了一声,接道:“倒是便宜了那丑丫头。”
突然望着那尸体沉思起来,想了好一阵,才叹口气,痛下决心道:“大丈夫一言九鼎,我先救活了你,如果一定赖着嫁我,算我倒霉就是。”伏身抱起那女人向“幽冥鬼洞”走去。
走了几步,转向那浴满血腥的山壁,大踏步跨去,走过那边,探手拣起一个皮壳,大笑道:“奇宝,龟纹皮壳,哈哈!”
笑声中身形消失在阴森鬼洞之中。
洞里甚至是宽敝,岩壁自然散发着淡谈的绿色光芒,使整个洞中流露出凄凉、恐怖的意味。
靠左边尽头处,停放着三具石棺,华服少年抱着那女人走近左边石棺,飞腿踢去,“咿呀”一声,哪知石棺缓缓自动掀开。
华服少年陡然飞身跳入石棺之中,只听“彭”一响,石棺又封盖得紧紧。
敢情石棺底下有一条秘密甬道,这甬道约莫有二丈多宽,像是一条幽秘曲径,有桥圮亭台之胜,花树扶疏之掩,然而四外一层绿雾笼罩,故此显得四处阴森,毫无生命气息。
近桥圮的一棵大树上,悬缢着一具尸体,长发披散,从衣着及小足金莲,可看出是一个女人。
那女人想是死了很久,全身皮肉都已干涸,虽然还没有变成骷髅,但双眼深陷,颧骨高凸,像是用一张绿纸贴在骷髅头上。
桥圮的栏干上伏着一人,那人儒衣长衫,冠帽压眉,脸朝下,因此看不清容貌,但他把住栏干的手臂,巳变成白骨,掌爪手指,骨节毕露,比那缢吊树上的女人,似乎死得还久。
此时、此地、此情、此景,若换常人,必定全身发悚,起鸡皮疙瘩,但那华服少年行走其间,若无其事,脸上阴极冷极。
华服少年走进一座亭台,放下那满身血污的女人,突然振臂而起,飞出亭外,落在一处冒着浓雾的水潭边,用放在潭边的水瓢,舀满一瓢,复步入亭台。
他以食中二指,运劲挖开那女人的牙关,缓缓将瓢中液体灌入口中,伸手拍活“帘泉”、“将台”、“丹口”三处穴道。
华服少年凝望着那女人,自言自语道:“如果你是我理想中的女人,只要一番云雨巫山,共登瑶台,以后龙虎双修,阴阳交会,如是者三十载,则奇功大成与天地同不朽。”
他正在喃喃沉吟中,那女人已缓缓睁开双目,她虽然脸上污秽不堪,但双目却清澈得如秋水,如寒星、如明珠,散发着惊奇迷惑的光芒。
突然瞥见面前一位华服少年,脸上笼罩着一层阴森冷酷、死亡的绿光,不禁大惊失色,翻身爬起,冲出亭台,径往小桥奔去。
耳边蓦然响起一声阴森冷喝道:“鬼丫头,哪里去!”绿影一晃,那华服少年已如魅魑般的停立在眼前。
那女人吓了一跳,倏忽记起自己被一殷血箭冲向虚无缥缈的太空,猛然一沉,又跌落万丈深渊,底下的事就记不起来了。
她这时美目四扫,只觉得自己分明置身鬼域,哪里像在人间。
啊呀!不好了,自己莫非死了不成?这一想不禁珠泪盈眶,向那华服少年福了一福,哀伤地说:“你是司命判官吗?小女林琪,你查查看我的阳寿该终吗?”
华服少年阴冷的脸上,浮起一丝诧异之色,怒吼道:“鬼话连篇!”
林琪“噫”了一声道:“这里不是阴曹地府?”
华服少年显得很不耐烦,淡然道:“本公子虽然不会云游地府,量地府的情景与此地相去无几。”
林琪一听自己并没有死,喜叫道:“啊呀!这里是‘幽冥鬼洞’?我记起来了,你是教我杀死那‘洪荒角犀兽’的人,对不?”
华服少年怔了一下,似乎怕她记起得太多,冷冷接口道:“不错!”
这时林琪对适才惊险的一幕,已完全记起,急忙全身上下搜了一阵,最后带着失望的神色,歉然道:“‘阴文灵血’射出的时候,有很多冲进玉瓶里,可是现在却找不到那玉瓶,也许是掉在外面了。”
华服丽少年淡淡道:“不必找了,那玉瓶我已经拣回来了。”
林琪嫣然一笑,道:“噫,这样我才放心,要不然我心里很难过……”
她笑时脸上血痕更难看,华服少年讨厌地哼了一声,道:“找不到有什么好难过的?”
林琪淡淡一笑,羞怩道:“你救了我的生命,我又不愿……”底下的话,吞吞吐吐,显得有点羞涩难言。
华服少年厉声接道:“丑丫头,你不愿嫁我吗?”
林琪是武林中出了名的美女,走遍大江南北,见者无不惊为天人,今晚被那华服少年一声鬼丫头,一声丑丫头,叫得怒火中烧,但她想此人有活命之恩,只好咬紧牙关忍了下去。
只见她脸上一寒,冷笑道:“你让开吧!我可要走了。”
华服少年气忿道:“鬼丫头快滚吧,少爷看着恶心。”
这回林琪忍无可忍,反唇怒骂道:“你这臭蛤蟆,滚蛋!”
华服少年冷酷的脸上满布杀机,怒叱道:“少爷劈死你!”
健臂挥动,一股暗劲,挟着森森阴劲,径往林琪身上撞到。
林琪陡觉热血上涌,玉掌不由主翻飞而出,一招“梅雪争春”,硬接对方强猛掌势。
双掌接实,耳闻“砰”然一响。
林琪鼻中闻到一股令人欲呕的腐朽之气,娇躯同时被震得翻飞一丈多远。
“嗵”的一声,人已掉进一个池塘里。
那池塘里的水,寒透肌骨,与另外一个冒着势气的水池,恰成一冷一热,强烈的对比让林琪忍受不住,不觉冷冷地打了个寒战。
突然身上脸上的血污,被寒水融化,生了阵阵热气,这一来寒意顿减,周身舒适无比,双足一蹬,飞离水池,落在岸上。
她虽然被震退;但身上却毫无异样,这时美目一转,瞥见那华服少年跌坐斜靠着桥杆。
她忽然觉得内力泉涌,骨骼关节发痒,不活动活动怪难受的,于是莲步疾跨大声道:
“喂,你有种就起来打一场架吧?”
华服少年突然双目发直,瞪着林琪呆呆出神。
原来林琪一身血污掩盖了天生丽质,一被池水洗涤后,顿时艳光照人。
他只见池塘里,突然如芙蓉般地,跳出一位朱容绝世的白衣仙子,不禁看得如醉如痴,飘飘欲仙。
林琪对他发楞的表情,一点儿也不惊奇,因为她记忆中,第一次见到她的人都会显出这个样,此刻她感到精力充沛,不消耗磨折,实在受不了,急忙又催促道:“瞪什么?有种就别装孙子。”
华服少年吃了一惊,陡然清醒,呐呐道:“姑娘身上‘阴文灵血’,此刻正在运行,可惜在下已身受内伤,无法与你动手相搏,否则对姑娘功力一定大有补益。”
林琪痒得难受,厉声道:“这里没有别的人可打吧?”
华服少年道:“人都走光了,姑娘如想抑制灵血引起的冲动,在下还有一法可奉告,只怕姑娘不愿。”
林琪道:“什么办法,快说吧!”
华服少年道:“根据‘伏羲奇书’所载,‘阴文灵血’大补纯阴,童阴之体吸取后,每月朔望之日,阴阳交合,龙虎双修,共参乾坤妙谛,如是者三十载,奇功大成,可与天地同不朽!如果姑娘未与童阳之体,共参乾坤妙谛,纵然灵血在身,亦难修成奇功。在下所说的另一方法,便是请姑娘下嫁为妻。”
林琪柳眉倒竖,厉叱道:“胡说八道,打死你!”
玉臂疾吐,一股狂飙排空疾卷过去。
华服少年惊慌叫声道:“在下句句实言!”
林琪忽然想到此人虽坏,但他对自己到底是有活命之恩,如果把他打死了,岂不恩将仇报?
转念中,疾将手臂上扬,呼地一掌向那桥上手扶栏杆的儒衣人劈去。
只听“咝”的一阵裂帛声,那人儒衫冠帽,整个脱身飞去,一具骷髅,磷光闪闪呈现眼前,“嗤嗤哇哇”晃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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