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 无敌查伪令
“在下傅玉书,道长叫我名字就成了,尚未请教三位的法号。”
青松道:“贫道青松——”铁石接道:“家师乃武当派掌门。”
傅玉书“哦”一声,惊喜道:“原来是一代武林宗师青松道长,失敬了,失敬,言重——”青松忍不住咳起来。傅玉书上下打量了青松一遍,道:“道长病势只怕不轻,应该从速医治。”
青松淡然一笑,道:“生死由命。”
傅玉书沉吟着道:“这附近有一位神医墨无愁——”木石若有所忆,道:“是不是那位人称一帖回人的墨无愁。”
傅玉书道:“不错,去找他一看,一定可以药到病除。”
青松苦笑。
墨无愁的医庐在镇东一条小溪旁边,外表看来,是有些破落,那块横匾亦好象摇摇欲坠。
铁石看在眼内,不由嘟嚷道:“这位神医的生意看来不大好。”
傅玉书笑笑道:“墨大夫医者父母心,对贫苦人家,据说一向都是赠药施救,又哪里还有余钱修茸门面。”
铁石一听,面庞一红,转过话题道:“傅公子跟墨神医一向有来往?”
傅玉书摇头道:“在下自幼练武,身子一向都很好,只是家中下人不少都幸赖墨神医妙手回春。”
“公子原来也是一个练家子,不知道又是学自哪一门派?”
“哪一门派的武功都学。”
“这个也成?”铁石奇怪。
“在下的武功,乃是学自家中护院,他们哪一个门派的都有。”
“哦,原来如此。”
说话间,三人已穿过院子,来到医庐的大堂前面。
一路走来,都听不到丝毫人声,傅玉书不觉诧异道:“听下人说,这医庐平日热闹得很,怎么今天会如此静寂?”
铁石道:“不会是每天都有那么多人病的,这倒好,家师用不着久候。”
这句话说完,他们已走上石阶。
大堂门半掩,铁石鼻子一皱,忽然道:“不对,血腥味!”
傅玉书面色一变,与铁石双双上前,将门户踢开,青松、木石亦赶紧上去。
他们的鼻子并没有问题,那的确是血腥味,医卢大堂横七竖八倒着十多具尸体,从衣着看来,都是一般的穷苦百姓。
墨无愁纵使真的一帖回春,药到病除,对于这些来求诊的病人现在当然亦束手无策。
药医不死病,这些都已是死人。
墨无愁也是一个死人,就倒在木案旁边,右手尚按着一个端正人的脉门。
他的眼瞪大,花白的胡子染满鲜血,脖子已经被割断!
从他的死状看来,竟然是被人一击夺命。
他的左臂仍然搁在木案上,左手抓着一块白布,上印着一只触目的血掌。
“血手令!”铁石咬牙切齿,傅玉书看来已被惊呆,木石虽沉着,看见死了这么多的人,亦不由变了面色。
青松的面色更难看,胸膛不住地起伏,气息急速,浑身都在颤抖。
“独孤无敌,你……你未免欺……欺人太甚!”青松的语声激动至极,猛一口鲜血喷出,眼前一黑,终于昏了过去。
铁石、木石忙将青松扶住,乱成一团。
黄昏已逝,夜色未浓。
傅家庄内到处都已燃着了灯笼火把,照耀得光如白昼,几个护院武师带着四个一组手执钢刀的家丁在来回逡巡。
庄院之内,亭台楼阁,鳞次栉比,画栋雕梁,花木扶疏,一看就知道是大户人家。
那些护院武师显然都还未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无不在尽量表现自己的能耐,指指点点,要那边如何,这边又如何,意气风发。
他们只当是要防御那儿的鼠辈窃贼,若是知道要防御的乃是无敌门的人,纵然不开溜,相信也绝不会像现在这么神气。
其实傅玉书并没有说清楚,也许他根本就没有将无敌门放在心上。
客房中,青松仍然未醒转,铁石、木石守候在一旁,忧心忡忡。
华丽的客房,精致的美点,铁石、木石吃不下去,目光总是停留在青松脸上。
傅玉书也就在客房中来回跺步,那一份关切焦急,并不在铁石、木石二人之下。
木石间中替青松推拿,但青松始终没有反应。
汗从木石的额上滴下,停下手,又叹了一口气,傅玉书看在眼内,脱口道:“两位也不必担心,令师功力深厚,只要在这里静养一个时期,相信就会复原。”
木石转首道:“只是麻烦了施主。”
“两位又客气了。”傅玉书方待再说什么,门敲处,一个娇嫩的声音传来,道:
“夫人到!”
傅玉书忙上前将门拉开,一个雍容高贵的中年妇人在两个小丫环的陪伴下走了进来。
“娘亲——”中年妇人看着傅玉书,有点紧张地问道:“玉书,你吩咐所有护院家丁全院戒备,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傅玉书讷讷地道:“娘亲不必担忧,孩儿人不过以防万一。”
中年妇人目光转向青松三师徒,道:“这三位又是……”
傅玉书道:“他们都是武当派的道长,武当名门大派,他们都是好人。”
中年妇人径自行到青松的榻前,俯首细意端详了青松一会,道:“这位老道长莫非有重病在身。”
铁石、木石合十领首,传玉书随应道:“不错,所以孩儿才一定要他们留下。”
“玉书,你可有请大夫替这位老道长诊治?”
“病势如此沉重,一般大夫只怕无能为力。”
“这附近不是有位神医墨一帖……”
傅玉书嗫嚅地道:“孩儿已吩咐了人去请墨神医了。”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玉书,这件事你可要亲自小心打点。”
“孩儿知道。”
钻石、木石不由上前,合十道:“施主大恩大德,贫道师徒没齿难忘。”
“两位道长言重了。”中年妇人转而吩咐道:“玉书,你好好照顾客人。”
“是——”傅玉书欠身道。
中年妇人一再吩咐小心,这才转身外出。
两个小丫环紧随在后,玉书也送出房门外。
他目送中年妇人去远,方待回房,眼旁已瞥见一个中年家丁,穿过月洞门,向这边奔来。
那个家丁一直走到玉书面前,喘着气,道:“公子——”傅玉书道:“你四周看过了。”
家丁点头,道:“庄外并没有任何可疑之人。”
“很好——你先休息一下,然后随同张武师小心巡视庄内的各处门户。”
“小人知道。”家丁转身使待奔出,傅玉书突叫住:“慢着。”
“公子还有什么吩咐?”
“方才可有人走近你身旁?”
“没有,公子这样问……”
“那你背后的血手印是怎样来的?”
“血手印?”家丁大惊,想转脖子往后望,他当然看不到,傅玉书却看得很清楚,在他后背的衣衫之上,有一个血红色的掌印。
他目光一闪,就吩咐道:“你不要声张,快回去换过衣服,记着这件事对什么人也不要说,尤其是那三位道长,还有吩咐各人加紧戒备,谢绝探访。”
“小人明白!”
“快去——”傅玉书回头望去,房门并没有人,忙催促那家丁离开。
却不知,铁石、木石都已经将话听在耳内,从门缝中看到了。
两人面面相觑,木石不由低声问道:“师兄,你说这应该怎么办?”
铁石双眉深锁,道:“师父昏迷未醒,妄动又恐加重伤势。”
他叹息未已,傅玉书已推门进来,看见铁石、木石在那儿叹息,道:“两位,令师的……”
铁石道:“家师还没有醒来。”
木石接道:“傅施主,我们这一次只怕要连累府上了……”
“道长——”“血手印在贵仆的背后出现一事,我们已知道。”
傅玉书急道:“莫要让令师知道,他重伤末愈,不能够再受刺激了。”
“可是……”
“我这就派人去与官府联络,总不信,无敌门敢将我们传家怎样!”傅玉书说罢,放步急奔了出去。
木石目送傅玉书,赞叹道:“好一个见义勇为的青年人。”
铁石道:“我们可得要有个打算。”
“还是等师父清醒再说。”
夜渐深,青松终于在昏迷中醒转,挣扎着坐起身子,铁石、木石忙扶住左右。
青松张目四顾,哑声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铁石道:“就是傅公子家中客房。”
青松叹息道:“这个青年人实在宅心仁厚。”
铁石苦笑道:“他们一家人都是非常好心,就是这样,弟子才怕……”
“到底出了什么事?”
钻石嗫嚅道:“没……没什么……”
青松暴喝道:“说!”铁石无奈道:“血手令已经在傅家庄之内出现!”
青松变色,一掌“叭”的击在旁边案上,咬牙切齿,道:“独孤无敌,哼——”血气一上涌,青松不由又咳嗽起来,木石叹了一口气,道:“师父,你千万保重。”铁石接着问道:“我们现在应该怎样?”
青松斩钉截铁地道:“立即离开傅家。”
傅家庄大堂这时候晚膳方开始,男女老幼十多人有说有笑,看来傅玉书一直将事情隐瞒得很好。
也就只有他显得有些神不守舍。
传家虽然是大富人家,上下之间并没有什么拘束,相处得非常融洽,气氛非常之愉快。
所以青松三师徒看在眼内,离开傅家庄之意也就更坚决。
傅玉书看见他们,忙离座迎前,道:“老前辈怎么不好好地休息一下,在下早已吩咐了仆人准备斋菜送去。”
青松摇头道:“贫道乃是来辞行的。”
傅玉书一怔道:“哦——”傅夫人立即上前,道:“这位道长,你有病在身,还是不宜于行动。”
青松合十道:“夫人的好意,贫道师徒心领了。”
傅玉书急道:“老前辈……”
青松道:“血手令的事情,贫道已经知道了。”
傅夫人奇怪地间道:“什么血手令?”
“娘亲,那是一些宵小无聊的玩意,不必理会。”傅玉书转向青松,道:“老前辈放心……”
“老前辈你不必理会那些人,他们若是胆敢闯进傅家庄,我傅玉书第一个就不与他们客气。”傅玉书显得很激动。
青松感慨地道:“无敌门的手段,施主不是不知道,贫道更清楚,去意已决,施主不必多言。”
傅玉书沉默了下去!
实时“当当当”三下钟声划空传来,一种凄厉的语声接呼道:“丧钟三响,鸡犬不留!”
青松面色大变,霍地回首望去,堂外夜空,突然悠悠升起了三盏白纸灯笼。
语声凄厉如鬼哭,那三盏白纸灯笼更就像飘浮在半空。
惨白的灯光,黑夜中看来尤其恐怖。
傅夫人亦看出有些儿不妥,急问傅玉书道:“这可是什么意思?”
铁石替傅玉书回答道:“是表示无敌门的人,随时准备杀进庄院来,血洗这座庄院。”
傅夫人再问道:“玉书,玉书,到底是不是?”
傅玉书不能不点头,傅夫人整个身子都颤抖起来,道:“玉书,这……这如何………
是好?”
傅玉书突然叫起来道:“我们可以从夹壁中离开这庄院。”
“夹壁?”青松诧异。
“先祖乃兵部侍郎,一生忠直,惹怒了不少权贵,为防不测,所以建有夹壁,接连着一条地道,可通到我家一座空废的庄院。”
青松尚未有所表示,一个护院武师已经奔进来,禀告道:“公子,庄院外出现了不少黑衣人,看情形,已经将庄院重重围困。”
“知道了。”傅玉书面色铁青。
“公子,我们……”护院的声音与身子都在头抖,已没有最初时那种威风。
他们本是江湖人,看到了那三盏白灯笼,听到了那三下催命的钟声,已知道是怎么回事。
他们当然也知道无敌门手段的毒辣。
傅玉书接道:“吩咐各人不得外出,将门户紧闭,齐集这里来。”
护院应命急奔而去。
这时候厅中各人都惊惶起来。
“噗噗噗”三下异响,夜空中那三盏白灯笼突然破碎,流星般四射。
青松看着一声叹息道:“太迟了。”
傅玉书道:“那么,我们立即动身,由夹壁离开。”
青松摇头道:“没有用,无敌门既然已包围这座庄院,即使是有夹壁可以使用,只怕亦难逃他们的监视,除非——”
“除非怎样?”
“为今之计,施主立即带家人从夹壁离开,贫道三师徒则由正门冲出,引开他们的注意。”
“老前辈——”
“就这样!”
“在下怎么能够由得老前辈你们冒这个危险?”
“贫道亦不能太自私,为一己生死,连累施主一家老幼。”
“老前辈乃武当一派之尊……”
“不必多言!”青松语声决绝!
傅夫人一旁插口道:“玉书,我们真的不能够留下?”
“娘亲,还是暂避一时。”
一个老仆人接着问道:“公子,我们怎么办?”
另一个又问道:“要不要收拾细软?”
傅玉书勉强镇定,大声道:“不必了,大家立即跟我走!”
青松按着吩咐道:“铁石、木石,我们走吧!”
三人一起拔剑,冲向堂外。
傅玉书一见忙呼道:“老前辈——”青松厉声道:“事急燃眉,你们快离开!”头也不回,脚步如飞。
铁石、木石左右相随,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傅玉书一顿足,忙带家人离开。
女人的尖叫声,孩子的哭嚷声,乱成一片。
傅家庄大门外一片静寂,竟然一个人也不见。
月光洒落在长街的青石板之上,是那么凄冷。
青松仗剑冲到长街上,披了一身的月光,振剑大呼道:“无敌门的人,都给我滚出来!”
语声一落,脚步声,衣袂声暴响,无数黑衣人手执兵器从各处暗角涌出来。
青松剑一抖,便待冲上前去,胸膛猛一阵剧痛,不由又停下!
那些黑衣人立即冲杀过来,迅速将青松三师徒围困当中。
铁石、木石双剑齐施,左右护住青松!
木石出剑狠辣,铁石势如雷霆,咆哮声中连斩数人,血溅道袍。
青松振起精神,飕地一剑剌出,刺入一个黑衣人的咽喉之内。
他虽然身受重伤,内力衰弱,但招式仍在,一剑剌出,刺的正是那个人的空门所在,一剑夺命!
他接呼道:“冲过去!”飕飕两剑,又将两个黑衣人刺杀在剑下!
这个老道士终于被迫出了怒火,追出了杀机,一剑在手,毫不留情!
那些黑衣人竟然悍不畏死,越来就越多,排山倒海般冲前!
青松大叫,长剑硬将一个黑衣人斩成两半,踏着尸体杀上,铁石、木石双剑亦极尽狠辣,一左一右,剁翻了数人,紧护着青松!
鲜血飞激,溅湿长街的青石板,三人的道袍很快便已被溅红!
那些黑衣人疯狂冲杀,血雨纷飞中,终于将青松三师徒分成了三堆围攻。
铁石、木石浴血苦战,拚命想向青松靠近,但怎也冲不出那些黑衣人的包围!
他们实在担心青松支持不下去。
青松的内脏剧痛如绞,咬着牙支持下去,剑势却已渐弱!
他的剑一剌出,立即被挡住,已发挥不出两仪剑的威力!
包围圈逐渐缩小,兵刃暴雨般斩下,青松虽然目光锐利,经验丰富,判断准确,但内力不足,不时的剧痛影响更大!
汗从他的额上不停地滚落,他尽管将砍来的兵刃都挡开,身形已踉跄不稳。
又一刀砍下,青松勉力一剑挡开,倒退了一步,咽喉一甜,一口鲜血吐出!
第二刀又砍下来,眼见便要将青松伤在刀下,“飕”的一声,一枪横来,将那一刀撞过了一旁!
青松回头一望,傅玉书手执缨枪,凌空落下,护住青松。
“傅公子──”“他们都已安全离开了!”傅玉书缨枪一展,哧地将一个黑衣人刺杀抢下,一面大呼道:“我们冲出去!”缨枪连刺!
鲜血溅湿红缨,枪势也不弱,眨眼又给他刺倒两人!
铁石、木石这时终于靠近来,护住青松,铁石接着呼道:“我们两人断后,傅公子立即与家师离开!”
傅玉书当机立断,一声“好”,挺枪往前冲,铁石、木石左右齐上,硬生生地杀开一条血路!
青松在犹豫,木石急催促道:“师父,你快走!”
铁石道:“这些人武功不高,我们很快就会追上来!”
青松终于一点头,仗剑追上傅玉书,那些黑衣人吼叫着冲上前,但都被铁石、木石截住。
傅玉书没有后顾之忧,一枪开路,大喝声中连刺倒七人,疯狂地奔前!
青松仗剑再斩两人,已与传玉书会合于一起,傅玉书回头一望,道:“老前辈,我们往东走!”
青松道:“好!”又一口鲜血吐出,脚步亦一栽。
傅玉书急忙一把扶住。
青松喘息道:“不必……”
傅玉书不管,缨枪如龙,“哧哧哧”刺倒三人,扶着青松拚命往前奔!
那些黑衣人果然武功有限,终于被他们杀开一条血路。
冲出了街口,再转一个弯,已没有人拦阻他们,也没有人随后追来。
青松与传玉书方吁了一口气,傅家庄那边就传来了一声惨叫声,片刻又是一声。
青松立即就听出那是铁石与木石的惨叫声,面色大变,身形终于一顿。
傅玉书立觉有异,道:“老前辈……老前辈……”
青松沉声道:“铁石、木石已完了。”
傅玉书一怔,青松说话已接上道:“对方只怕已来了高手。”
他的目光转落在傅玉书面上,断然道:“快走!”
傅玉书忙问道:“要不要回去……”
青松凄然一笑,摇头道:“生死由命,也许他们注定丧命今宵。”
傅玉书尚在犹豫,青松已放步奔出。
青松的判断并没有错误,那边确实是来了一个高手。
这个高手出现的时候,铁石、木石已将那些黑衣人迫退,准备抽身离开。
铁石一声:“师弟,走!”话出口,一道剑光就向他飞过来。
漆黑的剑光,毫不起眼,但却急如闪电。
没有衣袂破空声,铁石发觉的时候,剑距离他的咽喉已经不足三寸。
铁石惊呼,偏首急避,可是仍然快不过那柄剑,“哧”的一声,那柄剑就从他的左颈利入,右颈穿出,将他的惨叫声迅速刺断!
血如箭标出,剑迅速抽出,是一支锥子一样,长达四尺的长剑,握于一个头戴竹竺的黑衣人的右手之中!
竹竺低压眉际,看不见黑衣人的面目,他的剑一抽出,立即转刺向木石!
铁石连人带剑打了一个转,仆倒在地上的同时,那个黑衣人已向木石连刺二十三剑!
木石看见铁石被杀,目眦欲裂,接下对方二十三剑,立即疯狂攻杀!
他年纪、次序都在铁石之下,武功却是在铁石之上,只可惜苦战下来,气力已消耗不少。
那个黑衣人仍然被他迫退七步。
木石大呼道:“偿命来!”人剑急扑,追斩那个黑衣人!
那个黑衣人再退一步,剑一震,封住了木石的剑!
木石一震反削,竟从黑衣人剑下脱出,反削黑衣人面门!
“噗”的一声,竹笠被削成两片,飞激入半空,黑衣人藏在竹笠下的面目立时就毕露无遗。
那是一张空白的面庞,没有眼睛、眉毛、鼻子,只是一片令人心寒的空白。
木石几曾见过这样的人,一怔,脱口道:“你──”也就在他这分心一怔的-那间,无面人的剑,已经无声地剌入了他的心胸,锥心的刺痛,木石忍不住一声惨叫,拽着一股血跌跌撞撞地倒退了几步,终于倒仆在地上。
无面人缓缓地转过半身,空白的面庞在月光下闪起了一抹冷芒。
血从锥子一样的剑尖摘下,在石板之上滴碎。
他双臂一振,身形陡地飞起,蝙蝠般掠上传家前门的滴水飞檐,飞入傅家庄之内。
那些黑衣人随即冲向傅家庄,喊杀连天!
江流呜咽,朝露未散,望不到对岸,却绝对可以望到江水。
青松、傅玉书立在望江亭之内,目光都不在江面,傅玉书频频往来路望夫,青松则仰首向天!
晓风吹飘着青松的发须,他半谜着眼睛,忽然发出一声微喟道:“天亮了。”
傅玉书脱口道:“怎么还不见他们到来?”语声嘶哑。
“你就是约了家人在这座望江亭汇合的?”
“周围二十里,也就只有这一座望江亭。”傅玉书急切地往回望。
车声缓缓地传来,却是从他所望的相反方向而来。
车声辚辚中,几辆载着棺木的木头车由远而近,从望江亭旁驶过。
十数个汉子赤露着上身,这个时候仍汗流浃背,一个生意人装束的中年胖子在旁边,不停地催促那些汉子用力将木头车推动。
青松、傅玉书相顾一眼,青松眉宇间一片忧虑之色,傅玉书终于忍不住走上前去。
走向那个中年胖子,道:“这位大老板,这么多棺材?”
“这还用问,当然是死得人多。”中年胖子的心情显然非常之好!
傅玉书不由紧张起来,问道:“莫非是瘟疫?”
“好象是寻仇,那边镇上有家人一夜之间被人杀了一个精光,官府替他们收殓,害得我要夤夜到邻镇抢购棺材。”
青松听说,不安地走了过来,傅玉书追问道:“是哪一家人这么不幸?”
“听说是姓傅的,官宦人家之后,大概是作孽太多,被人家漏夜寻仇。”胖子一摇头,接着笑道:“这倒是便宜了我,想不到我这个卖棺材的,居然会有棺材不够应用。”
胖子笑着,忙又追上前去。
傅玉书面色苍白,怔愣在那里,他的双手握拳,眼中有泪,放步便欲奔出去。
青松一把忙拉着傅玉书的肩膀,道:“你要到哪儿去?”
“我要回去跟无敌门的人拚命。”傅玉书咬牙切齿,放步冲上前。
青松更用力,硬将傅玉书拉住,道:“你这样回去只是送死。”
傅玉书嘶声道:“我不怕死。”
青松沉声道:“可是你这样死了,传家便后继无人,这血海深仇又由谁报?”
傅玉书如遭雷殛,跪倒在地上。
“你冷静一下,想清楚!”
“我……”傅玉书泪眼望天,转望向青松,茫然地问道:“老前辈,你教我应该怎样?”
青松看着傅玉书,一字字地道:“先跟我回武当山再说!”
傅玉书没有反应,好一会才站起身。
凄冷的晓风中,两人终于举起了脚步,沉重地走上前。
又是黄昏,古-苍凉。
大殿中烟香缭绕,一片静寂,只有青松一个人。他跪倒在坛前,面容与语声同样沉重。
“观日峰一战,弟子无能,又败在独孤无敌手下,有辱师门,特来请罪……”
他的语声传不到殿外,赤松、苍松的语声,却传进聚在殿外的众武当弟子耳中。
赤松说的当然不是同情的话,道:“这次,武当派什么面子都给他丢光了。”
苍松接着道:“可不是,这已是他第三次败给独孤无敌。”
赤松冷笑道:“看样子还伤得不轻,一会给他配药,份量最少也要加多一倍。”
那些弟子听着有些面露悲愤之色,有些垂头丧气,当然还有一些幸灾乐祸。
谁都看得出,已经是人心惶惶。
独孤无敌三败青松,无敌门现在如日中天,会不会又像前两次那样,对武当不了了之,是难以预料的。
霹雳一声,一方巨石在半空中碎裂,四面激射!
竹涛声尽被这一声掩盖。
青松枯竹一样站在竹林之旁,衣衫亦被劲风激起,神情既惊又喜。
碎石飞扬中,露出了青松呼为师兄的那个老人,赴战前那一天,青松进石屋去见他的时候,他卧在石床之上,一副大病初愈的模样,现在却生龙活虎。
只一掌,他就将那块桌面大小,异常坚硬的石头击碎成千百片,这种内力的修为,就是青松也自叹不如。
他凌空落下,飞扬的白发悠悠平复,目注青松,道:“我这一掌的威力与独孤无敌的灭绝魔功第八重功力发出的那一掌比较,怎样?”
青松沉吟道:“师兄这一掌,该胜半筹。”
“这就是说,独孤无敌还不是我燕冲天的对手了。”老人大笑了起来,他竟然就是独孤无敌最避忌的一个人,也因为有他在武当山,独孤无敌虽然三败青松,始终没有对武当派采取进一步的行动。
从燕冲天这一掌看来,亦难怪独孤无敌如此避忌。
燕冲天大笑着又道:“再看我这一掌又如何?”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手背上一条条青筋突起来。
他的面庞开始涨红,陡然一青,整个身子就颤抖了起来。
青松看在眼内,知道不妥,惶惑地望着燕冲天道:“师兄,你怎样了?”
燕冲天满头冷汗涔涔而下,猛一声怪叫道:“气死我了。”转身往那小石屋奔回去。
青松上前欲扶,却被燕冲天推开,-那间,他突然发觉,燕冲天推开的手竟然与一般人无异。
那一堆不但推不开青松,反而被青松的内力震开。
石屋内仍然是那么阴暗,燕冲天跌跌撞撞地来到床前,颓然坐下,一声不发。
青松追入,方待进门,燕冲天已怒道:“你看见了,我的内力就是这样,时有时无。”
他激动的情绪逐渐平静下,痛苦的喃喃道:“也不知什么原因,自从练了天蚕神功之后,就变成了这样子。”燕冲天的语声接近呜咽,青松怔立在一旁,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去安慰燕冲天燕冲天苦笑着接道:“天蚕诀,这一次真是作茧自缚,早知如此,不练也罢。”
青松茫然脱口,应道:“难道真是天亡武当?”血气一涌,面色一变,咳了一声。
燕冲天看着青松,道:“你伤得很重。”
青松点点头,道:“最少一半经脉已经断散,功力只有四成。”他说着忍不住沉声叹息。
燕冲天不悦地道:“叹息又有什么用。”
青松沉默了一下,燕冲天亦无话可说。
好一会青松才开口道:“两年之内,除非另有奇遇,不然,我的功力最多只能够恢复七成,如今看来,就只有从本门众多弟子之内挑选六个有潜质的分授以六绝,要他们勤加练习,一年之后,到他们都有所成,再加婉儿,合成北斗七星阵,或可以对付独孤无敌,这是没有办法之中的办法。”
燕冲天一想,击膝道:“好,好,好办法。”
青松沉吟道:“只是六绝从来都只传掌门一人……”
“事关武当派存亡,不能顾虑这许多了。”
“既然师兄都不反对,那就这样进行了。”
实时脚步声从门外传来,青松一皱眉,燕冲天却若无其事,接着一声敲门声,燕冲天漫不经意地道:“进来。”
一个人应声推门进来,手捧着一盘饭菜,正是云飞扬。
看见青松也一呆,忙道:“主持。”
青松淡应一声,云飞扬又道:“弟子不知主持在这里,这就去拿份饭菜来。”
“不必──”青松挥手。
云飞扬只有退出,退到门外,就听到燕冲天道:“这小伙子的资质,实在不错。”
云飞扬不由就在门旁边停下来,倾耳静听。
青松领首,却不作声,燕冲天接着问道:“怎么你不收这个弟子?”
青松踌躇着,终于说出来道:“这是因为他的出身有问题。”
“什么问题?”
“他是跟母姓,连父亲是哪一个也不知道。”青松叹息道:“二十年前那件事,师兄相信是没有忘记。”
燕冲天点头,青松接下去道:“那件事之后,师父立例,一定要身世清白的人,才可以收归门下。”
燕冲天道:“不错,但现在正当用人之际,而且,这个小伙子住在这里已多年,一直都不见有什么不妥,这样好不好?我负责──”青松沉吟道:“只怕赤松、苍松两位不会同意。”
燕冲天闷哼一声,道:“这两个老杂毛,管他们那许多,他们若不是服,叫他们来见我。”
青松无奈地道:“我就考虑一下──”门外云飞扬听到这里,喜形于色,抓着头,不觉往林外走去。
出了竹林,他再也忍不住笑出来,放步疾奔出去。
风吹萧索,今天的武当山显得特别苍凉,那些武当子弟一个个都没精打采。
伦婉儿也不例外,云飞扬看着她的时候,她正在别院的花径-踽踽独行。
云飞扬老远看见,忙奔过来,到他走近了,伦婉儿才觉察,回头看见云飞扬连跑带跳的模样,不由莞尔一笑。
“婉儿姑娘!”云飞扬嚷着脚步更加快。
伦婉儿应声停下了脚步,云飞扬一口气飞步奔到伦婉儿身旁,急不可待地道:“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主持准备收我做徒弟了。”
伦婉儿一愕道:“哦?”
“是真的!”云飞扬兴奋地抓住了伦婉儿的手,伦婉儿一呆,将云飞扬的手甩开,云飞扬不以为意地道:“说不定明天就会宣布了。”
伦婉儿听着也替云飞扬高兴,道:“那你以后就要争气了。”
云飞扬连连点头,也就在这个时候,白石引着傅玉书从旁边转出,走向这边来。
傅玉书显得很憔粹,白石亦因为知道青松又败在独孤无敌手下,神情也颇为忧郁。
看见云飞扬,白石立即停下脚步,道:“小飞,我还在到处找你,原来你在这儿。”云飞扬兴奋地迎上前去,道:“大师兄可是有什么事要我做?”
白石转向傅玉书道:“这位傅公子,你知道了。”
云飞扬点头道:“在大殿那边,见过一面。”
白石接着吩咐道:“你快去外院收拾好一个房间,好给傅公子休息。”
“这个容易。”云飞扬一偏身,道:“傅公子,这边请!”
“有劳!”傅玉书目光转到伦婉儿脸上。
伦婉儿目光与傅玉书相触,娇-不由一红,垂下头来。
云飞扬实时一声:“不敢当,请!”引着傅玉书往前走去。
走了几步,云飞扬又回过头来,煞有介事地道:“是真的!”
这是对伦婉儿说的,白石却以为说给自己听,接着问道:“什么真的假的?”
“没……没什么。”云飞扬对着伦婉儿笑笑,忙又走上前去。
伦婉儿亦自一笑,这一笑犹如春花盛放,傅玉书看在眼内,不由得一呆,然后才跟上前去。
白石看见云飞扬、伦婉儿都笑得这样开心,亦是有些儿奇怪,脱口问道:“师妹,小飞这样高兴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说是师叔要收他做徒弟。”
“这种话我也不知听他说过多少次了。”白石一声冷笑道。“我看他想学武功已想到快要发狂。”
“其实他这个人也没有什么不好。”伦婉儿目露同情之色。
白石不能不承认,目送云飞扬去远,一再地摇头。
收拾好房间,云飞扬还冲了一壶茶。
才取过杯子,傅玉书已伸手接下,道:“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都是一样!”云飞扬将茶斟下。
“不敢当!”傅玉书显得彬彬有礼,神情却落落寡欢。
云飞扬只觉得这个人还算对胃口,因此说话也就多了,续道:“这一次,师父幸得你帮忙。”
傅玉书苦笑,心事重重,云飞扬忙安慰道:“人死不能复生,千万要节哀顺变,总之,我们武当派一定会替你复仇的。”
傅玉书只是苦笑。
云飞扬又道:“武当武功天下第一,一个无敌门我们真不放在眼内,你尽管放心。”
傅玉书感激地道:“云兄的一番好意,傅玉书感激不尽……”
“你叫我小飞就成了。”
“不敢。”傅玉书转而问道:“是了,我初来乍到,这儿的一切规矩完全不懂,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还要云兄你说一声。”
“又来了。”云飞扬想想,道:“特别的规矩可就没有,只是师兄弟很喜欢开玩笑,可不要放在心上。”心念一动,突然转而望向窗外,道:“我差一点忘记了跟你说,后山那边是禁地,千万不要进去。”
“嗯。”傅玉书不由望向那边。
“我也就住在那边下院。”云飞扬手指向东面,道:“有什么需要,你在那边叫一声,我听到后,就会过来的。”
傅玉书点头,云飞扬随即告退。
送走了云飞扬,傅玉书便自凭窗呆望。
夜色已深沉。
第二天早上,云飞扬推门走出来,简直就像是另外一个人。
新的衣服,新的鞋袜,就连头发也梳理好,用一条新的头巾束起来。
这也是他唯一的一套新衣服、新鞋袜,一直藏在箱底下,到今天才拿出来。
较早的时候,已经有消息,青松要所有的武当弟子在今天早上到大殿集合,宣布一些重大的事情。
云飞扬可就想不出除了挑选弟子传六绝之外,还有什么事情比宣布收自己做徒弟还重大。
他一路走去,胸挺得很高,神气得很,遇到那些武当弟子,再不是绕路走开,反而打招呼。
这消息亦已传开,众人看见他这般模样,亦不由半信半疑。
来到了大殿门外,云飞扬的神态便转为庄重,看看后面跟来的几个武当弟子,忙偏身,道:“几位师兄,先请。”
那几个正在窃窃私议,听到招呼,其中一个忙回答道:“还是你先请。”
云飞扬神态仍然那么庄重道:“岂敢,几位师兄先请。”
“今天该是你先请。”其它人齐声附和。
云飞扬看见各人对自己如此礼貌,心头大乐,不再推辞,大踏步走了进去。
大殿中,武当弟子已到得差不多,大都显得有些颓丧。
赤松、苍松在团团打转,看来已有些不耐烦。
傅玉书亦在其中,云飞扬看见,向着傅玉书点头笑笑。
傅玉书点头回礼,笑容却有些苦涩,心情显然还是不大好。
伦婉儿亦已到来,就站在那边不远,本待走过去,但一想,又停下,先与伦婉儿交换了一个笑容。
其它武当弟子的目光差不多都集中于云飞扬脸上,云飞扬的身子也就挺得更直了。
实时云板声响,众人立刻肃静。
不久,白石伴着青松走了出来,众人忙施礼,青松盘膝坐下,挥手。
白石退过一旁,青松目光从众人面上转过,半垂,他的脸色苍白,微露病态。
一会他才开口道:“中原武林,一直平安无事,但自从无敌门扩张,已再无宁日,武当派与无敌门世代成仇,更就是无敌门第一个要摧毁的目标。”
话说到这里,那些武当弟子已大半变色,青松一顿,接下去道:“九日初九,本座第三次赴约又战败,独孤无敌扬言两年之内,我派再无人战败他,便率众直闯武当山。”
赤松再也忍不住,插口问道:“那么我们……”
青松自顾说下去,道:“独孤无敌的灭绝魔功,已练至第八重,目前还不是我派任何一人能够应付的,是以本座昨天与燕师兄商议结果,决定先选取武德兼备弟子六人,各习武当六绝之一,同心合力,以抗无敌。”
众人立时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青松接口道:“这六人一定要全心苦练,明年的今天,本座将集在此处一试高下,武功最高的一个即为本派第十九代掌门人。”
赤松、苍松冷冷地相顾一眼,欲言又止,其余人仍在交头接耳,傅玉书茫然站在那里,云飞扬胸膛挺得更高,有意无意地拉拉衣服。
青松脸色凝重,接着呼道:“白石。”
他的语气虽然虚弱,却显得异常的坚定。
白石自一旁走出,在青松座下跪倒。
“传两仪剑!”青松一字一顿。
“谢平,传霹雳掌。”
“姚峰,传暗器飞云纵。”
“玉石,传双节棍。”
“金石,传开山刀。”
随着青松的喝声,谢平、姚峰、玉石、金石一一上前跪倒在青松面前。
赤松、苍松的面色却越来越难看,云飞扬也就更紧张了。
青松目光一转,环视众人一眼,才接下去道:“第六个比较特别,本座已经考虑了很久,他并非武当子弟,但由于为人正直,与本派关系亦深,加上资质甚高,所以本座决定将他收为关门弟子,传他锁喉枪的绝技。”
语声一落,众人的目光立即都转向云飞扬,-那间云飞扬只觉得喉干火燥,紧张得要命。他挺着胸膛,只等青松宣布,偶尔偷望一眼伦婉儿。
青松接着呼道:“傅玉书!”
云飞扬立时如被一桶冷水迎头淋下,他身后武当弟子之中立时有人冷笑出来。
傅玉书应声,镇定地来到青松身前跪下。
云飞扬脚步同时往外移,胸膛缩回,头已垂下,有生以来,他还是第一次这样难堪。
青松的语声,犹如利箭一样直贯他的胸膛,道:“本座传你锁喉枪,希望你好自为之,莫要辜负本座对你的一番期望。”
这番话云飞扬现今当然已知道只是对傅玉书说的。他不想退出殿外,可是双脚欲如拖千斤铁链,很难移动一步。
青松随即道:“除了他们六人,其它同门现在可以离开了。”
众人应声往外而走,年轻的,对白石六人都投以羡慕的目光。
赤松、苍松的面色却是难看至极。
走出了大殿,赤松再也忍不住,咒骂道:“完全都是他教出来的弟子,我们的一个都没入选。”
苍松点头道:“这算是什么,混帐,混帐。”
“我们怎样也要他还一个公道。”赤松口虽这样说,脚步却继续移动。
云飞扬也加入群中,垂头丧气,看见伦婉儿更就慌忙垂下头,出了大殿,他就往外奔,远离众人。
夜夜风冷,密林中那片空地上,云飞扬缨枪飞舞,苦练不休。
他的眼中怒火飞扬,枪势狠辣,“夺”的一声一枪刺于一棵树干之上,一拉,那棵树干便齐中断下。
云飞扬的怒火亦似乎因此一泄,反手将枪倒插在地上,转而问道:“师父,武当六绝到底是怎样的一种武功?”
黑衣人负手站在一旁,道:“你问这干什么?”
云飞扬直言道:“我是要知道,现在我学的这一身武功,与武当派的六绝,可有得一较?”
“你又在胡思乱想了。”
云飞扬摇头道:“那个青松,我真的不知道他为什么那样讨厌我。”
黑衣人毫无反应。
云飞扬接道:“一直以来,我还以为是赤松、苍松两个老道士跟我作对,到现在才知道是青松。”
“哦?”
“昨天我送饭给燕冲天,听得很清楚,燕冲天都说我资质很不错,可以造就,又肯去说服赤松、苍松,要青松收我为徒,哪知道,青松却宁可选取刚上山的那个傅玉书。”
黑衣人沉默下去。
云飞扬又道:“我不是讨厌那个傅玉书,只是实在气不过青松。”
黑衣人沉吟着道:“你也用不着灰心,我教你练的武功,总之,绝不在武当六绝之下,只要你肯下苦功,迟早一样会出人头地。”
云飞扬看着黑衣人,情绪终于稳定。
黑衣人也不再说话,挥手。
云飞扬一咬牙,手一探,将枪拔出来,枪势再展开。
同一天,无敌门总坛内出现了三幅血手令,那分别是从青松投宿的那一户农家,墨无愁的医庐,还有那间酒楼处得来。
血手令被悬在大堂左面的墙壁上,大堂中,聚着无敌门的四大护法,五大堂主,他们的目光都落在那三幅血手令之上,面色都非常难看。
公孙弘突然拍案站起身子,大骂道:“真不知哪一个有老虎胆,竟然假造血手令,冒充我们无敌门杀人!”
独孤无敌曾经传下血手令,吩咐无敌门的人沿途不得骚扰青松,无敌门的人又有谁敢违背这个命令。
青松却不知道有这一回事。
消息传到无敌门的人耳中,立即追查究竟,可疑的人一个都找不到,只找到三幅伪造的血手令。
整个无敌门都为之震动,无敌门成立以来,还是第一次发生这种事情。
独孤凤比公孙弘更生气,冷笑着接道:“一定是武当派的仇家看准了这个机会袭击青松,却嫁祸于我们。”
公孙弘点点头,道:“藏头缩尾的,连身份也不敢表露,相信也不会有什么本领。”
独孤凤冷冷地道:“不管怎样,这件事我们一定要查清楚,将冒充我们的人找出来。”
“这个当然。”
四大护法之一的千面佛接问道:“要不要让门主知道?”
公孙弘摇头道:“师父在闭关练功,还是不要去惊动他老人家。”
独孤凤哼了一声,道:“怕什么?你不去我去。”
公孙弘忙唤住道:“师妹!这些小事没有必要惊动到……”
“小事?”独孤凤盯着公孙弘道:“有人冒认我们无敌门还说是小事。”
公孙弘苦笑道:“师妹,这件事情还是由我先下山一查究竟,找不到,再作打算如何?”
独孤凤目光一转,道:“我也去。”
公孙弘一怔,面露难色。
那四个护法相顾一眼,还未来得及表示意见,独孤凤已娇嗔道:“你去得,怎么我就去不得?”
公孙弘怔在那里。
独孤凤看见他不作声,一顿足,道:“若是你不让我去,以后你也莫要再见我了。”
语声一落,一顿足,便要离开,公孙弘忙叫住道:“师妹──”“怎样了?”
“你去也成,但一路上必须要听我的话,不能独自走开生事。”
独孤凤想一想,终于点头,这个机会她已经等了很久,独孤无敌一向就不许她单独外出。
外面的世界,在独孤凤来说大都很新奇,所以一路走来,他们都走得并不快。
公孙弘百般迁就,一些也不敢逆意,他为人虽凶,但是在独孤凤的面前,却驯如恙羊。
日丽风和,这是第五天的正午,他们走在东平镇的胃石板大街上。
大街上人声嘈杂,正有人迎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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