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相逢未嫁时

  雄鸡一声天下白。

  清晨,柳媚牵着一匹白色骏马从别庄出来。她穿一套淡绿劲装,被件深绿披风,衬着酡红的双颊,宛若一支亭亭玉立的荷花。

  不,应该是“秀色掩千古,荷花羞玉颜。”

  她要在曲江池畔遛马,这是她从少华山回家后每天早上必做的事。

  曲江池为一人工湖泊,原系前人挖掘,本是帝王贵胄游赏之地,这里沿地宫殿林立,楼阁起伏,池上笙歌画舫,热闹非凡。每逢三月、七月、九月的第一天,皇帝及王公大臣都要来此迎聚,惹得平常人家也竞相涌来观看、后来由于战祸频繁,此地遭到严重破坏,大诗人杜甫曾发出“江头宫殿锁千门,细柳新蒲为谁绿”的慨叹、早年“穿花峡蝶深深见,点水精蜓款款飞”的景物虽然依旧,但当年嫔妃珠玉般的笑声却杳不可闻。

  柳媚沿芳草菲菲的草地走了一段路,便跃上马背,任其由小跑起始继而狂奔一程,又由急而缓,渐渐变为慢行。

  从太白别庄经过时,如她所料那样,少庄主东方磊也牵着一匹乌骓马从庄里出来了。

  几乎每天早晨部如此,当她遛马返回时,无巧不巧东方磊正好此时出门。

  “柳姑娘早啊!”东方磊含笑招呼。

  “足下早!”柳媚大方地回答。

  东方磊道:“姑娘昨日去赶花市了么?”

  “早上去的。”

  “在下和两位师兄还有秀妹一块去的,秀妹还说要到白鹤别庄去约柳姑娘,不想去得晚了,姑娘已走,去得真早啊!”

  柳媚微笑道:“昨日回来就听青莲说了,秀妹又要怪我不等她了。”

  东方磊笑道:“这还用说,只不过她不怪姑娘,却把我和两位师兄痛骂了一顿,说我们拖拖拉拉误了时候,害得她没有女伴,和我们三个大男人一起看花,真是扫兴得很。”

  柳媚想象得出东方秀撒娇的情形,她比东方秀虽然只大一岁,但东方秀自小在父母身边长大,免不了娇宠溺爱,而自己七岁起离家进了道观学艺,每年过年节时才回家一个月,师傅虽然也十分慈爱,但毕竟不比在父母身边,因此,相较起来,她自然懂事多了。

  东方秀生得杏脸桃腮,如花似玉,为人活泼爽朗、天真无邪,但生于富贵人家,自免不了娇纵任性。

  柳媚想象着她拿东方磊等人出气的情景,不禁觉得好笑。

  这一笑,把个东方公子看得呆了,心想,世上竟有如此美貌的姑娘,难怪诗圣杜甫要说:“三月三日天气新,长安水边多丽人;态浓意远淑且真,肌理细理骨肉匀”,这样赞美的话了。

  柳媚忽觉对方痴迷地望着自己,粉面不禁一红,不悦道:“东方公子,告辞!”

  东方磊顿觉自己失态,脸也涨得通红,急忙道:“姑娘且慢,秀妹盼你找她闲坐呢!”

  柳媚见他不好意思,心想对方毕竟是谦谦君子,自己也不必太过份了,便以缓和的语气道:“改日再拜访秀姑娘吧,今日尚有事呢。”话完笑笑,纵马而去。

  东方磊呆呆望着她的背影,心中着实留恋不已。

  就为早上见这么一面,他天天苦等在别庄门后,从缝隙中偷窥着门外。他曾想过干脆早一步出来,与柳姑娘并辔齐驰,但柳姑娘冷若冰霜的矜持态度吓得他畏缩不前,怕稍为不慎触怒了她,只怕这早上瞬间的见面与交谈也会失去。因此,他宁愿保持着现在这种见面方式,时间虽然短暂,但比不见好上几十倍。

  正如柳姑娘早上准时遛马一样,他也装作准时遛马,只不过他的‘时”“准”在柳姑娘遛马回来经过他家门前之时。

  保持这种见面方式,让柳姑娘以为这是他的习惯,并非为柳姑娘而施行。

  从柳媚年前回来,柳庄主夫妇带着她到东方家拜访庄主那天起,东方磊便被柳媚的气质风度迷住了。正好东方秀也很喜欢这位姐姐,东方磊便不时怂恿妹妹去探访柳媚,或邀约柳媚到太白别庄做客。三个多月以来,彼此过从稠密。起初东方磊喜不自禁,以为柳姑娘对自己必然也和自己对她一样,是“惺惺惜惺惺”,后来才发觉事情并不象自己想的那样顺利,柳姑娘对他和聂聪、孔翔两位师兄一样无区别,对秀妹却是亲热得多。

  “愿为双鸿鹄,奋翘起高飞。”

  这只是他的一厢情愿。

  他只好强忍相思之苦,要以“精诚所加,金石为开”的至诚,去启开姑娘的心扉。

  现在,直到姑娘的倩影消失不见,他才怅然牵马回庄,哪里还有这份闲心去遛马?

  其实,他从来也未遛过马,如果说他在遛马的话,那不过是把马从庄中马厩牵出来,走到庄外见了柳姑娘一面后,又把马牵回去而已,决不前再多走一步。

  只有这倒霉的乌骓马不明白主人玩的鬼把戏。

  再说柳媚离开东方磊后,心里也感到了一阵莫名的烦躁。

  东方磊挂在脸上的情思,只有傻瓜才看不出来。

  那么,她该怎么办呢?

  东方磊出身武林世家,几代都是名震江湖的大侠客。原先一家居住在太白山,因而父母东方敏和郑兰芝有“太白双英”之称。后来东方敏夫妇分家外出,便到了曲江池兴盖了“太白别庄”。太白山故居则由兄长和一些叔伯子侄继承祖传家财,并顶着太白一脉武功的盛名,在江湖独树一帜。

  太白山武功享誉天下,不亚于各大门派。

  东方磊可说是出身于名门正派,煊赫的武林世家。

  他个人也生得玉貌丰神,文质彬彬。不但武功高强,琴棋书画也都有涉猎,可说是文武双全。

  这不正是一个女子翘首以待的如意郎君么?天下男人虽众,人才超群的毕竟是凤毛麟角,少之又少啊!

  可是,尽管如此,她却毫不动心。

  这到底为的什么?

  她自己也感到纳罕,居然不知道。

  她不讨厌他,对他也甚有好感,然而仅此而已。

  要她与他“结发同枕席,黄泉共为友,”她绝对办不到。

  既然如此,她对自己的心意了解得这样清楚,那么以后就不能再这样下去,她不能让东方磊这样痴情于她,给以后带来无谓的烦恼。从明天起不再出来遛马,同时也要避免再到太白别庄去。如果东方秀上她家来,她自然热情接待,要是东方磊也来,就必须对他更矜持些,以断了他的念头。

  想到这些事,她又联想起昨日花市的风波,这一虎一龙究竟会带来些什么灾难,此刻尚在未料之中,若是再上门欺人,她就不管他们的来头有多大,也要狠狠惩治他们。要是他们搬来了凶神恶煞,自己也只好去搬动师傅。她相信只要师傅出山,天下只怕无人能敌。

  这样想着,心情舒畅了不少。

  忽然,她发觉白马停了步。

  一抬头,不禁目瞪口呆。

  站在马头前三步的,竟然是昨天被自己抽了两马鞭的穷小子,那个自称在胡人堆里长大的莽撞青年。这会儿,他正歪着头,似笑非笑地瞧着她。

  那双会撩人的贼眼,看得她心跳。

  “你干什么?又讨打骂?”她强自镇定心神,沉下脸来喝道。

  “怪事,在下路过此地,瞻仰曲江池那些残缺的宫庭楼阁,当年‘宫女如花满春殿,只今唯有鸥鸪飞’,‘昔时金阶白玉堂,即今唯见青松在’,‘人世几回伤往事,山形依旧枕寒流’,这不是令人怀古而发幽思么?莫非发幽思也碍了姑娘,又该遭打么?”

  柳媚瞠目结舌,无言以对了。

  看不出这个一介村夫,居然一出口就引用了李白、卢照邻、刘禹锡的名句,这不能不令人刮目相看了。

  可是,她几曾在男子面前吃过亏?示过弱?她心念一转,叱道:“你再这么死死盯住人家看,姑奶奶非把你两只眼睛挖下来不可!”

  萧笛笑道:“那不成了‘有眼无珠’了么?眼睛生来既然不准看人,那我就看马吧。”

  柳媚见恫吓无用,气得骂道:“谁和你嬉皮笑脸,这马是姑奶奶的,不许你看!”

  萧笛把脸一侧,道:“不看就不看,就怕等不了片刻,你非得请我看!”

  柳媚见他油嘴滑舌,芳心大怒,扬起马鞭就想给他一鞭。转念一想,扬起的马鞭又未落下。她想,一介村夫,自己何必与他计较?不理他也就完了。

  主意打定,两腿一挟,轻抖缰绳,欲策马走去。

  白马向来温顺听话,也就依着主人心意,举蹄前行,但速度却是如此之慢,就象它不愿离开此地似的。

  萧笛在白马经过他身边时,往后退了两步,一只眼睛半眯,嘴角上带着嘲讽的笑意。

  柳媚看见他那付神态就有气,真想打他两鞭才解气可是,她顾不上打人了。

  白马走不出三丈,忽然又站住了。

  怪哉,这是怎么回事?

  她抖了抖缰绳,轻叱一声,那马儿全当没有这回事似的,依旧站着不动。

  她惊奇无比,同时又恼怒不堪,她仿佛感到背后刺来了萧笛那双贼兮兮的眼光。

  一怒之下,她挥起了马鞭,要惩罚这不听话的畜牲,它给她带来了难堪。

  不等她的鞭子挥下,马儿前蹄一跪,居然趴下了。

  她大吃一惊,急忙跃下了地。

  怎么了?她视同宝贝、爱如性命的“雪花”怎么了?

  她预感到情况不妙了。

  马儿趴下后一侧身,四腿斜伸躺倒了,马嘴里不断吐出白沫。

  柳媚惊得花容失色,浑不知如何是好,连眼泪也流下来了。

  她惊慌失措地蹲在马儿身前,心里慌得没了主意。

  这时,她又听见萧笛的声音了。

  他说:“明明马儿有了病,还不让人瞧,唉,多好的马儿么,就这么糟踏了。”

  他知道马儿有病?莫非他会医马?

  抱着一线希望,她急忙对他说:“你懂得治马吗?”

  “略懂一二。”

  “那你还愣在那边干什么?还不快来治马!”

  “怕你打呀,你不是不准看你的马儿么?”

  这家伙其是可恶已极,这种时候还拿话呛人。

  可是,现在不是计较的时候,救马要紧。

  “叫你不看你就不看,叫你看你就看,噜嗦什么?告诉你,今天姑奶奶的马儿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就非拿你抵命不可!”

  女孩儿家有时就是不兴讲理,你有什么办法?她的马儿病了,与别人什么相干?

  萧笛苦笑着走过来:“姑奶奶倒真是个讲理的角儿。”

  “你胡诌什么?”柳媚杏眼圆睁。

  萧笛赶忙道:“我说姑奶奶的马是匹日行千里的脚儿。”

  “你知道它是匹良马?”

  “那是自然。”

  “既然知道是千里驹,你就非治好它不可!”

  “就在这里治吗?”

  “不在这里在哪里?快些快些,你看它都快不行了!”

  萧笛见她眼泪直流,心里不忍了,他忙把挂在肩上的布袋取下来,伸手进去摸索了一阵,掏出一个小白布袋,又把白布袋解开,袋里全是一包包的药,他取出了一包。

  “慢着,”柳媚不放心了,“你到底会不会医马?”

  萧笛道:“你信就会医,不信就算了,我走我的路去!”

  咳,这家伙口气还真不软,你拿他有什么法?

  “好,我信!不过,你要是医死了我的雪花,我真要你的命来抵!”

  “你如果失了马还杀掉我,不是更吃亏了么?怎么也不仔细想想。”

  柳媚一愣:“我怎么吃亏了?”

  萧笛怕她悟过来时暴跳如雷,连忙岔开道:“好啦好啦,医马要紧,我把它的嘴掰开,你把药往它喉咙里倒,懂了么?”

  他支配起她来了。

  她乖乖听话,接过了那包药粉。

  他双手握住马嘴,毫不费力就把马嘴掰开:“快倒药,咦,往里些,别倒在舌头上,再往里些,朝喉头处倒,哎,你真笨,算啦算啦,就只好倒在舌头上了。”

  听听,他敢骂姑奶奶“笨”。

  可是姑奶奶这会儿关切马儿赛过一切,哪里注意到萧笛嘴里在说些什么,否则不一掌打掉他的牙齿才怪。

  这时萧笛坐到地上,把马头放到自己的腿上,一手拂着马鬃毛,嘴里叽哩咕噜不知在说些什么,柳媚一个字也听不懂。

  他莫非会巫术,在念咒语?

  真是个古里古怪的家伙。

  可也真叫人奇怪,那马儿似乎被他抚摸得十分舒服,竟伸出血红的舌头添了舔萧笛的手,对他似乎十分依恋。

  其是咄咄怪事!

  雪花向不容人亲近,只有她能骑它。

  他难道会的魔法?

  这会儿他拂抹马颈,脸上的表情却是如此温和又如此多情,仿佛与他在一起的不是一匹马儿,而是他久久渴望的红粉知己。

  啊!他真象一个猜不透的谜。

  “它会好么?”柳媚轻声问。

  “有我在,它自然死不了。”

  “没有你呢?”

  “那么它就只好到阴司地府去当阎王老爷的坐骑,倒也神气得很哩!”

  “胡说!”

  “不信?”

  “不信!”

  “那就试试看吧!”萧笛轻轻拍了拍马颈,轻轻将马头放到草地上,人也站了起来。

  “你干什么?”

  “走了呀,回城睡觉去。”

  “不准去!”

  “噫,怎么啦?”

  “我的马还没有好!”

  “马儿一时半时好不了,我的药又不是仙丹,总不能叫我成天陪着它呀。”

  “能的,你就替我守着它!”

  “没有我也行呀,你怎么不另请高明呢?”

  “放肆,讨打么?”柳媚举起了皮鞭。

  “你要我替你守马?”

  “不错,你医好了雪花,我会多给你赏钱!”

  “是么?”萧笛嘴角上又出现了嘲讽似的笑容,“给多少?”

  柳媚最恨他这种笑容,闻言大声道:“要多少?”

  “你看着给吧!”

  “好,五十两!”

  “……”

  “怎么,嫌少?一百两!该知足了吧。”

  “……”

  “人心不足蛇吞象,你还嫌少?”

  “不,太多了。”

  这话又颇出柳州意料之外:“多了?”

  “唔,只要一日三餐,还得有张床铺。别的一概不要。”

  “你干什么?要赖在白鹤别庄?”

  “非也,这马得了重病,而且已非一日,可不是三天两夜好得了的,你若怕我赖在你们家,那我现在就走吧。”

  柳媚想了想,无奈其何,道:“好,如果你在别庄把马治好,为人老实,也许就会让你留下当个马夫。”

  “好,一言为定。”

  柳媚见他答应得如此爽快,不禁大为后悔。此人分明想赖在别庄,自己不该冒失开口。

  但又一想,留下他又有什么关系,如果他真是来卧底干坏事的,到时收拾他便了,有什么可担心的?

  打定主意,便又故意刺他:“你当真不要工钱?可不要后悔了哟!”

  “钱是不要,只是想要……”

  “要什么?”柳媚警觉起来。

  “不能说。”

  “为什么?”

  “也不为什么,只是不能说。”

  “哼,我早看出你不怀好意,说!想要什么?快老老实实招来。”

  “我偏不说。要什么你都不知道,怎么就说人家不怀好意?”

  柳媚一时无言可对。

  萧笛赶快又说:“以后再告诉你,现在我要给马治病了。”

  柳媚心想,管他要什么,给不给在自己,还是医马儿要紧,别再跟他噜嗦。

  于是道:“你快治吧,少说废话。”

  萧笛又重新坐下,把马头抱在怀里,用手轻轻抚摸着马颈。

  柳媚见他对马如此亲热,不象做诈,放下了一半心。

  一时两人都不说话。

  萧笛埋头侍弄马儿,似乎把蹲在一旁的柳媚忘掉了。

  过了一阵,柳媚忍不住了。

  “喂,你怎么不说话?”

  “怕挨打呀!”

  “只要你放老实些,谁会打你?”

  “我什么时候不老实了?”

  “你现在就不老实,对主人能这么说话?”

  “我是仆役?”

  “不错。”

  “侍候你?那我倒是很乐意的。”

  “呸!谁要你臭男人侍侯!”

  “那侍候谁?”

  “雪花。”

  “马?”

  “对了,算你有自知之明。”

  “好的,反正一样。”

  “什么?你说马跟我一样?”柳媚又扬起了马鞭儿。

  “不是不是,我是说,让我侍候谁都行。”

  “别庄厩里的马有三十多匹,不过,你专管雪花还有火龙、乌豹。”

  “天,怎么又是龙又是豹,该不会连猪也变我侍候吧。”

  “住口,少要贫嘴,一共只有三匹好马归你侍候。不准病、不准受伤,随时都可以骑乘。”

  “这……未免太苛刻了吧,人吃五谷要生病,这马儿……”

  “我不管,反正你得这么办。”

  萧笛苦笑着摇头,叹了口气。

  “怎么,你叹气?”

  “命不好,遇到克星了。”

  “难耐烦克你?说话一点没分寸。”

  “谁要是象我一样遇到煞星,只怕要哭了呢,对不?”

  “你说姑奶奶是煞星?”柳媚的鞭子又举起。

  “不是不是,我是说自己煞星高照,与姑奶奶无关的。”

  “那还差不多,谅你也不敢乱说!”

  “不敢不敢,姑奶奶的皮鞭我是领教过的。”

  “滋味如何?”

  “满不错的,令人回味无穷。”

  柳媚忍不住“噗哧”一声笑起来。

  这一笑,又把萧笛看得呆了。

  “看什么?转过脸,看着马儿。”

  “是、是,倒也一样。”

  “什么?你看马和看人一样?”

  “这雪花是姑奶奶心爱的坐骑,看见雪花如同见了姑奶奶一样,不对么?”

  柳媚又答不上来了,心想这小子表面忠厚,却这般伶牙利齿,真是可恶。

  “你只会要贫嘴!”

  “不,我还会医马相人。”

  “你会看相?”

  “会。”

  “你给我解解,我是个什么命?”

  “姑奶奶的命不用算,一看就知道。”

  “真的,说来听听。”

  “姑娘命好,最有福气,将来嫁的人虽然穷,但……”

  “闭嘴!”柳媚脸红了,“谁让你说这些。”

  “既然是算命,哪能避得了婚丧……”

  “不准再说!”

  萧笛摇了摇头,不说话了。

  “雪花站得起来么?”

  “现在可以。”

  “你试试看。”

  萧笛嘴里叽哩咕噜,用胡人语对马儿说:“站起来吧,我的小马儿,回家去,回家去吧。”边说边站起身来了。

  那马儿果真听话,用力挣扎着站起来了。

  柳媚喜得忘情地叫道:“好啦,它好啦,我的雪花病好啦。”

  那欢喜的神情,就象个小孩儿。

  萧笛牵着马,慢慢往别庄走。

  柳媚走在马儿一侧,担心地瞧着它无精打采的神态。

  来到庄子大门,正好碰见内管家顾敬。

  顾敬五十来岁,豹头环眼,两边太阳穴坟起,双目炯炯有神。

  一见小姐和一个村民往家来,不禁有些奇怪,忙问道:“小姐,这人……”

  柳媚接口道:“马病了,他会医马。顾管家,你给他安排个住处,以后让他照看雪花,火龙、乌豹,工钱么,每月给他二十两。”

  萧笛笑道:“姑奶奶,不是讲好不要工钱的么?”

  柳媚斥道:“闭嘴,给你你就得要!”

  顾敬打量着萧笛:“走吧,先找住处。”

  萧笛道:“离马厩近些才好。”

  顾敬道:“自然,不用你操心。”

  进了庄院大门,守门的庄丁用好奇的眼光瞧着萧笛。

  萧笛快活地朝他们挤挤眼:“弟兄们好!”

  庄丁们笑了,这小伙子挺有趣。

  马厩在进门的右侧围墙边。

  这里有好几排马房,还有放置车辆的车棚。诚如柳小姐所言,马儿果然有数十匹。

  顾敬来到马厩,对正在忙着喂牲口的伙计们说道:“王光,新来个伙计,老爷夫人小姐的三匹马归他照管。”

  又对萧笛说:“他是马厩的班头,以后需要什么跟他说。”

  王光是条三十岁左右的汉子,生得膀宽腰圆,方头大耳,威武神气。

  王光道:“是,顾管家。”

  萧笛道:“住处呢?我要单独一间房。”

  顾管家道:“王班头会带你去,单独一间房么,只怕是不行。”

  柳媚道:“给他一间吧,他是马医,要配药什么的,方便些。”

  王光听见小姐吩咐,忙答道:“是,小姐,我给他腾出一间就是。”

  柳媚道:“萧笛,你要把雪花医好啊!”

  萧笛笑道:“放心,保准治好。”

  柳媚这才放心走了。

  萧笛目送她的背影,又看呆了。

  “喂,老弟,走吧!”身后传来王光的声音。

  白鹤别庄门前,突然驰来了三辆华贵的马车,就连驾车的驭手,衣着也十分讲究。

  马车停下后,第一辆车上下来个矮壮的中年人,他大摇大摆来到紧闭的庄门前,朝谯楼上的守卫招呼道:“快通报别庄主人,鲍天奎鲍爷今日特来拜庄!”

  真是“人的名儿,树的影儿。”把守卫的庄丁吓了一跳,急忙跑到大厅禀报。

  用不了一会儿,庄门大开,柳庄主带着内管家顾敬出迎。

  “鲍舵主大驾光临,蓬筚生辉,恕在下未远迎。”柳庄主双手抱拳,面含恭谨之色。

  鲍天奎也还礼道:“不敢、不敢,柳庄主请恕冒昧登门之罪!”

  “请!”柳庄主侧身让客。

  宾主至大厅坐下,内管家招呼庄丁奉茶。

  不等主人开口,鲍天奎道:“柳庄主,今日打扰宝庄,非为别事,实有喜事一桩特来与柳庄主报信。”

  柳震心中暗惊,这“喜事”二字,听着十分刺耳。便道:“规矩小买卖,何喜之有?鲍舵主说笑了。”

  鲍天奎笑道:“本座岂敢虚言戏弄庄主,请庄主看过便知。”

  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来,递给柳震。

  柳震打开一看,面上不禁变了色。

  原来,这是一张天玄会的委任令,上写特任赛尉迟柳震、女飞卫潘洁为天玄会长安分舵副分舵主。柳媚为长安分舵巡察。下面盖的印信是山西天玄堡的大印。

  从长安花市到现在不过两天,鲍天主竟然从总舵弄到了这份委任书,真是怪哉!

  鲍天奎一双三角眼盯住柳震,笑道:“恭贺柳副分舵主。还请潘副分舵主、柳巡察到此一见。从今日此刻起,我们便是一家人了!”

  柳震又气又怒,但表面仍然十分镇定,道:“鲍舵主,在下早已退出江湖从商,与武林中人向无来往,这是江湖上人所共知的事,的船主这份盛情名嘟震不敢接受。”

  鲍天奎面上的笑容顿失,以眼示意随行,自己却不开口。

  那矮壮的中年人道:“在下章孝天,忝任鲍府总管,有几句话奉劝柳庄主,望勿推拒才好。俗话说,识时务者为俊杰。天玄会自成立以来,声威远播。八方敬仰。柳庄主虽说早已退出江湖,想必对江湖大势也不陌生,天玄会的声威,不会不知。柳庄主现在经营珠宝,在长安赫赫有名,但凡人一富贵,便有盗贼光顾。倘若只是些无名小辈、鸡鸣狗盗之徒,柳庄主自是不会放在心上,但若遇知名的黑道人物,只怕柳庄主也难应付,如果柳庄主成了天玄会长安副分舵主,试问江湖黑白两道人物,又有谁敢来虎口拔牙?另外,天玄会总舵向来法度严谨,令出如山。这委任书已下,岂有收回之理?柳庄主若拒不任职,就是蔑视天玄会,若是天玄会总舵怪罪下来,只怕柳庄主担待不起。依在下看来,入会任职有百利而无一害,柳庄主闯荡江湖一生,不会不知这一点。望柳庄主三思而行。”

  柳震内心焦急,知道拒绝会带来的后果,但叫他一家甘心入贼伙,却是万万不能。

  鲍天奎见他不语,以为心动,又朝章孝天一努嘴。

  章孝天会意,续道道:“若柳庄主加入天玄会,鲍舵主还要为鲍大公子向令爱定亲,鲍大公子任总坛巡察使,地位不在乃父之下,可谓少年得志。大公子乃总坛护法尊者慑坂夜叉伍志生老前辈的衣钵弟子,又是堡主跟前的红人,前途无可限量,若是柳小姐嫁了这样的如意郎君,那才是……”

  “唰”,一阵劲风朝章孝天疾飞过来。

  章孝天顾了上说话,想要闪避已经不及。

  “叭!”一声,章孝天扭头时正打在脸上。

  伸手一摸,是湿湿的一小块软布巾。

  但脸上却象火烧一般疼痛,刚要破口大骂,却听一个女子甜甜的嗓音斥道:“什么东西,敢到柳家来信口雌黄,再敢胡言乱语,姑奶奶打掉你满嘴狗牙!”

  闻声看去,只见一个千娇百媚的女子站在靠墙的楼梯脚,粉面含嗔、杏眼生威,正恶狠狠地盯着他。

  柳震见宝贝女儿出了手,心中暗暗叫苦,连忙道:“媚儿休得无礼,快过来向鲍舵主赔礼。”

  鲍天奎本来正要发作,见是柳小姐扔的东西,又听柳震要女儿赔礼,便按下心中的火气,直勾勾瞧着柳媚。

  这一瞧仔细,不由连骨头都酥了,心想,大龙好眼力,这妞儿长得实在太美,把自已身边的几个美姬都比下去了。

  柳媚听老父如此说,并不理会,道:“爹爹,此人胡言乱语,辱及女儿,女儿才略施薄惩,爹爹要女儿道的哪门子的歉?”

  柳震知女儿性情倔强,但当着客人面不能不说几句:“鲍舵主、章总管是客人,怎能如此无礼?“

  鲍天奎见父女顶牛,连忙劝道:“柳庄主,柳小姐年幼无知。就不计较了吧,这委任书接不接受柳庄主看着办,至于本座代犬子向令媛提亲一事,也望庄主慎重。本座已决定明日派人送聘礼,还望庄主清点。”

  此话一出,柳震也不禁怒火上升,这不是强迫柳家低头、唯命是从么?自己的宝贝女儿,怎能送进虎口。

  当下不再犹豫,道:“鲍舵主此言差矣,小女年幼,尚不涉及婚嫁,这门婚事就不提了吧。至于入会一事,还望鲍舵主代向贵会总舵说明,在下无意涉足江湖,贵会好意心领。”

  柳媚听这姓鲍的要强下聘礼,强横霸道已极,心中火冒三丈,但老父在座,便按下怒火,听听老父怎么说。见老父断然拒绝,不畏强暴,心中甚感安慰。

  她大声接嘴道:“谁要敢强行下聘,柳家庄前定要他死无葬身之地!”

  鲍天奎勃然大怒,骂道:“好个柳震,不识抬举,本座所言,句句无虚,想与天玄会为敌,未免太无自知之明。今日暂且别过,走!”

  他刚站起身,柳媚身形一晃,又腰堵在门口,斥道:“不长眼的东西,让姑奶奶教训教训你!”

  “柳媚,到娘这边来。”潘洁站在楼梯中段唤道。

  柳媚无奈,愤愤然走过来。

  章孝天冷声道:“今日之辱,大爷记下了,改日再来拜访!”

  鲍天奎气冲冲出了门,章孝天紧紧跟在后面。

  柳震也不送客,心中慌乱,跌坐椅上。

  他叹道:“夫人,大祸临头矣!”

  柳媚怒道:“我就不信姓鲍的有三头六臂,能把我白鹤别庄毁了!”

  潘洁道:“小孩子家不可轻敌,天玄会高手如云,我们力单势孤,怎是人家对手?”

  柳震道:“夫人说得是,凭我柳家三口,他姓鲍的未必奈何得了,只是天玄堡堡主和五大护法尊者就难对付了。如今之计,只怕不能硬顶,三十六着走为上。”

  潘洁道:“夫君何出此语?这婚娶之事乃鲍家一家人的事,天玄堡未必知情。”

  柳震道:“夫人有所不知,姓鲍的送来了天玄会总舵的委任令,任命在下与夫人为长安分舵副分舵主,媚儿为长安分舵巡察,被我婉言拒绝,天玄堡失了面子,岂能善罢干休?”

  潘洁道:“原来如此。夫君准备逃往何处避难?”

  柳震还未回答,内管家顾敬又匆匆来报:“张浩天父子来探访柳庄主。”

  柳震潘洁不禁心头一震,只有柳媚在一旁冷笑。

  顾敬道:“庄主如不见,由在下推辞了吧,庄主意下如何?”

  潘洁道:“祸不单行,送走一龙,又来一虎,既然躲不过,干脆就见了他,看他要干什么!”

  柳震没了主意,便依夫人之言。

  柳媚道:“我倒要听听这父子俩有什么话说!”

  柳震道:“想必又是提亲,媚儿回避吧!“

  “不,他要敢提亲,由女儿当面回答最好!”柳媚神情坚决。

  潘洁道:“好,一并会客吧!”

  不多时,张浩天父子偕同两位随从一起走进厅来。

  双方寒喧一阵,分宾主坐下。

  柳媚既不起立,也不打招呼。

  张浩天父子见柳媚在座,心中十分高兴。

  张浩天开言道:“柳东家,你我生意场上时常会见,相交多年,彼此了无芥蒂,今日开门见山,在下与犬子前来,为的是向柳家求亲,望柳东家……”

  柳媚眼一瞪:“说别的可以,这档子事休提!”

  张杰生喜孜孜的神消倏忽间消失不见,露出一脸失望神色。

  张浩天却面不改色,对柳震道:“婚姻大事向由父母做主,柳东家你看如何?”

  潘洁心念一转,计上心来。

  不等夫君开口,她抢着发话:“张东家好意,叫柳家十分感激。”

  说到这里,故意顿了一顿。

  这话使柳震柳媚大吃一惊,不知何意。

  张家父子心中一喜,聆听下文。

  “不过,”潘洁继续说,“唉,事情难办呀!”

  张浩天忙道:“嫂夫人不必多虑,有什么天大的难事,自有我张浩天一肩承担!”

  潘洁道:“有张东家这话,贱妾便放心了。不瞒各位,半个时辰以前就有人来求亲了呢,诸位来晚了一步!”

  柳震父女相视一眼,知道她要说什么了,俱都佩服她的老练与智谋。

  张浩天一惊,脸上变了神色:“什么?有人提亲?这长安城中有什么人敢来向柳庄求婚?府上答应了么?”

  潘洁道:“提亲的人张东家也认识的,就是天玄会长安分舵主鲍天奎!”

  张家父子一听,不禁面由相觑。

  张浩天呆了一会,紧张地问:“府上答应了么?”

  潘洁道:“不曾答应。”

  张氏父子松了口气。

  张浩天道:“不曾答应就好。”

  潘浩道:“好?好什么呀!人家失了面子,岂肯善罢甘休?若是我们答应了你家,鲍家这口气咽得下么?”

  张氏父子又对瞧了一眼。

  张浩天沉吟道:“若是鲍家不来找麻烦呢?府上可愿答应张家?”

  潘洁反问道:“此话何意?鲍家又怎会不来找麻烦?”

  张浩天冷笑一声:“姓鲍的也未免太张狂些,这个么,嫂夫人不必操心,自有我张家担待,只是这亲事府上答不答应呢?”

  潘洁道:“刚才不是说了么?姓鲍的该如何对付呀?”

  张浩天道:“在下也说了,嫂夫人不必操心,只要柳家答应亲事,鲍家找麻烦自有我张某人一力承担!”

  柳媚再也听不下去:“休做清秋大梦吧,这门亲事再也休提!”

  张浩天沉下了脸:“女孩儿家怎能自做主张?望柳庄主回答在下一句话。”

  柳震无奈,只好道:“张东家也听见了,我女儿不愿,只好谢绝张家的美意了。”

  张浩天倏地站起:“柳东家不给面子,在下也不相强,只不过在一个长安城里,大家早不见晚见,总有彼此关照的时候,请柳东家三思,告辞!”

  这一拨刚走,紧跟着太白别庄的东方磊和东方秀兄妹俩来了。

  柳媚心烦巳极,只勉强和他们打了招呼。

  东方磊是聪明人,刚才在大门外见张氏父子走出,现又见柳媚一家面有愁容,心知必然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但自己作为晚辈,不好相问,便知趣地站起来道:“叔父婶母有事,小侄兄妹改日再来吧。”

  柳震对东方一家颇有好感,而且对东方磊尤为青睐,闻言忙道:“贤侄不必如此,坐下谈吧,要说有事还真有事呢!”

  潘洁对东方磊兄妹也颇喜爱,见夫君要与他们谈正事,心中一动,要是东方一家愿意帮助柳家,凭借着太白剑派在江湖上的威望与武功,或许会使天玄会有所顾虑呢!看东方磊这孩子一表人才,是人中之龙,招他做个乘龙快婿,倒是不错,不知媚儿可有此心愿,待客人走后,不妨试探她的口气。

  这时只听柳震道:“不瞒贤兄妹,柳家只怕要弃庄出走,亡命天涯了呢!”

  东方磊兄妹大惊,东方磊道:“柳叔何出此言?有什么祸事可愿说与小侄?”

  柳媚见他与父亲彼此叔侄相称,十分亲热,心中并不高兴,见父亲要与人诉苦,不悦地插言道:“自家的事,何必为外人道。”

  这话说得很不客气,东方磊失望已极。

  柳震道:“媚儿,你回家不久,自不知爹爹与太白别安分舵主鲍天奎!”

  张家父子一听,不禁面由相觑。

  张浩天呆了一会,紧张地问:“府上答应了么?”

  潘洁道:“不曾答应。”

  张氏父子松了口气。

  张浩天道:“不曾答应就好。”

  潘浩道:“好?好什么呀!人家失了面子,岂肯善罢甘休?若是我们答应了你家,鲍家这口气咽得下么?”

  张氏父子又对瞧了一眼。

  张浩天沉吟道:“若是鲍家不来找麻烦呢?府上可愿答应张家?”

  潘洁反问道:“此话何意?鲍家又怎会不来找麻烦?”

  张浩天冷笑一声:“姓鲍的也未免太张狂些,这个么,嫂夫人不必操心,自有我张家担待,只是这亲事府上答不答应呢?”

  潘洁道:“刚才不是说了么?姓鲍的该如何对付呀?”

  张浩天道:“在下也说了,嫂夫人不必操心,只要柳家答应亲事,鲍家找麻烦自有我张某人一力承担!”

  柳媚再也听不下去:“休做清秋大梦吧,这门亲事再也休提!”

  张浩天沉下了脸:“女孩儿家怎能自做主张?望柳庄主回答在下一句话。”

  柳震无奈,只好道:“张东家也听见了,我女儿不愿,只好谢绝张家的美意了。”

  张浩天倏地站起:“柳东家不给面子,在下也不相强,只不过在一个长安城里,大家早不见晚见,总有彼此关照的时候,请柳东家三思,告辞!”

  这一拨刚走,紧跟着太白别庄的东方磊和东方秀兄妹俩来了。

  柳媚心烦巳极,只勉强和他们打了招呼。

  东方磊是聪明人,刚才在大门外见张氏父子走出,现又见柳媚一家面有愁容,心知必然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但自己作为晚辈,不好相问,便知趣地站起来道:“叔父婶母有事,小侄兄妹改日再来吧。”

  柳震对东方一家颇有好感,而且对东方磊尤为青睐,闻言忙道:“贤侄不必如此,坐下谈吧,要说有事还真有事呢!”

  潘洁对东方磊兄妹也颇喜爱,见夫君要与他们谈正事,心中一动,要是东方一家愿意帮助柳家,凭借着太白剑派在江湖上的威望与武功,或许会使天玄会有所顾虑呢!看东方磊这孩子一表人才,是人中之龙,招他做个乘龙快婿,倒是不错,不知媚儿可有此心愿,待客人走后,不妨试探她的口气。

  这时只听柳震道:“不瞒贤兄妹,柳家只怕要弃庄出走,亡命天涯了呢!”

  东方磊兄妹大惊,东方磊道:“柳叔何出此言?有什么祸事可愿说与小侄?”

  柳媚见他与父亲彼此叔侄相称,十分亲热,心中并不高兴,见父亲要与人诉苦,不悦地插言道:“自家的事,何必为外人道。”

  这话说得很不客气,东方磊失望已极。

  柳震道:“媚儿,你回家不久,自不知爹爹与太白别庄东方庄上的关系。怎能说是外人?柳家的事自然说得的。”

  潘洁道:“媚儿,你让爹爹说吧。”

  柳媚只好不出声了,但心中实在闷气,想离厅出外,又怕对客人不礼貌,只好耐下性子端坐着。

  柳震把两拨客人的来意说了。

  东方磊惊怒交加,两大恶势力均想夺走柳媚,这叫他如何受得了?当下便道:“此事颇为重大,敝兄妹即当禀告父母,请父母来与叔父婶母商议对策,依小侄之见,不必远走他乡,这如许的家业,怎能抛下不顾?小侄不是说句夸口的话,这鲍张两家还真不在小侄眼中!”

  东方秀也叫道:“谁敢欺负柳姐姐,小妹定要砍下他的脑袋!”

  东方磊道:“妹妹,走吧!”

  柳震夫妇颇为感动,将两兄妹送到门外。

  柳媚也只好在一旁陪着。

  送走客人,三人转回楼厅。

  柳媚朝马厩那方望去,只见萧笛坐在草地上正望着她呢。雪花乖乖地躺在他身旁,不断用长舌去舔他的手。

  她忍不住转个方向,朝马厩走去。

  潘洁道:“媚儿,干什么去?为娘有话要与你说呢。”

  柳媚头也不回,应道:“瞧瞧雪花去。”

  潘洁道:“我也去瞧瞧,你找来的马医到底可有点真本事?”

  娘儿俩说着,来到马厩房的草地。

  萧笛见夫人也来了,早从草地上站起。

  “夫人安好。”他微微一礼。

  潘洁打量着萧笛,脸上现出惊讶之色:“你就是那位医马的神医?”

  萧笛笑道:“神医雅号,在下不敢当,只是略知一二便了。”

  夫人见他出言斯文,不象目不识丁的草莽村夫,更为惊奇,问道:“你识字么?”

  萧笛答道:“只是粗略识得几个。”

  柳媚讥讽道:“你又何必过谦,不是满口斯文,掉文吟诗的么?”

  萧笛道:“自小背诵过几首诗,与姑奶奶相比,真是小巫见大巫。”

  潘洁奇道:“你称呼小姐姑奶奶?”

  “不是在下喜欢这般称呼,倒是小姐一张口就离不了‘姑奶奶’三字,所以在下投其所好,干脆也这么称呼。”

  柳媚杏眼一瞪:“谁要你讨好?”

  “自然是姑奶奶你要啦!”

  “呸!我怎么要你讨好了?”

  “称呼‘姑奶奶’你听着高兴,在下就可少挨些鞭子,彼此两利。”

  潘洁问女儿:“你用鞭子抽过人家?”

  “谁让他不规矩不老实。”

  潘洁颇觉奇怪,这马大夫衣着与村夫仆役无二,但自有一股英气,说话也不卑不亢,不象个不规矩的人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时柳媚又问:“雪花好啦?”

  “再有两天,包管让姑奶奶能骑。”

  “真的?”

  “在下说话一向算数。再说说谎又有什么好处?那不是给姑奶奶留下用鞭子的机会么?”

  “你倒满会记仇的,打过你几鞭子就成天挂在嘴上说。”

  “这不是记仇,而是小心提防,以免吃亏。”

  柳媚道:“反正你都有理,不和你说这些了。火龙、乌豹怎么样?”

  萧笛道:“随时可骑乘。”

  潘洁道:“那就好,说不定马上要用呢!”

  萧笛暗暗罕纳:“夫人要出远门?”

  潘洁叹口气,随口答道:“大难临头,说不定要跑呢!”

  萧笛大惊:“夫人有何大难?”

  潘洁自知失言,便道:“说着玩的,也没什么事,只希望大夫速将雪花治好为幸。”

  这时柳媚蹲在地上抚摸雪花,雪花也极亲热地将一颗马首去蹭柳媚。

  潘洁道:“媚儿,走吧,东方家快来了呢。”

  柳媚无奈,只好慢慢站起,跟夫人回厅。

  萧笛怔怔地望着她们。

  不一会儿,果见东方敏一家四人匆匆由庄门进来,迳自望大厅走去。

  萧笛叹了口气,又坐下去抚弄马儿。

  大厅里,东方敏、郑兰芝,东方磊、东方秀。正与柳氏一家三口商谈。

  东方敏道:“天玄会与飞忙帮崛起江湖,引起武林正派人士不安。太白剑派家师兄曾来信与在下,嘱在下密切注视这一帮一会的作为。家师兄信上传言,少林武当华山峨嵋等大派,也在密切注视其动向,家师兄嘱在下千万小心,不可低估了他们。”

  柳震道:“东方兄所言甚是,如今一帮一会找到柳家,那也是没法子的事。”

  东方秀道:“爹爹,管他什么会什么帮,只要敢冒犯柳叔叔,我东方家就要与他们拼个鱼死网破!”

  东方敏道:“柳贤弟家的事,愚兄自不能袖手旁观,好在你我两家相距不远,有事只要招呼一声,便可及时来援。”

  潘洁道:“贼人势大,柳家拖累了东方家也于心不忍。依贱妾之见,还是暂避风头为好。否则,贼人纠缠不休,何时方了?”

  东方敏沉吟着,没有立时回答。

  东方磊生伯柳家走了,急道:“爹爹,凭我太白剑派,难道还怕了这群肖小之辈?”

  东方敏道:“话不是这般说,须知这一帮一会在江湖上的份量。若只是鲍张两家自然不惧,若与一帮一会较量,光我们两家的份量还轻了点儿。除非能邀约一批武林同道前来,才能与之匹敌,但武林朋友平日各自东西,远水解不了近渴,若为长久之计,不如暂避锋芒。”

  柳震道:“东方兄所言甚是。还是走了的好。”

  郑兰芝道:“不知柳贤弟可有去处?”

  潘洁道:“天下虽大,也不知何往,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东方敏道:“这样吧,由我们全家陪同贤弟一家到太白山庄避居一时。太白山庄住着太白剑派的高手,人数也较多,不怕贼人来犯。”

  柳家夫妇感激不尽,连连称谢。

  柳媚心下并不服,跟着人家去避难,这又算哪门子的事?但父母巳这般决定,她也不好多说。

  商议已定,东方磊一家告辞。

  两家相约后日起程,今日起就得赶忙安排好事务,收拾好衣物,事情还多着呢。

  客人走后。柳媚道:“爹、娘,跑到人家太白山庄去躲难,这份恩惠今后要如何报答?

  再说这一帮一会如果找到太白山庄去,岂不替人招灾引祸?依女儿之见,还是自家一家人走吧,至于到何处去,走着看好了。”

  潘洁道:“媚儿所言不差,只是东方家与柳家今后只怕不是一般关系呢。”

  “娘,此话何意?”

  “你说东方公子如何?”

  “这又怎么了?”

  “你先说与为娘知道:“

  “我不知道东方公子如何。”

  “哎,东方磊人品如何。”

  “人品不错。”

  “好,就要你这句话。”

  “娘,你错了,东方公子为人再好,与孩儿毫不相干。”

  “咦,你说些什么?”

  “孩儿敬重公子,除此而外便没有了。”

  柳震道:“媚儿,别太任性了。东方公子这样好的人品,这样好的世家到哪里去找?何况这次还是我们的大恩人呢,依为父之见,我们两家联姻正是门当户对,若较江湖名望而言,我们还算高攀了呢。”

  柳媚道:“既然如此,女儿就不去太白山庄了。”

  潘洁道:“你不愿与东方公子结秦晋之好?这使为娘也不明白了。”

  柳媚道:“不愿意,孩儿任谁也不愿意,望父母体谅吧!”

  说完,独自上楼去了。

  柳震夫妇相对无言,旋即忙着找内管家,商量出走之事。

  夜晚,凉风习习,已是二更刚过。

  柳媚在楼上一侧自己的闺房里独坐无眠,面对窗外的月光,婆娑的树影,心中无限惆怅,无限感慨。

  从少华山玉女峰学艺归来,前后不过三四个月,本想在家侍奉父母,过上几年安定日子,未料会凭添几许风波,累及父母舍家出走,寄人篱下,这实在叫她咽不下这口气。这一帮一会还未有所动作,自己一家就逃之夭夭,师傅虽是空门中人,性情也极为孤傲,要是知道徒弟如此不争气,只怕要气得半死。再说柳家与东方家并无更深的渊源,与太白剑派更无瓜葛,怎么能到人家那里去避难呢?

  她越想越不妥,心情就越是烦躁。

  忽然,一阵幽扬的笛声,从花园一角传来,其音辽亮奔放,令人心头一爽。

  她不禁侧耳细听,越听越入迷。

  是谁在吹笛?笛声竟如此动听?倾述着从一个宽广的胸怀里发出来的情思,使人一扫忧愁,增添了勇气和信心。

  她双肩微动,从窗口跃到草地上。朦胧的月光下,周围的房屋花树似真似假,罩上了一层虚幻的色彩。笛声引着她,向园中深处亭阁间走去。

  她看见一个魁伟的背影,面对江水一隅,正坐在亭子间忘情地吹笛子。

  她知道是谁了,便悄悄停下。

  这萧笛真让人不解,又知书识礼,又懂音律,为何却浑迹在下人群中?转念又一想,这还不是因为一个穷字,他要是家中富有,又怎会如此落拓?

  蓦地,她听见楼房中发出一声娇叱,象是母亲的声音,她急忙转身往回奔。来到楼前,就见父母一个拿鞭,一个仗剑,正面对十来个黑衣人。

  她连忙绕过一旁,轻轻跃到后楼上,想到自己房中去取兵刃。

  未走到房前,就见两个黑衣人正对着她的窗户不知在干什么。大怒之下不假思索,立即一个飞燕穿帘扑向黑衣人,人未到就先打出了一壁空掌,一股罡风击向一个黑衣人。等黑衣人惊觉时已不及避让,“哎哟”一声被击得倒在走廊上。另一黑衣人立即把手中的东西朝抛掷来,也被她以劈空掌力挡开,人一落地便电闪般飞起莲足,把这小子从楼上踢得翻过了栏杆,栽到楼下去了。

  与此同时,楼下发出了喝斥和兵刃相交声。柳媚赶紧推门入室,发现荷花青莲仍好好睡在床上,便到床前推了推荷花,她却依然沉睡不醒。柳媚这才悟到刚才两个贼人在她窗下干什么了,他们想用薰香迷药迷昏了自己,青莲荷花定是着了道儿了,当下也顾不得她们,穿过房间进了自己的卧室。立觉一股幽香直袭鼻孔,幸而她早有了防备,闭住了呼吸。她迅速从墙上摘下青钢剑,从窗户一个燕子穿帘飞跃到草地上。

  只见父亲舞动七节钢鞭,正与四个黑衣人战在一处,母亲挥舞宝剑,正力战三个黑衣人,远在门口岗楼下住宿的庄丁,正纷纷喝叫着赶来,厨房的蔡嫂手执一柄柳叶刀,飞也似赶到,而内管家顾散已经替父亲接下两个黑衣人。马厩那边发一声喊,冲过来十多人。

  柳媚见庄中下人遇敌毫不畏惧,心中一阵感动,娇叱一声,扑向新从墙外越进来的十多个黑衣人。

  只见她剑如匹练,倏忽间便刺倒了两人。其余人纷纷四散逃避,她追赶间一个蜻艇点水,跃起三丈,落在两个黑衣人前头。就在她刚刚落地的刹那,一个黑衣人抖手打出三只金镖,只见黄光一闪,分上中下三路向她袭来,她已不及挪动身躯,发暗器的人颇为高明,时候拿捏得十分准确。但她不慌不忙,剑光一闪一绞,“当啷啷”三声,把三只金镖绞断。也就在这一瞬间,另一个黑衣人撒出了一把粉末。柳媚绞断金镖,正待挺剑刺出之际,忽然闻见一股浓浓的异香,知道不妙忙把鼻息闭住,但已经来不及,只觉头脑一阵眩晕,两眼一黑昏倒在地。

  撒金镖的人嘿嘿一笑:“这妮子武功更高,毕竟是初出道的雏儿,莫兄的追魂散果然厉害,待我将妮子缚了背走,莫兄快把那老俩口放倒,今晚便大功告成。”

  莫兄笑道:“好说好说,彭兄你就只管照顾小妮子吧,其余人就交给我莫威了。”

  他旋即扑向正奋不顾身与两名黑衣人搏斗的潘洁,抖手打出一把追魂散。

  潘洁正要把对手中的一个刺翻,不提防后面有人暗算,只觉一股异香冲鼻,立即晕倒在地。

  莫威喝道:“把这贱人绑了。”

  在房边不远与四个黑衣人苦斗的柳震,时时关注着妻子的举动,忽见她手一扬仰面倒地,只道她身受重伤,急得连忙运功于臂,使了个”秋风扫落叶”,钢鞭发出强劲的罡风,逼退了迎面二人,身子一跃,往夫人眼前扑去。人刚起跳两尺,一股异香钻入鼻孔,浑身真力一泄,人便软塌塌堕了下来,扑翻在地。

  莫威得意地叫道:“把人捆了,快走吧,剩下的角儿由我来对付。”

  他立即转身朝花园一角奔去,那里有一男一女在与己方六人交手。

  男的使练子锤,勇不可当,女的使柳叶刀,居然功力不凡。

  莫成如法泡制,冷不防打出两把追魂散,把两人迷倒。

  他旋又朝庄中园了奔去,因丁数量虽然不多,但人人英勇善战,正呼喝着与黑衣人交手。有的—对一,有的二对一,园丁在人数上占了优势。莫威想了想,这些下人杀了无足惜,只是可惜了自己的追魂散,不如把人撤走,反正主人已掳,大功告成,滞留在此地无益,于是喝道:“撤!”

  黑衣人闻令,纷纷跳出圈子,朝墙外掠去。园丁发一声喊,在后面追赶。

  莫成大怒,骂道:“不识时务的东西,还敢追?”立即摸出一把追魂散,一抖手向空中撒开,和园丁正对了个当面。只见一个个突然停止追赶,软塌塌睡翻在地。

  莫威道:“哼,两个时辰若没有解药,叫你们一个个化成血水!”

  蓦地,他耳边有人接嘴道:“真的吗?”

  莫威吓得毛发皆竖,一扭头,没人,再一扭头,右边也无人,刚想转个身,发觉两臂被人抓住,便运动用力一挣,居然纹丝不动,他想扭头瞧瞧是什么人,脖颈却不会动了,只能直僵僵瞧着前面。

  那人又说话了:“解药呢?”

  “没有带来,你你你是谁?”莫威吓得话也说不清楚了。

  “那好,我先撕下你一只耳朵。”

  莫威感到右耳一痛,连忙叫道:“撕不得,撕不得,有解药有解药!”

  “那么我押着你,把庄中人一个个救活。你要是不听话,我先把你两只耳朵扯下来,再把你头发扯光,想后用小刀割你的鼻子,接着挖出两只眼睛里的混账珠子,你懂么?”

  “懂懂,我懂!”莫威忙不迭答应。

  “那么先从这些庄丁救起。”

  莫威除了脖子不能转动,手脚并未受制。他一感到两臂放松,便立即来个后肘锤,一肘击在对方胸腹上。“扑”地一声,他的一个身子被震得朝前扑去,力道之猛连他用双手触地也无用,硬是跌个嘴啃泥,把两颗门牙跌落了。疼得他哼哼起来。

  接着后领一紧,又被人提了起来,耳边有人说:“哼,极不老实,还是先撕下一只耳朵吧!”

  莫威吓得灵魂出窍,忙叫道:“大侠高抬贵手,还是让耳朵留在原处吧!”

  那人道:“再饶你一次,事不过三,你瞧着办吧!”

  莫威外号追魂散,江湖上无人不晓,除了追魂散厉害无比,自己一身功夫也非比等闲,出道江湖二十年,哪里吃过这种莫名其妙的亏,连人的面都未瞧见,便被治得服服贴贴。他心中又惊又怒,又恨又怕,只好先救治人再说,等一会儿抽个冷子赏他一把追魂散,再把他千刀万剐解恨不迟。

  他战战兢兢走到晕倒的庄丁跟前,摸出一个小葫芦,拔开瓶塞,对着庄丁鼻孔,让庄丁吸进两三口味道,片刻功夫那庄丁就睁开了双眼,一咕噜翻爬起来,但忽又站立不稳,倒下睡着了。

  莫威大惊,怎么解药不灵了?

  忽听耳畔又有人道:“没事,你救你的人吧,他被我点了睡穴,做好梦夫了。”

  莫威听了更是心惊,此人功夫深不习侧,以弹指点穴或是隔空点穴的功夫瞬间便点人穴道,自已再练廿年也不是人家对手,干脆老老实实救醒庄丁保命要紧。

  那紧跟在他后面的人做事十分把稳,要他救治的人醒转过来才肯点上睡穴,以防有诈。

  莫贼心想,今日遇到江湖奇人了,必须小心才是。他把睡在地上的庄丁通通救醒,又把蔡嫂、顾敬也解治了,也都通通被背后看不见的人隔空点了睡穴。

  庄主夫妇和柳小姐呢?

  莫成暗暗高兴,正主儿都被弟兄们带走了,救得几个庄丁仆役管什么用。

  谁知那人在他背后指挥,来到楼前不远的草地上,庄主夫妇一东一西,好好躺着呢。

  莫威又是一惊,接着便垂头丧气了,今夜劳而无功,事情就坏在他背后这个老鬼身上,真他妈倒了几辈子的霉。

  他老老实实把庄主夫妇救醒,使他惊异的是,连庄主夫妇也被点了睡穴。

  咦,此人究竟有何意图?

  没等他细想,左耳朵一疼,他赶紧往左边走去,不到十丈距离,柳媚姑娘横卧草地,并来被人劫走,这使莫威大失所望,显然,彭敬他们也铩羽而退,今夜算是栽到家了。

  他垂头丧气地将柳媚救醒,旋又被他身后的人点了睡穴。

  这家伙会怎么处置自已呢?

  莫威战战兢兢,听天出命。

  忽然,他感到腰间一麻,被点了穴道,接着身子被人横着放倒提着,象提一只麻袋。他不知背后的神秘人物要干什么,吓得心也快跳出来了。

  他感到他被提着走,便竭力抬头想看看是往什么方向。他好不容易看清了,是往围墙方向走,走到离墙还有七八丈距离,“呼”地一声,只觉两耳生风,一个身子飞腾起来。他吓得大声叫出来,这不是要被活活摔死吗?

  急切间连忙一个翻腾,头上脚下,竟稳稳站在地上,他周身的血脉畅通,穴位也不知什么时候被解开了。

  他略一打量四周,已是站在“白鹤别庄”围墙外面。这才知道自己被人家象扔个石头一样,扔出三十来丈远,这神秘人物的功力当真是惊世骇俗,他总算侥幸没被人家撕掉耳朵,花去眼珠,真是天大的运气。

  可是,这个神秘人物到底是何方神圣呢,难道自己受了一通折辱,连人家是个什么模样都不知道就算了?回到分舵怎么向分舵主交代?今后又如何在江湖上充字号呢?

  他想来想去,很想再返身回别庄探察一番,但又慑于神秘人物的厉害,便有些胆怯。

  正犹豫着,忽觉左右两耳又被两只手拉住了,一阵撕裂的剧痛,他吓得右肘猛力往后一击,“嘭”一声就象击在皮革上,又软又坚实,正待再击一肘,却发现拐肘缩不回来了,那人的肚腹就象一团紫胶,紧紧吸住了他的拐肘,大惊之下,正要张口喊饶命,头发一紧,被人揪住头发往上提,只有足尖踩地,周身有力再也发不出来。

  “想死么?”那人在身后小声问。

  “不想不想。”

  “想让两只耳朵去喂狗么?”

  “不想不想……”

  “那你还不快滚!”

  “是是、小的滚,马上滚……”

  “啪!”那人不轻不重扇了他一个耳光。

  “哎哟!”莫威吓得大叫。

  “左右开弓,还有一下。”

  “不要不要,免了吧!大侠、祖师爷……”

  “不行,还要来一下。打得不重,怕什么?”

  “啊哟,祖师爷,饶了小的吧,重虽不重,但小的已经吃不消……”

  “没事,忍着点吧,你自已都说不重,那再加上点力,你看如何?”

  “哎哟,重、重,重极啦,免加了吧!”

  “什么?你说话不算数?”

  “算数、算数,你老想打就再打一下吧,只是求你老轻点儿,小的……”

  “怕打耳光么?”

  “怕、怕,小的最伯打耳光……”

  “那好就扯一只耳朵吧,耳光免了。”

  “啊哟,不行不行呀,没了一只耳朵……太难、难看啦,求你老……”

  “那么还是打耳光好?”神秘人物十分耐心,用商量的语气问他。

  “不好,也不好……”

  “哎,真难办,这不好那不好,连我都为难了。”

  “不为难不为难,你老只要把小的放了就一点都不为难了。”莫威大着胆说。

  “啪!”

  “哎哟。”

  “啪、啪、啪!”

  “哎哟……”

  莫威一连挨了四个耳光,打得他晕头转向,最后一声未喊出来,便感到身子又凌空飞起,连胆也吓破了,双足一落地就没命奔逃,再也没有胆量去弄清捉弄他的人是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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