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楚烈的脚程不慢。

经过一天的追踪,他终于在一处河边追上了这辆马车。

赶车的老白停下车子,冷瞅着他哼声道:“你这个人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不到黄河心不死啊!”

楚烈仍然还是那句话:“我要跟解语姑娘说话。”

老白脸一变,正要下车,车内却传出解语姑娘的声音:“老白,让他过来好了。”

老白一怔道:“姑娘这……”

“让他过来好了。”

老白狠狠的瞪了一眼楚烈,他小声道:“你小子看来八字生得好。”

楚烈没理他,心里惊喜万分的来到马车后面,对着车内道:“希望姑娘成全。”

“楚烈,你的确让我很为难,也坏了我的规矩。”

“我知道,姑娘大德,楚某水铭五内。”

车内的人似乎叹了一口气,悠悠道:“你要找的那个人和你是什么关系?”

楚烈面有难色,却毅然道:“有可能是自幼失散的胞弟。”

“怎么说?”

楚烈满面戚容的道:

‘当年家中遭逢巨变,为了保存楚家一脉香烟,胞弟被奶妈带着逃离京师,而自此即断了消息,经我多方探听,终于在青州满春园发现一个与胞弟年龄差不多的人,而他的来历经过研判,甚有可能就是当年奶妈带着逃亡的胞弟。”

“你是说小飞快?”

楚烈心中一跳,道:“姑娘怎么知道?”

车内人道:“莫忘了我是干什么的.如果连这点本事也没有,我还吃什么?”

说得也是,楚烈对人家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如果你要找的人是小飞侠.那么我只能告诉你他现在有着危险,至于人在那用,我不是神仙也无法确知,不过你若细心点是很容易找到他的。好了.我也只能告诉你这么多,全是看在你这份手足情深的份上,你可以走了。”

虽然得到的消息并不是很满意.但楚烈最起码知道小飞侠尚活在人间。

他感激的道.“姑娘,我……酬佣方面,我仅有一万多两….”

车内的人轻笑一声道,“你自己留着吧,我已尽过我肯告诉你,是看在你那寻弟心切的份上,要不然少一分银子也不会吐露半个字,你一个拿粮吃俸的人,一万多两可也够你积存好几年了,我若收了,心还不能安哩!”

楚烈有种冲动,好想好想见一见这‘解语姑娘“,以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

但是他不敢莽撞,更不敢仲手去掀开车帘。

他只能不停的说着“谢谢”两个字。

当他从兴奋里回过神来,解语姑娘的马车早已失去了踪影。

此时在他身后传来擂鼓般的蹄声.他回头只见漫天尘土杨起,想也不用想,楚烈知道一定有人骑马在这官道上狂奔。

他慢慢的走到路边,没多久只见六骑快马呼啸而过。匆匆一瞥,他已看清那六人个个块头硕大,背插砍刀,全是江湖打扮。

正用手遮住口鼻以躲着扬起的尘土,楚烈又看见了那远去的六骑又飞快的掉头朝自己奔来。

心里正在讷闷,他已看见了一个熟人。

同时也明白一桩麻烦事也来到了眼前。

“果真是你。”“鬼秀才”杜元诗在马上桀桀笑道:“好在我眼睛尖,要不然岂不当面错过。”

楚烈冷漠的看了一眼马上的六人,道:“姓杜的,看来那天饶你不死饶错了。怎么?好了疮疤忘了痛,你莫非想再挑起战火?”

“我操你个六舅!”

“鬼秀才”虽称秀才,出口可比村夫更粗鄙。

他骂了一声道:“没错,我是专程来找你的,今非昔比,我倒要看看你怎么再嚣张。”

楚烈皱起眉道:“你倒大霉了,姓杜的。”

“我呸,今天我就要替我们镖主报仇,把你这狂夫淬尸万段。”

六个人一同跨下了坐骑。

最左边一名留着虬髯的大汉打量了一眼楚烈,道:“阁下杀了人还口出妄言,看来已到泯灭人性的地步。”

楚烈没说话,他慢慢的抽出长剑。

是的,在这个时候说什么也是多余。

一见人家抽出了长剑,“鬼秀才”杜元诗哇哇怪叫道:“各位,你们瞧瞧这人,我们还等什么?还不赶快替徐镖主报仇?”

他话一说完,已首先抢攻出去,一把铁扇搂头盖脸的罩向楚烈。

楚烈长剑一挥立刻封住了来势,这时候五柄砍刀分从五个方向斩向楚烈。

冷哼一声,楚烈手中剑翻飞如带,毫无所惧的和这六人战成了一团。

拚斗的人总是愈打愈凶狠,愈打愈眼红。

楚烈本来尚未使出全力,但当他感觉到人家似乎全都和自已玩命的时候,他一腔怒火已燃在眉睫。

尤其使那五柄砍刀的人个个身手不俗,楚列若再心存仁厚,那么他也知道这才是对自己最残忍的一件事。

秋风起,黄叶落。

楚烈长剑突然勾起一抹光华,他已使出了“朝来寒雨晚来风”的剑招。

于是只听数声惨嚎,拼斗的人已有三人打着转子,洒着鲜胁,滚出了战圈。

那三个人有的断臂,有的破肚,更有一人半边脸都被削掉而楚烈也在左臂上留下了一道伤痕,皮肉翻卷处血迹无情的涌了出来。

“你……你是谁?”

虬髯大汉乍见同伴二死一伤,也惶声望着对手。

冷漠一笑,楚烈道。“胭脂泪,相留醉,几时重。现在再问这些裟不是晚了?你们既要杀我,又怎会不知我是谁?”

“蹬蹬!”

虬髯大汉连退两步,哑声道:“是你,楚烈?”

“不错,正是楚某。”

虬髯大汉一回头,瞪起眼睛对“鬼秀才”杜元诗吼道:“杜元诗,你还真会给咱们‘大风会’捅漏子啊!”

“鬼秀才”杜元诗混身一颤,辩道:“回……回堂主,这姓楚的先行挑衅,是他把咱们‘大风会’的招牌踩在脚底啊!”

这虬髯大汉姓吴,单名一个成,外号“飞胡子”是大风会外三堂的一名堂主。

他转头对楚烈问道:“楚烈,想必你早已知道“龙虎镖局”为我大风会所属?”

楚烈点点头道:“不错。”

渐有怒容,“飞胡子”吴成吼道:“那你存心是要与我大风会过不去了?”

楚烈也是一腔怒火,他冷语道:“随你怎么想,反正梁子也已经结了。”

就在这个时候远处又是一阵蹄声传来。

从“鬼秀才”杜元诗脸上浮现的喜色看来,楚烈已预感到来的人恐怕又是对方一伙。

果然又是六人六骑飞快的来到现场。

这六人一下马就看到场中血腥的场面,带头之人正是大风会外三堂总执事董景林。

只见他一张脸气成了酱紫色,转头喝问:“吴成,这是怎么回事?”

“飞胡子”吴成肃容道:“禀执事,‘点子’因住了,只是扎手得很。”

董景林一瞄楚烈,他只觉得这个人有一种隐含怕人的气势。

他望了地上尸体一眼,道:“好狠的手段,好隼利的剑法,不管阁下是谁,今日大风会若讨不回公道,岂不让江湖同道耻笑?”

楚烈也实在懒得多费唇舌,他淡然道:“既如此,那还等什么?”

董景林正想独自一人上前,“飞胡子”吴成趋前道:“禀执事,此人是楚烈。”

董景林心中一跳,他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好难看,就像突然遭人从背后捅了一刀。

“好,好!姓楚的,你我素来道不同,彼此也都互相尊重。你先挑我龙虎镖局,又残我同济在后,这血债是该怎么算法?”

怒极而笑,董景林目眶尽赤。

楚烈撇撇嘴唇,淡然道:

“如果你们存心护短,不问事情原由,那么你说怎么算就怎么算。当然,再算下去恐怕只有愈算愈算不完了。”

“你是吃定了我大风会?”董景林吼道。

“不敢,你们可是人多势众,是个大帮会,我楚烈两肩扛着口,怎么敢惹你们。”

江湖,江湖!

在江湖中闯荡,不管是跑单的或是捻股,讲得全是一个颜面,争的也全是一口气。

楚烈的态度言词已让这位“大风会”的外堂执事下不了台。

纵使对楚烈他多少有些忌惮,也实在不愿招惹这个瘟神,但在己方已有人殒命伤残之下,他心中一口怨气就算要咽也咽不下去了。

解开血债只有用血。

董景林暮然挥手,于是一场血战又即展开。

这一回楚烈感受到的压力要比刚才大得多,只因为董景林的大风会外三堂的执事,功夫自是高人一等。

再加上他带来的五名手下全是堂中一时之选,另外原先在场的“鬼秀才”杜元诗和“飞胡子”吴成和一名手下,总共九个人轮攻楚烈一人,想也知道楚烈战来是多么的艰苦。

战况一发不可收拾。

楚烈心知肚明,今日若想全身而退,恐怕难上加难。

所以打一开始,他就用上全力,以期多灭一个敌人就多一分生机。

下棋的人喜欢用险棋。

过招的人也有人喜欢用险招。

楚烈平常与人对决,不太喜欢用险招,因为他觉得那是一件不划算的事情。

可是现在他已被逼得不频频用上险招。因为他知道他不是铁人,时间拖得愈久,他就愈多一分危险。

因此在三次险招用过之后,他又撂翻了三名对手。然而自己的背上却又多了两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渐渐的,楚烈双眼望出去,敌人的面孔已变得有些模糊。

他心头大骇,明白自己是因为失血过多所造成的现象。

他拚命的挥舞长剑,一套“朝来寒雨晚来风”的剑法,已经轮回使到第六遍。

然而敌人的攻势依旧连绵不断,此起彼落。

他们居然全有一种共识,那就是稍沾即走,打得是拖延战,看出了楚烈的力有未殆,想要活活的把他累死。

这真是一场苦战。

楚烈打出道以来,还是第一次碰上这么艰难、这么拚缠的苦战。

苦,苦在心里。

一生傲骨的他,除了咬紧牙关,苦苦撑着外,他一点也不愿让敌人小看了他。

眼前的景象已模糊到看不清敌人的地步。

楚烈冷汗洋烊,混身浴血,他把长剑舞成一道密密实实的帷幕,只有这样他才感到安全。

毕竟,毕竟他已到了看不清敌人什么时候用招,什么时候进袭的危险地步。

就在楚烈已经到了绝望,自忖必死的时候,一条白影倏地从天而降,落入了场中。

楚烈已看不见来人是谁,不过他感觉到敌人的攻势一下子已经全被来的那人挡住了。

他拄剑在地,眼一黑就这么站得笔挺的晕了过去。

他果真英勇标悍,连失去知觉也不肯倒下,怎不令人心惊?怎不令人胆寒?

有这样的一个对手,难怪许多江湖人士一提起楚烈之名,全都打心底升起一股寒意。

“你是谁?”

董景林怔怔的望着这个美艳动人、清丽绝俗的女人,他诧异的问。

花扬雪冷峻的望了这些人一眼,森冷道:“楚烈的朋友。”

敌人的朋友当然就是敌人了。

董景林这一辈子还没见过这么美的女人,他错怔了一会,有些不忍道:“姑娘,大风会在此与楚烈做江湖了断,姑娘若硬插手,便是与我大风会为敌了。”

冷然一笑,花扬雪道:

“你们这么多人围攻楚烈,还好意思抬出大风会的招牌,我看‘大风会’三个字也可丢到臭水沟了。”

“你……你敢辱没我大风会?”

“有什么不敢?我还想教训你们这些以众凌寡,恬不知耻的无赖哩!”

花扬雪话一说完,素手连扬,一条雪白内裹钢丝入发的丝带已经缠向了董景林。

董景林手中钢刀一劈,意欲阻挡,奈何丝带甚软,钢刀连个着力点也没有。

心中刚暗道一声“不妙”,董景林已被丝带尾端诡异的一弯一折,给击中了肩头。

可怕的是那条丝带在着身的时候,竟然有一股巨大的力道从对方手中传来。

于是只听一声骨头碎裂声,董景林大叫一声,再也握不住手中钢刀,整个人脸色惨白的险些痛晕了过去。

花扬雪一招得手,她停也没停,丝带倏地一个转弯,立刻卷向了董景林旁边的一名汉子。

可怜那汉子根本连看都没看清,脖子就被丝带缠住,他想叫,还没叫出来,脖子已经被丝带往回一抽给扭断了。

这一下可怕至极的神功,立刻把其余之人给吓得魂不附体,个个暴退数尺,避过丝带的有效距离。“‘

董景林是个识时务的人,他垮着半边身子,口里招呼一声,人已跳土坐骑,绝尘而去。

带头的一走,其他的人那敢恋战?

于是乎一片马嘶,这些人刹那间全走得无影无踪,只留下几具死尸。

花杨雪收好丝带,她立刻回身来到楚烈面前。

当她看到楚烈人虽晕了,却仍柱着剑屹立不倒时,整个人已被他这份倔强的傲骨给震惊得心跳连连。

匆匆检视了一下楚烈的伤口,花杨雪连点数指,封住了他几处大穴。

然后她一把抱起他,跨上一匹大风会遗留在现场的马匹,立刻催骑急奔,消失在大路的尽头。

小桥、流水、人家。

这一间农舍建在竹林里,依山傍水,清幽得让人不禁赞叹一句:好一块人间净土。

时值黄昏,农舍靠边的一间屋子里,一盏如豆的油灯已经点燃。

花扬雪坐在床边,一脸焦急的望着脸色惨白躺在床上的楚烈。

斜飞入鬓的眉,挺直孤傲的鼻,刚毅不挠的唇,瘦削性感的双颊;花扬雪心里不禁一声轻叹:多让人心动的一个男人。

站了起来,花扬雪又焦急的来到窗前,她似乎在等着什么人一样。

就在她望眼欲穿时,她已见到一匹快马来到农舍前的小桥边,而一个老头力气奇大无比的拧起一个郎中模样的人下了马,便一路奔来。

她心中一喜,立刻迎出门外。

等到那老头来到服前.,倒使我们不觉吓了一跳。

因为这老头不是别人.止是解语姑娘驾车的老白,一根旱烟管长年不离手的老白。

“姑娘,大夫请来了。”

老白一进门就把他身后的郎中给推进屋里。

“辛苦你了。”

花扬雪说了一声,立刻把郎中迎到屋里。

这郎中也明白让人给强押了来.一定向严重的病患等着治。

他二话不说,立刻趋身卜前.来到床前.把药箱子放下,就挽袖搭脉,替楚烈量起了脉象。

大夫摇摇头没有说话。

花杨雪不敢出声,她一直等到大夫缩回手后,方躬身问道:“大夫你看出了什么?”哑的嗓子道:“这个人是你的什么人,”

“朋友。”花扬雪心头一跳道。

“他似乎已经喂过一些补血、补气的药物,是你喂的吗?”

花扬雪点点头。

“想必姑娘也懂得歧黄之术,当知该个人能够撑到现在已是奇迹。”

“我……我知道,我只想多集一些人的意见,看看有没有其他的办法。”花扬雪一阵晕眩,忧心道。

想了一下,这郎中道:

“这人失血过度,再加上发力运功不当,造成了体内一股滞气不通。姑娘是明白人,他已失去了造血的功能,现在就是有最珍贵药材,恐怕也无济于事,除非……”

“除非什么?”

花扬雪一听有一线生机,紧张的追问。

这郎中摇摇头道:“唉!很难,很难!”

“大夫何妨一说。”

“有一个法子倒可一试,那就是打通他体内不畅的气血,然后引导他本身乱窜的真气过奇经八脉,或许可能刺激他身体的机能,而达到造血的最后目的。除此之外,他恐怕拖不过明天。”

花扬雪眉梢一场,道:“就如大夫所言,我们替他打通气血。”

惊疑的看了一眼花扬雪,这大夫道:

“这必须有深厚内功底子的人方能行之,要不然这个人身上反窜的真力一个引导不当,就怕连行功的人都会受其所害。”

花扬雪笑了,笑得如寒凛中一株绽放的新梅。

“大夫,我自忖有此功力,你不用担心,只须告诉我行功之法。”

这大夫想了想,又摇头不语。

花扬雪急得一颗心都快跳了出来,她惶声道:

“又……又怎么了?”

大夫看了她一眼,道:

“姑娘和他是朋友?”

“不错。”花杨雪有些奇怪道。

“什么样的朋友?哦,我是说好到什么样地步的朋友。”

脸上一红,花扬雪道:

“一个……一个认识没多久的朋友。”

“那就没辄了。”大夫又摇着头。

花扬雪此刻真是“急惊风遇上慢郎中”,她恨不得一把掐死对方,道:“大夫,你有什么就说什么,何必吞吞吐吐的?”

“是这样子的,我这行功之法必须配合药物,在大木桶里注满药汁,这双方都必须裸身泡在里面,那么成功的机率才能把握。”

花扬雪傻了。

同时她一张娇靥也立刻布满红云。

突然她叫了起来,道:

“我有一个最佳人选。”

老白在一旁翻起一双怪眼,道:

“姑娘,你该不会打我的主意吧?”

花扬雪堆上一付让人不忍拒绝的笑脸,道:

“老白,你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老白转过头道:

“姑娘,拜托,拜托!你还是另请高明,这小子打我见他头一眼,我就和他不对盘,我……”

“老白!”

花扬雪喊了一声,微温道:

“你难道要我去替他行功运气?”

老自身子一震,他当然知道自己主子到了不得已的时候,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他长叹一声道:

“唉!我可是真倒了八辈子霉哟,行了,行了,算我怕了你!”

心中一乐,花扬雪转怒为喜道:“我就知道你心肠最软,你放心,只要治好了他,我保证让他跟你磕头道谢。”

“谢啥!怕只怕这小子恩将仇报,那一天还真要我这条老命哩!”

那大夫却道:“这位恐怕不适合。”

花扬雪和老白齐皆一惊,同声道“为什么?”

大夫叹了声道:“因为你年纪太大了,我那药汁对年纪大的人恐会造成溢血的危险,如此一来,不但病人没救成,说不定还要陪上另外一条人命。”

这下可把花扬雪和老白弄得呆立当场。

“你他妈的是什么蒙古大夫?这不成,那不行,难道真要咱家小姐一个黄花大闺女去干这种事?”

老白一个忍不住,已开骂起来。

这大夫被骂得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只能怔怔道:“我……我是实话实说,你们不愿意,我也没办法,我……我走了。”

大夫提起药箱,直朝门外走去。

花杨雪突然出声:“大夫留步!”

大夫停了下来。

老白却怪叫道:“小姐,你……你该不会想不开吧!”

花扬雪没理他,逢自走到大夫面前道:“请你把那药汁的方子开一张,同时请告诉我这行气运功的方法。”

“小姐,小姐你可得三思啊!我的天啊,这姓楚的小王八蛋到底是祖上积了什么德……”

一瞪眼,花扬雪把老白的话全给吓了回去。

大夫不禁问:“姑娘,你真要这么做?”

花杨雪一脸坚毅之色道:“事急从权,嫂溺尚须施以援手,我这是救人。”

眼里有种钦佩的勇气,这大夫放下药箱,立刻提笔拿纸开出了密密麻麻的一张药方。

花扬雪接过来一看,心中不禁也佩服这大夫的医术和博学。

她把药方交给了老白,吩咐道:“你快去镇上抓药,记得快去快回。”

老白就像踩到一团牛屎般,脸色十分的难看,不情不愿的接过药方掉头就走。

而老白一走.花扬雪就开始细细的问着这大夫一些该注意的事项,以及待会行气运功的方法。

花扬雪关好了门。

她望着兀自晕迷不醒的楚烈,心中如小鹿般乱撞乱跳,久久不敢上前。

直到她感觉楚烈的呼吸似乎愈来愈微弱时,整个人才惊醒过来,再也不敢迟疑。

她一颗颗的解着对方身上的钮扣,连手都颤抖得不听指挥。好不容易把楚烈的衣服脱下后,她一张娇靥已经涨得通红。

她又闭着眼睛,摸索着楚烈的腰带,笨拙的又费了半天方褪掉裤子,飞快的把楚烈一把抱起走到房内一角一只大木桶旁。

不得不睁开眼了,她一眼望到楚烈坚实的胸膛,男人和女人最大的差别,她羞得差点把楚烈丢到桶里。

小心的,收摄心神。

花扬雪把楚烈放进了木桶后,自己更是飞快的褪尽衣衫,一头也跳进了木桶里,面对面的用双手抵住对方的胸前大穴。

她开始遵照着大夫所言,凝神屏息,慢慢的把体内一股真气缓缓的渡进楚烈的身体。

一下子,她就感觉到楚烈身体内奔流乱窜的真气一直不停的抗拒自己。她知道她找对了地方。

于是她慢慢的发力,慢慢的引导,使得楚烈散乱的真气凝聚成一气,开始行走奇经八脉。回回回回回回

老白一肚子火,他独自一人坐在农舍前的小桥上。

旱烟管里明灭着火光,他用劲的吸了一口,喷出一团白烟。

他自言自语道:“姓楚的,你给咱老白听好,日后你若有什么地方对不起咱家姑娘,我老白若饶得了你,我就他妈的不是人生父母养的。”

照说这老白是个下人,应该不能这么“鸡婆”才对。

然而他却是从小看着花扬雪长大,已经把她当成了自己心中的一个宝、一块肉。从小他就百般呵护她、宠着她,比花扬雪的父母还要来得疼她。

直到花扬雪三年前双亲骤然身亡后,他就把她当成了亲生女儿看待,凡事依着她,顺着她,生怕她受一点委屈、有一丝不快乐。

他们两人奔波江湖,明查暗访,为的是能够查出花扬雪父母的身亡的原因。也因为如此,他们居然查出了许多江湖不为人知的事情,而极其自然的在出卖一些消息后,有了“解语姑娘”的名声。

然而花杨雪却始终无法查出自己父母的死因。

也为了这个缘故,她一直眉宇之间深锁着一层浓浓的忧郁,而一直躲在马车内不肯以真面目对人。

老白不知道这楚烈到底有什么地方值得花扬雪青睐的。

当花杨雪坚持要回头独自一人去救他的时候,老白就已经知道事情发生了。

因为花扬雪一向心高、眼高,对男人从不正眼瞧上一眼。

现在可好了?为了救这个小子,花扬雪竟然能做到裸身替他行功运气,这又是代表了什么?

老白再是昏老,也明白花扬雪已经爱上了这个小王八蛋。

其实老白对楚烈也不是很“个痛”。

只为了对方的身份,像他们这一辈的老人,生就有根深蒂固的观念,那就是绝不与公门里的人来往。

真要说起来,楚烈一表人材,英风飒飒,配花扬雪也还说得过去。或许是多年培养起来的感情吧,老白总觉得这姓楚的一和花扬雪好起来,他就会变得更孤独和无所依归,有一种被人冷落的感觉。

叹了一声,老白又猛吸了一口烟。

他知道自己有的时候观念的确有些偏差,但这似乎是所有一般老人的通病,他也不知要如何改起。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突然他看到有数条黑影正在竹林外面迅急的接近。

心头一惊,老白是个老江湖了,他立刻熄掉烟火,人像一头豹子般俯卧起来,睁大了眼睛,紧紧的盯视那些人的举动。

这个时候,这个地方,会有这些看来身怀功夫的人摸了过来,老白已经觉得事情不妙。

毕竟若是宵小老贼,他们是不会看中这间农舍的。

数了一数,老白发现来人总共是七个人。

心中有些忐忑不安,并不是在意对方,而是他知道此刻花扬雪正在房中替楚烈行功疗伤,若有个什么闪失,是很容易走火入魔,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来人近了。

当正对着老白的夜行人欲通过小桥的时候,他突然惨呼一声,倒了下去。

在这人倒下的同时,老白已站起身,望也不望地上脑浆都被他敲出来的那人一眼。

只听老白嘿嘿一笑,发声道:“免患子们,你们别躲躲藏藏了,是人物的就通通现身吧。”

他的话刚说完,竹林外已陆续走进来六个人。

这六个人老白没见过,不过他却猜出了人家的身份。

“大风会的朋友,你们的鼻子还真灵呐!”

老白一夫当关,站在桥头,大有长板坡勇将赵子龙的气慨。

没错,这六个人全是大风会里的人,除了“鬼秀才”杜元诗外,其中尚有“飞胡子”吴成。

不过看来剩下的四人身份似乎还要比杜元诗及吴成要来得高。

中间一名瘦得如麻杆的人站了现来,他望了一眼老白,冷冷的道:“阁下好一手偷袭的功夫,也不怕让人耻笑只有抽冷子?”

老白阅人多矣,他一下子就想到这个像吊死鬼的人是谁?

他亦冷冷回道:

“‘鬼索命’韩俭,想不到你这大风会的刑堂堂主倒也学一般毛贼鬼鬼祟祟的,这难道就不怕人耻笑吗?”

仿佛一怔,这“鬼索命”韩俭道:“你是什么人?”

“别管我是什么人,韩老鬼,我倒想问你们,半夜三更的不睡觉跑来这里做什么?”

“鬼索命”韩俭莱粱笑道。“当然是索命。”

早已知道对方来意,老白却故意和对方扯谈,因为他知道多拖延一刻都是好的,毕竟谁也不知道花扬雪替楚烈运功疗伤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大功告成。

“这还真妙了,咱这间破农舍里就我老头一人,而我又与你素无瓜葛,更无过节,你总不会认为我老头阳寿满了,特地跑来触我霉头吧?”

“鬼索命”韩俭手中铁索一挥,道:

“你还不够格,我们要找的是屋里的人。”

老白翻了翻眼睛道:

“奇怪了,你是听不懂我说的话,还是聋子?我不是已经说过这儿只有我孤老头一人吗?”

韩俭冷笑一声,道:

“看你也是道上的人,竟然拿这三岁娃儿也不会相信的话来诓我。老头,你最好报上名来。”

“报名?怎么,想攀亲沾故?还是阁下尚有妹子没有出嫁,想与我结门亲家?”

孰可忍,孰不可忍。

“鬼索命”韩俭当发现人家打谱就在玩弄花样后,他毫无声息的已经出手。一条白光闪闪的钢炼笔直的砸向嘻笑怒骂的老白脸上。

老白一偏头,手上旱烟管飞快的一点,点飞钢炼后,人也倏地猛向前冲。

他看似把目标对准“鬼索命”韩俭,其实却是对着最旁边的“鬼秀才”杜元诗。

这招“声东击西”的确令人难以防范,只见“鬼秀才”杜元诗闷哼一声,手中铁扇还来不及阻挡,人已被老白的旱烟管给戳翻了。

老白一招得手,立刻返身再攻向“鬼索命”韩俭。

此时“鬼索命”韩俭骤见“鬼秀才”哼都没哼,就登时了帐,一腔心火早已烧到头顶,恰见老白又攻向自己,正是怒极的把钢索舞成一圈圈,倏地击向老白。

嘿嘿一笑,老白半途一个拧身,旱烟管居然又砸向另一名“大风会”的仁兄。

这一回人家可也已防着,不等老白旱烟管递到,一双“无常钩”已经漫天幻影的迎了上去。

老白站稳马步,身子一沉,旱烟管与无常钩连连对击数下,立刻又回身攻向“鬼索命”

韩俭。

“好习的老头。”

“鬼索命”韩俭骂了一声,立刻与老白战成了一团。

他一面打一面发声道:“反这个老不死的圈起来,我看他还能往那跑?”

老白这下可惨了!

他人在当中,压力来自五个方向,而他的对手却个个不是庸手。

他纵是功夫再高,碰上这五名大风会的高手,一下子也就感到力不从心,发招攻敌之间每每被人逼了回去。

心里开始有了惶恐。

老白伯的并不是自己本身的安危,他怕的是若是对方想到什么,而拨出人手去探看屋里,那么他才是只有喊天的份了。

人就是这样,有的时候愈怕什么事,什么事就愈会发生。

老白这里刚刚转完念头,“鬼索命’那里已发声道:“王海、牛连杰,你们两个先去探探路,那个雌儿还有姓楚的在不在里面?”

叫王海的和牛连杰二人立刻脱离战圈,他们刚想过桥,老白已大吼一声冲了过去。

他这是不要命的举动。

因为他这一冲固然冲了出去,可是背后的空门却完全暴露在敌人的眼里。

“鬼索命”觑准时机,手中索炼鬼怒一般的飘了出去,而使“无常钩”的大汉更是疯狂般抡钩就斩。

老白理也不理背后这两件要命的玩意,他吼叫声里已把发怔的王海和牛连杰二人给砸破了头,捅破了肚子。

他是阻止了这两个人。

可是却再也来不及回身去抵挡“无常钩”和“鬼索命”。

老白只觉得后背一阵撕裂之痛,接着像遭雷击般挨了一记,整个人前冲数步,鲜血已大口大口的喷了出来。

他没倒,只因为身体内的那股不挠的意志。

他摇摇晃晃的转过身,脸上带着一抹残忍的笑容,对着满脸不可思议的敌人道:

“我……已干掉你们四……四个人了……嘿嘿……怎么算我……我也够了本。”

当然明白老白背后那两记有多么重。也因为如此,所以“鬼索命”和另二名大风会的人才会显得如此惊恐。

他们不是没有碰到过悍不畏死的敌人,江湖刀口舔血的日子,也见过了许多更惨烈的场面。

但是他们却从来没有想到一个明明该倒下死掉的人,还会站着,而且惨厉怕人的瞪视着自己。

有些心寒,“鬼索命”却一步步上前。

他不信,不信这个老头是个打不死的人。

缓缓的把索炼在头上绕舞着圈子,“鬼索命”韩俭一点也不敢在意的等待机会,以期一举歼敌。

突然

老白动了。

而且动得奇快。

他混身血污,无惧于那根笔直飞向自己的索炼,身体前冲把旱烟管横在胸前,一头拱进“鬼索命”的怀里。

索炼缠绕在老白的身上,力道之大甚至可听到老白肋骨被砸断的声音。

“鬼索命”韩俭却被老白一头拱翻了过去,他尚未来得及翻身,老白的旱烟管已戳进了他的肚子。

老白的身体滚了两滚,在使“无常钩?的大汉还没意会发生什么事的时刻里,老自身上两颗常年在握的铁蛋已打穿了他的脑门。

剩下一名大风会的人,眼见这么惨厉的场面,心头一惊,竟然如飞般回身就跑,眨眼之间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时间静止了。

田野间阵阵蛙鸣又开始此起彼落。

著然两条人影从屋里冲了出来。直扑向老白倒身的地方。

“老白,老白……”

花扬雪衣衫不整神态惊怖的把老白扶了起来。

当她一见老白混身吓人的伤势,便连点数指,同时掌心贴在他的后背,逼出一股真气,护住他的命门。

老白睁开了眼睛。

他凄楚的一笑,喃喃道:“小……小姐……谢……谢谢天……你……你总算没……没事……”

花扬雪当然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她再也忍不住流下泪水,硬咽道:“老白,老白你……你别说了,我马上替你治疗,你会好的。”

老白摇摇头道:“没……没用的,我是到了该……该走的时候了,可惜……可惜的是我不能……再陪你了……”

花扬雪肝胆欲裂,她心如刀割的望着这个终其一生呵护着自己的老人,竟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雷霆六月非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