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慈令普航

“神针射斗周础”缓缓向后退了丈许,脸上一片激动之情。

南宫维道在仇与恨的催逼下,一柄“公孙铁剑”,使得神出鬼没,比平时还要凌厉三分。

“赤发貔貅尉迟松’’身为关外绿林盟主,功力当然有独到之处。

双方搏命狠斗,险招互见。

二十招!

三十招!

五十招!

一声暴喝起处,人影骤分,南宫维道俊面略现苍白,尉迟松则已数处见红,但都是皮肉之伤。

场面倏然静了下来,双方成了对峙之局,但空气无形中更为紧张。

双方气势相持,一样的无懈可击。

时间在无形中消逝,场中人宛若两尊石像,连眼皮都不眨,四道目光,桄然有形之物,业已凝结在一起。

只要看一方实力稍差,便会遭致命的打击,这一点,任何剑手都清楚。

场边的众武士,紧张得汗珠直滚。

盏茶的时间过去了……

“赤发貔貅尉迟松”的须发,渐渐如刺猬般逆立起来,这说明他已把某种独门功力,运到了极限,接下去,将是石破天惊的一击。

南宫维道蒙“降龙手字文真”之鉴,决定施出破釜沉舟的一记绝招,这一招出道以来,从未考虑用过,在“造化剑术”之中,这一招叫做“攀星摘月”,施用此招,极损真力,可一而不能再,如一招不能毙敌,便只有死路一条。

当然,连’攀星摘月“也不能伤对手,事实上功力已超过自己,结果如何,不言而喻了。

手中铁剑,极慢极慢地撤向右上方,左手立掌当胸。

俊面也随着现出红潮。

双方的势力;都诡异得骇人听闻,全脱出了“剑道”常轨。

所有在场者的呼吸,随之窒住了。

“呀!”

“锵!锵!”。

厉吼,刺耳如割的金铁交呜,使人有末日来临的感受。

南宫维道仍兀立原地不动,铁剑保持前伸之势,双脚陷入土中半尺。

“赤发貔貅尉迟松”则已退到两丈外,手中只剩下半截断剑,两股血水,顺口角汩汩而冒,红须沾连血水,显得更加刺目惊心。

“呀!”

久久,在场人才爆发出震耳的惊呼。

“赤发貔貅”胸部急剧地起伏,喘息声远远可闻,老脸一片惨厉,那形状令人不敢正视,突然,他抛去手中断剑,栗呼道:“不死书生,再给老夫一剑!”

南宫维道心念疾转,这种可怕的对手,除一个便减少一分报仇复会的阻力,但对方所表现得饶有武士之风,而且凡伤在“攀星摘月”这一招之下的,功夫大半丧失,此生将再无恢复之日,对方是新加盟“金龙帮‘的,当年血洗…‘宏道会”没有他的份,何不遵本师门之训……

想到此,他沉声道:“在下并非嗜杀之辈;阁下为关外绿林盟主,当有所自处吧?”

“赤发貔貅”身子晃了晃,怆然道:“老夫此生将不再踏入中原半步!”

说完,踉跄出场,穿林而去。

所有“金龙帮”武士,全直了眼,这结局出乎任何人意料之外。

南宫维道一回身,目毗欲裂地瞪着“金龙帮”少帮主道:“朱文华,小狗,你滚出来!”

全部武士,立刻在朱文华身边,采取戒备之势,其中一个着有头目号志的武士,急声朝朱文华道:“少帮主,卑属等掩护您急速撤离!”

朱文华面现犹豫之色,撤离即是逃生,说的好听一点而已,他狂傲自大已惯,的确抹不下这个脸。但留下来又不是“不死书生”的对手,求援也是远水难救近火。

南宫维道厉声道:“小狗,你别想逃,上天入地,我非把你挫骨扬灰不可!”

语意中充满了恨毒与杀机。

朱文华大喝一声:“不死书生,少张牙舞爪,你等着瞧吧!”

说完,弹身便朝林内奔去。

“哪里走!”

南宫维道暴喝一声,不顾方才大损真元,电射般截在头里。

七八名武士,一涌而上……

铁剑挥处,惨号顿起,当场栽倒五人,其余的全震住了。朱文华却在甫宫维道出剑的瞬间,飞身急遁。

南宫维道的目光,并未放松朱文华,一剑挥出之后,立即弹身疾追。入林不过十丈,又截住了朱文华。

“哇哇哇哇……”

一迭声的惨嗥,震人耳鼓,二十几名武士在“神针射斗周础”的神针之下,又损失了大半,剩下寥寥不足十人,象突狼奔而逃。

朱文华面目失色,“喇”地拔出佩剑,栗声道:“不死书生,你是‘宏道会’一员?”

“我不否认!”

“你要算什么帐?”。

“你强奸了一个少女,应该付出代价!”

“神针射斗”已到了两入跟前,插口道:“这小狗强奸少女?”

“受害的是小芬!”

“啊?小芬……”

“神针射斗”大叫二声,扑了上前。

南宫维道横阻道:“周前辈,让我来,我答应小芬把他零撕碎斩的!”

“神针射斗”止住了身形,老脸阵阵抽搐,似乎恨极发狂的样子。

朱文华面如死灰,目光流转,仓惶四顾。

南宫维道咬牙道:“小狗,别希望有人来救你!”

朱文华冷汗滚滚而落,厉声道:“不死书生,你敢妄为,本帮将全力搜杀‘宏道会’余孽……”

“放屁!”

“本少座与你拼了……”

“拼么,你差的太远!”

“看剑!”

暴喝声中,朱文华长剑出手,南宫维道举剑反击,两人顿时打的难解难分。一方面朱文华意存拼命,出手尽是险招,只攻不守,另方面方才南宫维道施展了那一招“攀星摘月”,真元受损未复,所以朱文华才有还手的余地。但毕竟是功力差了一大截,五个照面之后,便不成了。

“撒手!”

暴喝声中,朱文华长剑脱手飞落三丈外,南宫维道的铁剑已指上他心窝。

“小狗,死对于你还算太便宜了!”

朱文华亡魂尽冒,面色煞白,身躯籁籁而抖,死亡的恐怖,完全攫任了他。

南宫维道恨恨地道:“小狗,你将一寸一寸的死,死后再把你挫骨扬灰!”

朱文华狂叫一声,探掌猛扑;他希望能一剑结束生命,不愿被零宰碎割,他明白,惨死的命运已经注定了。

南宫维道如影附形而进,切齿道:“你想求速死吗?办不到!”

“神针射斗周础”厉声道:“别用剑,让老夫把他生撕活裂,小芬算是毁了……”

怨毒之情,令人不寒而栗。

蓦地,一条人影,闪电奔来,竟是吴方的妻子董淑筠。

董淑筠扫了朱文华一眼,转向南宫维道:“别杀他!”

南宫维道大感意外,骇然道:“为什么?”

“听娘的话,放过他!”

“娘,即使没有发生小芬一事,也非杀他不可,凶仇魁首之子……”

董淑筠面上涌起一片异色,双目一红,道:“别问为什么,放他走!”

“这……”

“不然你先杀我!”

南宫维道惊得连连后退,半句话也说不出来,他想不透义母为何会阻止自己杀仇人之子,而且态度坚决。

董淑筠目光转向“神针射斗周础”,道:“恕我放肆!”

“神针射斗”双目睁的滚圆,激愤地道:“你的作法令人不解?”

董淑筠面露极端痛苦之色,道:“容稍后再做解释!”

“莫非你想……”

“请勿猜测!”

朱文华倒被这意外的情况惊怔了,这青衣妇人素味平生,而且是敌人一路,为什么要救自己脱死呢?灵机一动,想到了一个问题,突然脱口道:“区区自知大错,愿立誓娶那位姑娘为妻!”

南宫维道猛省,莫非义母是这种存心,但此仇深似海,而且朱文华行同禽兽,怎么可以呢?

董淑筠摇了摇头,道:“请别问原因!”

这就令人莫测高深了!

董淑筠一挥手,道:“朱文华,你可以走了!”

朱文华万分迷惑地望了这青衣妇人一眼,不敢追问原因,匆匆掉头疾奔而去。

南宫维道忍不住道:“娘,到底为什么?”

董椒筠答非所问的道:“我们得马上离开,对方高手可能立刻就到!”

南宫维道一振手中铁剑,咬牙切齿地道:“正好杀他个痛快!”

“孩子,别意气用事。这并非成事之道!”

“娘,你知道爹……”

“我已听你范师伯说过了!”眼圈一红,泪水簌簌而下。

南宫维道拭去了夺眶而出的泪水,道:“小芬姑娘呢?”

“到一个安全地方去了!”

“孩儿……怕她会寻……短见。”

“暂时不会!”

这话,又使南宫维道惑然不解。

“神针射斗周础”气呼呼地道:“吴嫂子,对纵走小狗之事,你有解释吗?”

“有,但不是现在!”

“小芬甘心吗?”

“目前她已答应容忍!”

“这……实在令人不解……”

“周大哥,你总会明白的,我是情非得已,论仇、论恨,我比任何人深切。”

“神针射斗”茫然点了点头,道:“好,我们走!”

“不收拾收拾……”

“我这破屋子里没什么值得收拾的!”

“如此,我们走!”说着,转向南宫维道,慈祥地道:“孩子,来吧!”

“神针射斗周础”突然打了一个踉跄,面现痛苦之色。

南宫维道急道:“周前辈,您伤势不轻?”

“神针射斗”好强地道:“死不了,皮肉之伤!”

“晚辈这儿有丹药!”

“不必,老夫身边也带有!”

破风之声,倏地传来!

南宫维道剑眉一挑,道:“娘,您和周前辈先走,孩儿挡他们一阵!”

“孩子,一道走……”

“周前辈受伤,行动不快,会被追上!”

“金龙帮最近网罗了不少高手,你一个人……”

“不要紧,孩儿见机行事,只要不恶战,脱身决无问题,请快离开!”

“神针射斗”大声道:“老夫再拼上一阵,凭神针……”

南宫维道急声道:“请快,孩儿迎上去拦阻!”

董淑筠一跺脚,道:“孩子。你要小心,你知道你的身份,是会众希望之所寄……”

“孩儿知道!”

“事完你可循河边直走,会有人……”

人影已自林隙出现,看来不在少数。

南宫维道一弹身,穿林迎去……

“神针射斗”万分不情愿地跟着董淑筠转身离去。

南宫维道身形一停,数十条人影,立即合围。为首的是“双龙武士”统领“粉面郎君莫云”。

“莫统领,幸会了!”

“不死书生,你命的确大……”

“好说!”

“可是命尽了!”

“凭你阁下吗?”

“你无妨等着瞧!”

“可是在下不耐久等……”

“放心,不会让你久等的。”

“莫大统领,当年血洗‘宏道会’,阁下想来出力不少?”

“粉面郎君莫云”嘿的一声冷笑,道:“可以这么说,怎样?”

南宫维道一咬牙,寒森森地道:“血债血还,流人血者,人必流其血,这是天理循环!”

“当然,只要你有命,无人反对你索回!”

“很好,莫统领这句话还像人话。”

“那你说的是鬼话了?”

“哈哈哈哈,新鬼不增,旧鬼岂能瞑目!在下耐心有限,请了!”

铁剑陡地上扬,星目中射出了栗人杀机。

所有在场的武士,不期然地心头泛寒,纷纷手按剑把。

“粉面郎君莫云”拔剑出鞘,道:“不死书生,谈谈你的出身来历如何?”

南宫维道重重一哼;道:“阁下想延宕时间,等待援手吗?”

“你怕了?”

“不必来这一套,对敌人宽大,便是对自己残忍,咱们彼此彼此!”

最后一个字出口,铁剑已攻了出去。

他因施展那一记绝学“攀星摘月”所损耗的真元,经过这一阵,业已再生,同时因母命而令朱文华脱走,那一股怨恨加上原本的仇恨,使他有一种疯狂的冲动,所以这一出手,锐不可当。

“粉面郎君莫云”面色一紧,挥剑相迎,采的是守势,把门户完全封闭。

刺耳的金刃交锋声中,“粉面郎君”一连退了三个大步。

南宫维道沉哼一声,第二招跟着出手,玄奇厉辣惊人至极。

“粉面郎君”易守为攻,以攻应攻,火辣的气势,令人口震心悬。

一串连珠密响,夹以一声闷哼,“粉面郎君”肩头冒了红,南宫维道第三次出剑,“粉面郎君”一弹丈余,闪避开去,身法有若鬼魅,他这一退,已撞及人圈,南宫维道原势而下,剑影如峰,如影附形罩去。

当面的七八名武士,齐齐出剑封挡。

惊呼声中,有六人当场折剑,但总算挡住了这骇人的一击。

“粉面郎君”涌身再退。

南宫维道手中铁剑再挥,“哇!哇!”惨嗥,破空而起,四名折剑武士,在迸现的血光中栽了下去。

所有在场的,都下意识地朝两旁飞退。

甫宫维道挺剑扑向“粉面郎君”,他有心要先解决掉这名“金龙帮”的一级高手,“粉面郎君”身为“双龙武士”统领,即使豁出性命,也不得不硬挺一下场面,否则便威信扫地了。

所以在南官维道扑击之际,他口里大喝一声:“你们上!”手中剑挟以毕生功力。正面相迎,其余武士,纷纷出手攻击!

“双龙武士”每个都是百中选一剑士,如对付南宫维道,当然是谈不上,但与“粉面郎君”配合助攻,那威力仍是不可小视的。

“粉面郎君”担任主攻,在手下人忘命狠扑助攻之下算是暂时阻遏住“不死书生”的可怕剑势,但手下人口功力悬殊,所付的代价就不难算了。

惨烈的场面,层层叠出。

前面的倒下来,后面的又接上去,波波不息,舍命猛攻。

血腥的场面,惨不忍睹。

南宫维道在新仇旧恨的驱使下,杀机如炽如狂,铁剑变成了血剑,血水从剑身直流到护把,一袭“天蚕”锦衫,缀满了刺目的猩红花朵。

惨嗥与喊杀声,震撼了整座林域,有若鬼哭神号。

如果没有这批手下做替死鬼,减去了南宫维道的铁剑威力,“粉面郎君”早已横尸剑下了。

这种拼斗,等于是恐怖的屠杀。

“住手!”

一声断喝,破空而起,如春雷乍发,盖过了所有的声浪。

人影纷纷弹退,场面在骤然之间静下来。

地上,满是积尸,不下三十具之多,血水几乎盖过每一寸土,草丛、枝桠,尚在零落的滴着血雨。

“粉面郎君莫云”大声道:“阁下迟了片刻,累数十名弟子丧生!”

南宫维道举目望去,不由骇然大震,来的不是别人,赫然是“禁宫守护使者孟昌”。孟昌追随“造化老人”一辈子,因资质平平,未蒙收录,与“造化老人”自始至终维持主仆名义,守候禁宫数十年,才算完成“造化老人”遗命,使南宫维道列“造化”门墙为继承人。

只见孟昌手持藤杖,满面严霜,直奔场中,与南宫维道对面而立。

甫宫维道窒了一会之后,急施一礼。道:“孟老,别来无恙?”

怪老人孟昌冷冷地道:“记得小老儿当初说过的话否?”

南宫维道心中狐疑万分,孟昌怎会与“金龙帮”搭上线呢?口里却忙应道:“记得!”

“但你在大肆杀戮!”

“我不杀人,人必杀我!”

“狡辩!”

“孟老……”

“以你之能,大可全身而退,何必定要杀人,这些日子,有多少人丧生在你剑下,‘不死书生’代表着血腥与杀戮,你……小老儿始料不及……”

南宫维道激动地道:“孟老,我被迫而杀人,但未违背师训。”

孟昌冷笑了一声道:“但愿如此,我们换个地方再谈。”

南宫维道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回剑入鞘,道:“孟老请!”

孟昌扫了一眼现场积尸,摇一摇头,转向“粉面朗君”道;“老夫为此深深内疚,但门有门规,家有家法,必有所处置。”说完,向南宫维道一摆手,当先穿林而去。

南宫维道怀着极其复杂的情绪,跟着离开。

一老一少,奔行了约莫四五里路,来到河边一个小沙洲上,停了下来。

孟昌先开口道:“你记得门训?”

南宫维道沉声道:“记得,天道武道!”

“你的行为,业已违背了这四个字……”

“孟老,我有不得已的苦衷,所杀皆是可杀之人。”

“住口,你方才所杀数十武士,难道俱是十恶不赦之徒?”

“我有杀他们的理由……”

孟昌重重一哼,打断了南宫维道的话头,严厉地道:“你当不会忘记,临出山时老夫说过,受主人遗命,如若所传非人,将追回他的武功,有这话吗?”

南宫维道全身一颤,痛苦地道:“孟老,我情非得已……”

“什么情非得已?”

“我要报血海深仇!”

“很好的借口……”

南宫维道激愤地大叫道:“这不是借口。”

孟昌冷酷无情地道:“当初你没有提到身负血仇!”

“是的,但这是后来……”

“后来怎么?”

“后来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世!”

蓦地数条人影,陡然涌现,南宫维道心头一紧,目中又露杀机,来的,一共五人,他认识其中四人,“粉面郎君莫云”、“鬼手秀才申叔和”、“总管邱大器”、秘密统预“金蝎子”。另外一人,是从未见过面的灰衣中年人,额上长了一个老大的肉瘤。五人做扇形散开。

“总管邱大器”朝孟昌一拱手,道:“朋友是‘不死书生’的师门长辈?”

孟昌一皱眉,道:“可以这么说!”

“请问门户尊称?”

“这点不便奉告!”

南宫维道心中暗忖,原来对方尚不知孟老的来历。

邱大器望了同来四人一眼,略一沉吟,道:“我等奉帮主之命,要向朋友讨个公道!”

南宫维道怒哼了一声道:“什么公道?”

灰衣中年人阴冷冷地接话道:“金龙帮先后近百人命怎么说?”

孟昌一抬手,止住南宫维道,目注邱大器,道:“如何讨法?”

邱大器冷冷一笑道:“那就看朋友的了!”

孟昌咬了咬牙,道:“老夫收回他的全部武功,如何?”

邱大器又望了四人一眼,很勉强地点了点头,道:“可以,我等尊重贵门规矩,但必须此刻当面办到!”

南宫维道厉声道:“孟老,你这样做将噬脐莫及!”

孟昌寒声道:“主命不可违!”

“你可以切下我的脑袋,但不能是现在……”

“别人在等公道,这是‘武道’的铁剑。”

南宫维道一时心神震颤,如被废了功力,那与死并无分别,他也深知“金龙帮’这一伙人的作风,根本无所谓武林规矩的,自己是对方第一号敌人,他们志在必得,而目前又无法抖明身份,向孟昌说明不得已的苦衷。

孟昌冷厉地道:“你连一丝武士的骨气都没有吗?”

一句话,使南宫维道恼了火,沮声着:“孟老,你完全不讲理……”

“你要给本门丢人现眼?”

“我还没丢过人!”

“现在?”

“我接受任何制裁,但不是现在!”

“鬼手秀才”等五人,齐齐发了一声冷笑,这不啻火上加油,南宫维道受不了,孟昌也别有感受,这冷笑,充满了轻蔑之意。如果他不能当场还出公道,制裁南宫维道,根本下不了台。

“老夫要动手了。”

“不!”

“你可以尽力反抗;但你须明白,论功力我不如你,可是主人所授的特技,却足以执行遗命。”

南宫维道心头一惊,以师父“造化老人”之能,是算无遗策的,盂昌未蒙纳入门墙,得其真传,但要执行遗命,只要一二式专门克制本门武功的特技,便足足有余了,师父的原意,是怕出了叛徒,别人制不了,为祸武林,但此举施之不当,后果难以想象,甚或适得其反。

孟昌向前跨了两步,彼此伸手可及。

场中空气骤成无比的紧张。

南宫维道等于面临生死的抉择,不反抗便是死,反抗,是叛逆!

师父精于易数,难道算不及此?

孟昌老眼一红,道;“老夫是万不得已,遗命、荣誉,两者皆要兼顾,你拨剑反抗吧!”

南宫维道感到灵魂被生生剥离躯壳的痛楚,他想,奇缘反变了奇祸,一切恩怨情仇,从此烟消云散了。

心念之中,狂叫一声:“罢了!出手吧……”

孟昌也面现痛苦之色,栗声道:“你不反抗?”

南宫维道咬牙瞪目,凄厉地道:“言已至此,但愿你不后悔!”

孟昌面上的肌肉抽动了数下,伸指疾点,指力竟然透“天蚕衣”而过,南宫维道全身一颤,功力尽失。

“你……随老夫走!”

“功力已被追回,还要……”

“你仍是本门弟子!”

突然,“粉面郎君莫云”等“唰”地散开,各占方位,形成了一个包围圈。

孟昌见势不佳,栗声道:“各位意欲何为?”

总管邱大器阴森森地一笑道:“把‘不死书生’留下!”

南宫维道沉痛地道:“孟老,我早料到有此一着!”

孟昌目毗欲裂地道:“各位不顾武林道义?”

“粉面郎君莫云”哈哈一笑道:“朋友,此子不除,仍是余患,除非朋友能把他性命搁下。”

孟昌自发根根倒竖,栗吼道:“办不到!”

“要我等动手吗?”

“无妨试试看!”

“粉面郎君莫云”手中剑一抖,攻向孟昌。

孟昌大吼一声:“好哇!”藤杖一抡,出手迎击,两人顿时打得难解难分,但他为了顾及南宫维道的安全,不敢离开原地,被迫采取守势。

总管邱大器半声不吭,闪击南宫维道。

南宫维道功力巳失,根本无力反抗,只有束手待毙的份儿。

孟昌回杖急救,全力一杖,迫退了邱大器,当面的“粉面郎君”又已攻到。这一来腹背受敌,两个都是惊人的高手,登时顾此失彼,险象环生。

目前还有三人伺机出手,两人都难以应付,再加三人,后果不问可知。

一声暴喝传处,夹以一声闷哼,孟昌左肩背挨了“粉面郎君”一剑,血流如注。

又战了几个照面,孟昌已呈不支。

“少主人,老夫错了!”

声音凄厉,令人不忍卒听。

南宫维道默默无语,现在,他还能说什么呢?

“嗯……”

一声长长的闷哼,孟昌背上又挨了邱大器一剑。

情势更加岌岌可危……

看来无须再有人出手,单只“粉面郎君”与邱大器两人,便可收拾孟昌了。

孟昌狂吼一声:“鼠辈的确该杀!”

手中杖不知使了个什么招式,一下子把两人双双迫得倒纵不叠,就乘这间隙,他疾转身指向南宫维道……

手指尚未触及南宫维道,“粉面郎君”与总管邱大器又回身闪电攻到,生死攸关,被迫转身应敌,气血进涌,一口鲜血喷出足有丈来远。

南官维道此刻脑海里是一片空白,生死全不放在心上了。

就在这生死将决之际,一阵尖厉刺耳的笑声,倏告传来,那种笑声,可能世间再也找不到比它更难听的了。

场中人不由地住了手。

两条白色人影,幽灵般出现,笑声嘎然而止。

南宫维道对这笑声可不陌生,举目望去,正如心中所料,现身的赫然是“白发红颜”与“白衣童面”两母子。

“鬼手秀才申叔和”惊叫一声:“白发红颜怎地脱围了?”

所有惊震的目光,全扫了过去。

母子俩旁若无人地直奔场中。

“白发红颜”站立之处,距“鬼手秀才”最近,只见她阴阴地朝对方一笑,道:“鬼手秀才,你这小子最可恶,三番两次骗我老人家!”。

“鬼手秀才申叔和”向后一挪步,栗声道:“事出意外,非本人之过,尊驾如何脱困的?”

“你管不着!”

“敝帮十分欢迎尊驾加盟,共图大事……”

“放屁,我老人家是仰人鼻息的人吗?”

“鬼手秀才申叔和”尴尬至极地一笑,道:“尊驾言重了,敝帮将以上宾之礼相待!”

“白发红颜”从鼻孔里哼了一声,道:“我老人家生平最不喜欢仗口舌为人走狗的小人。”

“尊驾说话……”

“怎样?”

“敬人者人互敬之!”

“放你的狗臭屁!”

白影一晃,一声凄厉的惨号,破空而起,“鬼手秀才申叔和”一个脑袋。被抓成稀烂,红白齐迸,“砰”然栽了下去。

“呀!”

在场的全惊呼出声,谁也料不到这女魔会猝施毒手。

灰衣中年全身不动,笔直地前飘丈许,乾指“白发红颜”道:“老虔婆,你敢杀人?”

“白发红颜”眯起眼道:“你小子算哪棵葱?”

灰衣中年以手指鼻、道:“金龙帮大上护法杜十全!”

“白衣童面”大声道;“毒瘤子杜十全!”

杜十全一侧身,阴冷冷地道:“你找死?”

“白衣童面”回报以一声冷笑,道:“姓杜的,别张狂,区区还不在乎你那一套!”

“毒瘤子杜十全”脚步一挪,似想出手,但又止住了,寒声道:“你先说说来意?”

“没什么,带人!”

“带人,谁?”

“不死书生!”

“格格格格……说得很容易。”

“本来就不难!”

“本帮师爷算白死了吗?”

“那是他自讨的!”

“杀人偿命!”

“偿命吗,‘金龙帮’杀人无数,又如何偿法?”

“不必逞口舌之利,这公道非讨不可!”

“好极,只要你姓杜的办得到!”

“你就试试看!”

双掌一抡,罩身劈了下去,“白衣童面”挥掌相迎,两人顿时狠斗在一起。

孟昌一回身,靠近南宫维道,正待……

“别动!”

“白发红颜”大喝一声,如鬼魅般飘上前去,右手一指,一道如山劲气暴卷而出,把孟昌震得连退了四五步,左手一抓一带扣住了南宫维道。

“粉面郎君莫云”、“总管邱大器”、“金蝎子”等三人,成品字形围了上去。

“白发红颜”厉笑一声,挥掌震退了邱大器,只一晃,便到了“白衣童面”与“毒瘤子”身边,伸手便抓。

“毒瘤子”撤身后退。

“白衣童面”似与乃母早有默契,闪电般弹身疾逝。

“金蝎子”等三人,已在同一瞬间联手攻到。

“毒瘤子”折身追截“白衣童面”。

孟昌点了点头,弹身离开。

“白发红颜”暴笑一声,迎着“金蝎子”等三名特级高手,双掌一圈一抖,一股奇强劲风,匝地暴旋,溢起了一幢砂幕,昏天黑地,有目难睁,三人怕互伤了自己人,迫得刹势后退。待到沙尘落定,眼前已失去了“白发红颜”的影子。

“追!”

“金蝎子”怒叫一声,三人电射般奔离沙洲。

现场,剩下“鬼手秀才申叔和”丑恶的死尸。

三人直追到坟场古墓,只见“毒瘤子杜十会”站在那里发呆,四人互视了一眼,谁也没有开口说话。本是困禁“白发红颜”的奇阿,现在成了她母子绝佳的保障。

墓室之内

“白发红颜”母子与南宫维道相对站立。

气氛的紧张之中透着恐怖。

“白发红颜”阴冷冷地道:“不死书生,想不到你是‘造化老人’的传人……”

南宫维道平静地道:“尊驾准备怎么样?”

“老身半世断送在老匹夫之手……”

“尊驾不可出言辱人!……

“哼!小子,你师父现在何处?”

“业已归天数十年了!”

“胡说,你今年几岁?……

“在下是他老人家遗命所收的传人!”

“白发红颜”恨恨地一跺脚,厉声道:“这话当真?”

“在下没说谎的必要!”

“他死了,这过节由你担承?”

“在下不辞!”

“杀了你尚不足消老身心头之恨……”

南宫维道咬牙,道:“再大的仇恨,一死可抵。”

“白发红颜”激颤地道:“老身被禁数十年,死,抵不了!”

“世间尚有什么甚于死亡的?”

“有,废功残体,现世一辈子!”

“不太过分吗?”

“一点也不!”

“这要加诸在下身上?”

“你说过愿意承担的,即使不愿意……哼,也办不到,你是唯一的偿帐人。”

南宫维道冷酷地道:“当然,你可以捡这个便宜,为所欲为!”

“什么意思?”

“因为我的功力已失,与普通人无异,否则……”

“否则怎样?”

“尊驾想讨这笔帐恐怕很难!”

“谁要你失去功力的,你只有认命。”

“认命!当然,尊驾准备如何对付在下?”

“断你两足,要你以手爬行,然后点你双眼,使你永不见天日,然后点你要穴,使你丧失意志,想自杀也不可能,再在你额上刺字,表明你的师门来历,嘎嘎嘎嘎……”

南宫维道目毗欲裂地吼叫道:“白发红颜,你该被囚直到下地狱的!”

“白发红颜”敛住刺耳的笑声,道:“可惜老身已自由了!”

“的确可惜!”

“什么的确可惜?”

“可惜数十年古墓幽居,无法除去你的恶根。”

“白发红颜”白发蓬立起来,厉声道:“孩子,先切他双腿!”

“白衣童面”迟疑地道:“娘,这个……”

“这个什么?”

“他现在只是个平凡人,毫无功夫。”

“你何时生出侧隐之心?”

“儿敬他是个真武士!”

“白发红颜”双目圆睁,票声道:“这段过节打消了不成?”

“白衣童面”现声道:“娘,如不是他,您仍在禁制之中,而且造化老人已经作古……”

“这不像是我儿子讲的话!”

“娘,儿祈望您颐养天年!”

“可以,但必须讨了这笔帐!”

“何必让他的血流在此间?”

“愈说愈不像话,什么意思?”

“娘,您知道外面有多少人要得他而甘心?”

“我要亲自动手。”

“娘,儿只求您这一件事!”

“放过他?”

“是的!”

“办不到!”

南宫维道困惑地望着“白衣童面”,他想不透这阴残成性的人物,为什么要代自己求情?

“娘您疏忽了一件事!”

“什么事?”

“那个废除他功力的老者。”

“哦!他躲不脱的!”

母子俩突地住口不语,但“白发红颜”的面色却在不停变幻,南宫维一眼瞥见“白衣童面”口唇微微抖动,他突然明白,母子俩在以传音入密之法交谈,谈些什么,当然无从揣测,但可想而知,“白衣童面”必另有存心,否则他不会力争放过自己。

久久,“白发红颜”突然一点头:“好,娘答应你放过他。”

说完,转身离开,隐入一道门户中。

“白衣童面”沉缓地开口道:“不死书生,你算捡回了一条命!”

南宫维道冷做地道:“阁下有何目的,实说了吧?”

“哈哈哈哈,不死书生,你未免太小看人了!”

“那阁下是为什么?”

“什么也不为,不想杀你!”

“这不想杀便是原因?”

“区区也不了解,何以忽然生出慈心,也许是方才那句话,你是个真武士!”南宫维道仍为所惑,因为他认定,方才母子俩的一席密谈必有文章,当下冷冷地道:“如是实情,在下会记住的!”

“白衣童面”略一迟疑,道:“那老人是你同门?”

“可以这么说!”

“什么身份?”

“先师的仆人,未列门墙!”

“哦!”

“在下可以走了?”

“不死书生,你功力全无,一离此间,必遭仇家之害……”

南宫维道苦苦一笑,道:“那些不计了!”

“但在道义上区区有责任!”

“盛情心领了!”

“如此区区带路,请!”

两人举步,出了墓门,南宫维道一拱手,蹒跚向外走去,走了数步,突觉情况有些异样,细一审视,突然明白过来,心念数转之后,回头道:“阁下且慢入墓,在下有话说!”

“白衣童面”业已回身,闻言,转身走了两步,道:“你有话说?”

“不错!”

“请讲?”

“这阵势已经被人予以改变……”

“白衣童面”惊声道:“阵势已被改变了?”

“对了!”

“是贵同门所为?”

就在此刻,一个白发老者,从阵中蓦然出现,冷冷地道:“不错,正是老夫所为,如若‘不死书生’有了什么长短的话,你母子二人将困死阵中,这决非虚言恫吓!”

这老者,正是“禁宫守护使者孟昌。”

“白衣童面”颔首道:“这点已在区区预料之中!”

南宫维道为之心头一震,脱口道:“阁下的确是非凡人物,可惜不入于正!”

“白衣童面”哈哈一笑道:“不死书生,你也一样杀人流血,安知区区是正是邪?”

“这其中大有分别,有嗜杀成性,有不得已而杀人……”

“也许,但对区区而言,并不尽然,如你,区区有不少次机会可以杀你!”

“阁下居心尚待事实证明!”

“很好,我们不必为此争执。”

南宫维道转向孟昌道:“孟老,我的意思使阵势复原,算是还他一笔人情。”

盂昌沉声道:“悉依少主之意!”

“白衣童面”目射奇光,注定南宫维道,微显激动地道:“不死书生,区区一生从未发过慈心,也从未相信过任何人,对你却是例外。”

“在下甚觉荣幸!”说完,转身道:“孟老,我们走!”

“走吧!”

两人一路出阵,顺便把阵势恢复原形。

“少主,你怪小老儿吗?”

“不,您是执行师父遗命!”

“小老儿听说少主与‘宏道会’有关?”

南宫维道咬了咬牙,沉痛地道:“孟老,我便是‘宏道会’会主遗孤……”

孟昌栗呼道:“少主是‘宏道会’后人?”

“是的,关于十多年前这桩血债……”

“我出山以来,已听人道及!”

“孟老……我能不杀人吗?”

谈话之间,来到阵外。

孟昌止步,面对南宫维道,严肃地道:“少主,老夫有句话不得不说!”

“请讲?”

“天道武道,本门铁规,期望少主谨守此诫,不可滥杀无辜!”

“这点我时刻谨守的!”

“好,小老儿解少主禁制,恢复少主原来功力!”

话声中,不待南宫维道回应,手指已连点而出。

南宫维道全身一震,攻力全复,不由激动万分地道:“孟老,敬谢成全之德!”

“不敢当,小老儿只是做该做的事!”

“我有件事不明……”

“什么事?”

“孟老怎会与‘金龙帮’的人一起出现?”

“哦!这个,小老儿听人传言,江湖中出了一个小煞星,叫‘不死书生’,刀剑掌指不能伤,不少高手丧命。据人描述的形象,小老儿断定是少主无疑。所以一路追寻而来,巧逢‘金龙帮’密探统领‘金蝎子’。她愿提供少主行踪,小老儿一时漏口,说可以收你的功力,事情经过便是如此!”

南宫维道无言地点了点头。

孟昌吁了一口气,道:“少主,愿你好自为之,小老儿要回山去了!”

南宫维道有些凄凉地道:“孟老要回山了?”

“是的。此行可能不再复出!”

“孟老,我外头事了,会来看你……”

“少主,再见了!”

“盂老珍重!”

孟昌一弹身,电奔而去,南宫维道呆在当场,心头有一种说不出的感受。

天色黑了下来,野风凄凄,走磷飞萤,坟场又恢复了恐怖凄凉的景象。

南宫维道缓缓举步向坟场外走去,他想,此刻何去何从?当然,只有一条路,去追寻义母董淑筠她们,她们定会派人联络的。

正行之间,只见坟堆中黑影一晃。

南宫维道心中一动,但故作未觉,前行如故,他一向不信鬼神之说,所以心中并无恐惧之感。

那黑影晃晃悠悠,直朝他身边飘来。

逐渐,他看出儒衫飘飘,是一个灰衣中年秀士。

再近,他辨出了对方的面目;不由欢叫一声:“徐兄!”

来时,赫然是新交的知友徐郁之。

“是南宫老弟吗?愚兄找得你好苦!”

徐郁之会在此时此地现身,的确大出南宫维道意料之外。

南宫维道迎了上前,道:“徐兄怎会找到这里?”

徐郁之显得有些急促地道:“嵩山脚下分手,我一路寻了来,始终碰不上头,今天下午在河边码头无意中听到‘金龙帮’的人谈到这边所发生的事,使胡乱赶了来,却不道真的碰上了。”

“哦!”

“老弟打算何往?”

“找自己人!”

“赤后宫高手尽出,誓要得你才甘心!”

“小弟不在乎!”

“对方已到附近……”

“别管它,我们办我们的事!”

“两天前,我途经郑州,碰上桩趣事!”

“什么趣事?”

“金龙帮与一批红衣女人,大打出手……”

“噢!是‘赤后宫’的人?”

“不错!为首的是一个红衣蒙面少女,功力高得惊人。”

南宫维道心头一震道:“那是少门主,想不到她也入了江湖……”

“是了,那些红衣女子,都称她小姐。”

“以后呢?”

“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谁?”

“金钗魔女!”

南宫维道全身一颤,栗声道:“金钗魔女?”

“不错,怎样?”

“徐兄怎知她是‘金钗魔女?”

她以金钗连杀了‘金龙帮’八名高手!”

“以后呢?”

“有趣的事便在此,‘金钗魔女’突指那红衣蒙面少女说是她女儿……”

南宫维道连退了三个大步,激动地叫着:“小玉!”

徐郁之吃惊地道:“喧!老弟怎么会知道她叫小玉?”

“小玉是她女儿。”

“老弟认识?”

“徐兄,说下去……”

“你猜结果怎么样?”

“怎样?”

“那少女说‘金钗魔女’是失心疯!”

南宫维道心头一暗,这的确有可能,记得‘金钗魔女’在婆婆向她要人的时候,曾说过她是为了女儿而活,极可能思女心切而发了疯。

“徐兄,此刻能过河吗?”

“过河?……可以!”

“我们走郑州!”

“为什么?”

“找‘金钗魔女’!”

“这……到底怎么回事?老弟与她有仇还是……”

“徐兄别问,我们如何渡河?”

“所有大小渡头,全部‘金龙帮’封锁,我们只好偷渡!”

“强渡亦未始不可!”

“不必,我在河边藏了一只小舟,可以利用!”

“好,我们马上行动,只是……劳烦徐兄,小弟深感不安。”

“老弟,这就见外了,老弟不是说过要愚兄共襄‘宏道会’义举吗?”

“小弟失言,就此谢过。”

“倒是这事发生在两日前,‘金钗魔女’仍会呆在郑州吗?”

南宫维道坚决地道:“即使她已离开,也必须要到郑州,才能查出线索!”

“好吧!”

“对了,方才徐兄似言有未尽?”

“就是那样而已!”

“没说‘金钗魔女’误指女儿以后的下文?”

“她见对方不承认,伤心地离开现场……”

南宫维道突然想到四年前在“金龙帮”总舵中,因金钗贾祸那件公案,不由脱口惊叫道:“不好,我们得赶快!”

徐郁之困惑地道:“老弟又想到了什么?”

“‘金龙帮’不会放过‘金钗魔女’,可能不择手段……”

“如此说来,老弟与她有某种渊源?”

“是的,以后再详告!”

“此去恐怕要发生的已发生了……”

“人事必须要尽!”

“走!”

第二天傍午时分,二人赶到了郑州城。

南宫维道急于要探听“金钗魔女”的下落。当然,这完全是为了小玉的缘故,但碍于与徐郁之同行,只好先忍着入店打尖。

郑州乃是“金龙帮”势力范围,两人这一公开露面,就被那些眼线盯上,两人也明知这点,但根本不把它当回事,摆脱这些二三流角色,在两人说来,是容易不过的事,该帮高手,堪与“不死书生”一搏的,还真找不出一二人。

两人在最大的酒楼“一乐也”打尖,拣了个靠角落的座头,这样,所有地方的情况,可以一目了角,而别人要想偷听他俩的谈话,可就困难了。

酒菜上桌,两人开始吃喝。

“徐兄,那事发生在何处?”

“城外武穆词,地点十分荒僻!”

“多远?”

“距城约五里!”

“我们吃完就走?”

“好,不过那些狗尾巴十分惹厌……”

“只要他们敢跟,一一打发!”

“打发他们不费事,但如闹得满城风雨,于事有害无益!”

“依徐兄之见呢?”

还未等徐郁之答话,邻桌一个刚进门的汉子高声道:“区区先谢了!”了字出口,人已坐了下去。

小二扮了个鬼脸,添上杯筷,替他筛了满杯。

这汉子似多年不曾沾过酒,贪馋地仰颈一饮而尽,用衣袖抹抹口边余沥,然后又自己斟了一杯。

一粗豪汉子宏声道:“邢二爷,别卖关子了,您看,满座朋友都在候着呢?”

南宫维道低声问徐郁之道:“徐兄,这姓邢的何许人?”

徐郁之轻蔑地一撇嘴,道:“一个江湖无赖,在镖行混混,专司打探的包打听!”

只见“顺风耳邢二”竖起两个手指,有板有眼地徐徐开口道:“不是我卖关子,说出来令人胆寒……”

粗豪汉子举杯道:“来,且尽三杯,润润喉,别虎头蛇尾!”

“是!是!”

“顺风耳邢二”老实不客气地又连干两杯,啧啧有声,慢条斯理地用了两筷子莱,再干咳两声,才沉起面孔道:“咱们郑州城出了妖怪……”只说了一句,又顿住了。

粗豪汉子不耐烦地道:“痛快地说出来吧!什么妖怪?”

“顺风耳邢二”目光一溜四座,怯怯地道:“各位可能已有耳闻,城外武穆祠前的石拱桥下,连日发现来历不明的尸体,死者全被剥着精赤条条,周身无伤痕,还面带笑容……”

酒座中,立时起了哄,有的惊异,有的则嚷着“原来是那档子事!”

“顺风耳邢二”连连摇手道:“诸位静静,还有下文……”

“说呀!”

“各位都知道萧太本是城中侠士,义名卓著,那一身功力不用说各位是耳熟能详的,他为了一时好奇,独探武穆……”

“啊!怎样?”

所有酒客停杯不饮,齐把脸转向这边。

“顺风耳刑二”吞了一口唾沫,道:“他发现武穆祠有一群女妖精……”

“女妖精?”

所有在坐的相顾愕然,似信不信。

“以后呢?”

“他被女妖精突击,但凭一身功力,逃了出来……”

“哦!”

“但,大侠仍未逃过毒手,他昨晚遇害,死在自家床上,死状与桥下陈尸一样,周身不见任何伤痕,精光赤条,而且……而且……”

“而且怎样?”

“下身遗有男女交合的秽物!”

“呀!”

“呀!”

座中立时哄哄成了一片,七嘴八舌,喧嚷无休。

南宫维道咬牙切齿地道:“徐兄,这是‘赤后门’的杰作。”

徐郁之沉重地一点头,道:“不错!”

就在此刻,蓦地一声震耳惊呼,平息了所有的声音。

只见那姓熊的粗豪汉子,离座而起,口里哇哇不知说些什么事。

一个酒客大声道:“熊当家的,怎么回事?”

粗豪汉子用手指了指同桌的“顺风耳邢二”,转身夺路而走。

只见“顺风耳邢二”伏在桌上,一动不动。

有几个胆大好事的酒客,冲了过去。

“莫非是喝醉了?”

“不会,邢二爷有名的酒虫,千杯不醉!”

“那他……”

“呀!死了!”

这一声“死了”震得人灵魂出窍,众酒客纷纷夺路而走,作鸟兽散。只刹那工夫,走个干干净净,剩下三名跑堂的傻在楼梯口。‘南宫维道剑眉一紧,道:“是‘赤后门’人下的手?”

“大概是,这叫祸从口出,引火焚身……”

“可是座中不见女人?”

“乔装男人,容易极了!”

“我们该走了!”

“要不要看看死因?”

南宫维道点了点头,摸出块碎银放在桌上,然后与徐郁之双双走了过去,南宫维道细一审视死者,目光停在邢二的“脑户穴”上,他伸手用掌心一吸,一样东西,吸到掌心之中,不由粟呼道:“这怎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