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岳家宇抬头一看,原来此女正是朱嫣红,只见她微微一笑道:

“岳大哥,你想不到吧?”

岳家宇道:

“我确实没有想到朱姑娘定是一路暗暗跟踪我了?”

朱嫣红道:

“不是,你的轻功真好,我追了半天,没有追上,但我知道你到黄山,可能要在这里打尖!”

这时小二取来怀筷,二人边吃边谈,岳家宇道:

“朱姑娘,你知道百姓谷中的秘密么?”

朱嫣红笑道:

“我也不知道,所以急急赶来,跟岳大哥去看看!”

岳家宇道:

“朱姑娘,依我猜想,你设计骗我身中麻疯,又诱我去喝那桃花酒,必有深意,现在可以说出来么?”

失嫣红神秘一笑,说:

“岳大哥,我承认那是有深意的,但现在仍不能告诉你,不久你就知道了。”

岳家宇知她现在不会说出来,饭罢起程,迳奔黄山,可是百姓谷在何处?他根本不知道,进入山区,岳家宇不禁犹豫起来。

朱嫣红道:

“岳大哥,相信黄山有大峰三十六,小峰七十二,周围四十里,我们这样找,恐怕要好几天才能找到呢!”

岳家宇道:

“不错!可是我对此山地不熟悉……”

朱嫣红道:

“据说最高的主峰莲花峰后,有一个极大的谷,不知是不是那里?”

岳家宇道:

“我们只得先去看看了!”

朱嫣红拉住了岳家宇的手,二人携手并肩而奔,大约二更左右,到了莲花峰附近。

岳家宇道:

“噢!此峰果然挺秀峭拔,不愧为黄山主峰!”

朱嫣红道:

“此峰之高,有万尺光景,那山谷就在后面。”

二人绕过山脚,山谷已隐隐在望,深夜中灯光如海,自茂密的林隙中泄出来。

岳家宇道:

“不知这里是否百姓谷……”

哪知脉门一紧,已被朱嫣红扣住,接着她又点了他的麻穴,挟起来往谷口疾奔。

岳家宇既惊且怒,但他更恨自己屡次吃亏上当,总是不能小心提防,太相信别人,这朱嫣红本是十分诡谲之人,她的来历还没有弄清,怎能信任她!

现在后悔已晚,岳家宇只有听天由命了。

进入谷中,那是一个石柱砌成的大牌楼,上有“百姓谷”三个大字,迎面来了,三个十六七岁的女孩子,乍见朱嫣红,立即大声道:

“朱姑姊,你回来了!‘

朱嫣红大声笑着道:

“回来了,回来了!而且还得到一个战利品!这次功劳可大了……”

岳家宇暗暗一叹,忖道:

“原来她就是百姓谷中之人,但她为何又在太华帮中呢?如果此谷主人与太华帮帮主有关系,我就完了……”

只闻一个女孩子大声道:

“噢!这人很英俊,只可惜头上有个肉瘤!”

另一个道:

“朱姊姊,这人是谁?”

朱嫣红道:

“是一个采花淫贼!”

岳家宇暗骂一声“贱人!”心道:是我采花,还是你们采花?

三个少女立即吐了一口唾沫,道:

“采花淫贱到了本谷之中,八成没有命了……”

朱嫣红挟着岳家宇下了谷道,只见谷中形成十二个小村落,每个村子,最大有二三十家,一簇一簇的,秩序井然。但每个小村落,都以巨竹围成藩篱,似乎各不相扰。

朱嫣红挟着他来到一个小村落中,只见男女老幼,都围拢来,说:

“朱姑娘,这人是谁?”

朱嫣红对一位老人道:

“爹爹,此人是太华帮中的护法,外号独角鳖!”

老人哼了一声,道:

“原来是个风流贼子,嫣红,他是不是想害你,被你捉住了?”

朱嫣红道:

“是的!不过他的武功很高,我们可以利用一下!”

老人道:

“难道你想叫他连闯十二村落?然后再去谒见谷主?”

朱嫣红道:

“对了?他死了,罪有应得,若是侥幸不死,就可以代我们完成心愿!”

老人慨然道:

“此人武功虽高,却未必能连闯十二村而不死!好吧!红儿,这件事就由你去办!”

朱嫣红挟着岳家宇来到一幢竹屋中,把岳家宇放在床上,幽幽地道:

“岳大哥,请你原谅我,我这样做,完全是为了你!你必须相信我!”

岳家宇瞪了她一眼,心道:

“好贱人!你说我是个淫贼,还说全是为了我好,我凭什么相信你?”

朱嫣红摸摸他额上的肉瘤,道:

“因为你额上有个肉瘤,所以我只得将计就计,因为‘独角鳌’之名,尽人皆知,好在你并不是他,你只是冒充他,现在你的肉瘤快要消失了,我知道你的武功比我高,这件事,只有你可以做到,我相信你见了谷主之时,一定会感激我的!”

她自说自语,岳家宇心道:

“这话也不错,我头上有个肉瘤,她不承认我是‘独角鳌’反而更糟,这并非她侮辱我,只怪‘病修罗’不要我冒充别人,偏偏冒充这个风流贼……”

朱嫣红道:

“岳大哥,我现在解开你的穴道,希望你别和我过不去……”

他随手解了岳家宇的穴道,岳家宇一跃而起,抡掌就掴,但朱嫣红并未闪避,闭目等挨。

岳家宇收回掌来,厉声说:

“贱人,你到底玩什么花样?”

朱嫣红幽幽地道:

“岳大哥,你若是不解恨就打我两下吧!,反正我对你没有恶意,我不会怪你的……”

岳家宇冷峻地道:

“还说没有恶意,你为什么不打招呼就暗算于我?设若你对我确是好意,为何不对我说明?”

朱嫣红道:

“我若对你说明,你不会照我的话去做……”

岳家宇厉声道:

“你以为现在我就会照你的话去做么?”

朱嫣红道:

“是的,因为我要告诉你一件大事!”

岳家宇道:

“什么大事?”

朱嫣红道:

“本谷主人,与你有关系,被囚于此谷中的一个秘密洞中,只要行人能闯过十二个村落,就可以把他救出来?”

岳家宇冷笑道:

“你这人花样太多,我不敢相信你!”

朱嫣红道:

“岳大哥,你必须相信,因为我叫你喝那桃花酒。就是想使你的轻功和内力增加,以便来此……”

岳家宇哂然道:

“这就不对了!我若得不到这本‘百家姓’秘笈根本就不会来此!”

朱嫣红道:

“我知道你一定会得到此书!”

岳家宇大声道:

“胡说!此书在太华帮帮主‘万里独行’陶百寿身上,而我当时是想抢他的两秘笈,却未想到只抢到了一本……”

朱嫣红道;

“其实‘三字经’和‘百家姓’都是一样,我知道你准抢到一本。”

岳家宇大声道:

“洞中所囚之人,与我有何关系?”

朱嫣红道:

“现在不能告诉你,因为现在告诉你,你一定会直接入洞,那就害了你的亲人啦!”

岳家宇道:

“我不懂,那怎么会害了他呢?”

朱嫣红道:

“当初囚你亲人时讲定,除非是有人能闯过十二村,才能入洞救他,如果直接入洞,洞中把守的人,就先杀死你的亲人!”

岳家宇冷笑道:

“你不是十二村的人么?为什么这样好心告诉我?”

朱嫣红道:

“岳大哥到时候你就知道了!现在就动手吧!”

岳家宇半信半疑,心道:

“她会不会利不会用我作坏事?说不定又是一个圈套。”

朱嫣红道:

“岳大哥,我陪你去,若是不相信,你随时都能制住我!”

岳家宇哂然道:

“你这人诡计多端,使人防不胜防!”

朱嫣红道:

“岳大哥,到时候你会感激我的!”

岳家宇心道:

“以我的身手,只要小心点,提妨她的暗算,应付几十个高手,并无危险,不知那亲人是谁?”

他冷冷地道:

“好吧!不过我要警告你,再玩花样,一旦被制住我,可别怪我手下无情!”

朱嫣红道:

“岳大哥,你看!这十二个村子相连,直通山洞,此村不算,还有十一个,由下一个开始,可能每个村子都有凶险,但以你的身手,当能化险为夷,天亮以前,大概可以到达洞口……”

岳家宇向外望去,十一个村子,每个相距二三十丈,只见灯火明耀,却不见人影。心道:

“以朱嫣红的身手,都无法通过,可见这十一个村子,非同小可,她怎么会说我能化险为夷?莫非她真要害我。”

“管他!”岳家宇沉声道:

“走吧!你在前面,我必须监视你!”

朱嫣红道:

“岳大哥,我的武功不如你,不敢走在前面……”

岳家宇道:

“好吧!你不要离我太远!”

岳家宇一抓她的脉门,把她带出门外,掠向第二个村子。竹篱高约一丈,岳家宇看了一下,里面有一片平地,不会有危险,喝声“起”,飞掠竹篱之内。

二人刚刚落地,四五丈外竹屋中窜出一个老妪,抡起一根竹拐,向二人拦腰扫来,风声劲烈内力极足。

朱嫣红大声道:

“岳大哥快放手……”

岳家宇大声道:

“起——”提劲纵起一丈五六,抖手把朱嫣红丢出三丈之外。

老妪一杖扫空,竟以杖尾上撩,以“举火撩天”之式,戳向岳家宇的左足心。

岳家宇自误饮喝桃花酒之后,自感身轻如纸,任意飞掠,只要稍一借劲就行。但他却不敢以足尖去点竹杖,横飘五六尺,正要下落,老妪又紧劈出一掌。

“忽”地一声,掌力先至,掌声发出,岳家宇不由吃了一惊,只得凌空出掌相接。

“啪”地一声,岳家宇的身子在空中翻了一个筋斗,感觉力道极猛,以“平沙落雁”之势斜掠一丈,足尖一点,急惊而回,沉声道:

“前辈接我一掌!”

这一事仍是以“鹤行八掌”第一式,威力至大,哪知老妪闷声不响,也拍出一掌。

“蓬”地一声,岳家宇反而退了一步,这一惊非同小可,正要再出第二式,突闻朱嫣红大声道:

“岳大哥,‘百家姓’第二式!”

岳家宇虽知那“百家姓”的图画上都是一些招式,但却未悟通,此刻更无暇去想立即又施出“鹤形八掌”第二式。

“蓬”地一声,这次仍被震退一步,而老妪却仅摇晃了一阵,岳家宇极为不服,心想,你若能接下第三掌而不退,我就服了你,“忽”地一声,第四式又力拍而上。

老妪脸上毫无表情,活象一头笨牛,身子一弓,右杖左掌,一齐攻上。

“蓬”!这一次仍是一样,岳家宇动了真火,以“一元罡”旋出第五式。罡风把竹篱都拨了起来。

老妪仍是不慌不忙,右杖左掌,接了下来。

岳家宇不由骇然,这第五式威力之大,连“万里独行”陶百寿那等高手,也不可能如此轻松。

岳家宇心中一动,这时老妪又主动攻上来,力拍一掌,竹杖以“独钓寒江”之式,猛挑岳家宇的面门。

岳家宇突然施出一式“铁牛锄地”,这本是极普通招式,任何一派式中都有这一式,因他想到“百家姓”上第二页图画,是一只金牛,作锄地之状,况且朱嫣红又说“百家姓”第二式。

这虽是普通招式,但由他施出,威力非凡,实感比’鹤形八掌”第五式的劲道还大,几乎有点不敢深信。

老妪突然吃了一惊,显得手忙脚乱,中途撤招,似想退到一丈之外。

岳家宇吃惊之余,却不愿罢手,两掌一分,紧欺而上,左掌平划,右掌变掌为抓,猛抓老妪的左腿。

“刷”地一声,老妪的布裙被抓裂一角,长啸一声,抖手掷出铁杖,“刈”!一根紫竹杖竟插入土中三尺有余。

老妪转身掠入竹屋,冷冷地说:

“朱嫣红,带他过村!”

岳家宇无论如何,不信这件怪事,如果一招“铁牛锄地”竟比“鹤形八掌”第五式还要厉害,“鹤形八掌”又怎算是绝世之学?

他楞在当地,怔怔地望竹屋。

朱嫣红低声道:

“岳大哥,你已经过了一关啦!”

岳家宇不解地道:

“朱姑娘,我真不懂——”

朱嫣红拉他掠出第二村,低声道:

“你以为一招普通招式,比‘鹤形八掌’还厉害,有点不相信是不是?”

岳家宇道:

“是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朱嫣红笑道:

“岳大哥,你以为,那一招‘铁牛锄地’么?”

岳家宇心中一动,道:

“是的,乍看起来,确象‘铁牛锄地’,但实际上有很大差别,真气逆转,下盘不固,真力凝于腰,发之于肩,集之于掌……”

朱嫣红道:

“对了!岳大哥,所以普通招式,比你的‘鹤形八掌’还历害!”

岳家宇恍然大悟,道:

“无怪‘万里独行’视‘百家姓’有如珍宝了!”

朱嫣红道:

“岳大哥,若非你的功力深厚,悟性极高,仍不能一瞬间得到此招的秘诀窍!”

岳家宇道:

“所以你才看上了我,要我前来冒险!”

朱嫣红幽幽地道:

“岳大哥,你现在是不会了解我的!”

第三村已在眼前,竹篱内有一老者,席地而坐,头上光秃秃的,活象一个红皮鸡蛋。

朱嫣红低声说:

“这个更厉害些,岳大哥,最后用‘百家性’上第三招……”

岳家宇一掠入篱,抱拳道:

“请问前辈高姓大名?”

老者冷冷地道:

“如果你小子过不了这一关,老夫再告诉你,必能使你死而瞑目!”

老人坐式不变,凌空飞起,双腿交剪,一口气扫出二十一腿,竟把岳家宇迫得连退三大步。

现在才知道,这老人两臂尽失,双袖在空中飘展,有如两翼。

大凡两臂尽失之人,武功再高也必受限,因为双臂有平衡人身作用,即使不用双臂击人,以腿击人,也将减少极大的威力。

但这老人以双袖飘展之劲,代替了双臂平衡身子作用,脚劲大得惊人,方圆三丈之内,罡风排山倒海,令人无法张目。

岳家宇仓促间只得施出“鹤形八掌”,朱嫣红大声道:“岳大哥,不行……”

“轰轰”两声,掌力与腿劲相接,岳家宇连退三大步,双臂隐隐作痛。老人更不答话,再次跃起,凌空扫来。

岳家宇想到“百家姓”第三个图画上是一只啸月的猛虎,知道这是以下攻上的招式,但老人凌空攻来,已不容他思考。

“轰轰”两声,岳家宇踉跄退后,被朱嫣红扶住,岳家宇不由大怒,长啸一声,施出“鹤形八掌”第六式。

老人和老妪一样,脸上毫无表惰,象一只硕大无比的巨雕,以连环腿猛踢岳家宇的面门。

二人都是攻势,老人根本不想闪避他的第六式招绝学,岳家宇暗暗一咬牙,又加了三成真力。

“轰”地一声,岳家宇闷哼一声,身子落在一丈之外,胸前一阵闷痛,不禁为之气结。

这样一样,“鹤形八掌”岂非变成无用之学了?这工夫老人飞掠过来,左腿二式,“魁星踢斗”,右袖“蓬”地涨起,象根坚硬的铁囱,上下交攻,锐不可当。

朱嫣红大声道:

“啸月吟风!”

岳家宇上步揉身,足踏连环,双掌一翻,推出两道狂飙。

老者“吭”地一声,“铁囱袖”被齐肩切断,左腿被劈了一掌,已经粉碎,坐在地上,一语不发。

岳家宇不由大为震惊,一掠而至,正要去扶,老者厉声道:

“你要老夫自绝于此么?”

岳家宇道:

“晚辈一时失手,使前辈玫残,至感不安!”

老者须发皆张,大喝一声“快滚”!似想跃起,但因左足已断,又失去双臂,已是无能为力。

朱嫣红拉着岳家宇就走,掠出竹篱,道:

“岳大哥,你只管出手,他们就是死了,也不会抱怨你的……”

岳家宇大感不解,道:

“为什么?”

朱嫣红道:

“他们为了报恩……”

岳家宇哂然道:

“可是我根本不认识他们,怎会对他们有恩?”

朱嫣红道:

“大概是你的上一代对他们有恩!”

岳家宇苦笑道:

“你不要再打哑谜好么?这到底怎么回事?”

朱嫣红犹豫一下,道:

“总之,此番黄山之行,都是为了消灭太华帮而为,你若无法通过十二村,太华帮将永远奴役武林……”

岳家宇道:

“我还是不懂!”

朱嫣红道:

“岳大哥,你现在不必懂,只要一心一意应付这十二村中的高手就行了!”

说话之间,已到了第四村,只见个位中年夫人卓立在竹篱内!衣衫极是朴素,但身段却非常窈窕。

此妇脸上罩着黑纱,面目轮廓依稀可辨。隐隐看出,此妇极美。

朱嫣红道:

“这一关很难过,岳大哥,你可要小心一点!”

岳家宇道:

“此妇为什么要面罩黑纱?”

朱嫣红低声道:

“世上真正绝世女子,与常人不同,普通女子,是为‘悦己者容’,但绝色女子大多孤芳自赏,轻易不使她的绝世姿容被别人看到……”

岳家宇道:

“原来是一位绝世美人,可惜无法看清。”

二人交谈,那妇人当然可以听清楚。好象微微哼了一声。

朱嫣红低声道:

“岳大哥,你看她的身段有多美!”

岳家宇点头道:

“不错!一位绝世美人,绝非光凭面部之美,而必须有婀娜多姿的身段配合起来才行……”

二人掠入竹篱之内,美妇闷声不响,两袖一抖,其长逾丈,象两条蜿蜒矫健的孳龙,卷向两少。

朱嫣红自知不敌,退出一丈之外,岳家宇急忙一挫身,伸手向罗袖上抓去。

朱嫣红大声道:

“岳大哥,不可——”

岳家宇收手滑步,掠过妇人左侧,施出“鹤形八掌”第七式。

这一式的威力,自不待言,妇人衣衫“猎猎”作响,连一丈外的朱嫣红也不由掩面而退。

但是,妇人的身子未动,两臂齐抖丈余长的罗袖倒卷而回,已经到了岳家宇的下盘。

岳家宇要闪已是不及,心中猛吃一惊,这才相信朱嫣红没有吹嘘,急切把“一元罡”提到顶点,吐气开声,以“鹤形八掌”第八式劈向罗袖。

“蓬”地一声,罗袖震开了,但他却收势不住,被反震之力带出五步,弄得十分狼狈。

一对惊怒交集,知道“鹤形八掌”在这里到处吃蹩,第八式都败了下风,不必再现眼了。

想到“百家姓”上的白兔图画,身子疾蹦而起,就象一只狡兔窜起一样。

妇人微哼一声,左袖一抖,幻出五六个罡圈,向岳家宇套去。

岳家宇身悬半空,突感这一蹦力道极大,平常从未想到,这样简单的纵跃姿势,竟比正宗身法奥妙得多。

因此这样纵起,一点也不妨碍出招,他全力施出一式“横刀断流”,只闻“蓬”地一声,妇人疾退三步,收袖转身,疾奔而去。

岳家宇不解地道:

“朱姑娘,她没有败呀!”

朱嫣红道:

“她虽未败,你也未败!”

岳家宇道:

“这能算我通过此关了么?”

朱嫣红道:

“当然算!若非你施出‘百家姓’上的武学,你无法逃过她那倒卷的‘飞云袖’!”

岳家宇摇摇头道:

“我仍以为她和前面的老妪和老者不同!”

朱嫣红道:

“当然不同,若非她一时高兴,这第四村就无法通过的!”

岳家宇道:

“她为什么高兴呢?”

朱嫣红道:

“女人毕竟是女人,刚才我们夸赞她美,她当然内心高兴,下手就有了分寸……”

岳家宇道:

“这样过关,我认为很可耻!”

朱嫣红道:

“错了!你若非败了,并非败在功力不济,而是败在心计不足上!”

岳家宇茫然道:

“这就不对了,这几关都是硬碰硬,双方都凭真实,没有人投机取巧!”

朱嫣红笑道:

“岳大哥,你这人太坦诚,所以容易吃亏上当!你以为‘鹤形八掌’不济事么?”

岳家宇冷冷地道:

“当然罗!遇上你这种人,怎会不上当?”

朱嫣红苦笑道:

“岳大哥,俗语说,吃亏就是占便宜,不久你就会感激我呢!”

岳家宇哂然道:

“我现在已经非常感激你呢?不然怎会弄个色狼的头衔?”

朱嫣红道:

“岳大哥,我真希望你是个色狼呢……”她说出这话,羞得抬不起头来。

岳家宇冷笑道:

“女人真是不可理喻的动物!”

他独自向前掠去,朱嫣红立即追上,道:

“岳大哥,你知道那妇人为何很感激你而未下杀手么?”

岳家宇冷冷地道:

“不知道!”

朱嫣红道:

“她是一个麻子!”

“什么?”

“麻子!”朱嫣红道:

“若非有一脸麻子,她果真是一位绝世美人,所以经常罩一块黑纱,造化弄人,莫此为甚,既赋于她一个美好的面部轮廓,和动人的身材,却又使她……”

岳家宇恍然大悟,冷冷地道:

“原来你是故意夸赞她,而让她听到,以便使她一高兴就放我过关!”

朱嫣红道:

“不错!我确有这意思,因为这不是公平的决斗,你已经吃了大亏……”

这时又到了第五村,朱嫣红低声道:

“岳大哥,为了不使你吃亏,待会我无论对你怎么样,你必须逆来顺受,就算事后打我一顿,我也不会怪你!”

岳家宇冷笑道:

“你又要出花样?”

朱嫣红道:

“是的,但不是害你,而是帮助你!”

岳家宇道:

“我不要你的帮助!”

他掠入竹篱中,一个身戴瓜皮小帽,身着长袍马褂,手持鼻烟壶的老冬烘,坐在一把竹椅上,道:

“小子,你可来了……”说着站了起来。

哪知朱嫣红走到岳家宇身边,突然抱着他,把樱唇送到他嘴边,“啧啧”地亲嘴起来。

岳家宇不由大怒,正要把她推出手,冬烘先生怪叫一声,扑了上来,头上几茎白发,竟把瓜皮帽挑了起来,可见他已是怒不可遏。

只见他把鼻烟壶往怀中一揣,顺手启腰上抽出一条竹制戒尺,向朱嫣红的背心猛戳而来。

岳家宇虽恨朱嫣红无耻,毕竟不忍眼看她被戳死,大力-推,朱嫣红的背子飞出一丈之外,岳家宇立即闪了开去。

冬烘的戒尺好象长了一尺有余,挽了个花,龙形一式。快逾电掣,已到了岳家宇的面门。

岳家宇不必再用“鹤形八掌”,立即施出“云龙三现”那一招,他现在感觉,以“一元罡”施出任何招式,都比“鹤行八掌”的威力大,自是十分惊异。

冬烘先生本已怒极,乍见此招,微噫一声,戒尺抖手掷出,飞向岳家宇的前胸。

岳家宇伸手一抓,掌心奇痛,虎口发热,心道:

“这老家伙好大的手劲!”

冬烘先生回头就走,连戒尺也不要了,岳家宇大声道:

“前辈手下次留情晚辈感激不尽,请前辈接住戒尺……”

他掷出戒尺,冬烘先生回头张口咬住,没入竹丛之中。岳家宇怔了一会,向朱嫣红冷冷地道:

“好一个不要脸的女人!”

朱嫣红面色一暗,道:

“岳大哥,你骂我吧!反正我不是那种下流无耻之人!”

岳家宇厉声道:

“还说不下流,那冬烘乍见你的下流举措,气得怒发冲冠!”

朱嫣红道:

“小妹正要使他发怒,你才能顺利过关……”

“什么?”岳家宇冷峻地道:

“以这种手段赢了人家,你也不感到可耻?”

朱嫣红幽幽地道:

“岳大哥,我刚才说过,你的‘鹤形八掌’并不逊于他们,但你却到处吃蹩,难道你不认为可疑么?”

“这个……”岳家宇肃然道:

“这真是怪事,自我学成‘鹤形八掌’之后,很少有人能接下第七招的,但今天施出第七招,反而落败……”

朱嫣红道:

“岳大哥,你的想法是对的!‘鹤形八掌’仍是当今绝学,只是你上了他们的大当而已!”

岳家宇茫然道:

“他们没有暗算我呀!”

朱嫣红道:

“岳大哥,这十二个村子的竹篱之中,都以奇门阵法布成,生人到此,即使身负绝学,也要大打折扣……”

岳家宇一想,突然沉声道:

“怪了!我今天以‘一元罡’施出‘鹤形八掌’,都不如过去的威力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是一个惑心阵法,虽是一草一木,一山一石,都化了极大的心血,触目之下,能分效人的精神,精神一分散,功力必打折扣……”

岳家宇微微点头,疑信参半,但对朱嫣红的那一手,仍是介介于怀,掠出竹篱,沉声道:

“你那一手用意何在?难道要使冬烘先生发怒,使他的功力大打折扣?”

朱嫣红道:

“是的,此老为人极是守旧而固执,一生中未近过女人,对于男女调情之事,痛心疾首,所以会怒发冲冠……”

岳家宇道:

“他为什么是那样?”

朱嫣红道:

“据说他早年有妻不贤,作出败坏门风之事,他一怒之下,发誓今生不再接近女人,而每见轻佻风流的女人,就立下煞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