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彩霞夕照,暮色已然四合,仇恨与驼背老人之激斗,已有数百招之多,仇恨是一忽儿怪剑,一忽儿正招,怪剑凌厉,正招凶猛,而且越战越勇,似有源源不断的精力,供其使用,耐战之力特长。
蓦的,驼背老人猛然挥出一旱烟杆,闪身退出寻丈,喝道:“猴儿精,今日已晚,明朝再斗,我驼老哥不怕你飞上天去!”
仇恨微微一声冷笑道:“臭驼子,你怕了吗?”
驼背老人生性诙谐,却受不住刺激,一听仇恨说他怕了,这怎能受得起,“呸”的一声怪叫,挥动铁旱烟杆又朝仇恨扑来,随势叫道:“好猴儿精,你欺我老?我怕你?哼!”
仇恨一见他扑来,心情安如泰山,笑道:“臭驼子,不怕吗?不怕再打!”
一瞬间,又是十数回合,这时仇恨真可说越战越勇,因为这时山峰树阴下已暗如黑墨。
驼背老人,即使他内功再高,能练到夜间视物,但是要与仇恨的夜明眼相较,真有天壤之别。
没半晌工夫,驼背老人已渐落下风,此际他不得不深深为之惊讶,这小猴儿精内功之深,所会之杂,虽然,小猴儿精这些零零碎碎的一招一式,似乎,都是从什么地方偷学架的,但却都是最精奥的,眼瞧他根本未获诀窍,已具这般威力,一旦窍要贯通了,其威势将无与伦比。
更奇者,小猴儿精眼发幽光,明澈透人,仿佛是双天生的猫儿眼,这一连串的问题,分去了驼背老人的半个心意。
倏的,一道刺目精光,疾劲而又怪异的,削右肩背猛劈的姿势,一闪而改为斜削左腿,斩双足,这是七绝剑中,怪诞而阴毒无比的招式,驼背老人于暗黑中,险遭仇恨削中,惊得一身冷汗。
猛然间,撤退旋身,在间不容发之下闪了开去,可是依然显得迟了,但听“嗖”的一声,驼背老人那宽大的裤管,给开了道半尺来长的口子。
这实在太使驼背老人难堪了,但听他一声狂怒长啸,声震夜空,宿鸟惊飞,粗大的铁旱烟柠,划空一旋立即展开了一套寰宇罕见的怪异招式,左掌右杆,尽力抢攻。
驼背老人这一变招抢攻,已施展开他唯一的一套成名绝艺,这一套绝艺,驼背老人已多年未曾施用,因为他这套绝艺,总共有二十四招,但却没有人能在他手下走过十二招之数。
驼背老人与九州八奇中儒侠孔达、丐侠勿弃、医侠任重、残侠天渣等均有很深厚的渊源,在一次八奇相聚的日子里,正好与驼背老人相遇,八奇虽是名重一时的武林高人,却也都围着驼背老人邀请恳求讨取教益。
当时驼背老人也就施展了这套招式,八奇中儒、丐、医、残四侠都知道驼背老人的深浅,没敢轻易尝试,唯有疯侠吴名、醉侠黄汤、贾侠朱贵、歌侠金莺四人与驼背老人交手过招,名为求取教益,实为互相印证。
四人中,除金莺,这九州八奇中唯一的一个少女。耗尽了周身功力,勉力地接完了驼背老人二十四招,余三人均是只到一半,就自行退下,不敢再斗。
当然,这其中,驼背老人或因金莺是个女的,手下轻重略异,这才让金莺接住了二十四招,不过这金莺,在九州八奇中,其武功修为,也就绝不在儒侠孔达及丐侠勿弃之下,但却因为她年岁最轻,所以也就排在最后,第八位。
如今,驼背老人在惊骇之余,施展了这套招式,但觉招招凌厉,掌掌沉猛,只三招一过,立将局势挽回,非止此也,更将仇恨逼退出寻丈。
仇恨一见驼背老人变招抢攻,出手凌厉,掌风慑人,不觉大骇,这一骇,手足旋动挥舞间立见迟滞,心中更惊,知道再打下去,也无一定获胜把握,连忙奋力攻出一招,接着闪身一跃,退出数丈远去,再一旋身,夜色茫茫下,早己失其踪影。
驼背老人这时也没急于追赶,只用嘴高声地讥讽道:“小猴儿精,你要走了吗?我不送啦!当心点别摔了,摔了自己爬起来,我可没法扶你!”
静夜中,声音传出数里之遥,仇恨在急急奔逃中,听了个一字不漏,这几句话,比骂他一顿更使他气愤,然而,仇恨却没有停身,因为他想到,这到底算得了什么?
天边泛起了晨曦彩霞之时,仇恨又出现在一座峰腰上,此刻,他已歇歇停停地奔走了一个通宵,早已离开百丈峰百数十里之地了,他茫无目的地的乱闯,他如今唯一的目标,就是他怎样去寻找杀害他父母的仇人。
在这峰腰上,突然出现了一块大麻石,使仇恨想起每日晨间的练功,这在一个练武的人来说,是十分重要的,绝不允许无故间断,一旦间断了,其进境就要受到阻滞而减低。
这样一想,仇恨立即停止前进,稍事歇息后,就盘坐在大麻石上,面朝东方,练起功来。
一周天行过后,仇恨睁开了眼,这时他的眼中,存现出气种疑惑之色,随又听他自言自语地说道:“这是怎么回事?我明知周身功力已达巅峰,何以我这体内行功,全无感觉,难怪我自己无法知道,这是什么道理么?”
什么道理呢?他想了好半晌,也没想通,其实若不是往后的事实证明,仇恨他就是想上一天,想上一月、一年,他也无法想得透彻。
一阵嬉笑声,将仇恨从沉想中惊醒,仇恨心中一怔,这是少女的声音,他心中因恩师死于女人的关系,也同时对女人有一种偏激的怀恨,只是他没有一定要将世上所有女子都杀死的欲望,他只是怀恨讨厌而不愿接近。
一眨眼间,嬉笑声已来得近了,从嬉笑声中,可以判断出,来的是两个天真无邪的少女,仇恨再不迟延,连忙闪身往峰巅上纵去。
几个纵跃,来到峰顶上,耳中少女嬉笑声,却被一种“轰哗轰哗”之声淹没了,仇恨心中不禁暗奇,这声音怎么突然出现的,而方才在山腰间,却一点也听不见。
为了无法听到少女的嬉笑,恐怕与她们不期而遇,引发心中不快,仇恨停也没停的,又往山背纵落。
也只几个起落,那“轰哗轰哗”之声,越来越响,吸引了仇恨的全部注意力,也忽然启发了仇恨的好奇心。
仇恨慢慢地随声走去,越走心中越叫怪,他以为这一定是什么凶顽威猛的野兽,正在发出一声慑人的哀号或厉啸,可是没走几步,他自己又将自己的想象给反驳了,这是不可能的事,任何凶顽的野兽,也不能连续不断地发出这如留股的声音。
终于,仇恨明白了,因为他已能听到“哗哗”的水声,他知道这或许就是个大瀑布,因为这声啊实在太惊人,也使仇恨想到要去欣赏领略一番。
一条银白色的庞大水线,从峰顶上直贯而下,仇恨看到的,只是瀑布的上半节,却没看到瀑布的全貌,因为瀑布以下,都是檬檬的水气,散发出来掩阻了视线,使人没办法一目了然。
仇恨一见,不觉大为泄气,可是他却不服,他心想:“你不让我看,我倒偏要看看,你到底有多么雄壮。”
翻下了山岭,眼前黑压压的一片树林,这时“轰哗”之声,变成了“隆隆”声响,震耳欲聋,仇恨一闪身就往林中钻去,可是正待他欲纵身出林之际,蓦的发现林子尽头是个小湖,湖水碧绿,水中两条美人鱼,正在翻滚着,忽起忽沉地戏水作乐。
这一见,仇恨哪能不惊,连忙止步,纵身跃到一棵树杈上,心想:“闻听世间有美人鱼之说,但却听说是出现在大海之中,怎的会有美人鱼出现在这荒山小湖中,难道这会是什么山精水怪幻形吗?”
心中想着,双眼禁不住从密叶缝中往外偷瞧,这一瞧不打紧,竟瞧得仇恨心中起伏,忐忑不安。
你道为何?原来湖中两条美人鱼,这时已然停止了戏水,露出了两个头在水中大声地说话,相对咫尺,说话这大声,仿佛仍然听不分明似的,不时还在用手比划着……这哪是什么美人鱼,根本就是两个少女,而最使仇恨触目惊心者,其中一名少女,竟是曾与他在黄山比武,临走时情切殷殷地嘱咐他,武功学成后,定要他到黄山一行的英英姑娘。
英英姑娘,在这一个多月里,仇恨也曾不止一次地想起她,想起她那凶霸刁钻的脾性,想起她那圆圆的脸和噘起的小嘴,想起她那像蝴蝶般飞舞的精奥剑术,想起她……总之,仇恨曾多次想起过她,那与自己年岁相仿佛的少女。
这会,当他瞧清楚那水中的少女,就是他离别一月余,曾多次想起过的英英姑娘时,反倒怔住了。
蓦然,后心一缕劲风,逼骨生寒,仇恨被那瀑布击石所发出的如雷声音,将双耳阻塞住,竟不知身后何时来了人?
劲风逼体,势已危甚,仇恨正斜扑在一条横枝之上,这时欲迎,已然过迟,只得尽速地转身下翻,用左肩硬接这袭来的一掌……
“砰”声响过,仇恨连人带横枝,一起翻跌地上,但仇恨却没摔着,因为他在即将及地之时,突然将怀中抱着的树干,猛力地往下一推,借这微弱的阻力,仇恨已经灵地双足沾地,稳住了身形。
惊惧中似乎尚未察觉,这一停身,仇恨立感左肩骨痛彻心肺,一条左臂再也无法抬起,不觉大怒。猛然转身,丈许外站着一位面色清癯的美髯老人,双眼亦睁得大大的,势如喷火,随又见他美髯飘忽,嘴在一开一合的,可是声音全被瀑布“隆隆”之声淹没,仇恨连一个字也听不见。
美髯老者恍然有所省悟,用手向仇恨招得两招,纵身径往林外奔去。
仇恨此刻,心中气得无以言喻,一晃肩,直追而出,可是因左肩骨疼痛,在轻功上也打了折扣,竟不能象来时的飞纵如意。
美髯老人出林后,脚下依然未停,直到离开瀑布约半里之地,方将身形稳住,可是,待他转身时,竟发觉仇恨远远地落在身后,心中不禁暗中呼怪。
美髯老人在峰巅上,即已发现了仇恨急急狂奔的影子,见仇恨往峰下奔落,也紧紧从后追赶而来,可是,一起步后,竟发觉自己的轻功,远非仇恨对手,不觉大骇,奋然运足功力,追了一程仍然落后数丈之遥。
待见到仇恨竟似有心般的穿林窥浴,心中这个气可就大了,为防仇恨轻功了得,遂默然从后偷袭,然而,掌未发,美髯老人又不觉自疚自责,暗忖:“眼瞧仇恨,只有十五六岁光景,以一个早年武林成名人物,与仇恨这么个大小孩动手,已觉汗颜,若再使用偷袭手法,日后传出江湖,自己这张老脸,就没地方放啦!”
遂喝一声:“小子无礼,看招!”
声未落,随着挥掌击出,然而,待掌已及身,方见对方闪避,还只道对方有心显露,掌上劲道又自加了两成。
美髯老人一掌击中,本以为对方不死也将重伤,不想,仇恨连摔也没摔一下,这个气更大,一连串厉声喝骂后,才想到瀑布声震耳,没法听见,遂抬手与对方招呼,意思是有种的我们出林再斗。
一起步,美髯老人就尽力施展轻功提纵术如飞而去,怎会想到停身时,已与仇恨隔了这么远。
仇恨终于赶到了,可是满头脸却已爬满豆大般的汗珠,美髯老人一见,就已知道他已受伤,心中暗道:“还以为你是铁铸的呢!原来也受了伤!为什么早先自骄自大,闻声不闪避……”
倏然,美髯老人记起那瀑布“隆隆”之声,这叫与不叫,有何分别,且较偷袭更使人难以防范,这么一想,心中颇觉不忍。
蓦听来人一声怒喝:“老狗贼!暗中偷袭,算得什么好汉……”
“骂得好,算老朽不对,不过,你也不应该去偷窥别人闺女沐浴,这些我们歇会再谈,瞧你伤得不轻,你先将这药丸吃了,不要等你伤势恶化,将来变成残废,年纪轻轻的,那实在太可惜了!”
边说边从怀中掏出个玉瓶,万分仔细地倾出一粒丸药,抖手就向仇恨抛来。
这情景,这些话,任何人听了都也会心平气和,然而仇恨却并不,他个性倔强,偏激得出奇,但见他伸手也懒得伸,只是身形微微一侧,让那药丸自行掉落身后,随又见他似有意似无心地微微一退步,左脚正好踏在那药丸之上,方始说道:“谁要你讨好卖乖,你这药丸不定是灵药还是毒药,我可不领情,你自己暴殄珍物,也没我的事。”
这动作,这说话,真把美髯老人气得须发皆张,五内如焚来,一声怒喝:“我骂你小混蛋,我恨不得一掌将你劈了,因为我的无故伤你,而又见你可怜,方将我这珍若性命的三粒‘聚魂归元丹’送你一粒,谁会想到你会如此不懂人情,如今没别的说,拿你一条命,赔偿我一粒‘聚魂归元丹’。”语未落,人已猛扑而出。
仇恨“嘿嘿”一声冷笑,晃身避过一招,骂道:“好一个虚情假意的老狗贼,‘聚魂归元丹’是武林至宝,岂是你所能有,别来这装老卖阔,打了人又送药,刚才那粒还不定是什么害人的毒药,还好我没上当!”其实仇恨心中早已在懊悔了,因为随着那粒药丸,有一阵香风飘来,那绿油油的颜色,也有点象传说中的武林至宝“聚魂归元丹”。
“聚魂归元丹”乃是武林至尊药圣药道人所制,花了他三年又六个月的时间,聘请了十位好友协助,轮替着守炉看火,才制炼出百粒之数,其功效真有起死回生之妙,任何严重伤病,只需一粒,一时三刻定能病好伤愈,外伤亦为拔毒生肌之妙。
如今,仇恨一听说那粒药丸是“聚魂归元丹”,他又哪能不懊悔连连,只是,错已错了,悔恨已来不及了,干脆就强横错到底吧!也别希望老人有挽回的可能,再另外送自己一粒,然而,仇恨身形刚稳,语音未落,“呼呼”风声又已近身,这次他没再闪躲,但听他厉声喝骂道:“老狗,欺人大甚,难道少爷还怕你吗?少爷还要找你报这一掌之仇呢!”说完立即挥掌相接。
“砰”声响过,仇恨身子摇晃着连连退出四五步,方拿椿站稳,心血一阵翻涌,“咯咯”的一口血已冲上了喉头,终被仇恨强忍着给压了回去,没吐出来。
美髯老人被这一掌,也震得退出三步,右臂酸麻不堪,心中大惊,暗忖:“这污浊少年,怎会在重伤之后,仍有这等深厚的功力?”
其实他又何尝想到,仇恨如今的功力,因左臂的重伤,而深深地打了折扣,如若不然,其体内隐藏的深厚无比的功力,又岂是他所能比拟与抗拒的。
这时,仇恨已稍稍地平稳了胸中翻滚的心血,倏然一声怒愤长啸,啸声未了,即已疯狂似地欺身往美髯老人扑去。
仇恨这一发狂似的猛扑,还真把美髯老人给吓了一跳,连忙闪身避过,倏地一声娇喝:“林叔叔,哪里跑来这么个疯小子,惹叔叔生气,待英英来替你打他一顿,让叔叔出一口气。”
声未落,场中已飘落下两条娇小人影,仇恨一见,立即将意欲再度扑出的势子收住,双眼凝注着英英姑娘,心里暗暗叫道:“英英,英英,只分别了一个月,你就不认识我了吗?你真的如此健忘吗?”
仇恨自驼背老人手下逃出后,一夜的奔走,直将脸上还被沙土盖住的事,给忘得一乾二净,他想:“凭英英姑娘分手时那殷殷之情,离去后那情意绵绵的歌唱,她绝不可能这样快的就将自己给忘了。”
谁想,英英姑娘非但没一点惊喜之情,眼中还流露出一股陌生而气恼的目光,说道:“喂!臭小子,怎么闯到我们后山来了,乱闯乱闯的,还敢开罪我家林叔叔,你的胆子可真不小,还不赶快上前赔礼,你真想拐着脚下山吗?”
英英姑娘别看她人小,几句话说出来,倒真是声色俱厉。仇恨听在耳里,气在心头,闷声不响,挥掌就往英英推去。
英英姑娘人虽小,智慧可不低,她知道自己功力绝难与对方相抗,见对方平掌推来,不慌不忙,待掌力将要及身之际,候地一旋身,娇躯疾迅无比地不退反进,一掌恰好印在仇恨的前胸。
“啪”的一声,将仇恨击退出半丈,“扑”地坐倒在地上,“咯咯”地吐了数口鲜血,人也差点昏晕过去。
英英姑娘一声冷笑道:“这样的脓包,也敢到黄山莲花峰来撒野,向本姑娘出手,你也太不自量力了,还不赶快替我滚,真想找死吗?”
美髯老人与另一位姑娘,一见仇恨被英英姑娘一掌击得坐地咯血,都不由同时大惊,正待斥责几句,英英姑娘话已出口,二人只得容忍着未发的脾气,等候英英姑娘说完,再准备斥责她几句。
不想英英姑娘刚刚说完,仇恨已然一声冷笑,恨恨地开一口,说道:“哼!我就是求死来的,你杀了我吧!我要眨了眨眼,就不算是英雄好汉,假如你没劈了我,你就等着瞧吧!我会前来找你的,连同上次的,总共两次,一辱一伤,我是非报不可。”
“哎呀!”一声尖叫,英英姑娘闻声惊得退了一步,,浑身皆抖,颤声口叫道:“你……你……你是仇恨……”
“哼!现在才知道我是仇恨,我根本就是仇与恨的组合,仇与恨无时不在进袭我,仇与恨无时不在我身上增加……仇与恨……哈哈哈哈……”
边说边从地上缓缓站起,高声大笑,一口口的鲜血随口喷出。
“仇恨……仇恨……哈哈哈哈……”
蓦的一条绿影,飞落仇恨身前,摊掌递上一粒药丸,说道:“你是仇哥哥吗?我叫苹苹,我听英姊姊说过你,林叔叔说你的伤很重,叫我送这颗药给你,你就吃了吧!林叔叔说你吃了就会好。”
仇恨只道是英英姑娘,本准备如法炮制,侮辱她一顿,将药物毁了,不想,眼前站的是另外一位瓜子脸儿的姑娘,声音说得那么温柔体贴,将人的心紧紧地抓住,仿佛有一种使人难以抗拒的魔力。
仇恨怔怔地瞧着那瓜子脸人,名叫苹苹的姑娘,心里有一股说不出的温暖与安宜,鼻中也透进一阵阵幽幽的清香,口中仍在淌流的鲜血,也被这一阵幽香,将血给止住了,这一切诱惑已猛烈地击碎了仇恨坚傲的堤防。
仇恨缓缓地抬起了手,正朝那苹苹姑娘手中碧绿色的药丸伸去,就在这个当儿,“铿锵”的一声杀伐激骤的琴音,破空传来,猛烈地撞入了仇恨那已受重伤的心房,“咕噜”一声,那汹涌的心血又到了仇恨的喉头,仇恨紧紧地闭着嘴,咽下了那口血,那已抬起的手,却急骤疾迅地伸出。
“啪”的一声清清脆脆的耳光,打得那苹苹姑娘身子晃了一晃,脸上倏现五条红紫的手印。
苹苹姑娘并没退走,也没生气,仍然站在仇恨面前,玉掌仍然平伸着,掌中绿丸也没摔落,只听她说道:“英姊姊打了你一掌,仇哥哥你也打了我一掌,正好互相抵销,只是我没受伤,而你却受了很重的内伤,仇哥哥,为什么你不顾自己的伤势,为什么你不愿接受我好心的药呢?仇哥哥,为什么?”
仇恨他脾性再偏激、再乖僻,又怎能承受一个陌生的人,这种亲切,关怀、温柔、体贴、忍让的宠大胸怀呢?眼瞧着苹苹姑娘,被自己打了一掌,脸上一点愤怒悲凄之容都没有,可是,说到后面两句话时,一双媚人美目中,已滢滢的蓄满了热泪,在最后一声叫唤后,似乎再也忍不住扑簌簌地流了下来。
仇恨被苹苹姑娘这温柔攻势,整个的击得崩溃了,世上还有什么事情能使人如此的感动,可是就在他心情松弛后,心血又再度的涌出,“咯咯”地吐个不绝,正在他摇摇欲例之际,蓦的一个沙哑妇人声叫道:“哎呀!你们怎么光天化日之下害人命哪!啊!原来莲花峰的人都是些倚强凌弱,倚多欺少之辈,哈呵!我老婆子可有话说啦!我老婆子可有话说啦!”
美髯老人一声怒喝,骂道:“老疯妇,你乱吠乱叫些什么?你什么地方看见我们倚多欺少,倚强凌弱,来看,我们这不是给他医伤吗?”
沙哑声音又叫道:“这种假仁假义的好心,我老婆子早就看到了,打伤了人再送药,猫哭耗子假慈悲,谁吃你们的药?”
这时,仇恨已被苹苹姑娘扶坐地上,苹苹姑娘两双玉葱般的手,夹着那绿丸,准备往他嘴里送之际,仇恨倏一伸掌,将苹苹的玉手推过一边,因为这时,他正好听到沙哑声音的最后一句话,他认为对极了。
“谁吃你们的药?”他也同样学了一句。
仇恨又再次坚强地从地上站起,闪眼即见一丑怪至极的老婆婆,已慢慢地行近身来,忽听老婆婆沙哑的喉咙说道:“小弟弟,你脸上怎么弄了这么多沙土,也不洗一洗干净……”
“呀!”仇恨直到如今,他才记起,怪道人家称他小猴儿精,英英见了也不认识,原来脸上还蒙了一层沙土,连忙伸手往脸上一抹,沙土早已被汗水吸住,在脸上沾得牢牢的。
蓦然一声怒叱,英英姑娘欺身飞前叫道,“老妖妇,别以为自己了不起,我早已想找你较量较量,都被我爹阻住了,如今竟敢又来破坏我们间的感情,胆子可真不小,今天没别的说,我要斗斗你,听说你一双鬼爪,功力盖世,寰宇无双,就请你露两手吧!”
说完随即拔出了短剑,在身前挽了个剑花,蓄势以待。
老丑妇似乎对这英英姑娘十分畏怯般的,叫道:“哎呀!我老婆子太老了,筋酸骨脆,可不敢与你们小姐们蹦蹦跳跳相比,你就别来吓唬我了……”
老婆婆话没说完,美髯老人已晃身横在英英姑娘身前,怒声叱道:“英英,你越来越不象话了,还不赶快给我退下!”
“叔叔,你让我一次好吗?下一次我一定很乖很乖,边次你让让我,这老妖妇实在太欺人了。”
美髯老人一听,暴声喝道:“英英,你敢不听叔叔的话!”
英英姑娘见软求无效,立即叫着,退了两步,说道:“我怎敢不听叔叔的话,只是我不懂,为什么你们都怕她,都怕她一双鬼爪,连爹爹也怕,爷爷也怕,莲花峰就没一个人不怕她,你们只会骂,从没一个人敢碰她一下。”
美髯老人并没为英英的话而生气,反而幽默地说道:“对!我们都怕,你的爷爷,你的爹爹都怕她,为什么你不怕她呢?”
英英姑娘冷笑一声道,“哼!我才不怕呢!瞧她半疯不癫的样子,为什么她也只会用嘴?”
美髯老人笑了,笑得很爽朗,笑完说道:“这就对了。她也同样怕我们!”
英英姑娘惊奇地叫道:“什么?她也怕我们?我不信,为什么莲花峰她可以随时随地,任意的来捣蛋,欺侮人,而天都峰却从不准我们轻越雷池一步,这是什么理由?”英英姑娘说完,悻悻然的眸中发着奇光,等待着美髯老人的答复。
美髯老人微微笑道:“这个,你将来自会懂,如果现在要懂就去问你爹,问你娘,他们会告诉你为什么。”
英英姑娘小嘴习惯的一噘道:“我早就问过了,他们都不告诉我,只叫我再等三年,三年后他们才告诉我,三年,啊,多漫长的日子,我真无法等。”
蓦然的,丑老婆子也插嘴道:“三年算长吗?左三年,右三年,我前后等了二十七年了,如今还有最后这三年,这三年太长吗?或许这三年的确太长了,我老婆子将要等不及,而要先去了。……不!我不能就此撤撤一走,我数十年潜心苦学,不能白费。”
丑怪老婆婆说完,一转身,抓住仇恨手腕道:“小弟弟,我们走!”
语音未落,一条人影闪电似的拦在一人身前,却原来是英英姑娘,横剑当胸,厉声对二人说道:“不许走,要走也不准把仇恨带走!”
仇恨一听,心火高冒,蓦见英英姑娘双眸中暴射出一种奇异的慑人光芒,然而他却不管,双目一闭,狠心一咬牙,叫道:“我的事你管不着!”
忽又听一柔和悲切的声音,来自身侧:“仇哥哥,你不要跟她去好吗?”
这一个声音,比那厉声异芒有效得多,仇恨心中不自觉地一软,转过头去,刚想说些什么。
倏感手腕上一紧,随着一股极温柔的感觉,从手腕上传来,暖暖的直暖到心窝里,心中不觉一怔,想不到这鸡皮紧皱的手掌上,竟会有这等温柔的感觉。
此时,“铿锵”琴音又响,这次是两下,也就停了,可是这声音与前大不相同,似有唤呼招人的意味。
美髯老人闻声,立即闪身飘前,将英英与苹苹二位姑娘手臂抓住道:“老先生在唤你们俩了,还不快走!”
英英姑娘一阵挣扎,跳叫着道:“放手!放手!我不去!我不去!”
苹苹姑娘可没那么野,她只是柔声说道:“仇哥哥,苹苹希望你不要跟她去,她是我们家的敌人,她不是我们的朋友,仇哥哥是我们朋友,不要跟她去好吗?”
仇恨实在觉得苹苹的温柔,远赛过她姊姊的凶霸,而使人易于臣服,这姊妹俩的性格是如何的不同啊!
仇恨还没答话,又是两声“锵铿”,随着一些零乱的声响,美髯老人身子一震,紧抓二人手臂,说道:“老先生二次招唤,已有责怪之意,你二人再不听话,可别怪叔叔生气,到那时后悔就来不及了。”
英英姑娘一听,没敢再跳,却转脸对仇恨道,“你假如要跟这老妖妇去,学成了武艺也不稀罕,而且,我将恨你一辈子!恨你一辈子!”
苹苹可仍然是那两句话,“仇哥哥,苹苹希望你不要跟她去,好吗?”
可是待两姊妹的话说完时,美髯老人牵着她两人的手臂,早已去得远了,只是,隐隐中仍能听到:“仇哥哥,别跟她去好吗?”
“你假如要跟这个妖妇去,我将恨你一辈子。”
仇恨耳中,缭绕不绝的就是这两句话,他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是甜、是苦、是友、是仇,他分不清楚,他糊涂了,蓦的,眼前丑怪老婆婆笑了一下,是胜利的笑,还是什么别的笑,仇恨现也分不清,同样感到糊涂。
只是,丑怪者婆婆,她不笑倒也罢了,这一笑牵动了脸上肌肉,更是奇丑难言,仇恨心中一惊,险险昏了过去,忽听丑怪老婆婆道:“小弟弟,我们走吧!”
仇恨刚点头,“好”字尚未出口,却被一声“哎哟”的痛呼替代了,声音叫出,人也随着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