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月亮渐渐的移近天心,深山中偶而传来几声虎啸外,大地寂静如死。
这时从悬崖绝壁上飞纵起一条人影,是如此轻灵地落在峰腰一棵凸出的古松之上,人影非别,乃是壁洞中的仇恨。
他在这洞中已藏了三天三夜,这三日夜来,他连洞口也没出来过,原因是就在他这壁洞悬崖顶上,也同样有人在那里守了三日夜,当然,这守的人,在仇恨的心目中,不是百毒天君魏三省,就是那银髯老人仲平焕。
当他把这消息告之翠儿后,翠儿就紧紧地抓住他一条手臂,再怎么也不放他出去,照理说,翠儿一个伤重的人,又怎能阻止得了仇恨的行动呢?当然这是仇恨体会到翠儿爱护的一片好心,他又怎好坚决地反对呢?
终于,他俩在洞中等待着。
第二天,依然如此,那守着的人在峰顶上,纵来跃去,那飒飒风声,就连伤重的翠儿也能听到,虽然翠儿的伤,已渐渐地加重,可是她仍然流着泪规劝着仇恨,叫他千万别为自己的伤而冒险。
这样,又捱过了一夜和一天,这一天,翠儿已昏死了三次,而每一次仇恨都不惜耗损功力,为翠儿实施推宫活穴的急救,而每一次翠儿从昏迷中醒来,那微弱的砰声中就叫着:
“水……水……水……”
三日没出洞,连一点吃的东西都没有,又哪来水呢?眼看着翠儿那烧得红如晚霞的双颊,那已然干裂脱皮的嘴唇,仇恨心中一阵绞痛,他暗中决定,今夜一定要出去,为翠儿也为自己。
可是,当前的救急,迫使仇恨想起怀中的玉盒,因为玉是冷的,含在嘴里或许舒服点,遂探手入怀,摸到了玉盒,也同时摸到了那对玉狮子,仇恨将两只一起掏出,含一只在嘴里试试,确实清凉无比,连忙将另一只放到翠姊姊口中,虽然玉狮子太大,不能全部放进嘴里去,可是,翠儿也如饮仙露般的,双手捧住玉狮子一阵狂吮。
一个有病的人饿了三天,不觉怎样,一个好人要饿三天,的确不是一件好受的事,还幸亏三天里,有两件事,使仇恨忘却了饥饿。
第一当然是翠儿,及翠儿身上的伤,这第二件,却是仇恨意想不到的事,就是他每日晨间的早课。
在第一天,他做早课时,忽然想起了石壁中的第一个画像,是叠坐的,虽然有些微异样,可也不难模仿,见翠儿酣睡未醒,连忙将武林帖取出,翻开一看,第一人名写着“了空禅师”,下面写着一句隐语,隐语下面还有着数十小字的说解,全部深奥异常,如若没有那画像的指引,相信任何人也无法猜中其中意义。
仇恨看到“了空禅师”四字,心中即感一怔,这了空禅师,乃同是武林界数百年前得道高僧,敢情这几个字会是少林如今绝传的达摩内功心法吗?仇恨他虽然心中疑虑猜测可是脑子里只一瞬间就全部默记下了。
这一天,他除了与翠儿聊聊天外,就专心一意地盘膝而坐,学着壁像上的样子,去揣测那些字义。
翠儿见他练功,也不扰他,独自一人默默寻梦。
于是,三天来,仇恨就被这内功心法,结弄得迷迷糊糊,牵扯住了他一颗心。
然而,事实胜于一切,那饥渴绝不是什么替代得了的,为了自己,为了翠儿,他都不能再忍耐了,说也凑巧,这一夜,崖顶上竟没发现异声,而翠儿又昏睡过去了,仇恨遂不顾一切地飞身纵出。
清风徐来,夜凉如水,仇恨停身松枝上,静静的聆听了好一会工夫,没发现一点异声,方敢纵身朝谷下纵去:
可是等他来到谷底,发现谷中情景,禁不住惊得呆了,因为谷中茅屋已变成了一堆火灰,那茅屋里面的石洞也被烧得山石变了颜色。
仇恨在谷底待了好半晌工夫,想不出那美妇蓝畹华哪里去了,因为他眼前一目了然,断不可能有在此遇难的理由。
终于,仇恨想到失找点吃食回去,问问翠儿再说,可是,夜半里,除了一点山果外,什么东西都不易找,一些小动物都深藏起来了。
仇恨最后使用了一着愚笨的方法,他拾起了许多石子,选那些草丛茂密之处用石子投抛,这笨法子还真有效,只一会工夫就被他的石子惊出一条山鹿来来。
这山鹿只一纵出,毫不停留的,立即狂奔而去,仇恨只看得一眼,即消失了它的踪影,他又罾里肯舍,连忙纵身朝山峰追去。
那山鹿的一支鹿角,在一领峰的,仇恨终于发现了,奋力地发出一粒较大的山石,却正好打在山鹿的角上,山鹿这一惊,跑得更快,好不容易找到这么一头山鹿,仇恨他又哪里肯舍,心中骂道:“我要让你这畜牲逃出手去,我也该惭愧死了。”
刚到得山腰,仇恨眼看着就要追上,蓦见山鹿一个转折,往横里冲去,仇恨急急地一纵,竟然纵过了头,连忙煞住身形,又朝横纵去。
就他这眨眼工夫的耽搁,山鹿竟会没了影子,而且连一点点的声息全无,仇恨不禁心中大奇,它会隐藏到什么地方去呢?
仇恨轻悄地转过一块大山石,倏的发现,大山石后面,敢情有个丈来方圆的大洞,仇恨心想:“怪道呢?原来你藏在这山洞里,这次我看你还往哪里跑。”
仇恨夜眼,视物毫发清明,立身洞口,就能看清洞中一切、洞口有丈许方圆,里洞也不大,差不多一丈五六深浅,山鹿蹲伏在一个角落,动也没动一下,仇恨这时突然有所不忍,想起自己将来出去,会不会也象这山鹿般的,跪地哀求,任人宰割,而连呜叫一声都不敢。
说它不敢,它马上就叫给你看,一声“呜呜”,立即牵引起阵阵“嗡嗡”之声,将仇恨惊得跳了起来。
怪了,难道这里也有埋伏吗?果然不错,这“嗡嗡”之声,竟是成千成万的黑蜂,从洞壁、洞顶四面八方飞出。每一只都比大拇指还大,仇恨一见大惊,哪敢怠慢,纵身回头就跑。
仇恨他快,那成千成万的黑蜂更快,早已有数十只围住了他的头脸,仇恨在双掌挥舞赶拍下,双足不停地奔走下,仍然被那些黑蜂在脸上刺了三四下,而且刺的都是头额眼角,肿起了三四处,又痛又痒,好不难过,可是有什么办法呢?这些黑蜂成千论万,绝不好惹,要想报复,只得另谋计策。
突然间,被他想起了用火,因为凡是蜂,都怕火,可是摸摸怀里,两三个火招子早巳用完用光,剩的也不知丢哪里去了,只得摸着那又痒又痛的肿得高高的泡,随便摘了山果,又用那盛装武林帖的玉盒,盛了些水,返回壁洞。
此时翠儿两眼蹬得大大的盯着洞口,见仇根安然无恙归来,心中也象是放下了一块大石般的,深深地吐了一口气,声音微弱地说道:“弟弟,没事吧?没遇见那百毒天君吧?”
只问得一句,就上气不接下气地喘息不休,仇恨一进洞,就忘了自己头上的痒痛,见翠姊发问,连忙出声止住,答道:“没事!没事!”
边说边打开玉盒,谨慎地将玉盒里所盛的一点点水,倒到翠姊姊口中去,这点水入喉,翠儿就如同饮用玉液琼浆般的舒爽,接着仇恨又将那已然洗净的山果,用手剖开,一点点的送到翠儿口中。
暗夜中,洞里黑暗如墨,可是仇恨却能视如白昼,翠儿她只能感觉仇恨入洞时的影子,仿佛相似,可是随后的一切,均都无法看见。
没多久时间,天色已然放明,从洞外葛藤缝隙中射进来微弱的日光,翠儿姑娘已急不能待地抬眼打量仇恨,因为她发觉仇根就这顿工夫,已不时的用手去摸脸、摸额,翠儿有一种不详的预感,仇恨受伤了!
可是当她眼看到仇恨眼角额头,那一个大大的泡时,心中闪过了一线生机,连忙用那已然很难听见的声音说道:“弟弟,没找到师父她老人家是吗?”
仇恨本不欲讲的,可是假如不说,又怎么知道她师父到哪里去了呢?但又怕说了翠姊姊伤心,见翠儿问起,遂道:“姊姊,你最好为自己身子着想,不要太伤心,蓝前辈是没找着,而且那一间茅屋也……也……”
“也烧了,是吗?弟弟,你说吧!”
仇恨只得说了,不想翠儿姑娘脸上非但没悲哀之色,反而因听说茅屋烧毁而露出一些喜悦的笑容,轻弱地说道:“师父曾说,她若有机会重回到她的故居,她就将这茅屋烧了,以作忘怀之意,她不愿将这些伤心的事,留在心胸中……”
说到这里,翠儿略歇了歇又说:“只是,师父从没说她的故居在哪里,弟弟,瞧你额头上的伤,似乎为黑蜂所伤,我猜得不错吧!你把我背到那里去好吗?到了那里,就是稍迟一点找到师父,也没关系,那黑蜂可以救我!”
仇恨听说,不禁愕然,骇道:“姊姊,你不是烧糊涂了吧!那黑蜂也能救你?”
“弟弟,你忘了你也曾喝过蜂王浆,那些蜂王浆益元补气,疗伤盛品,那一窝黑蜂都是我饲养的,你放心背我去好了……”
翠儿说到这里,再也没精神了,但双眼依然瞪得大大的,似在催促仇恨,赶快行动,将她背去般的。
仇恨听说蜂王浆能疗伤,而且还是翠儿养的,他哪能不喜,可是他却没马上行动,但见他指了指洞外,对翠儿说道:“姊姊,再忍一天吧!现在天已大亮了!”
仇恨说完又去练那篇内功,这次依然与前两日一样,通又不通,象又不象,始终无法全部理解透彻。
当天夜里,仇恨背负着翠儿姑娘,来到昨夜发现黑蜂的洞前,今夜他仍然有着畏怯之意,因为那成千上万的黑蜂,到底不是人力所能敌的,可是他人还没到洞口,即听翠儿在他背上发出一种“呜——呜”的怪叫。
只叫得两三声,洞中即“嗡嗡嗡”的飞出来一堆堆的黑蜂,一齐盘旋在翠儿的头顶,而翠儿的“呜呜”之声,更叫个不绝。
这事就有这么奇怪,一堆堆的黑蜂除了盘旋在翠儿姑娘头顶外,竟不会乱飞刺人,仇恨见这情景,胆子也就大了,一冲就冲了进去。
在翠儿姑娘的指点下,竟打开了两个腹洞,一个腹洞里四周全是石壁,另一个洞里黑压压的全是黑蜂,在这个洞的地下,摆了十数个小杯子,那小杯子里都盛得满满的,一怀杯乳油色的蜂王浆,香气四溢。
翠儿教给仇恨应该怎么呜叫,应该怎么取浆,终于仇恨顺利地取出了蜂王浆,翠儿吃了后,精神的确焕发不少。
因为翠儿说蜂王浆能益元补气,安神清心,所以他也喝了两杯,诚然蜂王浆入口冰凉清香,服下后周身都有产种说不出的受用。
翠儿服过两次蜂王浆后,说话也有神了,他们躺坐在另一间石室中,她说:“这间石室是当初师父练功用的,她练这功叫作‘万蜂指’,她在这石室里,发出一种怪声,黑蜂即从两个小孔里钻过来,师父当初放十数只黑蜂过来,然后将那两个小孔塞住,随又发出另一种怪声,黑蜂即疯狂似的朝她猛扑,师父就挥掌相拒。
起初,师父放进二十只黑蜂,还没有到十招,就要被黑蜂刺上一下,最后师父练到放了一百多只蜂,打上百招,黑蜂全被她手指一个个的点死,也不会受到一刺之苦,这黑蜂猛勇狠斗,不死不休,确是练指的妙品。”
“弟弟,你如今虽然内功甚厚,可是拳、掌、指上功夫都还很差,你就借这机会练一练吧!保证你有好处,师父曾说,只要能练到一百五十只黑蜂以上,你的指上功夫,就可以宇内称霸,盖世无敌了。”
仇恨一听说有如此功效,他哪有不高兴的,可是只一眨眼,又不禁双眉略皱道:“好是好,但是给黑蜂刺一下,也受……咦!怎么全好了?”
仇恨想说,黑蜂刺一下也受不了,谁料,他的手摸到眼角上,发现泡没有了,额头上的也完全好了,怎能不奇呢?忽听翠儿道:“傻弟弟,不要怕黑蜂,蜂王浆正是治这黑蜂的药,任你被刺得多厉害,只一喝蜂王浆,立即就好。”
仇恨闻听?心中大喜,立刻就要尝试,翠儿也就将一些主要的指法及一些最好趋避的身法,一一详尽地告诉他。石室并不很小,翠儿躺在一旁也不碍事,遂依然照翠儿的吩咐,放进了二十只大黑蜂。
这些大黑蜂,闻声而来,似乎专为打架的,一个个雄赳赳气昂昂,振翅呜叫,“嗡嗡”之声不停。
仇恨一声怪叫后,大黑蜂齐飞向仇恨头顶猛扑,仇恨只一眨眼间,就闹了个手忙脚乱,一只蜂都没伤着,头脸上反被刺了两下。
这样过了三天,仇恨方始发现了指上的要诀,在三天内个数次的练习后,总算在十数招之后,将二十只大黑蜂点死,而没受到一刺之苦。
可是在这三天里,仇恨饮用蜂王浆多了,有一个新发现,就是头脑特别清醒,那一篇内功秘诀竟豁然贯通,这一阵喜悦真是无法形容,因为他这篇内功秘诀的贯通,使他发觉在内力方面,于突然之间,似乎增加了数倍之多,他又哪能不高兴万分呢?而且指上的功力,在无形中也增加不少。
在第四天开始,仇恨就放了四十只大黑蜂,他也没伤着一下,次日又增加二十只,这次他虽然没伤,可费了很大的劲,才将六十只大黑蜂用指点死。
翠儿在蜂王浆疗治下,数日来虽然没有全好,也可以坐起来了,这日,仇恨外出觅食,这是他第一次白天出洞,他唯恐百毒天君魏三省还没走,所以不敢纵高跃远,随时都注意着掩蔽自己身形。
突的,仇恨耳中传来一阵衣袂带风之声,这声音似乎还不止一人,正朝他立身之处纵来,连忙在一块大石后蹲下身子,侧目往外打量,哈哈,真所谓不是冤家不聚头,这来的敢情是英英与苹苹妹妹俩,她二人后面还跟着那美髯老人。
这时,忽听英英说道:“今天爷爷总算开了天大的恩,才放我们到这天都峰来玩玩,多少年来,每天都想到这边来玩玩,想也差不多想疯了,都不准,今天来玩了,看着这些个高山,还不都是一样,有什么稀奇的,真是,得不到的东西,总是又甜又香又好,一旦得到了,那些香甜似乎都跑掉了,也就不稀奇了,不好了。”
倏然,一声沉重的呻吟,将三人同时惊吓住了,不约而同的骤然煞住身形,但听苹苹说道:“叔叔,你不是说没人了,才让我们来玩吗?怎么又突然跑出人来了,而且还象受了重伤似的,我们瞧瞧去,好吗?”
那美髯老人道:“好!我们瞧瞧去,看是什么人,受的什么伤,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只要不是与本山作对的,救了他,就叫他离去,而且……”
美髯老人刚说至此,呻吟声又响了一下,似乎万分痛苦般的,三人立即随声纵去,可是当三人发现那躺在山石后面的是仇恨时,禁不住同声惊呼。
这时,仇恨上牙咬着下唇,咬得那么紧,就像要咬进肉里去般的,双眼微合,额上的汗珠如黄豆般大的在淌流着。
英英与苹苹姊妹俩同时飞身,一左一右扑到仇恨身旁,一个叫“仇哥哥”,一个叫“仇恨”苹苹且还连连推动着仇恨的身子问道:“仇哥哥,你……你怎么啦?你说话呀!”
这推与叫,都没能把仇恨弄醒,忽听美髯老人说道:“英英、苹苹,千万不要叫了,这小子大概喝了这山里的水,据你爷爷说,昨天百毒天君魏三省在临离去时,就在这附近的水源里洒了毒药,人畜一沾就死,这小子没死于百毒天君的手,终于没能逃过他的毒。”
美髯人语音刚落,即听苹苹叫道:“叔叔,你不是有‘聚魂归元丹’吗?爷爷说‘聚魂归元丹’能解百毒,你就送他一颗吧!你瞧他多可怜,一个人逃在外,谁遇到都要欺侮他!”
苹苹说着,竟流下了两滴眼泪,随听美髯老人道:“‘聚瑰归元丹’虽能解百毒?恐怕就制不了百毒门掌门人所施放的毒,而且,时间上恐怕也太迟了!”
他这语音甫落,仇恨又痛苦地哼了一声,苹苹连忙抢着道:“不迟不迟,绝不会迟,你听他还有呻吟呢!你老人家就施舍一颗吧!”
英英在一旁本是木然的,见仇恨呻吟声再响,立即也参加了要求,逼得美髯老人没法,只得应允道:“好吧!该是这小子的福气啦!我到底要为他舍弃一颗,如不是今天你爷爷也说他好,我这颗药绝不拿出来。”
说完就将玉瓶取出,仔细地倒出一颗,递给苹苹手里,然后双手棒住玉瓶,看看瓶内仅存的一颗绿丸,说道:“就剩这么一颗了!就剩这么一颗了……”
蓦然的两声尖呼惊叫,使美髯老人吓得跳了起来,一蹦就出去了寻丈,随听凌空传来哈哈一声长笑,说道:“谢谢你,老先生,同样救人一命,你就不用管谁吃了,还有两位姑娘,我也衷心的感谢,感谢你们为我求药,虽然不是给我,可是比我亲受还要更感谢你们,为了救人,我已没时间停下了,再见吧!”
声音随着人影已慢慢的越去越远,三人顿时被惊得竟忘了追赶,可是最后听到再见时,三人方从讶愕中惊醒,英英第一个纵身追去,边追边骂道:“仇恨,你竟敢使诈骗我,我永远不饶你!”
英英追着、骂着,苹苹也追来了,她非但没骂仇恨,反倒为仇恨在英英面前打圆场,但听她对英英说道:“姊姊,你就原谅他吧!他一定也是为了救一个重伤的人才来诈骗这药丸的,因为这药丸实在太宝贵了,如若平白无故向叔叔要,叔叔他肯给吗?他绝对不肯的,若不使诈,药丸是没法到手的。”
“好小子,你真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在我面前来这一套,我今天要不把你废了,我美髯公……”
美髯老人追着、骂着,苹苹也劝,她说:“叔叔,仇哥哥是不得已的,原谅他吧!千万不要生这么大的气。”
两人口里骂着,脚下可没停,可是仇恨这两天的功力,仿佛已达登峰造极境界,连连几个纵跃早巳将他三人抛得老远了。
仇恨在他第一眼看到美髯老人时,立即就想到他怀中的绿丸“聚魂归元丹”,为了翠姊的病,我应该想什么方法骗他一颗过来才好。
结果,他装病,还装得挺象,将那“聚魂归元丹”骗了一颗,仇恨他见药丸到手,立刻纵身跃开,他虽然深深感激苹苹姑娘与美髯老人的好心,然而他更关心洞中伤重的翠儿,故此他毫无停留的就往回纵。
仇恨早巳学会了对付黑蜂之法,也习惯了黑蜂的特性,他一冲进门去,话也来不及说就将绿丸往翠姊姊口中塞去。
翠儿闪眼见到绿丸,心中这份欣喜也无法描述,见仇恨已急不能耐的放到自己嘴边,也就毫不客气地张开了嘴。
随着来的是一阵沉默,因为翠儿姑娘要行功运气,以助灵药疗伤功效,行了有顿饭工夫,翠儿方始睁眼问道:“弟弟,你遇见我师父啦?她老人家现在哪里?”
翠儿只说得一句话,两眼中已满噙热泪,滚滚欲滴,她似乎已预测到分手在即,这是感怀伤心的眼泪。
她这里眼泪没流,可把仇恨给惊骇得倒抽了一口冷气,急声道:“姊姊,姊姊,你怎么啦?他们竟敢用假药骗我吗?你感觉有什么不舒服吗?姊姊,你说呀!我马上找他们,一个个给他劈了!姊姊,你说呀!不妨事吧!”
翠儿这时再也忍不住,热泪扑簌簌该落下粉腮,玉臂一探,将仇恨一个多月未经洗涤,十分肮脏的头给揽抱在前,悲声说道:“弟弟,他们是谁?大概就是那位美髯老人和两位姑娘吧!他们可没骗你,他们对你的好处,你应该懂得感激,那绿丸我一见就认识,就算他们骗了你也骗不过我,不过我在感怀,我预感我们就要分手了……”
说到这里,仇恨挣扎了一下,翠儿两臂抱得更紧,泪流得更多,声音也变成哽咽,但听她接着说道:“我自小追随着师父,学着她的习性,可以说不知道什么叫哭,也不知道应该怎么笑,然而今天我两样都尝试到了,我哭在脸上,笑在心头,我要尽情的哭,与放纵的笑,因为今日一别,不知何年何月何日方能再体会到这种滋味……”
突的仇恨从翠儿怀中昂起了头,惊叫道:“姊姊,姊姊,你就要去了吗?你身体刚刚复元……”
“就因为我身体伤势已然复原,所以我马上就要走,我要去寻找我的师父,我不能抛弃已然残废的师父不顾,我要伺候她老人家天年……”
仇恨绝没想到翠儿一好就要走,他要早知道如此,他自私的心里就绝不会为她去装死骗药,就算将药骗到手,他也不会急不能待的往她嘴里送,因为这些天来,他心中似乎有一种极微妙而又难以叙述的感情,被紧紧地束缚与缠绕着,这感情就发生在翠儿姑娘身上,是如许的真实,仇恨他不能自己骗自己。
可是,他却说道:“既然姊姊要去找蓝前辈,我就陪姊姊一起去吧!”
翠儿闻说,立即两手捧着仇恨的脸颊,推离胸腹,两眼深深注视他道:“弟弟,你不能随我去,这石室中的万蜂指上功夫,你已略具火候心得,不能半途而废,你应该体谅姊妹的心……”
仇恨双眼一合,差一点也哭了,他说:“我知道姊姊的心,姊姊是怕与我这武林叛徒、大众的公敌在一起,所以——”
翠儿一声惊叫:“啊!天哪!你真把我当什么人看待,我什么都对你说了,我说在你的面前,我才体会到欢乐与悲哀四个字,这已足够表白我内心的一切,可是我的师恩如山,不能不报,你应该原谅姊姊的苦心,姊姊此去,一旦寻到恩师,侍奉恩师天年后,我就会下山去找你,目前你应该好好的在这石室中,将这万蜂指练成后,再下山去,你听到了没有?”
仇恨此刻的心情,诚然痛苦万分,但他却强忍住将要滴下的清泪说道:“姊姊走了,我也就走,我绝不在这石室中停留一分一妙的时间。”
声音说得十分坚决,毫无些许转弯的余地,翠儿听了,心情也十分激动,寻思良久后,但见她银牙一咬,说道:“好吧!我就陪你在石室中再住些时,不过,弟弟,我必须事先说明,你不能阻止我不去寻找师父,而你自己家门血海深仇也不能为我而耽误,假如你不答应,我就一头撞死在你眼前,以报知遇之恩,我不能使你成为你仇家不孝之子。”
翠儿这些话也说得截钉断铁般坚决,仇恨想起了血仇,心中也自气焰蓬勃,这种相聚,聊胜于无,只得点了点头。
翠儿即然已经复原了,她就不要仇恨再操心,逼着他一心一意的锻练万峰指,并在一旁指点着说,师父当日如何如何的在一百招之内用指点死了一百二十只大黑蜂。
这样又过了三日,仇恨的万蜂指已从六十只大黑蜂增加到一百二十只了,可是就在这一次,他连续的被大黑蜂刺了三下,这是他近数日来,所没有的事,可见得到了这个关头是如何的重要。
当夜,似乎是月之中旬,明月圆圆的照得大地上一片朦胧的景象。
翠儿与仇恨两人跌坐洞口,抑观月色,俯览深谷,已是子时时分,二人依然没歇息的意思,翠儿忽然说道:“这月色实在太迷人啦!我不知哪年哪月哪日,方始再有这种心情来欣赏这惑人的月色。”
她这里语音甫落,夜空里传来声声呼叫:“仇哥哥,仇哥哥,你在哪里?你在哪里?”
翠儿一年,说道:“弟弟,这声音叫了三夜了,你要不要见她一见,她似乎有很急切的事要告诉你一样,我想她大概是苹苹姑娘,因为我怕打扰你练功,所以都没通知你,没想到她今天又来了,弟弟,你就见她一见吧!”
仇恨他万万想不到,苹苹姑娘会在这夜半三更天,在这乱山里呼叫他的名字,而且连续三夜之多,假如这是英英姑娘,就算她再叫三天,仇恨也不会理,但是这是苹苹姑娘呀!苹苹姑娘的温柔,她的恩惠,仇恨一直都认为报答不了的,她就是多叫一句,仇恨都认为是罪过,遂站起了身子,朝翠姊姊说道:“苹苹姑娘人很好,我们一起去看她好吗?”
翠儿姑娘听说,低头看了看身上那男装农衣,说道:“你瞧我这样子象话吗?还有这污浊肮脏的头,你一直都禁止我洗,怎好意思见人呢?”
仇恨听了,再打量了翠儿一眼,也不禁哑然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