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东山再起

    近段时间,整个澳门大街小巷,都在议论着骰宝奇人谭通的事。虽然人们因各自的出发点不同,对谭通的褒贬不一,但有一点却达到了共识:泰兴公司不行了,豪兴公司很快就会卷土重来,主宰澳门赌业……

    澳门的中文或葡文报纸为了扩大发行量,更是对此事进行了连篇累牍的报道乃至跟踪采访。当然,对日后澳门赌坛谁主沉浮的敏感问题更是不会放过。

    由于谭通的崛起,加上各家报纸的推波助澜,澳门爱好骰宝的赌客呈现出猛增的势头,有些以前对骰宝不了解的亦产生了浓厚兴趣。

    《澳门日报》针对社会各界的反应作出分析:“今后骰宝将成为澳门赌业的龙头产业,谁想经营赌业,就离不开骰宝这一行。”文章写到此处,突然笔锋一转,直言不讳道:“泰兴公司开张伊始,就遭谭通一个下马威,从此一蹶不振。据有关人士透露,傅老榕、高可宁决定取消骰宝业,以挽回损失。这一做法是极不明智的,如果这一规定一经公布,势必得罪广大的骰宝爱好者,众怒难犯,其结果是可想而知的……加之,泰兴公司以年税180万两白银的天价竞得经营权,撤销骰宝,等于断了主要经济来源。哪怕傅、高资本再雄厚,也难以支撑长久……现在,泰兴公司的惟一出路,除非‘鬼王’叶汉又出新招,击败谭通,否则,要么拱手相让,与豪兴合并,分一杯羹;要么惨淡经营,打肿脸充胖子——但此举是极不明智的,其结果是回天乏术,落荒收场。”

    《澳门日报》的分析可谓一针见血,说得傅老榕心惊肉跳,说得卢九心花怒放,说得大众拭目以待。

    眼见时机成熟,卢九开始蠢蠢欲动,他利用金钱与美女做前锋,频频向澳府有关官员寻踪探路。卢九向澳府官员强调,就目前而言,泰兴公司的势头很不尽人意,撤消骰宝回避目前的艰难显然不是明智之举,一旦断了这条主要财路,恐怕每年的利税都要落空。

    澳府官员首先从自己的利益考虑,向傅老榕施加压力,不允许撤消骰宝。继而禁不住卢九的软磨硬催,向傅老榕建议主动让步,化干戈为玉帛,泰兴公司与豪兴公司合并,共同经营赌业。

    傅老榕、高可宁犹豫不决。卢九自恃外有政府官员支持,内有谭通这张稳操胜券的王牌,步步紧逼。在谭通大败叶汉后的第六天,泰兴公司与豪兴公司的高层人物,于中央酒店第11层楼举行了一次会晤。与会者有傅老榕、卢九、高可宁、范洁明、何士、谭通、简坤、琼枝、叶汉、解典等人。

    与会者到齐后,卢九并没直入会场,而是饶有兴致地率随从上了顶层台,声称要登高望远,观看澳门的山光水色。

    站在澳门半岛最高的楼顶上,四处山光水色尽收眼底,特别是东面的东望洋山与西面的西望洋山遥相对峙,与11层楼高的中央酒店成鼎立之势,屹立于半岛之上,形成三处令人瞩目的风景。

    东望洋山位于澳门之东南,松山峭立,雄视濠江,乃澳门著名的游览胜地。明末反清斗士、以画马闻名的广东东莞诗人张穆的著名诗篇《澳门览海》正是站在东望洋山上有感而作的。其诗云:“生处在海国,中岁逢丧乱。豪怀数十年,破浪已汗漫。故人建高蜃,楼船若鹅颧。因之慰奇观,地力尽海岸。西夷近咸池,重译慕大汉。宝玉与夜珠,结束异光灿。危楼切高云,连甍展屏翰。水上多神仙,青削屡续断。澄波或如镜,一叶亦足玩。及尔长风回,气色忽已换。狂澜渺何穷,万里生浩叹!”

    张穆登东望洋山,吟咏抒怀,留下绝唱,而同时代隐居澳门的诗人屈大均则登西望洋山,赋诗一首,与其对应。诗云:“浮天拜水力,一气日射空。舶口三巴外,潮门十字中。鱼飞阴火乱,虹断瘴云通。洋货东西至,帆乘万里风。”

    到了清代,隐居澳门的学者汪北镛,可能偶尔身处现在中央酒店的位置,想起前人咏颂东望洋山和西望洋山的两首诗,乃将两山做了一个归结。其诗云:“东西两望洋,犹然耸双秀。地势缭而曲,因山启户牖。南北成二湾,波平镜光逗。登高一舒啸,空翠扑襟袖。尤喜照海灯,转射夜如昼。”

    汪北镛生活的年代离现今不远,当时此地最高的楼房也不过五六层,如今中央酒店一下加到11层,雄踞于众楼间如鹤立鸡群。

    今天,卢九站在楼顶上当然不是为了咏诗,他先望了望远处风光,然后在楼顶四角看了看,摸了摸,问酒店跟随上来的保镖:“你们傅老板呢?”

    得知傅老板在楼下等他会谈,于是说:“把他请上来。我有事跟他商量。”

    傅老榕不知何事,在随从的簇拥下来到顶层,卢九笑吟吟地迎上来,执他的手亦在楼角四处走了一圈,突然问:“傅老板加盖这五层楼,花费几何?”

    傅老榕不解,眼瞪瞪地望着他。卢九笑了笑,把一只手搭在傅老榕肩上说:“我们准备收购你们泰兴公司,这幢楼当然得打价,问一问心里好有底。”

    傅老榕吃了一惊,原以为卢九是来洽谈双方合作事宜,没想到竟出此狂言,他虽强忍着不发火,但脸上的表情仍难掩饰,很久才说:“卢老板,你休欺人太甚!我们泰兴公司并未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卢九冷笑道:“你若是不听劝告,到时就悔之晚矣!”

    傅老榕再也按不下火气了,回敬道:“就算真到了那一步,我宁愿把这五层楼毁了,也不会卖给你!”

    “好!”卢九拉下脸说,“这话是你傅老板说出来的,谭通,我们走!”

    傅老榕冷冷道:“恕不相送!”说完,见谭通从身边经过,恨不得将他一口咬死。

    谭通仍是长发长须。打输叶汉后,他又向各报记者表示:不让泰兴公司倒台誓不剃须发。

    泰兴公司很快陷入了绝境:一方面是澳府官员和赌客施加压力,不允许停开骰宝;另一方面是谭通隔三差五进入骰宝台,多则一次赢二十几万,少则也赢三五万,然后扬长而去。

    泰兴公司骰宝主要设在十月初五街、中央酒店、福院新街。分别由狗仔、简坤、解典负责。

    叶汉的办公室设在福院新街赌场内,三处分设的骰宝台均由他总管。

    这几天,叶汉到各个赌场不停地走动巡视,见各个骰宝台前人头攒动,日进万金,但只要谭通出现一次,营业十数日,都无法填补亏损。

    谭通的目的十分明确,不搞垮泰兴公司绝不会罢休。为扰乱人心,他采取“游击战术”,每打一枪,换一个地方。他的每一次出现汇报到董事部,傅老榕总要条件反射似地心惊肉跳一阵。

    叶汉输的虽不是自己的钱,但他的心情并不比傅老榕好到哪里,由于事情因他而起,心理压力之大是可想而知的。

    正如澳门报纸分析的那样,这一次泰兴公司与豪兴公司的争夺,除非他叶汉突然有了破谭通的绝术,否则败局已定。

    近段时间,叶汉其实无时无刻不在思考破谭通的办法。每当谭通出现在赌场,叶汉总是火速赶到现场,以看客的身份认真察看谭通如何赌钱,但大多数时间因为去得晚了,谭通已接近尾声。因此,叶汉命令三位骰宝负责人,如发现谭通再来,先停下注,专等他到来。

    这一天,狗仔又结结巴巴打来电话,叶汉驱车赶到十月初五街,上了四楼,见一伙人正在吵吵嚷嚷要求开铺,为首的正是谭通。狗仔见叶汉来了,给他让出一个最近的位置,然后开始摇骰。

    摇骰之前,谭通的随从尽可能地围在最里头的一层,喊骂赌客不许吵嚷。

    所有的赌客均站立着。正对狗仔的赌客位置上,端坐着默不作声的谭通。他目不斜视,悠然自得地叼着一根没有点燃的雪茄,等着荷官摇骰。

    担任荷官的狗仔看了看叶汉。叶汉向他做了个眼色,示意可以开始。

    狗仔摇骰,手法自然是专业水平的,骰盅放回前台,做一个专业化的手式,表示可以下注。

    谭通几乎不做任何考虑地便在“小”处下了5000元。旁边的赌客一齐跟上,押“小”的总注码达三万余元……

    “买定离手又拭开。”狗仔机械地重复千篇一律的动作,唱道:“一、三、五,九点开小。”

    庄家输了三万,跟着发财的赌客们一片欢呼。这一次叶汉没有看出任何破绽。

    狗仔端起骰,下一铺开始,谭通的随从大声要求肃静。

    全场鸦雀无声。

    前一次,叶汉和大家一样,把全部注意力集中在荷官手中的骰盅上。这一次叶汉改变策略,全神贯注地盯住谭通。

    寂静无声过后,是骰子在骰盅里发出的零乱响声。这时,叶汉终于发现了疑点。

    只见谭通身子微微前倾,而双眼却微微眯着,那样子就像是在凝神聆听什么……

    叶汉记起谭通背过身去亦能猜中骰子点数,心里一惊,暗忖:莫非他有那种非凡神功?

    这一铺,谭通又押中了,跟着他一起搭顺水船的亦不少,庄家损失四万余元。狗仔忙着遣人去金库搬筹码。

    下铺又开始了。狗仔摇骰。

    叶汉紧盯谭通……

    这一铺又是谭通赢了。通过这一次的观察,叶汉更加证实了自己的判断。

    接下来听到消息的人纷纷赶来,人一多,赌场出现杂乱无章的局面,谭通站起身,手一挥,几名五大三粗的保镖拥着他挤出重围……留下邱老六在最后压阵。

    这时,叶汉挤过去拍着邱老六的肩,小声道:“老六,我想找你说件事!”

    邱老六四下里望望,见周围一片混乱,并没有人注意他,便压低嗓门道:“这里不便说话,有机会我上门与你详谈。”

    望着邱老六消失在人堆中的背影,叶汉自言自语道:“不能再让谭通得意了,公司已山穷水尽……”

    谭通离去后,赌场一下子显得静起来,剩下十月初五街骰宝分部的工作人员,一齐眼巴巴地望着叶汉。他们的眼神是忧郁的,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如果傅老榕撤掉骰宝,大家将失去饭碗,岂有不忧之理?

    叶汉向属下挥了挥手,用十分自责的口气说:“叶汉无能,让弟兄们受累了。请放心,我会想办法的,这种日子不能再发展下去了!”

    叶汉说完,走进办公室。一会电话铃响起,狗仔拿起话筒听了一下,对叶汉说:“汉哥电话,老板找你。”

    叶汉接过话筒,那边傅老榕要他过去,口气很生硬。他知道傅老榕找他的目的,叹了口气,正在此时,保镖报告有一位叫邱老六的客人找他。

    “请他进来!”叶汉脸上一扫刚才的愁云,像绝望中的人终于看到希望一样。

    邱老六和叶汉、狗仔原都是卢九中央酒店的荷官,关系十分融洽。由于卢九刚愎自用,不善待下人,在他手下做事,谁都有很压抑的感觉。

    一会邱老六进来,自己将门掩了,急道:“汉仔,我只能在这里坐一会儿,我是趁谭通去大寨作乐才抽空出来的。有什么话尽快说。”

    叶汉点头说:“我知道你的难处,家有老人,在卢九手下做事是不得已的事。我只问一句:谭通凭什么在赌场每赌必胜?”

    邱老六狡黠地反问:“你自己认为呢?”

    叶汉认真地说:“老六,你放心,我不会出卖你的。我怀疑谭通有‘听骰’之术,若得到证实,自会有破他之法,到时我再拉你过来。我需要像你这样有经验的赌场管理人才。”

    邱老六吃惊地望着叶汉,最后点下头来:“谭通确有听骰术,你……是怎么知道的?”

    “观察出来的。”叶汉松了口气,“一方面他的随从要求赌客清静;第二,摇骰时他全神贯注;第三,人一多他就走开……”

    电话铃再次响了,叶汉不情愿地起身,这自然又是傅老榕催他的电话。邱老六趁机提出告退,叶汉亦不挽留。

    董事局设在中央酒店四楼。

    叶汉进入办公室,傅老榕早等得不耐烦了,见了面劈头问道:“谭通又到赌场‘出千’了?”

    叶汉点头。

    “赌场损失一共有多少”

    “已经输掉80多万元。”叶汉如实回答。

    傅老榕脸上的肌肉在搐动,仿佛输掉的不是钱,而是从身上割下来的一块块肉……很久他才说:“董事局已经决定把骰宝台停下,从明天开始,你负责分批辞退所有的工作人员!”

    叶汉知道傅老榕会做出这决定,内心十分宁静,一双大眼睛直望着他。

    “站在这里干什么?还不下去!”

    叶汉仍站着不动,等傅老榕平静一些了,才诚恳地说:“这样太可惜了,停掉骰宝,几十万等于白白丢了。”

    傅老榕大声道:“不停掉,再继续下去,丢掉的可是我整个的身家!”

    “没有那么严重。”叶汉说,“我已知道谭通凭什么赢我。”

    于是,叶汉把谭通“听骰”的事说了一遍。

    傅老榕惊呆了。开赌场几十年,他还是头一回听说这种奇事,很久才说:“听骰术不在邪术之列,你有何办法破他?”

    叶汉自信地说:“不论是什么法术,只要知道了,就没有破不了的道理。”

    傅老榕目光直逼叶汉:“几天可破?”

    “十天足够。”

    “那么这十天内谭通再来呢?”

    “很好办,三大赌场在谭通出现时有意制造噪音,扰乱他的听觉。”

    傅老榕阴沉着脸,在叶汉肩胛上狠拍一下:“好,给你十天时间,破不了再拿你是问!”

    叶汉领下军令状,专门在中央酒店辟了一间清静的房子潜心修炼“听骰”。

    过去,这间房子被他设了香案供奉一对“蛇头”,整日烟雾缭绕,现在,那些东西全部扫地出门,整间房子只设一张骰宝台。骰台上一个骰盅、三枚骰子。

    在此之前,叶汉并不懂得听骰的窍门,但他认为,若要破谭通,首先得自己学会听骰,惟有如此,才能反败为胜,才能保住泰兴公司,日后才有称霸赌坛的希望……

    在普通人的耳朵里,一枚骰子落地后,无论它是几点,似乎声音是一样的。但在有些人的耳朵里,却能分辨出细微的变化。

    叶汉天生一对大耳朵,这种面积大过脸颊的耳朵,恐怕人类要数千年才会出现一个。而且,叶汉的耳朵属于“兜风耳”。

    从人类遗传学的角度分析,一个人的内脏和外形长成什么模样,与他的生存环境有密切的关系,但环境对人的影响,要经过漫长的时间,才可能显现出内脏与外形上的某些特点。

    比如白种人的鼻子一般生得又高又大,是因为他们的远古祖先生活在寒冷地区,空气寒冷,使他们需要一个呼吸道较长的鼻子;而黑种人的鼻子则生得短促,多为“朝天鼻”,这是因为赤道地带太热,鼻内呼吸道短有利于加快换气速度。又如:以食肉为主的西方人,和以食粮为主的东方人比较,西方人的肠子比东方人短得多,是因为植物比肉类不易消化。在动物界,大凡听觉机警的动物,耳朵通常坚挺地耸立着,像猫、鼠、狗等,为的是防范或者攻击;听觉迟钝的动物,耳朵通常肉笃笃呈下垂状,比如大象和猪。人类的耳朵介乎二者之间。由于人类的特殊,别的感官进化了,耳朵的作用与眼睛比,自然不那么重要。因此,人类的耳朵比猫迟钝,但比猪强。但也有个别的人,耳朵一直保持高度的灵敏度。

    叶汉的耳朵属于坚挺耸立着的,因此,在外形上,他占有得天独厚的优势。开始练“听骰”时,他仔细聆听骰子落盅时发出的声音,认真琢磨……一千次、一万次……百万次……以他的执著,总算能听到名堂了——

    屏声敛气捧骰盅,使劲上下摇,骰子落下,不停地转动发出“吱吱”的响声……这是“六点”着台面,朝上的一面当然是“一点。”

    揭开盅盖,果然是一点。

    下一次骰子落台的“吱吱”声若稍次,便是“五点”,朝上的一面则是“三点”。以此类推,到了骰子跌落的声音最低沉时,那么,着台的一面是最少的点数,朝上一面必然是“六点”……

    不过,赌骰并非一个骰子,而是同时摇三个,辨别三个骰子落台的声音,难度显然大了数倍。

    这一点,叶汉相信“功多业熟”这一条万古不变的真理。比如练走钢丝,只能在一次次失败中逐渐摸索,点滴积累;如此练武功,能从一个禁不起一拳的门外汉,成为能抵挡十数位大汉的武林高手……

    叶汉硬是凭着这一份执著,分别记熟每一骰点着台的特殊响声,直至融汇贯通,在三枚骰子着台的刹那,准确猜出它们的点数……

    叶汉练就这种神功的时候,已经是第六天,但是光练就“听骰”还不行,自己是庄家,必须想出破“听骰”的绝招,方能反败为胜,否则,惟一的办法还是靠在赌场制造噪音扰乱对方。

    最后的一天,是最最关键的,大约是子夜过后,叶汉心灵豁然开朗,练就了破“听骰”的绝招。

    话说叶汉僻室修炼“听骰”之后,谭通仍不时来三大骰宝场赌钱。所不同者,谭通似乎不再有以往的运气。无论他出现在哪家赌场,这家赌场必在骰宝台前配置鼓乐、歌女,鼓乐之韵不绝于耳。

    谭通的随从自然大叫“安静”,赌场当然置之不理。连去三家赌场都是如此,谭通大为光火,叫嚷要叶汉出面见他。

    叶汉的手下狗仔说:“你放心,我汉哥一定会赢你的,十天之后,与你决个高下!”

    由于谭通已成澳门名人,知名度很高,常有记者跟踪采访。近几日,谭通“出千”不成,很快成了各报追逐的热点新闻,全澳门都在热切关注此事。

    各报对谭通近几日的表现有着五花八门的猜测,有的说,骰宝场置鼓乐歌女,可使谭通的法术失灵;有的说,谭通的法术最怕淫邪之气,那些歌女都是日夜与无数男人淫乐的“破鞋”,有她们在,谭通的法术遇着了克星……

    猜测之多,不胜枚举,但都不得要领,拿不出可以让全澳门关心此事的人信服的说法。

    最后,还是《澳门日报》派出得力的记者周平,通过说服、收买泰兴公司的头目狗仔,狗仔在征得傅老榕同意之后,透露出内情——原来谭通炼成的是“听骰”神功,叶汉正在僻室修炼破解之法,十日后出来与谭通一决雌雄。

    消息一经刊出,当日的《澳门日报》一再加印,全澳门的赌客们奔走相告,风传此事。一时间,赌客们纷纷效尤,练习“听骰”之术,无奈不得要领,寄希望于《澳门日报》,盼着报纸公布炼“听骰”的秘密诀窍。

    谭通仍然是新闻的焦点,他的“法术”曝光,他虽然极不情愿,但也无可奈何。

    在全澳居民的一片呼声中,谭通向记者坦言击败叶汉用的正是“听骰术”。但这并非“邪术”,不须焚香、设祭台请动鬼神。这一“法术”是经过十数年苦苦修炼而成的硬本事,应该算是正常的“技术”,全无妖气之嫌。

    谭通借此机会向泰兴公司提出强烈抗议,用鼓乐之声、靡靡之音扰乱他的听觉,此举有失公理,甚至有卑鄙之嫌。在这一点上,社会呼声偏向谭通,强烈谴责泰兴公司采用不正当手段对付谭通。

    傅老榕代表泰兴公司向报界解释,他的骰宝主任叶汉正在潜心练破“听骰”之术,十日后方能出场与谭通较量,为减少公司损失,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谭通闻讯,做出高姿态,声称他暂时不去骰宝场赌钱,专等叶汉出来,如叶汉能胜他,愿将以前所赢款项全部奉还。

    十日后谭通与叶汉的再次较量,又成了全澳门关注的焦点。

    记者周平采访谭通,问他第二次与叶汉较量有无取胜把握。谭通自信他仍能稳操胜券,他说:“只要那天在公平竞争的前提下双方较量——也就是说,叶汉不用搅乱我听觉的办法,我是有百分之百胜利把握的。”

    周平飞快地说:“在舆论和公众的督促下,叶汉自然不敢采用不公平的办法,这一点,我代表全澳门关心此事的大众向你做出保证。现在,公众最感兴趣的是,你凭什么保证自己稳操胜券?”

    “我凭自信。”谭通说,“这句话你们可能认为不够具体,但我却坚信这一点。我的依据是:我苦苦修炼十数年才得来的功夫,叶汉不可能在短短的十天里就能练就。”

    周平对这答复似乎还比较满意,站起来与谭通握手,表示感谢。

    为了把这件事情搞得像样,经泰兴公司和豪兴公司相商,场地仍然选在中央酒店8楼,到场观看者,却只限于社会名流,余者一律拒之门外。

    十天时间眨眼就过去了,双方都在紧锣密鼓地准备。

    越是临近较量日期,傅老榕越是担心、紧张。豪兴公司已经提出,这一次无论谁胜谁负,赢者入主澳门赌坛,败者则自动退出江湖。

    傅老榕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的,报纸上说得很对,人家十数年练成的功夫,叶汉能在十日内练出来吗?

    第十天凌晨四点,叶汉眼睛红肿地从房子里出来,心急火燎的傅老榕搓着手迎上来问:“练得怎么样了?”

    叶汉点头:“差不多了。”

    傅老榕望着高可宁,高可宁说:“可不可以试给我们看看?若不行,主动投降还来得及,免得丢脸。”

    叶汉怀中就抱着骰盅和骰子,这十天内一直没有离过手,累了,就抱在怀里歪在椅子上打盹。他向两位老板点点头,表示可以试给他们看。

    来到骰宝台上,叶汉把骰盅递了过去。

    傅老榕摆手说:“慢,不能用你的,简坤,去赌场取一个骰盅来!”

    简坤立即取来一个。

    傅老榕接过骰盅,望着叶汉:“准备好了没有?”

    叶汉点头。

    傅老榕用劲摇了几下,放回骰宝台,三枚骰子在玻璃台板上发出三种不同的响声,叶汉皱了皱眉,随口念道:“一、三、三,七点开小。”

    傅老榕掀盅,果然是两个“三点”,一个“一点”。随后又试了多次,亦是每猜必中。

    傅老榕满意地在叶汉胸部上打了一捶,赞道:“好小子,真有你的!”

    叶汉心底涌起一股畅快,他了解傅老榕的为人,难得这样表扬手下。

    这时,高可宁又提出另外一个问题:“叶主任在短短的十日内练就别人花费十几年练成的功夫,当然算是奇迹,只是仅仅‘练就’,并不等于可以破他。到时候,我们是庄家,人家听骰,这——”

    傅老榕恍然大悟,睁着眼睛道:“是呀,这才是问题的关键。”

    叶汉咳嗽一声,一口浓痰吐在干净的地毯上,得意地说:“我当然会破‘听骰’密术,才敢跟谭通较量!”

    傅老榕与高可宁互望一眼,脸上绽开了少有的笑容。

    “不过,”叶汉一会又说,“我得去大厅熟悉熟悉环境,除了狗仔,谁也不许在场。”

    中央酒店八楼赌博大厅早已收拾停当,一切布置仍按前一次安排。叶汉领着狗仔在骰宝台上忙乎一阵,便倒在就近沙发上呼呼大睡起来。

    早晨8点,周平率各报社记者首先到场,用相机摄下了叶汉因练“听骰”而疲倦的镜头。他们都在心里打了一个问号:叶汉能在短短的十天内练就那种神术吗?

    上午9点,大厅座无虚席,听叶汉在沙发上发出雷动的呼噜声……

    9点15分,谭通在十数位保镖的簇拥下进入赌场,见叶汉那副样子,当场发出一串响亮的“哈哈”声。

    狗仔慌忙把叶汉推醒。叶汉揉着睡眼惺忪的眼睛云里雾里地被推上骰宝台。

    第一铺开始了,全场鸦雀无声,只有挂钟的“嘀哒”声主宰大厅。《澳门日报》首席记者端起相机对准骰宝台。

    叶汉打了一串呵欠,摇摇头,总算清醒过来,望了一眼谭通的长胡子,屏住呼吸,上下摇了几次,放盅,骰子在骰宝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谭通聆听毕,脸上露出得意的笑,捧了一大把筹码押在“小”上。被特许可以跟着参赌的几名达官要人亦跟着往“小”字上押……

    “买定离手又拭开!”叶汉掀盅,唱道:“四、四、六,十四点开大!”

    一大堆约十几万元的筹码统归庄家,全场哗然。

    此时,谭通仍保持绅士风度,摆着手,示意全场安静。

    第二铺开始了。叶汉摇骰,这次谭通集中了全部精神,听出三粒骰子跌落的声音非常低沉,这是“一”或“二”的骰点着台面的响声,也就是说,骰子朝上的一面不是五点就是六点。自认准确无误之后,谭通为报刚才的一箭之仇,咬着牙,把一盆筹码全押在“大”上……

    刚才吃过亏的赌客,也怀着捞回本钱的心理,把所有剩余的筹码跟着押在“大”上……

    叶汉例行公事地叫道:“有没有再下注的?或要临时改动的?”

    全场无声。

    “买定离手又拭开。”叶汉唱罢,揭起了骰盅。

    这时,骰宝台前的所有眼睛全都最大程度地睁圆,一眨不眨地盯着叶汉的手和骰盅,惟有谭通仍在正襟危坐,傲然地看着别处。

    “一、一、二,四点开小。”叶汉唱骰。

    骰宝台前一片惨叫。谭通亦沉不住气了,吼道:“静一静!”

    全场肃静。

    谭通用眼瞪了叶汉一眼,说道:“我怀疑你做了手脚!”

    叶汉回敬道:“我不否认你的怀疑,可你总不能红口白牙无端栽赃!”

    “我会拿到证据的!”谭通气咻咻道,“请把骰子与骰盅换了!”

    狗仔下去搬来一大堆骰盅、骰子,谭通逐个检查,选出一套来,并令邱老六把带来的现款全部换成中央酒店的赌博筹码。

    第三铺就在这种双方一触即发的紧张局势下开始了。

    这一次有点虚怯的谭通不敢多押,骰宝台周围的人更是杯弓蛇影,心有余悸,骰宝台上只堆了谭通押的1000余筹码。

    摇骰开始,谭通全神贯注,明明听出是“大”,掀骰时偏偏是小。这时候,聪明的谭通终于露出了一丝得意的奸笑。在第四铺开始之前,小声对叶汉说:“叶先生,念你还算一条汉子,谭某人愿放你一马:你能自动投降,我就不当面出你的丑!”

    叶汉意识到对方已看出点破绽,脸上的肌肉搐动,但仍不服输道:“谢谭先生美意。古云‘赌博场上无父子’,你我萍水相逢,更何况早有宿怨,受之有愧。请吧,叶某人甘愿在大庭广众之下丢脸失信!”

    谭通咬牙说道:“那好,我就做深山老林两条毒蛇中的一条——不过,这次失势的是你,开铺吧!”

    叶汉双眼也充满敌意。

    此刻,两人的较量,远远胜过当时谭直的祖先在深山老林中目睹的那两条毒蛇——当时,它们纯粹只是命与命的相搏,牵扯不到任何故事。而如今,谭通与叶汉的赌博,除了本身的你死我活之外,还牵扯到两个大公司的生死存亡,一群人的名誉及日后前程……

    叶汉手捧骰,全场寂静,先是挂钟的响声,然后被骰子的碰撞声掩过……三枚骰子跌落时声音悦耳,令人荡气回肠……叶汉做了一个手势,示意可以下注。

    谭通扫视一眼周围的大贾富豪,脸上露出得意的神色说:“这一次,你们大胆跟我往下押好了。叶汉玩的这一套把戏我明白之后一秒钟就可破了!我修炼十几年,对每一种骰点跌落之声可谓了如指掌。刚才几番较量,果然都是相反的声音,由此可见叶汉已经穷途末路,用妖术将骰子跌落声颠倒过来!”

    众人愕然,尤其是狗仔更是脸红一阵、白一阵,因为他清楚,叶汉练成破“听骰”之术的正是谭通说的那样。

    谭通说毕,把一大盆筹码全部押在“大”上。旁边的巨贾、富人来不及买换筹码,又不愿放弃这“扳本”机会,纷纷把身上的证券、金戒指、派克金笔、纯金打火机等等贵重物品全部押在“大”上。

    全场出现了白炽化的局面,无论参赌者或是赌场工作人员,或四处的观众,无一不把心提到喉咙上,关注即将公开的结果……

    周平更是忙得团团转,不停地掀动相机快门,抓拍张开嘴、伸长脖子等看热闹的赌客,抓拍嘴角流涎都浑然不觉只盯着骰盅的参赌者,抓拍叶汉表情深邃的面孔,抓拍谭通稳操胜券的镇定和略带嘲弄的调皮……明天,写一篇轰动澳门的新闻,并配以多副精彩的照片……《澳门日报》又将再掀高xdx潮,洛阳纸贵,他周平自然也会跟着风光,名利双收。

    叶汉例行公事地重复几句话,右手将盅盖掀开,三枚骰子赫然出现在睽睽目光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