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驱走澳督

    且说高可宁当上“泰兴娱乐总公司”总裁之后,正遇上叶汉的疯狂进攻,如果让叶汉的计划得逞,高可宁失去的不仅仅是赌博经营权,名誉也会从此一落千丈。因此,他必须全力以赴,迎接叶汉的挑战。

    高可宁的杀手锏,是公司多年来与白理觉的特殊关系,利用他可以准确无误地知道叶汉的竞投底价。但在这方面,叶汉亦有优势,通过财政厅厅长伯多,可以及时掌握泰兴公司的动态。

    针对这种情况,高可宁绞尽脑汁,最后想出一条双环妙计。他让公司的得力干将邱老六以出卖解典为诱饵,迷惑叶汉。暗中让白理觉积极活动。

    白理觉在竞争规章上特别加一条:如果竞投底价相同,原持牌人享有优先权。

    因担心伯多将消息透露给叶汉,在最后一天晚上,高可宁设计拖住叶汉,然后稳操胜券。

    1957-1958年,澳门赌博经营权仍由泰兴公司投得。

    消息在各家报纸上刊登之后,高可宁总算松了口气。他知道叶汉不会甘心失败,下一轮的争霸战将更加激烈,胜负更难以预料,但能在傅老榕去世之后首战获胜,他已经满足了,最起码江湖上不会骂他是一个无用之人。

    再说叶汉失利,仍不灰心,只是尝到了高可宁的厉害,不敢掉以轻心,决心积蓄力量在下一轮竞投时,将高可宁拉下马来。

    总结这一次教训,叶汉更强烈地认识到要击败高可宁,最大的障碍是白理觉。归根到底,这次挫败是对白理觉没有采取有效的打击措施。

    在泰兴公司得意洋洋继续动作的时候,叶汉也紧锣密鼓开始了下一轮的工作。他和律师邓成高第一步就是调查整理现任总督白理觉的资料,一旦整理完毕,下一步即是呈送到葡国首府里斯本,等待结果。

    澳门总督最早要追溯到明朝万历四十二年(公元1616年),葡萄牙任命的首位澳门总督叫卡拉斯科,但此人一直没有到任。过了7年,即明朝天启二年(1623年),葡萄牙正式派出马斯卡雷尼亚斯,为澳门总督兼陆军司令。此后的300多年中,澳门总督平均每三年换一个,到第115任澳督加·特谢拉用的都是洋名,第116任澳督柯维纳,才开始取第一个中文名字。白理觉是第118任澳督。

    邓成高是一位擅长从各类资料中寻找有力证据的高水准律师,通晓中、英文和葡萄牙语,对葡国法律十分熟悉。

    他从历年出版的葡文报得知,澳门政府很穷,不要说许多公益设施无钱改造,甚至正如市民取笑的:“政府的厕所里,连擦屁股纸都没钱买。”可是,傅老榕、高可宁把持的泰兴公司,却在政府有关人员的庇护下,每年都赚到巨额利润,而向政府上缴的赌饷,反倒一年比一年少。个中曲直,明眼人一看即知。

    由于泰兴公司赌场合约副本拿不到手,给搜集材料带来了一定困难。

    叶汉突然记起自1938年以后,历届竞投都在葡文宪报上刊登,估计合约也有可能在那上面刊登。

    这种宪报发行量很少,尤其合订本只有厅以上机构才有保存。通过财政厅长伯多帮助,报纸找到了,果然如叶汉所料,就在竞投当天,报纸都在第二版刊登了合约影印件。

    叶汉和邓成高仔细研究合约,发现白理觉与泰兴公司那种息息相依的特殊关系十分扎眼,最后选准一个角度,拟出一份报告,集中阐述“泰兴”经营赌场不合理现象。这样才显得有力度。如果里斯本认真采纳,说不定还能收到一箭双雕的效果。

    报告称:“泰兴”开业之初,向政府交纳的赌税是180万元,一年后,因卢九参与竞投,曾增加到210万元,但那以后,政府个别官员与“泰兴”关系极不正常,时间过去了24年,到现在赌税不但没有增加,反而减少到120万元。1957年度竞投,若不是叶汉先生杀出,把赌税抬回到210万元,那么至今还是120万元,政府每年都蒙受90万元的损失。

    接着,报告不无夸张地渲染泰兴赌源滚滚的盛况,以及澳门政府囊中羞涩的窘迫。20多年来,中央酒店、十月初五街、福院新街三大赌场一直是全澳门最繁华的场所,赌客由广东、上海、香港及东南亚各国蜂拥而至,每当三大赌场的大门一开,便出现客潮如涌的景象,泰兴自然日进万金,富得流油。而另一方面,澳门政府则叫穷不迭,捧着金饭碗讨饭吃。白理觉执政数载,毫无政绩,但在个人敛财方面无人能及,在澳门拥有多处豪华别墅,私家车不计其数,与泰兴关系融洽到不分彼此的程度……因此,叶汉在报告中建议:应该增强赌牌竞投活动的透明度;取消保护原持牌人经营优先的条文;逐年提高向政府交纳赌税的数额;对取得专营权的持牌人所获取的税后利润,其投资方向应受到政府的适当控制,重点用于大力发展澳门公共事业。

    最后写道:“自从白理觉当政以来,不仅毫无政绩可言,甚至在白的影响下,政府人员贪污、受贿,市民怨声载道。可以说,白理觉在澳门起到的作用都是相反的,若要繁荣澳门经济,葡国务必委派正直廉洁、亲政爱民的新澳督。”

    报告草拟完毕,邓成高说道:“有些建议是不是过头了?比如‘逐年增加赌税’,这一条,万一竞投胜出,那可是要履诺的。是不是改动一下?”

    叶汉摇头:“这些条款约束是很大,但要竞投成功,不拿出令葡国和澳府格外兴奋的施政纲领怎么能行?原文一条也不能改,万一我失败,能使‘泰兴’蒙受损失,我也能获得些许安慰。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这一次我还是玩‘孤注一掷’的赌博!”

    邓成高不再说话,又认真改正、校对,用中、英、葡三种文字成书,留下底稿,直接寄往里斯本葡国政府。

    五个月后,葡国政府很快作出了反应。据伯多先生透露,葡国专就叶汉的建议,召开了首脑会议,就澳门的前景问题讨论,考虑撤换白理觉。

    白理觉在葡国也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他对叶汉恨之入骨。他打电话告诉叶汉,即使他离开澳门,赌牌也绝不会落在叶汉手中,他会有办法继续帮助高可宁。

    “人走茶凉”,作为高可宁,他太知道这道理了,明白一旦白理觉离开,他只能依靠新的势力来庇护自己。幸好持牌多年,树大根深,与白理觉之外的葡国上层官员有很深的关系,他一边派遣傅继业赴葡萄牙活动,一边又想出办法稳住叶汉。

    1957年初秋,高可宁亲自来到国际酒店拜访叶汉。

    双方在小客厅就坐后,高可宁先开口说:“叶先生,上次竞投的事,高某乃是不得已而为之。你是知道的,我年纪已经大了,历来做的都是押业,对赌场并不内行。我之所以不择手段稳住目前的局面,全是为了这张老脸。”

    叶汉默声不响,静听着高可宁说话,慢慢揣度他的意图。

    “俗话说,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层皮。20多年来,泰兴公司在傅老板手中坚如磐石,如果一到我手中赌牌就失去,我老脸往哪放?”

    “高先生不必拐弯抹角了。”叶汉终于忍不住说,“有什么话直说吧,我喜欢爽快。”

    高可宁点头:“那我就直说了,实不相瞒,自从傅先生死后,因公司内没有一个精于赌业的专门人才,我想着把你拉进来——当然是占股份的,不是打工。公司其他人员提议,这事最少要到下一届竞投才说,我认为,那样一来,说明泰兴公司不够诚意,现在说出来会更好一些。不知叶先生意下如何?”

    叶汉自然不信这一套,冷笑道:“高先生不是说要分一间赌场承包给我么,怎么现在又变成合作关系了?”

    高可宁一时语塞,很久才说:“我事前不是已经申明,那是不得已的情况下才做出来的。叶先生,此事就不要提它了,你考虑一下,想清楚了,什么时候都可以通知我。等我此届期满后再携手合作。”

    叶汉摇头:“不必考虑了,我现在就可以答复你:叶汉竞投这一届赌牌是绝不会放弃的,即使找合作伙伴,也绝对不是你们泰兴公司。高先生说,人要脸,树要皮,多年以来,叶某一直是公开站在贵公司相反的立场上,如果现在突然改变,岂不是自己背叛自己?我还有什么面目立足澳门?”

    高可宁见叶汉毫无通融余地,改变口吻道:“叶先生既然不愿给这个面子,那就到1959年竞投场上见高下好了,大不了鱼死网破,把底价抬高数十倍。我不怕,我亏得起!”

    叶汉点头道:“高先生总算说了一句令叶某佩服的话,这才是男子汉该做的事!叶某虽然没有你那么有本事,但我是一个大胆的赌徒!”

    1958年,白理觉被葡萄牙国召回,取而代之的将是第119任总督马济时先生。

    据伯多先生向叶汉透露,马济时是个颇有创意的人,他以痛恨贪污腐化而在葡萄牙国内享有崇高威望。里斯本派他来澳门,是经过一番深思熟虑的,可想而知,叶汉的报告起到了举足轻重的作用。伯多先生最后要狗仔转告叶汉,在马济时到任后,他不可能再提供内部情报,在马济时面前,他必须以新的工作方式和诚实态度做官。

    1959年初,马济时正式到任。离开葡国时,里斯本交给他叶汉的报告书。叶汉在报告中提出的建议,每一条都合他的胃口,边看边拍案叫绝,掩卷之后又想到:一个能拿出这么有分量的报告的投标人,居然不能中标,澳门的停滞不前和白理觉的混蛋也就可想而知了。

    大约在5月间,马济时召见了叶汉。

    一见面,马济时就开诚布公地说:“叶先生,我找你是为了澳门日后的繁荣和总体利益,并不是和你拉个人交情,如果你有这方面的念头,我奉劝你趁早打消!”

    听到这话,叶汉喜出望外,可见伯多先生的话不假,便道:“听了马总督这番话,叶某很高兴。想来总督对我已有所了解,我是赌徒,赌博的精髓是公平竞争,最嫉恨舞弊做手脚,这一生,我深受其害,故一贯切齿痛恨。要说拉个人关系,从财势上讲,十个叶某也不是高可宁的对手,如果马总督仍和上任总督一样,那我可就死定了。谢谢马总督的一番话,这等于是一种福音,能获得公平竞争的权利,我就心满意足!”

    马济时点头说:“我看过你的报告,你是个很能干的赌业经营人才,澳门赌业如果由你持牌,相信还能挖掘出更大的潜力。作为总督,我也希望你下一届获胜,但仅仅只是‘希望’而已,我主持公道,帮不上你一点忙,祝你好运。好吧,不说这些,今天我找你来,是想从另一个侧面了解澳门当前的经济状况,并听取你的建议。”

    叶汉亦不客气,侃侃而谈。他认为澳门乃蕞尔之地,面积不足20平方公里,人口密度大,处在此种地理和资源条件下,发展工业、农业、渔业都不行。但是,澳门毗邻大陆、香港,和东南亚各国交往密切,这恰恰是一种优势,旅游资源大有潜力可挖,特别是赌博娱乐业,是澳门最大的经济增长点。总结叶某毕生从赌的经验,赌业最受政治牵制,如果总督呈书里斯本,批准澳门为永久博彩区,在宏观上给赌客安全感,澳门的繁荣将会指日可待!

    叶汉的建议说到马济时的心坎上,他兴奋异常。几天后起草报告,呈报里斯本。报告里有些内容采纳叶汉的建议。

    他在报告中写道:澳门限于地理和资源条件,工、农、渔业不可能有太大发展,而旅游资源却大有潜力可挖,特别是赌博娱乐业,将会是澳门最大的经济增长点。但是,自1896年7月10日起,国内宣布禁赌,澳门虽然没有实行,并从1937年还出现专营赌场,但澳门政府因顾虑国内政策,不便大力提倡和扶植。因此,若把澳门辟为“旅游区”,准许澳门以博彩业作为一种“特殊的娱乐”,以此吸引世界各地的游客,便能达到繁荣澳门经济之目的……

    马济时为获得里斯本首肯,对“赌博”进行了曲意的解释,说“凡依幸运博彩获胜者,称为博彩娱乐”;又说,“凡博彩,其结果系不可预计,且纯粹碰运气者,概称为幸运博彩”。在报告中反复强调博彩业会对澳门经济发展起很大的促进作用。

    里斯本接到马济时的报告后,经内阁反复研究讨论,最后颁布18267号法令,将澳门辟为旅游区,并明确宣布澳门为“恒久性的博彩区”。

    马济时的报告经葡国政府批复同意后,他开始翻阅历年来泰兴公司与澳门签订的合约。这一看真是气不打一处出,泰兴公司如此红火,而缴给政府的饷金竟如此之低,可见他们与白理觉的幕后交易是何等肮脏!

    为了提高赌场纳税额,繁荣澳门经济,马济时认为泰兴公司和政府内部勾结是最大的障碍,必须予以剔除!白理觉虽然离去了,但澳门政府中仍有被高可宁买通的官员。因此,不能再按以前的方法竞投赌牌,必须全面革新。第一是彻底杜绝政府官员与竞投人之间的私下交易;第二是要运用一种更公平的方式,使对澳门经济发展更有利的能人成为持牌人。

    马济时经过调查研究,初步拟定了新的竞投方法,在确定投标底价时,又约请叶汉来征询有关情况。

    叶汉认为,现在葡国已正式颁布法令,规定澳门为恒久性博彩区,境况和以前相比自然大不一样,如经营得当,在原有的基础上翻一倍也不为多,以后还可以逐年增加。

    马济时也认为日后的生意会好转,但还需要一段时间的摸索,首先不宜定得太高,300万元起价足够。

    初步拟定的新方案主要有三条:取消现有牌照持有人的经营优先权,投标底价为300万元;以暗标竞投,价高者胜。

    马济时说:“这是初步方案,还要呈送里斯本经国家内阁成员审核研究,才能生效。”

    叶汉自信道:“不管里斯本如何更改,相信出发点是为了繁荣澳门、多增加赌税。总之,这一次我很有信心!”

    马济时叹道:“叶汉先生太不了解本国政治内幕了。”

    叶汉听到弦外之音,追问道:“马总督,葡国有什么政治内幕,对我有什么不利?”

    马济时欲言又止,最后说:“从私人感情出发,你是我朋友,但从大局着想,我是总督,竞投很快就开始了,正因为我是你的朋友,所以更不能透露工作以内的问题。对了,作为朋友,我想提醒叶先生,多年来你老是一人单枪匹马地干,难道不感到很吃力,或者说太势单力薄了?”

    “你是说再找个合作伙伴?”

    马济时点头:“人多力量大,会对你有好处。”

    叶汉亦感觉到马济时说得很对。这些年来,他确实很累,有时忙得焦头烂额,顾头不顾腚,以至被高可宁抓住薄弱点,最后败北。

    合作伙伴,第一个他就想到了鄢之利,以前两人曾有过这方面的口头协议,现在看样子是非得拉他入伙不可了——使叶汉作出这决定的另一个原因是:他预感到马济时的提醒绝不是一般的提醒,这后面一定还有某种不便说明的玄机。

    近些年鄢之利玩股票发了大财,在《澳门日报》的富豪排名榜上也榜上有名。这位风流哥最喜欢出风头,经常成为报界花边新闻的主角。以至于一向对叶汉紧追不舍的名记者周平也把主要精力都集中在鄢之利身上。

    最近,在周平的策划下,鄢之利完成了一伟大的壮举——他以墨西哥度假胜地阿及培哥的私人豪华别墅为基地,邀请他在世界各地结交的数十名前度女友,及他们的丈夫、儿女和他共度50岁寿辰。所有被邀嘉宾均获赠来回头等机票,在豪华的星级酒店住宿四天,美味佳肴任由吃喝。每一位女友都获赠金表、钻石胸针……他的出手阔绰使许多外国记者都以为他是某国国王。

    这条新闻后经世界各地发表,同时配上鄢之利与众洋妞嬉水的照片,使鄢之利出尽了风头。

    鄢之利祖籍广东梅县,从父辈起举家移居印尼,因境况不佳,鄢之利成人后返回港、澳谋生。

    他的第一份工作是在国民收银公司当推销员。国民收银公司的老板是位英国人,初次应聘时,他问鄢之利有什么特长,工资要求多少。鄢之利说:“我是位语言天才。我能讲英语、法语、德语、荷兰语、马来语和汉语,此外,在汉语中,我能讲福建话、客家话、潮州话、广州话和上海话五种方言。至于工资要求,当然最好是有你那么多!”英国老板很欣赏他的才能和洒脱,很快就录用了他,每月工资500元。但老板把最难推销的产品交给他推销,他说:“你说你是语言天才,就试一试吧!”结果,鄢之利获得成功。

    后来,鄢之利又到越南、缅甸、泰国等地做生意,并在越南西贡与贺诗光之女贺丽丽坠入情网。贺诗光因股票风潮身份跌落后,鄢之利又去了上海闯荡。

    鄢之利英语最流利,对金融、股票有深入研究。从上海回来后,成为许多人的投资顾问,很多朋友都把钱交给他,请他代为投资,如此一来,他更加得心应手,左右股市风云。

    叶汉找到鄢之利,正是他从墨西哥与众女友团聚之后,春风得意,一见叶汉劈头就说:“叶先生,都啥年头了,还玩什么赌博,干脆把钱都交给我投资股票,保证你稳赚钱!”

    叶汉认真道:“之利,我是来拉你入伙的,什么股票,没办法跟开赌场比!”

    鄢之利知道劝不了叶汉,只好说:“我这人不合适开赌场,也没多少兴趣,萝卜白菜,各有所爱。算了,我也不劝你玩股票啦。”

    目前叶汉正需要一个具备实力而日后又不会与自己争权夺利的搭档,鄢之利正是这种人,他当然不会放过:“之利,你说错了,你不仅是个语言天才,交游广泛,而且头脑精明,擅长商务,这些正是搞赌场的必备素质。你从前曾经跟我有过口头协定,你不要推辞。如果你担心赚不到钱,我可以打保票。”

    鄢之利苦着脸说:“其实我并不是怕赚不到钱,而是担心功夫又白费了。真的,我早先就说过,你斗不过泰兴公司的。虽然傅老榕不在了,但傅、高两大家族的势力还在,无论财力、物力,还是上层关系,我们哪里是人家的对手?”

    叶汉冷笑道:“你太高估他们了。这一次,我无论如何都能赢的,他们若真是财大气粗,为何主动提出让我入股?”

    “真有这种事?”

    “我什么时候说过大话了?你总该知道,前一轮的拼杀我差点把高可宁拉下马来。当时是白理觉舍命庇护他,否则我早就入主赌业了。现在的新总督深恶痛绝不正之风,泰兴公司再无孔可钻了,在平等的条件下,我有胜他的把握。”

    接着,叶汉把如何驱走白理觉、他的建议怎样被马济时采纳的事详述一遍,最后说:“之利,我是在赌场过了大半生的人,要想出人头地,开赌场是最好的途径。现在葡国批准澳门为永久性博彩区,日后发展的步伐将会更快,机会一旦失去,你我将终生都悔之莫及。”

    经叶汉一说,鄢之利不免动心,但他的心情仍然是十分复杂的。他虽然想发大财,也知道在澳门开赌确实能发大财,但仍有不少顾虑:一方面他对赌博业兴趣不大,难以焕发出热情来,不能凭热情去做的事,对他来说绝对是一件苦差事;二来活在这世上,鄢之利感兴趣、能吊起他无穷热忱的,一是赛车,二是女人。消受这两样东西,一要时间,二要身体,而开赌场是很缠人的事,真要干起来,时间就不能由自己支配。不过,如果既能赚钱,又不必出多少力,那倒是一桩两全其美的好事,便说道:“叶先生,我可以投资合股,不过,我对赌博这玩艺不太通,到时候……”

    “这不要紧。”叶汉岔断道,“我会尽心尽意把实情告诉你。”

    鄢之利连连摆手:“我是说到时候我可能没太多时间插手赌场事务,最好是像当初高可宁与傅老榕一样。”

    叶汉窃喜,他需要的正是那号合作伙伴,便说道:“这个问题不是很大,我叶汉是什么人你应该知道,做出来的事绝对比傅老榕合理,财务方面一是一,二是二,不可能有含糊不清的地方。”

    鄢之利松了口气:“叶先生说到哪里去了,你是什么人我当然最清楚,合作的事没问题,什么时候需要钱投资,随时都可以拿出来!”

    “慢,”叶汉皱眉道,“投资的问题那是另外一回事,说不要你管事并非什么也不必管,世上哪有这种便宜。万事开头难,现在你必须顶天立地和我一起设法把赌牌拿到手,这才是关键的关键,而且也不会耽误你太长的时间玩女人。”

    鄢之利突然问道:“怎么个合作法?”

    “六四分股怎么样?”

    鄢之利咬着嘴唇想了片刻点头道:“这个问题不是很大,你出力多,多两份股也未尝不可。那你说,我们第一步该怎么做?”

    叶汉挥着手说:“我主内,你主外,我们兵分两路。”

    “什么叫‘内’,什么叫‘外’?”

    “‘内’就是我坐镇澳门,负责协助律师草拟投标书,争取马济时的支持,随时掌握泰兴的动向;‘外’就是利用你的外交天分,亲自去葡萄牙首府里斯本一趟,设法打入内部,提早掌握竞投新规章,然后采取相应措施。下轮的竞投时间快到了,你必须抓紧时间——最好是立即出发!”

    “那我就立即出发。”鄢之利说着真要起身。

    “慢,”叶汉止住道,“我还有两件重要事情交代。第一件,这次行动必须保密,绝不可以走漏半点消息,一旦让高可宁知道,他会千方百计想办法破坏的;第二件,我要派一位助手跟你同行,时刻不离左右!”

    “你这是什么意思?”鄢之利跳起来,“是不是对我放心不下,从一开始就要派心腹监视我?”

    叶汉照直说道:“你这人我太了解了,别的都没得说,但有一样对你最不放心——你太爱玩女人了!”

    鄢之利脸上的表情松弛起来,说:“叶先生,你吃哪门子醋哟,鄢某承认好色如命,可江湖道义还是懂的,‘朋友妻,不可欺’,我敢打赌,鄢某玩过的女人绝对和你扯不上半点关系!”

    叶汉仍然认真地说:“我怕你把大事给误了。”

    鄢之利听得明白,讪笑起来,说道:“就是带了助手去,要泡洋妞还是照泡呀,他总不敢把我的xx巴给割了。”

    叶汉严肃道:“我给你派的助手,她虽不会割你的xx巴,看你敢不敢在洋妞身前把它掏出来!”

    鄢之利总算完全明白了,哭丧着脸说:“叶先生,你也太缺德了,干这种事,是有意折我的寿呀!好吧,好吧,下不为例!”

    叶汉给鄢之利选的“助手”叫贺丽丽,鄢之利暂时惟一的太太。

    第二天,鄢之利偕太太贺丽丽回到香港,第一件事就是利用香港的关系,直接打入里斯本,这样就少走很多弯路,办起事来得心应手。他首先来到最初打工的香港国民收银公司,找当年提携过他的英国老板希尼斯。希尼斯说他与葡国政府官员没有直接交往,但他提供了一条线索,他有位在华盛顿当律师的朋友和美国外交部关系密切,可以请他通过美国葡萄牙领事馆,打听有关情况。

    鄢之利请求希尼斯立即用电话联系,不到半个小时,希尼斯的律师朋友告诉他,有关澳门赌业专营权审批事务,现在由葡国海外部负责,但是如果想查询审批赌牌的具体细节,必须亲自去里斯本,他可以提供关系。

    鄢之利于是向叶汉汇报,然后偕太太贺丽丽悄悄起程,绕道西班牙,转抵巴黎,故意给人造成他们是外出旅游的错觉。

    鄢之利飞走后,叶汉就开始和律师邓成高起草投标书,暗中收买人打探高可宁的动静,一边又在等待鄢之利回来。

    高可宁这边,由于对新澳督失去信心,似乎没有太大的行动,但叶汉预计到,在暗中,他们的活动一刻也不会停止。兔子急了也会咬人,更何况高可宁并非善类。

    一个星期天,叶汉把狗仔约到国际酒店,向他询问里斯本的情况。

    狗仔苦着脸说:“汉哥,现在不比以前啦,伯多先生提出不能再帮我们,马济时不比白理觉,更何况他人在澳门,对里斯本的情况不甚了解。”

    叶汉说:“他手下经常有人回葡萄牙,你帮我打听一下,像赌牌的审批机构具体是哪个部门,另外还有白理觉回国后的情况。”

    “这两个问题我已经替你打听到了。”狗仔搔着头说,“白理觉回国后去了海外部工作,海外部正是审批澳门赌牌竞投的机关。汉哥,怎么会有这么巧,莫不是白理觉专门为对付你,才去了海外部?”

    叶汉吃了一惊,觉得这问题十分严重,如果狗仔的情报准确,这一次竞投又是凶多吉少。因此,他不愿相信这是真的,对狗仔说:“你再去多问几个人,证实了再转告我。希望这些只是谣传。”

    狗仔离去后,叶汉又记起马济时说他不了解葡国政府内幕,如此说来,谣传不会假。白理觉能当上澳督,凭这一点足以证明他在里斯本还有一定势力,去海外部工作也只是他个人选择的问题。

    很久,狗仔从澳门监狱打来电话,证实白理觉确实是在海外部工作,具体负责修改审批澳门赌牌竞投章程。

    俗话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叶汉听到这个不幸消息之后,泰兴公司被他收买的探子向他报告,高可宁已知道他和鄢之利合作,并派邱老六盯梢鄢之利,已经飞往里斯本,同时还负有与白理觉接洽的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