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初次遭遇

    常闯在这次意外的行动中受了重伤。

    为了这事,萧文又结结实实地吃了潘荣一记耳光。他甚至没有看到是谁砍伤了常闯,这事是真够窝囊的,尽管嘴上不服也跟潘荣吵,但心里也不得不承认,潘荣有潘荣的道理,毕竟自己是个小组长,让自己的组员受这么重的伤,再怎么说自己也要担责任。后来,潘荣问萧文知不知道为什么打他,不等萧文答话,潘荣又跟萧文、张平说:“多惨不忍睹的尸体我看了都没事,可我就见不得弟兄们流血。一个刑警,一天能在家呆几个小时?超不过8个,其他时候你都是和弟兄们在一起。真有事了,大家不光天天泡在一起,命也绑在一起!我的命在你手里,你的命在我手里,不爱惜弟兄们的血,就是不爱惜你自己的血;不爱惜弟兄们的命,就是不爱惜你自己的命!你懂吗?”萧文点点头,对自己没能保护好常闯而懊悔不已。想起当初在警校同学的岁月,萧文他们就像亲兄弟一样,现在常闯受了这么重的伤,萧文哪能不心疼呢。此刻,常闯躺在手术台处于抢救之中;手术室外,潘荣、萧文几个焦急地等待着结果,现在,争论、责骂都解决不了问题,只有耐心的守候着,企盼常闯的手术一切顺利。

    偏巧这时,刑警队的大刘他们簇拥着一辆手术车过来。大刘一见潘荣说:“队长,宋涛抓到了!”

    潘荣和萧文腾地站了起来,手术车上的人正是宋涛。宋涛也惊异地看着萧文和潘荣。潘荣扑到手术车边,潘荣举手要打,幸亏张平冷静地拦住了他。

    宋涛见有人拦着潘荣,兀自猖狂地叫嚣着:“你打呀!大名鼎鼎的潘队长打我这个伤号,多威风啊!”

    张平劝着潘荣:“队长,等他手术完了再审他也不迟。”

    潘荣清醒过来压住怒火骂道:“饶不了他!”

    好在常闯那小子身体底子棒,手术完医生告诉潘荣他们,虽然刀悬悬地差一点刺中肺叶,但经过抢救已经无大碍了,大家这才松了口气。

    下一步首要的工作当然是以查证刀伤常闯的凶手为突破,进一步落实查证宋涛团伙的罪行。为了达到这一目的,萧文和大伙商量,决定夜审周诗万,没想到周诗万却一口咬定没看见砍常闯的人。

    潘荣看了审周诗万的笔录,问身边的萧文:“就没一个人知道谁砍的常闯?这绝不可能!”萧文和张平沉默着。潘荣又说:“我当了25年刑警,从没受过伤,手下弟兄也没有,常闯被人砍得这样惨,这在我还是第一次……”萧文听了,惭愧地低下头去。潘荣对萧文说:“萧文,找不到砍常闯的凶手,你别来见我!”

    过了几天,常闯醒了,萧文和张平立即赶到医院。萧文问常闯还记不记得砍他的是谁?常闯想想说记不清了。萧文又问了几句,发现常闯确实是不知道,那刀是从背后砍过来的。无奈,萧文嘱咐常闯好好休养,就准备和张平先回队了。萧文和张平往外走的时候,迎面碰上了周莲。周莲手里提了很多东西。周莲一见萧文就问:“萧大哥,那位受伤的警察大哥在哪个病房?”

    萧文奇怪地问周莲:“你找他干什么?”

    周莲支支吾吾地说:“他……他是为了救我哥受的伤,我应该来看看他。”

    萧文问周莲看没看见那天砍伤常闯的是谁,周莲说她打电话报警去了没看见,她还问萧文,周诗万会不会被判刑。萧文只告诉她现在不好说。萧文和张平都觉得周莲的表现有点怪,可她既然一口咬定没看见砍伤常闯的人,萧文他们暂时也没什么办法。

    周莲来到常闯的病房,一进门,把东西放在床头柜上。常闯见了周莲很是意外。周莲看了常闯的伤势,并说替周诗万谢谢常闯。

    常闯奇怪道:“我救的是萧文,又不是你哥……”

    可周莲说:“要是你们不去,我哥会被宋涛他们砍死的。”想想也对,如果不是萧文和常闯在场,那场群架不知要砍伤多少人,就算是闹出人命来也不稀奇。

    于是常闯说:“不必谢我,维护社会治安是我们警察的职责。”

    周莲转而又问:“常大哥,我想问问,像这种无意中失手伤了警察,会判多少年?”

    常闯反问:“你问这个干什么?”

    周莲迟疑地坐到床边直视常闯的双眼问道:“你……你有没有看见砍你的是谁?”

    常闯探询地看着周莲,周莲避开常闯的目光。

    “没有。”常闯说。

    “真的?”

    “真没看见。”

    周莲暗暗出了一口气。

    常闯突然问:“你知道砍我的是谁?”

    周莲一惊:“不,我也不知道。来,常大哥,我给你削个苹果。”说着拿起苹果掩饰着自己的慌张。

    常闯暗暗地觉得周莲知道些什么,可她又不愿意说出来,似乎里面还有些苦衷。但就算平时,常闯也不是个心思细密的人,更何况他身受重伤刚刚清醒,所以,对周莲的表现,常闯也没怎么往深里想。

    萧文他们又来到集市街,想找找出事那天的目击证人。片警带着他们问了几个人,大家都摇头说不知道。看来宋涛一伙在集市街的恶势力,已经到了不得不彻底整治的地步了。此刻,虽然宋涛人在警方的看管之下,可小贩们还是顾虑重重,不肯跟警方合作提供线索,萧文深切地感受到,搞好社会治安的难度有多大。因为警力、资金的限制,在像宋涛这样的犯罪团伙还没有形成气候之前,往往被警方忽视而受不到应有的惩戒、制裁;可一旦犯罪团伙发展起来,对社会治安形成恶劣影响时,就需要警方花费更多的人力、物力,才能予以侦破、打击。但当恶势力形成后,警方的工作开展起来,就往往会被动地限于举步维艰的境地。这是人民对警队的不信任啊,萧文明白,只有通过更加倍努力的工作,才能重新确立警队的威信。

    这一天的调查尽管没什么收获,萧文却注意到罗阳没来出摊。

    此刻,罗阳正在修摆摊的家什。罗阳的哥哥去了广东打工,家里只有罗阳和嫂子、以及罗阳的小侄子。嫂子听说罗阳在街上得罪了宋涛那样的人,心里十分害怕,就劝罗阳以后少惹是非。萧文和张平来找罗阳调查那天的事,罗阳先还有些犹豫,后来却气愤地说:“是宋涛砍的!肯定是他!他在集市街欺行霸市不是一天两天了,什么坏事都干得出来!”

    可萧文他们搜查了宋涛的家,也找遍了集市街,却没找到宋涛行凶的刀。萧文向潘荣汇报了到现在为止的情况,潘荣决定亲自出马会会这个大名鼎鼎的街市霸王宋涛。为了加强提审的气氛,他们将宋涛专门从医院带到拘留所。潘荣和宋涛是老交道了,这次潘荣更是绝不会轻易放过宋涛,他一上来就义正词严地喝问:“宋涛,你知不知道是谁砍的常闯?”

    “谁是常闯?”宋涛不知是不是装糊涂。

    “就是那个被砍成重伤的警察!”

    “不知道。”

    “真不知道?”

    “当然。哎,你们是不是怀疑我?”

    “有人看见是你砍的!”

    “谁看见了?凶器在哪儿?”

    “你不要抵赖!”

    “你们说我什么都行,但得有证据呀!说我砍警察,(拍拍胳膊上的夹板)让大家看看,我这样能砍吗?我怎么敢砍警察呀?借我个胆我也不敢呀!”

    “闭嘴!你别忘了,这是刑警队,没你嚣张的份儿!”潘荣终于按捺不住怒火。

    大伙虽然都认为宋涛是在抵赖,但苦于没有掌握有力的证据,一时还真拿宋涛没什么办法。潘荣又亲自提审周诗万,周诗万还是一口咬定没看见是谁砍的常闯,虽然宋涛和周诗万是对头,但街上的混混之间讲究的就是江湖义气,谁也不愿意向警察告密,想从他们的牙缝里撬出有用的线索来,真是比登天还难,调查至此,一直都是在原地打转,似乎渐渐陷入了僵局。过了几天,只好先把周诗万放了。原来周莲跑去找了在市某局当局长的舅舅孙启泰,她告诉舅舅周诗万出事了,请舅舅出面疏通疏通救周诗万出来。其实即便孙启泰不出面,因为证实不了常闯是周诗万砍的,而他跟宋涛打架又属于自卫,顶多也就是拘留周诗万几天。

    潘荣和萧文一筹莫展。这天,两人来到拘留所再次提审宋涛。

    审着审着,潘荣突然捂着肚子说:“哎哟,我这肚子!萧文,你看着他,我上厕所。”说着潘荣向旁边的公厕跑去。

    宋涛指着旁边的阴凉地问萧文:“政府,我能站那儿吗?”

    萧文没好气地说:“你还想什么?要不要给你搬把躺椅啊?”

    宋涛不吭声了。

    突然,潘荣在厕所里喊:“萧文,有纸吗?”

    “有。”萧文答道,说着想带着宋涛一起过去。

    潘荣喊:“让他在那儿呆着吧。”

    萧文对宋涛说:“宋涛,你可老实点啊!”

    宋涛蹲在地上嘿嘿一笑道:“放心吧政府。”

    萧文进了公厕,只见潘荣根本没事,正躲在墙后观察宋涛呢。潘荣一边观察宋涛,一边说:“他要敢跑就是凶手!”萧文会意,也和潘荣一起观察宋涛,可潘荣和萧文观察了半天,宋涛楞是宋涛站在太阳底下纹丝不动,潘荣和萧文只好从厕所出来。

    宋涛还笑着说:“潘队长,肚子不好?”宋涛是几进几出的惯犯,凭经验他感到情况对自己越来越有利,这种时候他根本不会跑,倒要看看究竟潘荣还有什么招。

    眼下,潘荣是实在没招了,只好把宋涛一伙也放了。大家心里都挺窝火的。偏偏宋涛还跑来挑衅:“潘队长,你手下被人砍了,心里恼火,这我理解,可你三番五次地算计我,这不仗义。”

    潘荣一掌拍在宋涛打着夹板那条胳膊上,宋涛疼得直咧嘴:“你!”

    潘荣张开手,里面有一只死苍蝇:“隔着这么多层纱布还招苍蝇,你的血很臭啊!”

    宋涛恨恨地瞪了潘荣一眼走了。

    一件事不顺,招得事事不顺。

    这一阵子,梅莉一直在跟萧文闹别扭。常闯刚出事的第二天,正好赶上梅莉过生日,萧文当然去不了,这就把梅莉惹火了。梅莉心想现在两人的关系不一样了,萧文是自己的男朋友,我过生日他都不露一面,这算怎么回事呀?况且梅莉只是要求萧文抽出个把小时来陪自己,这难道过分吗?

    直到案子办不下去,周诗万、宋涛都放了以后,萧文才腾出时间来向梅莉解释,两个人约在一个酒吧里见面。

    梅莉深谙世故地叹出一句:“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

    萧文听了讪讪地只知道说:“我不是那个意思!”

    心情一不好人就特别容易醉,果然没喝几杯,两人都有些不胜酒力了。出了酒吧,梅莉醉醺醺地径直往前走着。萧文追了上来。

    梅莉借着酒劲吵吵着:“你跟着我干什么?我叫警察了啊!”

    萧文拉住梅莉的胳膊:“梅莉,你听我解释!”

    梅莉一面挣脱一面说:“听你解释什么?手足不能断,衣服可以换?去!不用你解释我也明白!”说着就往前跑。

    萧文站在那也不追,只是大声说:“你说对了。我和常闯之间要是没有手足之情,现在躺在医院的就不是他,而是我!”

    梅莉一愣,站住了。

    萧文说:“那刀是砍向我的,他替我挨了。”

    梅莉愣在原地。

    萧文缓和地走上去搂住她的肩膀,梅莉小声问:“那我们之间呢?”

    萧文正色道:“那不一样。我和常闯是同事,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遇到危险,没有手足之情,怕是脑袋掉了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你我之间完全是另外一回事。这两种关系没有可比性。”

    梅莉酒翻上来,急忙跑向路边。萧文递给她纸巾,又为她捶背:“你这是何苦来嘛,小傻瓜!”梅莉起身捶了萧文一下说:“人家难受,你还笑话人家!”

    说实话,萧文挺在乎梅莉的,看她这样自己也心疼,可既然自己选择了警察这个职业,像多陪陪女朋友这些常人能做到的事情自己反而做不到了,对于这一点,萧文心里除了有些歉疚外也无可奈何。慢慢协调吧,萧文在心里这么哄着自己,其实他对自己跟梅莉的关系将如何发展心里也没底。

    第二天,常闯突然出现在办公室里,声称自己已经痊愈出院了。原来这小子身体好恢复得快,不等医生开出院证明就自己偷跑出来了。不管怎样,大伙见常闯伤愈归队都很高兴。但就在这时,江洲宾馆又出事了,据报两伙黑社会人马在那里闹事,萧文他们接报立即赶往现场。

    江洲宾馆的咖啡厅里,西装革履的古总和吕总相对而坐,此二人在江洲的商界都可谓是小有名气的人物,这次,两人因为一担纺织生意陡起争执,内中又涉及到一笔款项,因此才会上演两人各带保镖宾馆谈判的这一幕。

    古总开门见山地问:“吕总,我那笔账不知你是怎么考虑的?”

    吕总搅动着杯中的咖啡,不慌不忙地答道:“没有什么好考虑的,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可当古总喜出望外问他何时还钱时,吕总却说:“一有钱就还。”

    “吕总什么时候能有钱?”

    “这就不好说了。你也知道,我的买卖现在很不好。”

    几言不和,古总知道姓吕的摆明要赖账,只见他猛地推开咖啡杯,往后一仰。他身后站起十几个彪形大汉,为首的是周诗万和郑海。

    不想吕总也向后摆摆手,他身后立时站起来十几个大汉,为首的是宋涛。郑海、周诗万一见宋涛,真正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周诗万指着宋涛喝道:“宋涛,出来混,也得讲点道义。我替人家收债,起码占个理字。”

    宋涛却仍是一副无赖腔调:“甭他妈废话!不收钱你会替人讨债?”

    周诗万沉声又道:“就算是为了钱,(指吕总)这家伙欠了一屁股债,你为他出头,能收到钱吗?”

    宋涛打着哈哈说:“我们的钱已经拿到手了。你呢?(指古总)他的债要不回来,你怕是一分钱也收不到吧?要不要把你妹妹嫁给我,我给你点彩礼钱哪?哈哈!”

    一旁的郑海拔出刀子,骂声“放你妈的屁!”冲了上去。宋涛也拔出了刀子。双方正要拼杀,突然大家都呆住了。

    萧文他们站在咖啡厅门口,外面还围了许多警察。

    周诗万、宋涛他们又进了拘留所。这回进来跟上次可就不同了。再审周诗万的时候,周诗万口口声声说他只是打抱不平,对于宋涛的罪行还是只字不供。上次周诗万还勉强算是自卫,这回可就严重了。周莲急忙找到萧文,正好萧文也想找她了解了解周诗万的情况。按萧文的记忆,周诗万以前可不是这样,上学的时候成绩不错,对周莲这个妹妹也一直照顾得很好。说起周诗万的变化,周莲告诉了萧文一些情况:“我哥刚开始做生意的时候也规规矩矩、很守本分的,可总有些街痞来闹事……以后他就变了,也找了一帮哥们儿,这才不再受别人的欺负。”为了求萧文替周诗万开脱,周莲又说:“我爸妈死得早,我哥和我相依为命,他要是进去了,我……萧大哥,我给你们提供宋涛的情况,算不算我哥有立功表现?”

    萧文迟疑着说:“这……我说不好,得回去请示一下。”

    周家的情况萧文是了解的,对周莲也就格外同情,因此就答应了周莲的请求。可回去跟潘荣一说,不想就又惹出事来。

    潘荣别的不管单是问:“周莲是犯人家属,你是办案警察,她请你吃饭……萧文,你把这里头的关系给我说说清楚!”

    萧文这才知道自己犯下大错:“我……我们是邻居,没别的,就是叙叙旧……”

    潘荣说:“你回去跟纪委说吧。走!”

    萧文只好连夜在灯下写检查,写好了就去交给潘荣,潘荣正在桌前擦枪,看了一遍萧文的检查,默默地撕了。

    萧文阻拦他:“别撕呀!不行我重写!”

    潘荣把纸屑扔进当烟灰缸用的罐头盒里,语重心长地说:“留着干嘛,给纪委看哪?我要你在脑子里记住这件事!你给我好好听着!这世上只有两种职业是赤裸裸的,一种是医生,一种就是咱们刑警。什么样的肉体在医生面前都得脱光了,什么样的人到咱们面前也得脱光了——把灵魂脱光了!可咱们也是人哪,总看这些赤裸裸的东西,咱们自己受得了受不了?你们刚入这行,还不知深浅,你们将来会知道,为了保护自己,罪犯什么样的办法都能想出来、使出来。酒色财气都不算什么了,还有很多你们想都想不出的东西,那时候你们怎么办?萧文,你想想,要是哪天我或者张平常闯给你戴上铐子,那会怎么样?”

    “队长,我错了。”萧文心里服气。

    潘荣在地上走来走去感慨着:“别怪我对你们太严厉,多少人都是从一点点小事开始变的呀!小事毁人哪!”

    虽然出了这么个小插曲,案子却总算顺利的结了。周诗万、宋涛等人分别被判刑入狱。萧文他们进入警队以来,算是初战告捷了。

    转眼到了九二年,市局为了表彰刑警队几年来工作的成绩,安排提拔了一批干部,其中潘荣升任了主管刑侦的副局长,萧文升任刑警队副队长,张平调任滨江所副所长。

    晚上,萧文在梅莉家把自己升职的消息告诉了她。

    梅莉高兴地说:“是嘛?!以后得叫你萧队长了!”

    萧文亲了她一下。梅莉叹气。

    “怎么,你不高兴?”

    “你原来就忙,现在当了副队长,肯定更忙,只怕你属于我的时候越来越少了。”

    “我的心属于你,这还不够吗?”

    “哎,我是说正经的。你就没想过万一不干警察你怎么办?”

    “不干警察?这怎么可能!”

    梅莉看着萧文,叹了口气。梅莉的叹息重重地落在萧文的心里。她的心思萧文明白,也能理解,可是,她不能真正分享萧文的喜悦,也着实让萧文遗憾不已。

    为了庆祝,潘荣和萧文几个想找个饭馆撮一顿,无巧不成书,当他们走进一家名叫亚洲大酒店的饭馆时,竟然碰见了出狱后的周诗万他们。饭馆的老板叫叶贯武,诨号“五爷”,潘荣也是认得的。叶贯武和潘荣照面后先是愣了一下,而后满脸堆笑欢迎他们光临。

    潘荣问:“噢……开饭店了?”

    叶贯武说:“我要痛改前非,重新做人,再不像以前那样混了……(他指着郑海、周诗万)他们两个今天出来,我接他们来坐坐。”

    周诗万、郑海走过来打了招呼。

    潘荣问两人:“你们两个出来后有什么打算?”

    周诗万说:“学五叔的样子,正儿八经做点事。”

    潘荣高兴地说:“这就对了,做人就应该有个正确的目标嘛。只要你们走正道,以后也是我们保护的对象嘛!”

    叶贯武等受宠若惊地答应着。

    原来当初周诗万、宋涛他们,跟叶贯武都是关在同一个监狱的。宋涛入狱之后还不老实,一边巴结“五爷”,一边说周诗万坏话,想借叶贯武之手整治周诗万,当时,狱里另有个“狱头”,此人是外地人,凭着善打斗狠在狱里兴风作浪,先是有一次,周诗万的弟兄郑海被人蒙了头打得鼻青脸肿,后来“狱头”又在食堂欺负周诗万、郑海。

    当时,宋涛本来在一旁幸灾乐祸。旁边的叶贯武突然给了他一巴掌:“还他妈笑!他们在欺负江洲人哪!”说完,叶贯武冲上去帮周诗万他们。宋涛愣了一下,也加入战阵。宋涛勇猛无比,将冲在前边的几个对手打得直哼哼,周诗万、郑海、叶贯武和宋涛联手将狱头打得跪在地上直喊饶命。就这样,周诗万、宋涛在叶贯武的带领下铲除了狱头,周诗万从此对叶贯武十分感激。有一次放风的时候,周诗万走到叶贯武身边低声道谢:“谢谢,五叔!”叶贯武说:“谁叫咱们是老乡呢,和尚不亲帽子亲嘛!”

    周诗万对此很有几分感动,于是主动提出把集市街拱手让给叶贯武。叶贯武却说想正经做点生意,总不能一辈子打打杀杀呀。周诗万不禁陷入了沉思,叶贯武是道上的过来人了,他的提点显然是处于一片好心。

    潘荣提升之后,孙启泰突然给潘荣打电话,约他出来吃顿饭说是庆祝一下,两人原先在党校是一期的同学,只是算不上过从甚密那一类。好久不见,潘荣想不出理由回绝老朋友的一片好意,于是欣然前往。他们在江洲宾馆的餐厅里推杯换盏。

    孙启泰边倒酒边说:“老潘,咱们党校那班同学,你是最后一个解决副局的吧?”

    潘荣说:“我这人天生不是当官的料。”其实潘荣说的是实话,倒并不是什么谦虚客气。要说党校的那一期同学,哪个不是官运亨通呢?可他潘荣在局里干了大半辈子,才坐到了副局长这个位置上。为什么?还不是因为脾气直爱得罪人嘛。潘荣和孙启泰干了一个,又说:“你呀,你那些本事我这辈子是学不会了,真的。对付罪犯简单,好人坏人清清楚楚;对付其他的人太复杂,我真是头疼。”孙启泰开导他:“你这个人哪!你们搞刑侦有诀窍,其实呢,当领导虽然复杂,也有诀窍。凡事都不能太绝对,给自己留有余地,才能立于不败之地。好比说你刚当警察的时候抓过投机倒把,可现在还抓吗?不抓了吧?现在那叫搞活流通!事情是个别的,可道理不是。什么叫社会主义初级阶段?就是什么都没定,什么都可能变。做事不留余地,到时候就被动了。来,干!”

    孙启泰的一番话使潘荣陷入了沉思,难道自己真是落后于时代了?为什么自己就没从这个角度考虑过问题呢?是啊,时代变了,人也变了,如今他潘荣还能一成不变吗?一个二十多年的老干警真正感到困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