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两边尽是卵石滩。这就叫戈壁。你大概原来想像戈壁是一片黄沙吧,其实不一定,这儿一望无际的尽是这种脑袋大、拳头大的鹅卵石。过了戈壁,前面就进山了。这儿的天山,也不是你在电影里看见的那样。这一段,全是光秃秃的石头,像铁打的一般。我们要顺着干沟进山。干沟,你听听这名字!这条沟不但没有水,连你的眼泪很还没流出眼眶都会一下子蒸发了;那儿没有草、没有树,连小鸟跟蚂蚁也没有,和月球上一模一样。一会儿你就看见了。在那里面开半天车,怎么能叫人不瞌睡?
张贤亮
在韩美林的动物画展上,一幅狗的水粉画把我吸引住了。但与其说是画家用那传神的笔法点出柔和明亮而又略带调皮的眼睛,十足地表现了这条小狗温驯善良、机灵活泼的特点而令我赞赏,倒不如说是画家给这幅画的题名使我深有所感。画家把这幅画题为《患难小友》。我认为,这绝不是画家在故作玄虚,也不是虚构的人格化的动物形象,一定是画家对实有其狗的小友的纪念。果然,后来我听说,画家在患难中身边的确有过这位小友,而它最后竟死在“四人帮”爪牙的棒下。
张贤亮
是一部反映知识分子心态的长篇小说,张贤亮打破以往传统叙事模式,采用意识流的手法讲述一个经历过“文革”的知识分子,若干年后的内心自省。他曾经主动地去寻找过死亡。死亡是一次壮举。由于这种壮举一生中只能进行一次,因而具有绝顶的重要性。那是在劳改农场的一次晚点名之后,他一百听着一、二、三、四……十二、十三、十四……的报数声,一面思索着寻死的方法。目的确定之后,方法是很关键的。没有月亮,天和地都一片漆黑。仿佛有星光,还有队长手中的马灯乱晃。各个组的报数声都隐蛇。这时他觉得有一丝阴森的仇恨和令人心悸的爱意纠缠在一起,从心氏冉冉升起。
张贤亮
1980年,旅居美国的华侨企业家许景由在女秘书宋蕉英的陪同下回国旅游,并寻找失散多年的儿子许灵均。经过中国旅行社的帮助,许灵均从西北的敕勒川牧场赶到北京饭店,同父亲许景由见面了。由于封建婚姻,许景由与妻子一直不和,后来丢下妻儿离家出走。在许景由走后的第4天,许灵均的母亲就病故了。从此,他孤苦伶仃地生活在这个世界上。30年过去了,许景由为没尽父责,深感内疚,他决心把儿子带回美国,继承遗产。这时,许灵均想起了贤惠能干的妻子秀芝和活泼可爱的儿子清清。他们一家人是那么的亲热、和睦,他怎能离开妻儿去国外呢?
张贤亮
《灵与肉》内含3个中篇3个短篇。中篇小说《土牢情话》以第一人称我的口吻,采用倒叙的方式讲述一个年轻的“摘帽右派”在文革中蹲土牢时遭遇的一段感情经历。姑娘姓乔,丰腴、妩媚而又端庄,是看押我的班长。因为爱我,不顾危险夜里送饼子给我,夏天利用职权把我安排在靠窗凉快的位置,冒死往外递条子,得知我将被迫害,大胆提出私奔。可我,出于保护自己的本能,对信念虔诚的悔悟,全部向当局坦白,导致善良的乔姑娘被领导糟蹋。短篇小说《普贤寺》文字洗练,情节简单,感情真挚,黄昏之恋犹如丁香花淡淡飘香。主人公罗是印尼爱国华侨的儿子,从小回国读书,因为历史的原因,虽未被整,但直至退休仍单身一人。也正因为无事无牵挂,被朋友引导学佛,在普贤寺请愿的活动中,与梅老太相识、结缘。短篇小说《邢老汉和狗的故事》是通过一个孤独老汉与狗的情谊,讲述邢老汉和一女子短暂、凄美而酸楚的生活。七十年代初,我国某些省份闹饥荒,这个女人为了让家里的两个娃和公婆多吃上一口,背井离乡来邢老汉村子讨饭,好心的老汉收留她,照顾她,拿他当老婆待,想长久和她过日子。可秋收后女人拿着少于自己劳动成果的那份粮食和50元钱,离开了。一只流浪的狗恰在此时出现在老汉身边,填补了老汉情感的空虚。但饥饿的年代,狗是不能活的。唯一的伙伴被打死后,老人也很快离世。三年半后一封从陕北寄给老汉的信,让人冷透的心略暖了些。短篇小说《灵与肉》是张贤亮的代表作之一。其中的人物许灵均、秀芝为广大读者耳熟能详。许灵均,从一个地主小姐和一个留洋学生不自由婚姻的产物,到娘死爹弃睡马槽的苦孩,再到新中国的教员,之后赶上历史的热潮成了“老右”下放到农场放马,一系列角色的转换注定了生活的多磨难。善良热心的放牧员帮他“拣”了个四川媳妇秀芝,成了家,生了娃。右派摘帽后,更加强化了他对这块土地的感情,因此他拒绝了父亲为他们全家办出国的诱惑,决然地选择留在这片他深爱的土地。中篇小说《浪漫的黑炮》讲述的是由于一封“丢失黑炮301找赵”电报给工程师赵信书招惹来了一系列的荒诞的事情。这个故事属于八十年代流行于中国文坛的一种文艺作品“干预现实”、“解剖社会”的代表。通过一个离奇搞笑的故事,讽刺了现实生活中确实存在着的那些复杂的矛盾和奇异的心态,并借用赵信书这样一个典型的知识分子形象,围绕他的遭遇,反映在历史变革时期对待知识分子的不同态度,引发人们的思考。张贤亮笔下鲜有硬汉形象,中篇小说《河的子孙》塑造了一个顶天立地的好男人魏天贵。他是黄河岸边某大队的党支部书记,是个鬼点子多的农民干部。他在几个大领导最危难时伸出援手;在全国闹饥荒的年代,大胆地领着农民侍弄黑田,全大队无一人饿死;在“上面”非要抓几个阶级敌人进大狱时,他让自己的好兄弟光棍郝三顶上;他亲手放了整他的造反派头头一命;面对爱他的女人,他痛苦而又理智地作出选择
张贤亮
我震惊了。虽然我知道她没有死,但我仍然震惊了。我从那颗黑痣上认出是她。我望着她,她望着我。来来往往的旅客,墙上的电钟,巨大的列车时刻表,白的灯,绿的灯,红的灯,一切的一切,全部化成调色板上那样斑驳的一片杂色。只有她,在朦胧模糊的背景之前站在我对面,那样清晰、鲜明。“你好吧?”她朝我凄楚地微微一笑,我没听清她说的什么,只是从她嘴唇的颤动上看出她说的是这句话。我的嘴唇也嚅动着,但我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我又像害热病似地颤抖起来,就像十二年前那天晚上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