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一件新衣

    等我骑了一身臭汗回到家时,珍珍已经在卫生间洗澡。我一看“鸳鸯浴”的机会来了,马上也呼啦啦脱掉衣服,冲进卫生间。谁知我刚进去,珍珍就洗好了,我只得一个人洗。

    我洗完澡出来,珍珍独自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胸前抱着一只抱枕,似有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架势。我涎着脸靠着她坐下,她只往旁边挪了挪,眼睛一直盯着电视。

    我现在已不是从前那个不知道如何在床上对待老婆的人,也算积累了一定的经验,就伸出一只手搭在她肩上。她只扭了一下,没有拒绝,我便进一步把手从她肩上往下滑,滑到她的背上,又从衣服下摆伸进手,去摸她的身体。

    谁知珍珍把我的手捉住抽出,不耐烦地说:“别动行不行?”

    我不死心,便涎着脸笑说:“珍珍,我们是不是活动一下?”

    “不想来。”

    我讨了个没趣,只得将手安分地放在自己腿上,讪笑着说:“不想就算了。”但我的心里仍不肯放过她,一直想着那事,心想等会儿你心情平静下来再说。

    但珍珍丝毫没有平静下来的意思。看电视看到十一点多钟,我开始打哈欠了,她仍盯着电视一动不动。我只得催促她:“珍珍,我们去睡吧,不早了。”

    “你先睡。”

    我觉得有点不对劲。往常她晚上下班回来,都是洗了个澡就去睡,哪怕是再好看的电视,她也不看。今天这是怎么了?难道是刘局长在超市里用了什么恶毒的语言侮辱了她?可工作归工作,怎么可能把上班时的情绪带到家里来呢?我就开导说:“珍珍,你还在生我们刘局长的气呀?其实他是一个很和蔼的人,平时很少跟人脸红的,跟我们说话也是和颜悦色。可能是你误会他了。再说,即使误会了,那个事情也过去了,我们现在是在家里,在家里就是我们两个人的世界,为何为别的事情影响我们呢?”

    珍珍“哼”了一声,大概是听进去了我的话,起身“啪”地关掉电视和厅堂里的灯,走进卧室倒头便睡。我空有一腔坏心思,她哪里肯让我得逞?

    次日,上班时,我看到赵曼丽红光满面,就联想起昨天晚上在超市里看到他和刘局长的情景,不由得往她刚换的新衣服上看去。果然那是一件十分名贵的进口衣服,好像还是什么国外的名牌,穿在她身上真是锦上添花。这时我已经相信她和刘局长之间“有一腿”的民间传说,不禁在心里暗叹:女人呵,姿色是何其重要的资本!

    但我的注意力并没有一直停留在赵曼丽身上,因为上面来了通知,说马上要上交半年总结,我要着手准备这方面的工作。对于写总结这样的事,我已经摸准了上级的脉搏,比如6月中旬、12月中旬,上级就会来催要半年总结和年终总结。因此,每到这个时候,我就有了思想准备,一边收集素材,一边打好腹稿,只要一坐到电脑前,用不了半天,就可以码个五千八千字的材料来。

    赵曼丽哼着小曲儿,无所事事。她的职责只是负责接待,如果没有接待,就等于她无事可做,李主任不会给她派其他的活儿。因此,赵曼丽渐渐养成了竖起耳朵听外面脚步声的习惯,只要有杂乱的脚步声传来,那十有八九是来探望刘局长的,她也就知道,她有活干了。当然,刘局长的朋友们也挺配合她,每天总有几拨闲得无聊的客人,走马灯似的来看望刘局长。万一没有人来探望,刘局长也会主动去探望别人,觥筹交错间,增进了解,加深友谊,自然多数时候会带上赵曼丽。赵曼丽便也因此认识了社会各界颇有脸面的人物,她走出去,总是有人热情地跟她打招呼。

    现在还不到刘局长会客的时间,他的朋友们通常会在下班前一个小时左右到来,闲扯几句,便去酒店推杯换盏,时间上恰到好处。赵曼丽今天穿了新衣服,看上去亭亭玉立,她自己对此也十分满意,便有事没事往外面走,不知是去洗手间还是去向别人炫耀她的新衣服。

    我虽然正在精心谋篇布局,但我应付半年总结这种小事绰绰有余,偶尔还可以走走神,去跟人家扯上几句闲天。我对是不是赵曼丽冒用了我的名字签字拿东西早已不怎么计较了,因为我很容易健忘,所有不快的事情过了身就让它滚蛋。再说李主任成局长他们心里都有数,相信不是我干的,我的心里也就坦然了许多,至于是谁,我也就懒得管了(事实上,即使我知道是谁,我也不敢怎么样)。

    我见李主任刚刚出去,便嬉笑着赞美道:“赵主任,今天这身衣服很漂亮啊!是在哪里买的?”办公室如果冷冷清清也不是好事,不管你的心情好坏,大家同处一个屋檐下,总得拉呱几句,显出大家庭的热闹和温暖。我说这句话还有点居心不良,想证实昨天晚上他和刘局长一起逛超市,而且是刘局长帮她买的这身衣服。

    我的赞美起了作用。事实上,任何女人对于别人赞美她,不管是长相,还是衣服,她都会喜形于色。赵曼丽也不例外。她欣喜地问:“是吗?漂亮吗?”却回避了我后面的问题。

    我只得由衷地说:“是的,真的很漂亮。看上去就像为你量身定做的一样。”我又补充了一句:“你本来气质就好,穿上这身衣服,气质就更好了。”

    赵曼丽便得意地起了身,挺胸翘臀,在原地转了个圈,自我陶醉了一番,故意说:“可是我还嫌它太艳了一些,要是素雅一点,可能会更好。”

    我讨好地说:“不艳不艳,你穿什么衣服都好看。”

    赵曼丽便笑容可掬地说:“高主任真会说笑。”我相信,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心里一定很美。

    小孙笑着插话道:“赵姐,人家高主任现在金屋藏娇,自然懂得如何赞美女人。”

    我笑骂道:“小孙,你看我像是赞美吗?我可是实话实说。”

    小孙说:“不管是不是实话,反正你现在越来越油腔滑调了。”

    我知道她对我并无恶意,便笑而不答。赵曼丽此时心情极好,便又拉着小孙,问:“小孙,你看我这身衣服怎么样?”

    小孙夸张地说:“好,真的太好看了。”

    赵曼丽再次欣喜地问:“是吗?是真的好看吗?”

    小孙说:“赵姐,高主任虽然油嘴滑舌,不过有一点他还是说得在理,你不管穿什么衣服都好看。”

    赵曼丽便喜形于色,从包里拿出几包零食,分发给我和小孙,慷慨地说:“吃吧。”我对随意说出的几句赞美话能换到零食,很感高兴,虽然她并没有说出在哪里买的,以及谁给她买的,但我心知肚明,她说不说有什么关系?

    不一会儿,严志军蹿进来,见我们三个正津津有味地吃着零食,从我面前抓了一把到手里,边吃边说:“谁请客呀?姓高的,不会是你吧?”

    我本来想继续问赵曼丽是在哪里买的衣服,但一直没捞着机会,这时讨厌的严志军又闯进来,我有些扫兴,“嘿嘿”地笑了两声说:“不是我请的,是赵主任请的。”

    严志军便尖刻地说:“我就说嘛,你姓高的什么时候舍得买东西请客。”

    我承认我对钱看得很重,因为我买房子还欠着一屁股债,每月要从我工资里扣去1000多还按揭,哪里有闲钱来买零食吃?但我对严志军的话还是感到不悦,这小子仗着给刘局长开车,从来不把我放在眼里,正所谓“狗仗人势”或“狐假虎威”,正是他的真实写照。非但我,连局里其他的干部职工也不大放在眼里。我便收起了谈天的兴头,专心去写半年总结。

    小孙虽然八面玲珑,但可以看得出她也很讨厌严志军,有几回严志军拿她开一些低级下流的玩笑,小孙便板起脸不答理他。小孙见严志军进来,便也伏案做工作状,耳朵上戴着耳机,跟着MP4哼着曲儿。

    严志军见我和小孙都不理他,就走到赵曼丽面前,又抓起她桌上的零食,说:“曼丽,什么时候走?走的时候我送你吧。”

    赵曼丽还保持着愉快的心情,笑着说:“礼拜天走,我们统一到省城去坐飞机。你说送我可要算数,到时别抵赖。”

    我知道他们说的是赵曼丽去参加培训之事,这次的培训地点跨了几个省,都是旅游热门线路。我虽然羡慕,可我没那个福分,便只有缄默。

    严志军不以为然地说:“有什么好抵赖的?不就送到省城吗?你要我送到北京我也没意见,只要跟老板打个招呼就是。”严志军一向称刘局长为“老板”,听上去真有点黑社会的味道。

    赵曼丽便兴奋地说:“严队长,你帮我到刘局长那里说一下好不好?”

    严志军说:“还是你去说吧,你一开口,他肯定会答应。”

    赵曼丽便忸怩说:“我说……不大好吧?严队长,你帮我说一下嘛。”

    严志军呵呵一笑,说:“好,好,我去帮你说。但是我有一个条件,你得给我带点东西回来好好谢谢我。怎么样?”

    赵曼丽见他答应,早已心花怒放,冲着严志军嫣然一笑:“好,我肯定会好好谢你。”

    他们二人又叽叽嘎嘎地说笑了一阵,大概是说将要去的这些地方哪里好玩,哪里好看,哪里有什么特产之类。我嘴里虽然没说话,心里却又羡又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