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三章

陈娟人长得明明亮亮,条子又流畅修长,本就引人注目,这一下站到人群中间,顿时成为大家关注的焦点。一个女孩子在这种场合下强行出头,大家的惊讶和好奇可想而知,一时间场面安静下来。

骆老四怒极反笑,你欺负到老子的婆娘头上去了,这笔帐当然要算,不过现在我要先把这个杂种弄停电!

他的手直接点到乌梢的鼻子上。

旁边一个人大声说,老四,莫跟他们废话,先弄了再说,等会儿警察要来了!

那里话音未落,陈娟已经一巴掌打在骆老四脸上。

这一巴掌出乎所有人意料,骆老四回过神,怒吼一声向陈娟扑去,乌梢动作更快,侧身挡在陈娟前面,和骆老四抱着一团。所有的人都在那一刻动起来,我想窜到陈娟身边,但拳脚已经象雨点一样落到身上,我只有拼命往前挣扎。

日你个日哦,老子要着洗白了,陈娟现在怎么样?我头脑里一片混乱。

正在苦海无涯的当口,“轰”的一声响起。动静极大,大家都被唬得停下手脚。

一股刺鼻的硝的味道迅速弥漫开来。原来,又一队人马杀到了,为首的人举着一支火铳沉着嗓子吼:是哪个要弄老子的兄弟?!不想活了索?

火铳的威慑力不小,骆老四一伙呆若木鸡。

拿火铳的人不高,但很壮实,他打量了一下场面,冲着骆老四喊话:骆老四,我跟你屋老大在十九码头和驷马桥一带讨水饭的时候,你鸡巴毛都还没长齐呢,这几年越操越长了啊?

骆老四早就换了一脸苦相,讪讪说道,搞半天是一家人,你兄弟也没报号。

那人哈哈一笑说,算了,小鸡巴,你各人回去,今天不跟你计较,回头我跟你老大好好说。

骆老四走过去,向那人行了个礼,然后一伙人走得风卷残云。

那人冲着乌梢说,你刚才怎么不说我的名字?骆瘸子的人可是歹毒得很,我要是晚来一会儿,你们肯定着舔得皮都不剩了。

乌梢低着头不做声。那人又把脸转向陈娟说:小陈,没读书了?哪儿找不到钱,到这里来抛头露面的惹祸?

陈娟突然朝着那人吐了一口口水,转身就走。

我一看就明白了,此人必是乌棒无疑。

乌棒面色一沉,上前拉住陈娟:妹儿,我今天好心来搭救你,你这是啥子态度?

陈娟头也不回:放手。

乌棒脸上更难看,他朝四周扫了一眼,没有放手的意思,四周的兄弟伙知趣地散了。只剩我、乌梢还站在原地。

陈娟把手挣了一挣,没挣脱,她回过头,对着乌棒笑了一下说,你要做啥子?

乌棒的脸顿时活泛起来,说,我送你回去嘛。

陈娟说,你把火药枪给我。

乌棒顿时下意识地把火铳放到身后:你拿枪做啥子?

陈娟朝他看了看,轻蔑地一笑,突然伸出手,一把抓出他腰间插着的一把匕首。

乌棒沉声说,妹儿,你要害我?

陈娟不说话,拿起匕首,朝着自己被捉住的那只手划了一下。她穿的是旗袍,无袖,一刀下去,手腕后三寸处顿时添了一道口子。

乌家兄弟和我顿时都脸色煞白。

乌棒赶紧松开手,颤声说,妹儿,你这是搞啥名堂?

陈娟二话不说,对着手又是一刀划下。

乌梢带着哭腔喊了一声“老大”,乌棒连连后退,撞到一只路边的垃圾桶上,差点摔倒。他站稳身子,望了一眼乌梢,摇摇头,转身就爬上一辆自己带来的桑塔纳,一溜烟离开。

乌梢跑到路边,高喊:出租车!出租车!他的声音里已快要流淌出哭泣。

我在原地一动未动。

我只觉得周身疼痛。刚才被拳打脚踢的地方,每一处的痛都在这时迸发出来,扩散到全身,甚至钻进我的心里,与我的屈辱愤怒胜利会师。

陈娟端着自己被划伤的手,朝我走来,眉目轻展,温柔地笑着。

她说,无病,对不起。

我不知道怎么说,那些混乱不堪、没有头绪的言词,全都卡在喉头。一个没有能力保护自己女人的可怜虫,还有什么好说?

我伸出双手,捧起她那只手。那手的血一丝丝沁出。我甚至找不到一个办法来止血,我把眼光投向四周围拢来的乱糟糟的人群,那些麻木的人们,有的兴奋,有的好奇,有的惊讶,有的叹息,有的说笑,但没有一个人,走上来帮我们一把。

只有远处乌梢拦出租车的叫声,象这悲凉的戏中,没来由的画外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