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能解决就是“利”,不能解决就是“亏”

一天,我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打电话的人问我是不是做烧焊加工的,我说是点焊,与烧焊差不多。那人就问我是不是叫大勇,我说是。他就告诉我他姓骆,他已经盘下了吴老板的工厂,只是还没招到烧焊工,听吴老板说我这里能加工所以就打电话联系我。我一时也没多想,就直接告诉骆老板说我这里很忙,在赶急货,暂时没有时间帮他加工。

挂断电话后,我马上就后悔了。对于生意人来说,客户就是最大的资源,我怎么能拒绝一个主动找上门来的客人呢?做事太草率了。眼下是很忙,但忙完陈老板这个单子之后,我又得双眼望天了。人家主动找上门来,我还拒绝掉,真是鼠目寸光,脑瓜子不灵光。本想给姓骆的老板回个电话再解释清楚,后来犹豫了一下就算了,主要还是因为太忙了。忙起来就容易犯“居安不思危”的毛病,这也是生意人的大忌。

当天晚上,我意外接到了付成的电话。

“大勇,忙什么呢?过完年后电话也不打给我一个。”付成说。

“呵呵,付总好,没给你电话是我的疏忽,对不起了。”我赔笑着说。

“听说你那里生意火爆啊,赚大了是吧?哈哈……”

“没有,歇几个月了,这不,刚接到一个老客户的一批活,正在赶呢,挣点儿血汗钱。”

“这回你要帮我一个忙了。”

“我能帮付总什么忙?呵,付总别拿我开心了。”

“那我就当你是答应了。”

“只要能帮到,我二话不说。”

“你知道了,吴老板那厂已经转掉了,现在我有批活需要他厂的那个配件,但是新接手那家工厂的老板跟我说他赶不出来,没烧焊工。我想你原来替吴老板加工过这活,所以就想找你来帮我赶一下了。”

“实不相瞒,付总,那个骆老板已经打过我电话了,我跟他说我这里目前很忙,实在是抽不出人手来帮他加工。”我尽力在解释。

“想想办法呀,你先帮我赶一部分出来应应急。”付成有些着急地说。

“好吧,既然付总都开口了,我再不接就太不识相了,呵呵。”

“那好的,我让骆老板给你电话,具体你们联系。”

……

活是接下了,但很棘手!麻烦来自陈老板那边,现在活这么赶,如果陈老板知道我还在替别人加工活,岂不要动怒?

但接下了的活又不能不做啊,何况是付成的活。思前想后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做,必须做。我抽出了两个工人来加工骆老板的活,其他工人继续忙陈老板的活。原以为这样,即使陈老板知道了也没什么大事,到时好解释一些。

果不出所料,陈老板很快就知道了这事。不用猜,一定是两个“钦差大臣”密奏的。我不怨他们,这也是他们工作的一部分。

陈老板先是问我能不能按期把货赶出来,我说应该可以。陈老板语气有些重,他说不要听我的“应该与不应该”,他要的是百分百准确的回答。我迟疑了一下,不知如何回答时,陈老板就生气了,问我是不是想再误他一次。

我说:“不会的,我全力在赶。”

陈老板说:“你是全力在赶,但赶的不是我一家的货吧?你好好想想,想清楚了再给我电话。”

这个结果是我料想到的,但我没有料想到会这么坏。既然陈老板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我还能怎么办?我只有将这个问题重视起来,光重视还不够,必须实质性地解决掉这个问题。

不管你是蝼蚁型还是大象型的企业,作为一个企业主,你的工作核心就是转动脑子想问题,想得多,想得彻底,想得明白才能维持、发展自己的营生之道。所以说,企业主是劳心劳骨的角色,风光的只是外表,内心的焦躁是外人所不知的。就拿我个人来说吧,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除了春节那几天外,我每天都会遇到不同的新问题,每天都有,只是程度的不同而已,有些问题想想就能解决掉,有些则是无能为力。能解决掉就是“利”,无能为力的就是“亏”,就这样一路上伴随着“利”与“亏”成长,像个孩子般成长……摔跤后,疼了,自己摸摸,流血了,自己擦擦,环顾左右都是陌生的匆匆过客……

我打电话给付成问他能不能借我两个工人,付成问:“为什么?”我说:“我这些机器是永康一个老板的,我现在加工的也是他的活,他不高兴我替别人加工活,怕影响他的交货期,我想用你自己的工人来加工,这样不占用我的劳动力……”

付成同意了。

这里要说明一下,我为什么打电话给付成而不是打给骆老板,因为这里面含着个技术问题。我不想让骆老板的工人就这样学了去,想当初吴老板找我买技术我都没让,就是这个道理。

付成同意后,我又打电话说服陈老板,解释我与付成之间的关系,解释只是占用空余的机器不占用劳动力。好在陈老板也是通情达理之人,半推半就勉强算是同意了。

长话短说,三个月后我按期、如约交清了陈老板的货,顷刻间整个人如巨石卸肩。陈老板的货出得顺利,心情当然就好,心情好就有兴趣兑现当初的诺言,请我在义乌高档酒店美美地吃了一顿。

吃饭时,陈老板对我说:“大勇,我帮你粗粗算了一下,这单你应该有八九万的纯利吧!”我笑了一下点点头说:“可能有吧,还没细算过呢。”其实我早就算过了,还不止算一回两回,我算来算去口袋中都有十万以上了。

十万可不是个小数字,足以让我飘起来。

我不知道这是大家的通病,还是我个人的毛病,一有钱总容易飘起来,动不动就犯飘忽。第一次飘害得我一败涂地,在时间上延缓了我发展的时间。但这次我只是私下飘飘,头脑没有被钱冲昏。

活干完了,钱入口袋了,还有一个棘手的问题,工人怎么办?

当初招工时说好的保底工资八百元,现在厂里没活做了,我如何负担起这八百元?这个问题我一直在思考,一直在考虑用什么妥当的方式来解决。

我最后的方法是:搬厂!

我对工人们说,由于房租到期了,我要把厂子搬走,搬到上溪镇去(上溪是义乌比较远的一个镇),如果有愿意跟我走的我很感谢,不愿意跟我走的我不勉强,等工资发了他们就不用再来上班了。

我知道我这个加工厂里主要是三类人:

一是跟在老公身边的女人,老公就在附近工地上干活,就是说老公走到哪里,老婆就会跟到哪里;二是跟在父母或是兄弟姐妹身边的人,有“家里人”看管的人;第三类人就是无所谓在哪干的,只要自己喜欢就成。前两类人都是住在这附近的,打死都不会独自挪地方,只能在这附近找活干。第三类人不多,我数了数就七八个。就算这七八个人全跟我走关系也不大,东拼西凑总能找些活给他们干干,这样即使自己亏也不会亏到哪里去。

结果最终只有四个人同意跟我走,其他人都选择离厂。

正合我意!

我打电话告诉陈老板,让他在我搬厂的那天来厂里搬走十台新机器,这样别人根本看不出来我是在收缩,会以为我只是在搬厂。

一个十足的假象。

绿叶当然不会明白我这些事,所以她好奇地问我为什么要搬厂,好好地走掉这么多工人。我告诉她说:“厂里没活了,留着这么多工人拿什么来养?”

绿叶说:“大勇哥你骗谁呢,我知道你永康有很多活,只是你懒得做了,我要打电话同你妈说去!”

跟绿叶永远也说不明白一件事。

一天晚上,我正打电话给我母亲,绿叶正好走过来,她说她也要同我母亲说话。我没同意,我怕她满嘴跑火车,所以匆匆挂断了电话。可绿叶不干了,她说她想她妈妈,非得让我打个电话给我母亲,让我母亲喊她妈妈来接电话。我拗不过她,只好照办。

虽说绿叶是个缺心眼的人,但毕竟是家乡人,与我说着分毫不差的母语。有时累了,烦了,无助了,看到她时总能感觉有个亲人在身边,无形中自己就有了股力量,有了战胜困难的勇气。从这点上来说,我应当感谢绿叶。

绿叶同她妈妈聊天前,我就嘱咐她不要乱说话。开始绿叶同她妈妈聊得挺好的,说些不着边际的“家常”,说着说着就跑题了,蹦出一句:“妈,我同你说,大勇哥发大财了!”

害得我赶紧抢过手机来,“啪”的一声合上了。不用说,这条消息明天就会在我们村子里传播开来。平添一层压力啊,如果我过年挣不到钱,回家该在村民们面前出丑了不是?当然,这种压力是微不足道的,想时就有,不想就无。我的贫富终究与他们无关,不关他们的痛痒,只是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

没钱时,有钱时,都会想到家人,这是自然而然的事。这次我没给母亲汇钱,我给金子汇去了三千元。这几年来,我明白自己没有尽到责任。以前是无能为力,现在状况好些了,该补的都得补上。

其实我并没有将厂子搬到上溪镇,那样太不方便了,我只是就近移了一下,两个村子相隔就几里地。忙了三个多月,突然空下来很不习惯,感觉心里少了些什么。我开始在想,这样下去不行,不能完全被动地“等运气”,我得想想辙,跳过“加工”这块临时的跳板。加工毕竟不是我长久想吃的饭,这碗饭可以吃,但不能长吃,否则会消磨掉我的斗志,乐于安稳。我还得折腾一下,趁年轻,再折腾个十几年没问题。

当时,钱对我而言已经不是很重要,我没什么地方急需用钱,我的钱就是用来供我折腾的,从这点上来说没压力,也是非常好的一个条件。有没有来自家庭方面的压力、对钱的自主权有多大,对于大多数创业者来说都是个问题。我在这方面特别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