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立华家的玻璃窗户前,映出秋秋和费明。秋秋正把一副大红“囍”字贴在窗户上,两个孩子“咯咯”笑着。身后的梅姨,察看坐在太师椅上杨廷鹤的表情。杨廷鹤表情恬淡,似在凝神冥想。

“立青和林姑娘结婚后,费明叫自己的亲生母亲小舅妈,立仁叫先前恋人为弟媳妇。立华就更麻烦,林娥是她恋人的亡妻,儿子的妈妈,对了,还不是一个党……”梅姨感到,这里的头绪,太复杂了。

杨廷鹤不高兴地说:“我不管他是哪个党哪个派,何种恩怨,进了杨家,都得按杨家的祖宗章法来,长幼有序,做妻子做母亲做媳妇样样都得出色。”转而又夸梅姨,“这方面还真得学学你呢,陪着我,让你受了不少委屈。”

梅姨眼睛红了:“说什么呢,老爷子,还不都是为了这个家……”

杨廷鹤觉得,这些年杨家虽然几经跌宕,没有散掉,飞得再远的鸟也能归林栖息,同处一枝。立华虽然居功至伟,梅姨同样功不可没,不容易!不由对梅姨多看了一眼。

梅姨关心地对杨廷鹤说:“你养养精神吧,老爷子,瞌睡了就去房间里躺着,晚上得好一通热闹呢!”

躺椅上的杨廷鹤低低地念叨:“梦里寻她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打了个长长的哈欠。

请来的厨师在厨房里煎炒熘炸,锅盆菜勺清脆响动。立仁闪身进来,问立华:“家里有白酒吗?无酒不成席呀。”

立华嗔他:“别那么兴师动众的了,老董留家里两瓶桂林三花酒,在外间柜子里。”

“立华,今晚你得唱主角,我可不想多说话,咱能在场,已经算是大肚能容天下难容之事了!”立仁边找酒边说。

“嗨,都多少年了,那点办公室的风流算什么,只能算是天下英雄所见略同。”

“别忘了,她是瞿恩的前妻。”立仁故意挑立华神经。

立华大度地:“我这儿还有瞿恩的儿子呢!我怕什么?她都不介意,我还自寻烦恼?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好好过自己的日子!扯那些不愉快干吗!”

“噼噼啪啪“的鞭炮在院子里炸响。新郎立青和新娘林娥穿着一身八路军军装,在办事处的车子欢送下,喜气洋洋地来到立华家。在立仁的提议下,立青按照习俗,把林娥抱起,又扛在肩上,在一片欢乐的呼叫声中,走进家门。

晚上,酒席开始。济济一堂的酒桌,立华在来回照应。

“快点快点,就等你了!”杨廷鹤高兴地催立华快上酒桌。

“爹,你就开场白吧,咱这是家宴,婚礼办事处那边都弄过了。”立华说。

“弄什么过呀,我这儿不过,那叫过嘛!”杨廷鹤又有点不高兴了。

“都自家人,得过且过吧!”立仁一副和事佬的样子。

立青说:“爹,我和林娥回来是让您老过目来的。您老点头了,我们也就安心了。”

“不是过目,是过门!”梅姨笑着纠正。

杨廷鹤感慨:“树老根多,人老话多,莫嫌我说话啰嗦。我养了四个儿女,都在这儿,可喝喜酒还头一遭呢!”儿女们听罢,一个个面面相觑。

立华莞尔一笑,把话圆了过来:“是我这做大闺女的没带好头,从咱立青开始,匡扶门风,匡扶门风!来,喝酒,大家喝。爹,您举杯呀,您不举杯,谁还敢喝?”

杨廷鹤陈芝麻烂谷子的,对儿女们说了很多,最后大发感慨:“我看咱这张酒桌上,要是能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那就好了,就是我们杨家祖宗显灵了!”

“爹,你也不用海阔天空了,大道理我们都懂,家庭兴,则国家兴;家庭和睦,则国家团结。这不,值此抗战之际,咱林娥进了家,又多了个八路军,都是打鬼子呢!”立华说。

“是啊,我与林娥已有过联手作战。对吧,林娥,日本空军中将中原盛孝,不就是我们合作打掉的?怎么能说不是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呢?”立仁说。

林娥微笑着点点头:“是的,双方合作得非常好。”

“你听听,你听听,老爷子,开喝吧,今儿是立青喜日子,咱不是来听你上课的。”

“端酒杯,端酒杯,廷鹤,说几句喜庆话吧,孩子们都等着呢!”梅姨说。

杨廷鹤端着酒杯站了起来,大家都跟着站了起来。“立青,今儿是你大喜,你能带媳妇回家来,真是太好了!我不多说了,话都在酒里,干!”众人皆举起酒杯,杨廷鹤带头喝下。

一杯白酒下肚,林娥受不了,又“咳咳”地咳嗽开来。

立华吩咐费明:“快,去替舅妈拿个毛巾来!”

费明跑去跑回,把毛巾交到林娥手上:“林娥阿姨,上次你给我的书,我都看完了。”

“叫舅妈,别叫阿姨!”立仁一旁纠正。

林娥只是笑着看向费明。

立青端起酒杯站起来,一个个地叫着:“爹!姨!姐!哥!妹妹!费明大侄子!上次南京分手时,立仁对我说,什么时候都别忘了,你还有一个家。是的,立仁的话我一直记着,我没忘,也忘不了。儿子走得再远,能走出咱爹的想念吗?所以,我和林娥回来了。借这杯酒,我要说,家就是家,世界上许许多多门都可能对你关着,只有家里的门什么时候都为我留着。在家里,我可以和立仁不谈军务,和立华不谈党别,也用不着想过去那些种种的辛酸和坎坷。今天,我把你们早就熟悉的林娥领进家门,不为别的,就是要把这个家,再一次地介绍给她,让她和我一起来感受这个家的一切。来,林娥,我们一块喝下这杯酒,恭喜你成为这个家的成员!”立青喝了一半,把杯子递给林娥。

“立青说的,也是我想说的。谢谢你们接纳了我。”林娥一饮而尽。

吃喝了一会,立青忽然发现立仁一个人走进了厨房,很长时间都没回到酒桌上。便端着两个吃剩的盘子跟着送进厨房,一眼瞅见立仁正在一个人往嘴里大口大口地灌酒。

“还没喝够呢?”立青说。

“我是照顾你,把酒带出来喝。”立仁一笑,分明已有几分醉意。

“给我一杯,我陪你喝。”

立仁笑笑,倒出一杯,递给立青。立青接过,与哥哥碰杯后,一饮而尽。

“再倒!”

“怎么,新婚之夜不过了?”立仁微醉地问。

“你真以为我是来结婚的?”立青把眼睛看向立仁。

“那你干吗来了?”

“你还能不知道?”

立仁端酒杯的手刹那间停顿下来,微微颤抖,望向立青。

立青怪笑着,自顾自,一饮而尽。

立青喝罢,眼神怪怪地望着立仁:“闪击延安的阴谋,你参与了?”

“不谈工作,今晚不谈。”立仁酒虽然喝了不少,但头脑始终清醒,这也是多年情报工作的素养,所以回避立青的话题。

立青就着酒意,故意为立仁鸣不平:“你立仁对日情报不愧为重庆第一把交椅,可惜……”故意不往下说。

“这话恰如其分,到底是我弟弟。”立仁不置可否。

“但这并不是我的评价。”立青说。

“那是谁的?”立仁问。

“你们自己人!”立青说。

立仁狐疑地盯着立青:“我们的人?你们的耳朵够长的呢!”立仁忽然意识到这是在跟一个对手说话。尽管对手是自己的弟弟。于是,又习惯性地谨慎起来,说话严丝合缝,不让对手抓着什么,把话锋转向对方。

“别以为你们重庆陪都,天子脚下,都跟你似的。有良知的人在哪儿都有良知。”立青故意引逗,欲擒故纵。

“什么意思?”立仁问。

“不谈工作,你自己说的——”立青笑着上楼去了。

立仁一口喝干杯中的酒,一个人在厨房内思忖:那个跟立青一起评价自己的人是谁?难道在重庆这个“天子脚下”也有人跟立青来往密切?会不会此人就是泄密之人?转而又一想到立青的种种所作所为,会不会是立青又在耍什么花招,利用“反间计”,扰乱清查目标?心里面乱极了……

立华帮立青和林娥在家中安置了新房,被子铺好,又叮嘱了一些体恤的话,见立青上楼,便对林娥说:“我不打搅了,你们早点休息……”说罢转身离开新房,下楼去了。

“我姐她跟你唠叨什么?”立青问。

“家常话呗!你呢,敲打立仁了吗?”因为事先立青说好要“演戏”,有些话跟林娥放了风。

“算了,我那哥哥恐怕很难上套。也是我打小撒谎撒惯了,培养了他的识别力,他对我有种天然的警觉。”立青无奈地。遇上立仁这个对手,的确很难对付。

黑暗中,两名便衣在不远处的胡同内盯梢。立仁从院墙内走出,直奔两人过来。两名便衣相互看看,丢掉烟头,立正站着。

“军统哪个处的?”立仁低声问。

“五处的,杨主任。”便衣回答。

立仁把手一摆:“撤了吧,回去跟你们处长说,就说是我杨立仁让你们撤的。”

等便衣走后,立仁从门外走了进来。

“我以为你都回去了!”立华看到立仁,一惊。

“楼上这两个,都是军统重点名单上的,我不守在这儿,他们能安生?”

“立青刚来,怎么就上了你们的名单?”

“你得问他呀,你以为他是结婚来了?”

“那他干吗来了?”

“他来重庆替换的是中共的情报局长,你说他干吗来了?”

“我的天呐,那你们兄弟俩又要冤家路窄了!”立华担忧道。

“那有什么办法,好在两家大面子上都还过得去。闪击延安流产后,盟邦各方都站出来说话,指手画脚地批评,校长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立仁的酒醒了,下颌朝向楼上,酸酸地:“咱家今天,成了花红柳绿之地,温柔富贵之乡了……”

新房内,立青忽然想起立仁刚才在厨房内,像是无意,又像是有意说的一句话,问立青,知不知道林娥是谁?当时立青也没在意,林娥是自己老婆,还能是谁?回到新房后,只剩下立青和林娥两个人在一起,不由向林娥问起:“刚刚立仁说,我不知道你是谁,你觉得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林娥不说话,慢慢地解下脖颈上的红丝巾,“你真不知道我是谁?看到这个伤疤还不知道?”

“你别吓我,林娥。”立青确实不知道。

“我就是二十年前,被你误伤的林家小姑娘……”

林娥抓过立青的手,摸向自己颈上的疤痕:“想起来了吗?那天我婶婶让我为堂姐送东西来你家,在你家厢房里候着,后来你来了,还有另外一个男孩,你俩在玩枪,不知道怎么回事枪就响了,到处都是破碎的瓷片,枪声震得两只耳朵‘嗡嗡’响。你呆了,我也呆了,很多人冲了进来,其中一个是你哥哥,我看见他夺过枪,又打了你,再后来就发现我的整个衣衫都被鲜血浸透,吓昏过去,醒来的时候,已经在医院了……”

立青听完,慢慢地抽回自己的手,痴痴地笑了,问:“你说的这些,我姐、我父亲还有我姨,他们都知道吗?”

“听立华姐说,好像都知道。是立仁让立华姐跟父亲说的。”

“立仁让立华跟父亲说的,这么说立仁早就知道?”立青的声音忽然变得硬了起来。

“都过去了立青,我本不想说。”林娥慢慢把疤痕重又盖起。

“为什么不想说,你能对立仁说,为什么不对我说?”

“那也是不得已,他怀疑我的身份,我只能那样。”

“可笑,你完全了解的那个杨立青,却从不向他透露一句!唔,我想起来了,难怪我第一次在上海奉命斥责你,你是那样一种不屑的态度,你那时候就认出我了,觉得我很可笑……”

“都怪我,我应该早点告诉你的,而不是等到今天。”林娥轻轻地偎向立青。

“林娥,我不适应,我需要有时间来适应这一切,原谅我,我得一个人待会儿。”立青拉开门,走了出去……

第二天一大早,两辆轿车一先一后地开到立华家院墙外。先是立仁的座车,司机摇下前窗候在车座上。立仁整装从内走出,一脸疲惫。司机下车,忙着开车门:“楚长官上午要见你。”

“知道了。”立仁冷冷地说。

不一会儿,八路军办事处的轿车也驶来了,停在立仁的车后面,司机揿了一声喇叭。立仁一见,便没上车,停在车门旁边等候立青。

院内传来立青和林娥向大家告别的声音,两人走出门来。立仁微笑地:“立青,这么早就回去了?”

“莫道君行早,更有早行人。”立青也微笑着。

“记住,立青,你从这一步跨出去,就不再是家了,老爷子的翅膀也庇荫不到了,家规到此为止,外面可就是国法了。”立仁说。

“我知道这是你的地面。瞧,后面,尾巴已经来上班了!各奔前程,哥!”立青挽着林娥的胳膊,上了办事处的轿车。轿车开出没几步,一辆军统早已派来跟踪的轿车,尾随而去。

在楚材办公室,楚材不高兴地问:“我看了你的清查报告,你怎么能肯定上次泄密事件就一定出在西安?”

“作为党国情报界的无线电开山之人,我发现那个偶尔出现突然又消失的地下电台的讯号,不早不晚,刚好是六月三十日。我查了一下,这之前只有西安第八长官部的核心人员了解这一计划。”立仁说。

“你知道胡宗南在西北的主要使命就是看住陕北共产党,查他就好比说他胡宗南监守自盗!可证据呢,却是一个虚无飘渺的电台讯号。你应该知道委座与胡的关系,连他都不能信任了,我们还可以信任谁?”

“可是……”

“你也别废话了,”楚材把清查报告扔向立仁,“等你抓住了那个地下电台,我们再来谈这件事。”

这不是悖论吗?不查人,又怎么能逮住电台?立仁感到有点莫名其妙。

楚材语重心长道:“立仁啊,你也不想想,校长把他的第二个儿子纬国都送到他胡长官的部队当连长,这种人你查得了吗?”

立仁欲言又止,只好收起报告。心想,看来清查“闪击行动”泄密的事,又将是不了了之了……

立青走进办公室,看到拿着文件等在座位上的瞿霞:“哟,都到了!抓得真紧呀,瞿霞!”

“是不是得说一句恭喜呀?”

“咱俩就别来这个,免俗了。”

瞿霞奉上文件:“这是本月我对外联络的全部工作事项和时间安排。”

立青接过文件:“我刚刚接触情况,主要还是依靠你和其他同志。”见瞿霞还待在办公室,问,“还有事吗?”

“你尽快看看,有什么指示,尽管吩咐。”瞿霞没话找话地说了一句。

立青笑了:“以后别用这样的语言,什么‘指示’呀?穿开裆裤那会儿,你就领导我了。听着别扭。”

瞿霞温柔地看着立青:“也是今天我才敢对你笑笑,别生我的气!看到你有这么个情感归宿,我替你高兴……”不待立青反应过来,转身走了出去。

立青和瞿霞乘坐的轿车,缓缓驶向美军空军酒吧。车后跟随着盯梢的军统车辆。轿车停下,等候在门口的罗伯特中校笑嘻嘻地打开车门。立青和瞿霞从车内走下,瞿霞用英语向罗伯特介绍立青,两人握手问候,亲热地走进酒吧。

尾随而来的军统,在车内瞠目结舌,他们事先并不知道八路军与美军十四航空队有联系,而且联系还这么密切。

瞿霞陪同立青到酒吧与罗伯特中校会面,是以八路军办事处翻译的身份参加。

罗伯特用英语对立青说:“瞿霞小姐是我们第十四航空队的熟人了。您,我们还是头一次见面,我们知道您在负责情报。”瞿霞同声翻译着。

立青笑笑:“别客气,中校,有事只管说。”

“陈纳德将军委托我和你们谈一件事。”原来美国空军想与共产党的军队建立情报合作关系,派罗伯特先同立青联系。“如果有这种可能性,陈纳德将军将亲自与周恩来谈。”罗伯特诚恳地说。

“我不知道你们需要什么,我们怎么样才能帮上你们的忙?我们的部队倒是时常看到你们的大型轰炸机从头顶上飞过,也时常帮助你们的跳伞飞行员返回驻地……”立青说。

“据我所知,目前中原日本占领区内的中国军队,唯有你们新四军五师的部队,对吗?”

“不错,自日本人占领武汉以来,原先那里的国民党军都已撤走。”

“有没有这种可能性,我们美军能否与你们新四军五师共同建立一个华中敌后空军情报网?”

“噢,情报网?”立青一怔。

“由美方提供通信装备,派专家指导,在你们的作战区域建立起码不少于六个秘密通信点,将华中日军的各种情报及时发给美国空军。为盟国空军飞机提供准确的打击目标……”

瞿霞将罗伯特的话翻译完以后,立青很慎重地看向罗伯特。

盯梢的军统特务回到情报中心,将盯梢的情况向立仁作了汇报。

立仁一脸狐疑:“奇怪呀,美国佬撇开我们,直接找了八路军的情报主管?他们想干什么?”想了想,拿起电话:“给我接楚部长!”

电话接通后,立仁低低地对着话筒说着什么,忽然,立仁惊讶地叫了起来:“什么?陈纳德将军今天直接见了周恩来?”

“嘀嘀哒哒”的无线电讯声,林娥正在紧张地抄报。瞿霞走了进来:“周副主席的请示电有回音了?”忙碌中的林娥点点头:“延安刚刚回电。”

抄报译电后,瞿霞伸过头来:“主席批准了?批准我新四军五师与美国空军情报合作?”

“是的。”林娥回答。

“快点,周副主席急等着呢!”等林娥译完最后一个字,瞿霞抄起电文就奔了出去。

楚材在办公室内踱来踱去。立仁在旁边看一份报告。对美国佬出手大方,将八台五百瓦大功率军用电台给新四军五师,还派了专门的情报通信专家,他感到吃惊,不可思议。

“那有什么办法,陈纳德对近期空中轰炸效果非常不满,我们又无法提供日本人的机场、兵营以及指挥机关的情况。”楚材感叹木已成舟,无能为力。担心此先例一开,会影响美国人对中国两党现状的看法。他还得到消息,美军派往延安的观察小组已告诉华盛顿,“与延安打交道,远比与重庆打交道有效率得多!”

立仁一怔:“是吗?”

“这不是好消息,这将为战后的利益分配留下祸根。”楚材吩咐立仁,尽量阻止美国与共产党的接触和合作。

立青的房间桌子上,摊开着一张军用地图,用指北针及直尺、铅笔,细细标出一条红色的路线。“还真是冤家路窄!”立青试了几条行军路线,都无法绕开董建昌的防区。

“你们是要去哪儿,怎么瞿霞也在准备行装?”林娥问。

“几个老美要跟着一块儿走,没有瞿霞当翻译不行呢。”立青见林娥提到瞿霞,索性把敏感话题说个明白。

林娥笑笑:“这一路上危险较多,还要通过两道日军的封锁线,你得照顾好瞿霞,她不比你,你立青身经百战……”

立青感叹地看向林娥:“你呀!放心吧!”

在立华家,立仁很恼火地告诉立华,自从立青来到重庆,给他添了很多的麻烦,几乎每天兄弟俩都在打着交道,烦透了!

“你呀,还不是那一套,猫逮老鼠,有什么意思!”立华说。

“唉,不说这些了!对了,立华,你有没有什么东西要捎给老董,我明天恰好要去老董的防地。”立仁说。

“你去老董那干吗?”立华问。

“瞧你问的,他四战区不归中央管?”立仁没把此行的真实意图告诉立华,而是同立华绕着弯子。

立华见立仁不说,也没再多问。进里屋收拾东西,嘴里嘀咕着:“我正愁老董的那几件衬衣没法穿呢,你这次去,正好带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