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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消息是披金戴银的红马,平添助力喜上加喜

藏着风筝的树洞,玻璃上留下了花蕾般的唇印。

罗纬芝终于醒了过来。毕竟她只是失血过多虚弱透支,补充营养液之后,渐渐平稳。那厢陈天果的状况,初起看不出好转,但终于停止恶化。险情过去后,叶逢驹让其它人退下,保持儿童卧室内的安静。

“您也走吧。休息一下。这里有我们,请放心。”叶逢驹对苏雅说。

苏雅执拗地回答:“不。”

李元说:“请不要让陈天果的妈妈离开这里。陈天果一定能感受得到妈妈的存在。妈妈在不在身边,孩子会非常敏感。”

叶逢驹对这个不知哪里闯来的局外人,居然越俎代庖挑战自己的权威,心生不满。说:“他在深度昏迷中,知道什么!”

不等李元反驳,苏雅歇斯底里叫道:“他什么都知道!你不能赶我走!你再说,我让爸爸把你赶走!你们那一套有什么用?我孩子在你们手里,越来越重,现在总算缓过来一点了。我不走!”

苏醒过来的罗纬芝看到小小房间内硝烟四起,虚弱地打个圆场:“叶老师你就让天果妈妈留下吧。像她这样没穿隔离服,出去就是新的污染源。留在这屋里,对大家都好些。”

罗纬芝的理由说服了叶逢驹,他说:“好吧。你留在这里。不过我要更正你,让你孩子越来越重的原因,不是我们的医术,而是花冠病毒的毒性。你就算是再着急,也不能不负责任地乱说。”

苏雅木然听着。只要让她留下看着自己的孩子,乾坤倒置都无所谓。

罗纬芝的抗体顺着输液管,一滴滴流入到陈天果瘪瘪的小血管中,如同干旱沙漠中的滴灌技术,滋润着陈天果已经萎缩的生命。不知道过了多久,叶逢驹又躬下身,仔细观察着陈天果的情况,陈天果的眼睛突然睁开了,嘟囔了一句什么话。

叶逢驹以为自己一定是劳累过度耳聋眼花了。进入到这种昏迷状态中的花冠病毒感染者,绝没有再苏醒过来的例子。他们都是在无声无息的苦难中,离开了人间。好像是要加强他的错觉,陈天果又嘟囔了一句。叶逢驹不得不对李元说:“你过来看一看,这孩子怎么了?”

他没有直接说这孩子是不是睁眼了,万一自己看得不准,那还不闹个大笑话。护士正好出去了,他需要另外一双眼睛来帮助他判断,只有屈尊。他当然不能叫苏雅,当妈的容易走火入魔看出幻像。他其实比较想叫罗纬芝前来,毕竟她在抗疫指挥部那么长时间,见过真正的疫情。但罗纬芝十分虚弱,出现幻觉的可能性也高度存在。于是,尽管他对李元没有好感,但医生的职责要求他尽释前嫌,以病人和病情为重。

李元俯下身。这时的陈天果一如既往,没有丝毫变化之征象。苏雅听到了叶逢驹的话,母豹般扑了过来。她原本一直守候在孩子身边,但护士不停地操作,让她没法占据到最有利的位置。加之叶逢驹曾反对她在现场,她也不敢太靠近了添麻烦。现在听到“怎么了”这样的说法,以为孩子出了恶兆,心急如焚。

唯有半合着眼的罗纬芝比较镇定。她知道自己很衰弱,但她相信自己血液中的抗体,丰沛顽强。希望一切不要太晚,让她的健康因子能有机会完成使命,拯救陈天果的危亡。

苏雅扑过来之后,一迭声地叫着:“天果天果!”这是她和陈天果的一个秘密。只有他们两人在的时候,她才能叫他的名字,而不是像爷爷规定的那样,必须连名带姓一起叫。也就说当“天果”二字可以出现在这个院子的上空时,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妈妈和陈天果单独在一起。

奇迹出现。陈天果无比缓慢但万分确凿地睁开了眼睛,他第一眼果然看到了妈妈。不过此时的妈妈和以往整洁端庄的样子大不同。陈天果很想问问妈妈这是怎么了?可一个更重要的事情,让他忍无可忍。他说:“我想吃油条……”

天啊!

陈天果活过来了!陈天果想吃油条了!陈天果有救了!陈天果从花冠病毒的魔爪中死里逃生!

在场的人无不喜极而泣。这不是陈天果一个人一条命的胜利,这说明抗毒血清的确能治病救人,这说明人们在花冠病毒面前,并非毫无招架之功的俯首就擒!

叶逢驹一个箭步跳出儿童室,他要在第一时间把这个好消息告诉陈宇雄。人们为什么争着报喜不报忧呢?因为谁报告了好消息,那好消息引起的快乐,就和你这个人联系在了一起。好消息是一匹披金戴银的红马,以后每当看到你的时候,这匹红马就会跑出来给你助威,你就平添了助力,诱发好感,喜上加喜。

陈宇雄刚好急如星火地赶回陈园。听到这个好消息,紧紧握住叶逢驹双手说:“谢谢你谢谢你们!老叶啊,陈家的救命恩人!”

唯有李元比较冷静,坚守在儿童室内,静观变化。

白娘子真的没有效用了吗?

正在这时,师弟凌念打来电话,说导师醒了!

在连篇累牍的坏消息之后,好消息总算接连现身了。李元忙问:“导师现在具体情况怎样?”

师弟是个急脾气,难得地放慢了语速,说:“很虚弱。但是依然认为白娘子卓有成效。关键是必须准确掌握剂量。每一个人感染病毒的量是不同的,使用的时机也是不同的。必须根据病人的情况,精确地调整白娘子的剂量。量太小不行,起不到作用。量太大,过犹不及,会形成免疫系统的暂时休克,那也是非常危险的……”

李元连连点头,心想导师毕竟高屋建瓴,他苦思不得其解的答案,水落石出。

李元说:“明白了。请转告导师好好休息,尽早恢复。”

他这才顾得上去看罗纬芝。罗纬芝虚弱地躺在床上,给人的感觉是无能为力的慵懒。李元说:“怎么样啊?你?”

罗纬芝从没有在卧床的情况下,这么近距离地遇到李元。这让她有一点害羞,把被角往上拉了拉,说:“没事。忙你的吧。你的设计把我的血都抽光了,现在来装好人!”

李元再来看陈天果。小家伙好起来的速度惊人,好像吃了人参果,一时间脸上居然有了笑容。他问:“油条怎么还没好啊?我都快饿死了。”

苏雅转过头怯生生地问李元:“能吃东西了吗?”

李元只好回过头问罗纬芝:“你好了以后多长时间就可以吃东西了?”

罗纬芝说:“只要想吃,就可以吃了。这和伤寒不一样。”

苏雅马上就要跑出去准备,李元说:“您在这屋里呆了这么久,没穿防疫服,还真不能就这样跑出去。打个电话,让别人准备好了端进来吧。”

苏雅照办。然后继续盯着儿子,生怕陈天果的病情一个跟头又反复回去。罗纬芝说:“您放心吧。只要不断地服用白娘子,您孩子会痊愈的。就像我一样。”

苏雅说:“求求您,还要不断地给天果多输您的血,您要什么东西,我都可以答应您。天果人不大,不会需要您太多的血,您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罗纬芝筋疲力尽地说:“我不会吝惜自己的血。如果是那样,我就不会来了。只是光靠别人输血,如果陈天果自己没有抵抗力,那也不能彻底恢复。还是需要白娘子。”

苏雅说:“白娘子是谁?”

罗纬芝指指李元说:“就是这位先生喂给陈天果吃的灰白色粉末。”

苏雅说:“难道不是你的血起了作用了吗?”

罗纬芝说:“我的血是起了点作用,但我当时就是靠白娘子才救过来的。血只能救一时,白娘子才能救彻底。”

苏雅说:“哦,那就赶快给陈天果再吃白娘子啊!”

这时,油条送进来了。陈天果索性坐了起来,大口吞咽。李元看在眼里,喜在心头。当陈天果吃饱喝足之后,赶紧又喂了一些白娘子。只是这一次,他极为小心,掌握着“宁缺毋滥”的原则,准备少量多次地使用,再不敢急于求成。

陈天果突然说:“把窗帘打开。”

苏雅赶紧把画有米老鼠的窗帘打开,于是人们看到了满面沧桑的陈宇雄,正趴在窗户外面,向里窥探。小孩的第六感就是灵,他们是神的耳朵。陈天果立即爬过下床,也把脸紧紧地贴在窗户上,在爷爷的脸颊上,嘣地亲了一口。说:“爷爷,你为什么不进来看看我?”透过爷爷的肩膀,他看到了那个藏着风筝的树洞。玻璃上留下了一个花蕾般的唇印。

陈宇雄老泪纵横,说:“陈天果,你总算熬过了鬼门关。”

因为隔着窗户,窗户的隔音质量极好,人们都没有听见这句话。李元根据陈宇雄的口型,大致判断出了这句话。陈天果因为根本就不知道鬼门关这个词,就搞不清爷爷在说什么,只是大叫道:“爷爷,你快来吧!”

陈宇雄却不能进来。根据工作需要,他不得进入花冠病毒重度污染的区域。就是穿上防疫服也不可。毕竟他是一市之长,肩负着庄严使命,不能让亲情耽误了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