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替魔法师谋职之难

1807年10月

沃特爵士打算把魔法参政一事逐渐“渗透”给其他大臣——他觉着还是先让他们慢慢熟悉这个概念,随后再把建议提出来,让他们在打仗的时候试试诺瑞尔先生的深浅。他怕他们反对。他敢肯定,建议一提出来,坎宁先生定会大加嘲讽,卡斯尔雷子爵一定拒不合作,而查塔姆伯爵则听都听不明白。

事实上,他这份担心完全没有必要。不久他便发现,大臣们对新形势的关注程度,并不亚于任何伦敦市民。内阁成员后来在柏林顿府会面的时候,纷纷表示十分期望英格兰唯一的魔法师为自己效力。至于能让他效什么力,谁也说不清楚。大英政府最近一次聘用魔法师,也是两百年前的事了,他们如今都有点儿不习惯这么干了。

“我最大的难题,”卡斯尔雷子爵说道,“是征兵入伍——如今简直招不进人来。我说的是实话,英国人真是不适合当兵。不过最近我看上了林肯郡。我听说那里养的猪特别好,当地人吃了猪肉,都长得特别壮实。目前我最想要一个咒语,施向整个林肯郡,让三四千个小伙子在同一时间迫切希望当兵入伍、抗击法敌。”他望着沃特爵士,目光充满期待,“沃特爵士,您看,您的朋友会这一招吗?”

沃特爵士不知道。不过他答应问问诺瑞尔先生。

当天晚些时候,沃特爵士拜访了诺瑞尔先生,把问题提了出来。诺先生大为高兴。他说据他所知,历史上从未有人设计过这样一种咒语,卡斯尔雷子爵有着极富创造力的头脑,还请沃特爵士转达自己对子爵的赞赏。至于这个咒语是否可行——“困难在于,如何把咒语的施加范围控制在林肯郡内,并且控制在青年男性身上。事情一旦做成——我自卖自夸,咱们肯定做得成——危险也就存在:林肯郡连带几个周边乡镇,有可能全被清空。”

沃特爵士找到卡斯尔雷子爵,说没戏。

大臣们又提出一样请求,诺先生听了,高兴劲儿比上次差得远。如今,伦敦人满脑子都是坡夫人复活这回事,面对公众焦点,大臣们也不能免俗。卡斯尔雷子爵先是问过其他大臣:在这个世界上,拿破仑·波拿巴最怕谁?谁总能摸清这个可恶的法国皇帝下步棋的走法?谁曾给法国人沉痛一击,且余威犹在,让他们再不敢出窝挑事?谁身上集中了成就英格兰人的一切美德?——还能有谁,卡斯尔雷子爵说,只有纳尔逊子爵!很显然,头一件事就是要让纳尔逊子爵活过来。卡斯尔雷子爵请沃特爵士原谅,说自己可能想不周全——可这都是明摆着的事,大家何必还要花时间来讨论?

卡斯尔雷子爵刚说完,一向精力充沛、好打嘴仗的坎宁先生马上回敬道,大家当然都很怀念纳尔逊子爵,他是国家英雄,也成就过卡斯尔雷子爵所言的一切壮举。然而说了归齐——坎宁先生这里绝没有看不起海军的意思,海军可是全国最光荣的机构——纳尔逊也只是当过海员而已;而已故的皮特先生什么都当过。要是非让哪个死人活过来的话,没别的人选——只能是皮特。

查塔姆伯爵(此人是已故皮特先生的哥哥)自然同意坎宁先生的提议,不过,他不明白为什么大家非要“选”——为什么不把皮特和纳尔逊都复活了呢?无非是多发魔法师一遍工钱的问题,应该没人反对吧?

大臣们于是又提了一些候选死人,看规模,若是真都活过来,全国的坟地得空出一半。不一会儿,他们就列出了一份长长的名单,随后,和平时一样,大家又打起了嘴仗。

“这可不行,”沃特爵士说,“咱们总得先挑一个出来。我想,咱们每个人能做到如今的位置,靠的还不都是皮特先生的关系。要是让别人先活过来,咱们可就大错特错了。”

他们派人到汉诺威广场,把诺瑞尔先生召到了柏林顿府。诺先生被领进一间富丽堂皇、漆了墙彩的大厅,大臣们都在座。沃特爵士告诉诺先生,他们正在考虑,是不是要再搞一次复活。

诺先生听了,脸色煞白,嘴里嘟囔着,说自己当时施法,纯属看在沃特爵士的面上,不得已而为之;若非如此,自己绝不效劳——更不要提效第二遍,先生们可不知道再搞一次复活意味着什么。

等一听明白候选死人是谁,诺先生看上去轻松了不少。大家听见他念叨了几句关于遗体状况什么的。

于是大臣们想到,皮特先生死了已经快两年了。他活着的时候,大家对他百般爱戴;然而,考虑到他目前的状况,没人特别愿意看他一眼。查塔姆伯爵(皮特先生的哥哥)哀叹他可怜的威廉——估计他身上连块整肉都不剩了。

这个计划后来再没人提起。

大约一个礼拜后,卡斯尔雷子爵提出把诺瑞尔先生派往荷兰,或者也有可能去葡萄牙——大臣们都觉得,在这两个地方打击拿破仑,有那么一点希望占得上风。诺瑞尔先生过去,可以根据当地驻军将领的指示,施法助战。于是,内阁派出红脸庞的老海军上将佩考克以及第20轻龙骑兵团的哈库尔特-布鲁斯上尉,算是海陆两军联合出动,共赴汉诺威广场,会一会诺瑞尔先生。

哈库尔特-布鲁斯上尉不仅英俊潇洒、胆识过人,而且浪漫多情。得知魔法重归英格兰,他激动不已。他平时读史读得不少——都是那些比正史更扣人心弦的演义。他脑中充满想象:在古代的战场上,英军寡不敌众,被法军逼上绝路,一时间,只听得仙乐阵阵,乌衣王在山顶现身,头戴黑色高冠,黑羽大氅随风扑动。他骑着高大的黑战马飞奔下山,两千战士紧随其后,人类与仙子各半。他施展魔法,击败了法国人。

这才是哈库尔特-布鲁斯上尉心目中魔法师的模样,他一心期盼这般景象能在欧洲大陆每一处战场上重现。上尉来到汉诺威广场的诺宅,与诺瑞尔先生在客厅会了面。落座之后,他看见诺先生有事没事就发脾气、骂伙计,先埋怨茶里奶太多,后又嫌奶少茶太淡——唉,若说哈上尉有点儿失望,实在不算夸张。经过这一番观摩,他真是心灰意冷。佩考克老将军虽说脾气爽直,见了上尉这副样子,也只敢笑他一场,不疼不痒地逗他几句而已。

佩考克上将和哈库尔特-布鲁斯上尉返回内阁汇报情况,说绝不能把诺瑞尔先生派到任何地方;要是政府真把他派上战场,军队方面绝不领情。看入秋这几个礼拜的情况,大臣们似乎很难再为他们唯一的魔法师谋到什么差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