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我的心深如大海 章七 软弱
还没有赶到预定的接应点时,苏怀中的战术板又震动起来。他一边保持着50公里匀速奔跑,一边打开了战术板。在超距触感的感应下,苏完全可以一边在崎岖的废墟间飞奔,一边安心地阅读战术板上的信息。
屏幕上还是海伦,仍是那种机械而又冰冷的声音:“已经对数据分析完毕。苏,你被骗了,你应该杀掉迪亚斯特的。”
“被骗了?”苏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不愿意相信海伦的结论。
“你不愿意相信吗?那么我再具体一点,从所有数据的综合比对来看,迪亚斯特撒谎的概率在87%以上。如果再考虑到他作为灾难之蝎核心人物的身份,你就应该100%的杀掉他。够具体了吗,苏中尉。”海伦的话中能够听出一丝讽刺的意味来,这比较机械声音当然是有本质的进步,但是同样不让苏愉快。
但是海伦显然并不打算让苏愉快,继续说:“在拿到你手上三个芯片后,会更进一步证实我的结论。苏中尉,请你记住,为了你自己着想,不要在战场有任何的仁慈!”
苏压抑着心中的愤怒,沉声说:“迪亚斯特给我日记本的时候,我相信他的感情是真实的。对于判断别人是否在说谎,我有自己的办法。而且你凭什么说他在说谎?”
“日记可以是真的,但他说的事情可以是假的,或者至少部分是假的。至于如何得出这个结论,我想不需要向你解释,你即不懂高阶数学,也不明白神秘学的原理,解释了你也听不明白。只不过下一次我希望你不要这么愚蠢,特别是在战场上。我们和灾难之蝎一定会有战争,而且一定会以彻底摧毁灾祸之蝎为结局。不过想要赢得这场战争,有一个前提,就是你必须得听我的指挥。”海伦扶了扶眼镜,又开始埋头工作,然后她的影像就在屏幕上消失了。
苏只觉得胸口如同堵了一场巨石,沉甸甸的说不出难受。
时间过得很快,当苏赶到预定集结地的时候,已经接近天明。这个时候,天色是最暗的。集结地停着一辆越野车,忽明忽暗的烟头火光在夜色下显得格外醒目。抽烟的是里高雷,他还是那副随随便便的样子,一点也不怕有狙击手在黑暗中瞄准他的脑袋。
苏从黑暗中现身,以他的感知,已经发现周围埋伏了十几名精锐的战士,占据了四边的有利地型。而且他们带来了六枚青铜龙导弹,哪怕是蓝蝎的战车过来,恐怕也捞不到什么好处。
里高雷看到了苏,先是咧嘴一笑,然后说:“怎么了,头儿,你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事情不顺利?”
苏伸手从里高雷手上拿下了香烟,扔在地上踩灭,说:“别在夜里抽烟,你觉得自己活得太久了吗?有的是人能够在1500米外打爆你的头,包括我。”
苏登上了越野车,坐到副驾驶的位置上。苏放倒了前风挡玻璃,将自己的步枪架了起来。里高雷则站到了后厢机枪射手的位置上。驾车的是丽,她发动越野车后,里高雷嘿嘿笑着说:“头儿,以前你可从来不会跟我们说你的能力。现在至少告诉了我们一件事,你能够在1500米外打爆别人的头!”
越野车轰鸣起来,疾驶而去,整个旅程当中,苏都是一言不发。
钟摆城还没有清理,这项工作要等到总部的仪器运到才能开始,所以众人先回营地。虽然还进不了城,不过丽一直在布置外围的防御,并且在暗黑龙骑的核心区选择了一个废弃的小镇,准备建立一个后方的训练基地以及战地医院。奎因的手下和丽残存的战士加在一起还有200多人,这会是一支不可小视的力量。虽然动荡年代人命最不值钱,但是训练有素的战士还是不多。
苏刚刚跳下越野车,奎因就迎了上来。这个时候天还没有亮,看来他也是忙碌了整整一夜。
“头儿,总部有东西给你。那个运东西的家伙看起来可真不错!”
顺着奎因的手指方向,苏看到营地外的空地上停着一架无人驾驶飞机,机身上漆着狰狞的龙首,这是暗黑龙骑的标志。和蓝蝎的无人侦察机不同,这架无人机相对要大得多,机长近三米,两具喷气式发动机被安放在机翼两端。它的机背被打开,露出了里面的货舱,几个战士正在小心翼翼地将里面四个包装好的货箱搬出来。
这时苏怀中的战术板又震动起来,不用看,苏只凭直觉就知道一定是海伦。屏幕亮起时,果然出现的是海伦。看着她美丽的面容,苏却觉得这张脸太漂亮、太精致了些,已经精致得有些不真实。比如说,苏从没有见过哪个人的两只瞳孔纹路色彩是一模一样的,再比如,她的双眉不论是形状、角度都是完全相同,甚至连眉毛的根数都一样多!
海伦习惯性地扶了扶眼镜。苏立刻发现,她每次扶的位置都是同一处,精准量级至少也是毫米,再细微的话,限于屏幕的分辨率,已经看不来了。苏忽然觉得有些头痛,他现在已经开始下意识地将海伦所有的表情动作进行回放对比,而这样做的结果,就是会引发强烈的头痛,似乎他的大脑已经有些不堪这沉重的负担。
“我派了架运输机,给你运过去四套感应雷扫瞄仪,这样对钟摆城的清理可以提前一天启动,也能够提前一天结束。不过这不是主要目的,我需要你手上灾难之蝎的三枚移植芯片,马上就要。另一点,清理钟摆城是为了可以撤出一些罗克瑟兰的设备,并不是让你们在那边死守不退的。最迟在48小时之后,你们一定要撤离,先退到核心区附近再说。”
苏脸上如同笼罩了一层寒霜,问:“这是命令?”
“你可以这样理解,如果你不想自己的扈从和战士白白送死的话。现在就将芯片给我送回来,我的时间很宝贵。”
苏默默的关了显示屏,走到无人机前,将三枚包装好的芯片放进无人机的货舱。无人机接到了新的指令,发动机轰鸣起来,机身缓缓升起,在空中转了个圈,向着龙城疾飞而去。
“头儿!送来的东西里面还有给你的东西。”奎因走了过来,将一个精美的铝合金小盒递给了苏。苏打开一看,盒子里面深蓝色的丝绒衬垫上嵌着三颗看起来非常特殊的子弹,弹头上漆着电磁和危险的标记,里面还有一张纸条。
苏取出纸条,打开一看,纸条上是和印刷体一模一样的笔迹:“智能型机械目标专用弹,试用一型。海伦。”
苏轻轻抚摸着子弹,指尖还没有碰到弹体,就传来隐约的酥麻以及针刺般的感觉。这是里面蕴含着强大能量的标记。
他合上了盒子,将它贴身收起。对于这个海伦,苏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转向丽,吩咐:“丽,明天用一天时间清理钟摆城,然后把能带的都带走,我们要撤出这里。你的时间只有48个小时。”
丽非常惊讶:“为什么?工厂大多完好无损,而且里面的很多设备根本运不走!我们现在有足够强大的火力,如果那些蝎子再来的话,我们一定会给他们一个非常深刻的教训的。”
“这是总部的建议。”在丽面前,苏并没有说这是海伦的建议,不然的话恐怕又要浪费一番解释。他现在也开始学得聪明些了。
丽仍然不情不愿地想要争论什么,却被里高雷硬扯着拉走了。
这个时候,已经没有苏什么事情了,具体事务自然由三名扈从一手包办。他回到自己的军帐内,闭目静坐了整整十分钟,才将心情渐渐平抑下来。
这次侦察蓝蝎的前进基地,也不能说全然一无所获,在长时间的潜伏和穿越感应区后,苏又得到一个进化点。不过,仅凭现有的十五个进化点,想要继续在感知域中进阶,还是远远不够。苏已经感觉到,下一次在感知域中将会形成一个新的六阶能力。但是六阶能力至少需要三十二个进化点,恐怕还要经历过几场生死激战才有可能获得。
进化是为了更强大,更强大意味着更多的权利和更好的安全,为了追求进化而去冒有可能死亡的风险,听起来逻辑上很说不通,但苏却是一直在这样做。他也不清楚为什么,只知道自己内心深处一直在恐惧着什么,只有更多的进化,更强大的能力,以及更深沉的战斗智慧,才会使他感觉到安全。但是每当获得新的能力后,苏看到、感觉到的却是更多的未知,相应的也就更加的恐惧。这好象是一个根本无法解决的循环。苏必须控制自己获得进化点的冲动,就象是深夜中一只努力不向灯火扑去的飞蛾。
犹豫了一会,苏向帕瑟芬妮发了条讯息,这还是他第一次主动给她发讯息。
几乎是讯息发出的同时,屏幕上就出现了帕瑟芬妮的影像。她灰发散乱地披散在肩上,脸上还有一抹硝烟的痕迹。屏幕上到处都是弹雨、火焰和爆炸,帕瑟芬妮匆忙说了句:“宝贝等等!”然后画面就是一阵剧烈抖动,一时间什么都看不清。
仅仅过了几秒,画面就重新清晰了起来,帕瑟芬妮笑意嫣然,乱发和脸上的硝烟灰迹反而更加为她增添了几分风情。只不过从画面中可以看到,在她背后一辆新时代风格的战车正熊熊燃烧着坠落,在地上砸出一个大坑,然后就是惊天动地的爆炸。虽然隔了近百米,炽热的风流仍将帕瑟芬妮的灰发拂了起来。
“难得你肯来找我,是不是你那边有什么麻烦了?”帕瑟芬妮毫不掩饰自己的关心。
看着不断转战四方的帕瑟芬妮,苏的心情终于平静了下来。和她的付出比起来,自己的一点委屈根本就不算什么。虽然在苏看来,这并不是一件小事,而是一些根本理念上的冲突。不过他也知道,恐怕除了他自己之外,暗黑龙骑中所有的人都不会这样认为。
“没什么,不用担心我。海伦已经说了今后会多放些注意力在这边。”苏微笑着说。
“是吗,那太好了!海伦肯这么做,那就沒问题,你只要听她的就好了。”帕瑟芬妮看起来是发自内心的高兴,眼睛中都在发着光。
看到帕瑟芬妮对海伦无条件的信任,苏先是惊讶,然后就重新审视海伦的建议。虽然她看起来没有任何能力,可是这个世界,并不是一切都以力量作为惟一的考量。苏自己就曾经狙杀过无数能力在自己之上的目标,所以明白在绝大多数时候,智慧的作用要比力量大得多。
“还有,我听说了你在蓝蝎前进基地的行动,战场上可是从来都没有什么宽容和怜悯。对待敌人,最有效的方式就是直接摧毁。这种时候你可不能心软呢!好了,先就这样吧!”
通讯被即刻切断,看起来帕瑟芬妮那边的战事十分紧张。
苏沉默的将战术板收起,静静地坐着。海伦和帕瑟芬妮的说话风格不同,海伦是毫不留情的指责,帕瑟芬妮则要迂回委婉得多。但是她们的观点一致,都认为苏错了。
不过,尽管知道摧毁一切已知和未知的敌人是暗黑龙骑的宗旨,但是苏始终难以理解,为什么两个未曾接触过的组织初一碰面就要发生你死我活的战争,而不是先试着坐下来谈谈,看看有没有和平相处的可能?
苏拿出潘多拉的日记,抚摸了一会已显得陈旧的封皮,然后慢慢地打开。
审判镇。
佩佩罗斯无声而迅捷地走进了小镇中央的教堂,来到梅迪尔丽座前,奉上一张电脑板,说:“阁下,这里是苏少尉近期全部的战事与行动纪录,以及和总部基地通讯纪录的摘要。”
梅迪尔丽接过了电脑板,迅速浏览了一遍,抬起了头,盔甲缝隙中渗出层层寒气,问:“佩佩,你怎么看?”
佩佩罗斯说:“我同意海伦和帕瑟芬妮将军的看法。苏中尉这次在战场上的表现十分软弱,如果不在此时加以纠正,那么他今后将会遇到非常多的危险。”
梅迪尔丽将电脑板还给了佩佩罗斯,若有若无的叹息了一声,然后轻轻的说:“也许所有人都认为这是软弱。不过,如果当年没有他的这种软弱,我早就成了荒野中的尘泥。”
佩佩罗斯呆了呆,想要说些什么,却见梅迪尔丽挥了挥手。她只得应了声是,退了出去,让梅迪尔丽独坐在幽深寒冷的教堂中。
苏手中的日记是深蓝色封面,正中凸印着一只狰狞的蝎子,完全是灾难之蝎风格。日记很厚很重,皮制的封面边缘已经出现多外磨损,里面的纸页也变得有些发黑和蓬松,显然是被翻阅太多的痕迹。
日记的扉页上用稚嫩的字体写着:“从今天起,努力长大。安洁,于血蝎之月29日。”
扉页上还绘着一片遍生野花的草原,上面有一个小女孩张开双臂奔跑着,在她身后,则是一个不算太高、但很伟岸的男人背影,在他的身边,陪伴着一个娴静的女人。这幅以彩色钢笔绘出的画线条简洁,却十分传神。显然小安洁在绘画上有惊人的天赋。
苏又翻开了第二页。
“今天是我九岁的第二天,很高兴,可是我还是和昨天一样的高,真希望快些长大。安洁,于血蝎之月30日。”
看上去,这就是一本普通的小女孩日记,不过如果迪亚斯特没有说谎,那么这本日记里一定有秘密。九岁的时候,潘多拉还没有给自己改名字,她原本的名字是安洁。而在十岁生日时,她给自己取了新名字潘多拉。所有的变故,应该都是出自这一年里。
苏继续翻阅,逐渐读到了一些值得注意的东西。
“我比生日的时候长高了三公分!可是这用去了我整整一个月的时间,还是太慢了。我要努力长大!爸爸说了,等我长大了,就把灾难之蝎都交给我。洁西卡姐姐好象非常不高兴。安洁,于天蝎之月1日。”
“为什么每天总是要不停的上课呢?好枯燥!我想出去玩,可是爸爸不让,说外面有很多很多的辐射,出去会死掉的。什么是辐射,是那些彩色的光线吗,它们照在身上很舒服啊!好象只要被它们的照射,我就可以长得快点。安洁,于毒蝎之月3日。”
“我讨厌上课,越来越讨厌,我想出去玩。老师们都很啰嗦,为什么说一遍就能听懂的东西他们都要反反复复地重复上七八遍呢?可是洁西卡好象总是没有懂,好奇怪。明斯特哥哥也总说听不懂。进阶数学,高能物理,基因基础,能力域初阶……课程表好长好长,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上完。我想出去玩,我喜欢那些光线,它们很漂亮,也对我很好。只要和它们在一起,我就可以快快的长大。安洁,于地蝎之月9日。”
“爸爸重新安排了我的课程,从明天起我就要单独听课了。他和老师们说我的进度可以加快三倍,耶!爸爸万岁!洁西卡姐姐很不高兴地跑掉了,我现在知道了她不喜欢我。不过没关系,早点上完课,我就可以早些出去玩了。安洁,于地蝎之月10日。”
“今天的课程结束得很快,老师们给我的感觉都有些奇怪,他们为什么不停地偷偷看我?不过,我是觉得我比洁西卡好看,虽然她肯定不这么认为。不管怎么说,今天又学完了三本书,我有一整个下午可以出去玩了。安洁,于地蝎之月15日。”
“我喜欢它们,它们也喜欢我。现在只要我出去,它们就会来找我,它们很漂亮,也很聪明,而且它们很愿意帮我,帮我长大,帮我变得聪明,帮我变得漂亮。当它们进入我的身体时,我可以感觉得到它们的开心。它们很漂亮,有数不清的颜色。不过,书上不是说只有一种阳光,而且只有天上云开的时候才会有阳光吗?天上的云会开吗?我从没看到过。安洁,于水蝎之月11日。”
“今天和洁西卡说了它们的事,可是她说我疯了,要不然就是在说谎。她说外面永远是灰色的,从来都没有什么彩色的光。我现在知道,它们讨厌她,不会给她看见的。我也讨厌她。安洁,于绿蝎之月7日。”
“洁西卡今天换了一件新衣服,专门来给我看。她好象是要我看她的胸,然后嘲笑说我胸前什么都有。我完全没看出来那两团肉有什么特殊作用,书上也没有提过。可是她看起来很骄傲,而且明斯特哥哥好象也很喜欢那两团肉,他一直偷偷地从洁西卡的领口往里面看。我越来越讨厌洁西卡了,讨厌她的一切。洁西卡完全是个笨蛋,她到现在一本书都没有学完,我已经开始学第二十六本了。安洁,于明蝎之月1日。”
“今天,它们告诉我应该到后面的储藏室去。我去了,因为它们是我最好的朋友。洁西卡和明斯特哥哥在里面,他们什么都没穿,在做些奇怪的事。对了,有一本书上说,这叫做交配,是为了繁殖后代要做的事。可是洁西卡应该繁殖爸爸的后代才对,她为什么要和明斯特哥哥交配?不过没关系,她什么都繁殖不了。我看到它们进入了她的身体,把她能够繁殖的器官悄悄地破坏了。安洁,于明蝎之月3日。”
“我把昨天的事告诉了爸爸,他非常生气。下午,明斯特哥哥和洁西卡都不见了,听说洁西卡已经被关了起来,要特殊处理。什么是特殊处理?是象明斯特哥哥那样吗?他好象被爸爸的蝎子吃掉了。安洁,于明蝎之月4日。”
“老师们已经没有东西可以教我了,我现在需要自己到电脑上学东西。我现在才明白,原来不是别人太笨,而是我太聪明了。爸爸今天夸奖我了,他说我长得很快。他以前夸奖我时,还总会跟我说这个世界就应该由最有力量、最聪明的人统治,但他今天没有说这句话。爸爸好象在害怕我,真奇怪。安洁,于明蝎之月30日。”
“我不知道自己该学什么,向谁去学。从前的老师们原来知道的东西少得可怜,所以现在没有人教我,也没有人管我。爸爸也不管我了。现在每天我除了和妈妈说话,就只有和它们在一起。它们还在努力的帮助我,我知道自己还在变得更聪明,也更有力量。可是变得更聪明又有什么用处呢?我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做些什么,好象该学的已经学完了。那些能力又有什么用呢?如果拥有了全部的能力,我又是谁?我知道,那样我就会变成完全不同的样子。安洁,于雷蝎之月15日。”
“爸爸今天带我去看最新式的武器了,他管那个东西叫做收割者。可是收割者真的好丑,而且非常非常的笨,只会按照设定好的程度去做事。爸爸旁边的人把那个程序叫做先知1.0。可是书上说,先知是比其它人都要聪明的人,这样说的话,好象我才应该是先知。我对爸爸说,应该把随便哪个生物的大脑安装在收割者的智脑里,这样才会有真正的智能,会比现在这种笨笨的样子要好得多。爸爸非常生气,他第一次狠狠地骂了我。我不知道我错在哪里,哪怕是一只变异老鼠也要比收割者聪明啊!它们告诉我,不是我错了,而是因为周围的人太笨,他们不能理解我的聪明。这个世界,应该属于我。真的是这样吗?再过一个月,我就十岁了,十岁是不是已经长大了呢?安洁,于雷蝎之月29日。”
“完全睡不着,书上说,这叫失眠。为什么会失眠呢,是因为爸爸吗?他在害怕我,好奇怪。安洁,于雷蝎之月30日。”
“我今天才知道,原来妈妈好聪明,好聪明。我爱妈妈。安洁,于血蝎之月1日。”
日记到此为止,后面的几页被撕了去。苏合上了日记,轻轻抚摸着磨损的封皮,毛骨悚然。
从时间来看,最后一个月中的日记是最关键的部分。因为,所有的变故都是在安洁十岁生日那天发生的。迪亚斯特元帅不象在撒谎,因为撕扯的痕迹十分陈旧,并不是刚刚撕下的。迪亚斯特能力再强,也不可能预知到这么久之后的事,从而提前就撕去了这几页日记。如果他能够预知到这一天,何不在房间中埋伏人员,一举把自己擒下,又何必以身犯险呢?要知道,苏可是犹豫了很久,才没有杀了迪亚斯特。在这个过程中,其实连苏自己都不敢保证会不会心念一转,直接杀了迪亚斯特了事。
此时此刻,天地间忽然响起一声霹雳,然后轰雷一个一个炸响,如同无数重炮炮弹落下,仿佛整个大地都在震动!
闪电如网撒下,从大地直接连通云端,虽然隔着厚厚的帐布,也可看到外面的世界被接连不断的闪电映照得忽明忽暗。硕大的雨滴密集落下,砸得帐布噼噼啪啪的响个不停,风更是呼啸着,疯狂撕扯着天地前的一切!
在这个狂暴的雨夜,所有的人、所有的生物都躲在了房间、营帐或者是巢穴内。每一颗雨滴中都有足以致命的辐射,没有谁愿意被它们沾上。而那些只能露宿荒野的人,就只有倒在地上,任大雨将自己的身体淋透。那些针刺一样的感觉,是如此的让人绝望。
苏将日记小心收好,站了起来。
它们究竟是什么?这个问题始终在他心头徘徊不去。
苏掀开营帐的帘门,走出帐外,仰首望着夜空。天黑得深不见底,无以计数的雨滴倾倒而下,顷刻间就已经将苏淋透。雨水中有透骨的寒意,更有浓烈的辐射,刺痛着苏的肌肤。
苏眯起眼睛,在他的视野中,整个世界依然是黑的,灰的。
苏看不到它们,也感觉不到它们。
但是苏并不怕辐射,或者至少不怕这种程度的辐射。他很早就知道,自己也和周围的人不一样。
雨越下越大,颗颗雨滴已经如同大豆般大小,里面还夹杂了许多如鸡蛋般大小的冰雹,砸在大地上激起一团团水泥混合的尘埃。产自暗黑龙骑的营帐虽然坚固结实,不会被雨滴冰雹击破,可是同时风也很大,扎下的营帐桩基未必都十分稳固。所有的帐篷都在狂风暴雨中猎猎摇曳着,扯住营帐的绳子绷得紧紧地,甚至发出轻微的嘎吱声,似乎随时都有可能被风吹飞。地面积水早已奔涌成流,好在营地选择的地势是一个相对制高点,暂时不用担心被雨水淹没。
苏静静在雨中站着,任冰寒刺骨的雨水贴着肌肤流下,一颗颗冰雹砸下时,他身上的肌肉微微一收一放,就将它们弹了出去。
天依然是黑的。
在雨中淋了很久,苏已经开始渐渐相信海伦的话,迪亚斯特应该是撒了谎,不过直到现在苏也没有想清楚他在什么地方说了谎,但这已经不重要了。从日记中看,安洁,现在应该叫做潘多拉,可能比意想中的还要难对付得多。十岁时就已经如此聪明的女孩,现在不知道已经成了什么样子。更可怕的是,从日记中看得出,她似乎对这个世界有种置身事外的冷漠。
苏曾经也有过这种感觉,仿佛眼中所看到的一切,耳朵所听到的一切都不是真实的。面前晃动着的一个个人体,和不会动的水泥钢筋完全没什么区别。杀一个人,就象是折断了一根木头一样简单,一样不需要思索,一样没有任何感觉,哪怕喷溅出来的鲜血都没有温度。而这一切的转变,始自于他遇到梅迪尔丽,并且决定将她养大的那一刻。
还是先将蓝蝎彻底摧毁吧,苏终于下定了决心。苏还是决定相信海伦,相信帕瑟芬妮,没有理由他可以相信敌人,而不去信任自己一方的人,特别是其中一个女人已经为他付出了那么多。
至于迪亚斯特,就当是成长过程中的一块垫脚石。下一次见面,苏将会告诉他欺骗究竟会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一阵特别猛烈的风席卷而来,将苏一头已完全淋湿的淡金发丝吹得笔直。但苏本身并没有被撼丝毫,他的目光追随着这阵盘旋的风,最后落在了一个营帐上。这个时候,他的大脑正全力运转,同时处理着数以千计的数据,试图解析出风的流向以及可能产生的影响。这是苏第一次试图进行如此复杂程度的计算,还不到一秒钟,他的眼前忽然一黑,头痛得象被几十根尖针刺进了一样。
苏摇晃了几下,这才算站稳。他摇了摇头,知道这种程度的计算能力已经超出了目前能够承受的极限。虽然全力驱动下,大脑处理数据的速度已经比以前要快了至少一半。而在苏直接或者是间接接触过的人中,无论是潘多拉还是海伦,处理数据的能力似乎远远在他之上。
这时呼的一声,一个营帐被大风连根拔起,原本沉重的桩基似乎一点份量都没有,轻飘飘地飞上夜空,旋即不知去向。营帐里面有六名战士,当下被大雨彻底淋透,又被狂风吹得滚倒在泥水中。
苏立刻冲了过去,先抓住两个已经没有能力自己爬起来站稳的战士,将他们提到自己的营帐边,塞了进去,然后又冲向其余的四个人。
有两个营帐帐帘正在拉开,看来有人要出来。
“都不要出来!”苏一声大吼,极具穿透力的声音清而高亮,远远地在风雨中传了开去。
一个营帐帐帘听话地拉上了,可是另一个却反而开得更快,丽从里面冲了出来。只一瞬间,她就已被充满了辐射力量的大雨淋透!
“你给我回去!”挟着两名战士的苏向丽咆哮着,一边艰难地顶着风雨以最快速度奔跑着,将两名战士塞进自己的营帐。
丽沉默着,冲向最后的两名战士,扶起了其中一个,向苏的营帐拖去。以她四阶的力量和敏捷,拖了一个成年男人,在如此凶猛的风雨中还是勉强可以行动的。苏一咬牙,直接拖起最后一名战士,塞进自己的营帐时,丽也将自己拖着的战士塞了进去。
苏的营帐是单人帐,并不算大,六名健壮的战士只能互相挤叠着,才能勉强装得进去。苏一把脱下身上的作战服,不由分说直接罩在丽的头上,将她裹住抱起,然后向她的营帐飞奔过去,把她塞了回去。
丽忽然一把拉住苏的手,将他也拖进了营帐。苏没有反对,而是反手拉上了营帐的帐帘,然后阴沉着脸,冷冷地盯住丽。
作为目前军队中惟一一个女人,丽也是单人营帐。她的营帐比苏的还要小些,里面只有一张简易床,她的装备和衣服都堆在床底,反正她本来也没太多东西。两个人挤在营帐里,就几乎没有转身的余地了。
或许是感受到了苏凌厉的目光,丽抱膝缩在角落里,额头抵住膝盖,根本不抬头看苏。她周身早已湿透,水滴还在一滴滴顺着栗色短发流下。苏伸手在她的头发上摸了一下,然后摊开了手。手心中的雨水是灰色的,可以看到漂浮着无数细碎的尘埃。苏的手心微微发麻,这是受到辐射刺激的标志。
苏沉默着,一把将丽整个提了起来。丽虽然有四阶的力量,可是苏现在的力量也很狂猛,而且在苏沉默的怒火前,她看上去居然有些胆怯,完全没有要反抗的意思。
苏抓住丽的衣服,猛一用力,直接将她的上衣撕成了两半,然后又将她的战斗束胸撕了下来,扔到地上。
丽颤抖了一下,动也不动,任由苏三两下将自己的剥得精光。苏拿过床单,有些近乎于粗暴的将丽身上的雨水几下擦干,然后将湿淋淋的床单和丽的湿衣服都扔到了营帐外面去。
丽跪坐着,低着头,好象一个犯了错的孩子。
苏没有理会她,而是取出战术板,直接接通了预设好的线路。几秒钟后,屏幕上就出现了海伦的影像。就像不论什么时候接通帕瑟芬妮,她都是在战斗中一样,海伦好象永远都在工作,从没有见她休息过。
海伦的目光一转,看到了赤裸着的丽,以及半裸的苏,不冷不淡的说了句:“看来现在不象是通话的好时机。还是说,你终于肯让我看看你的生理反应了?这是个好消息,但应该是你在我面前时才是真正的好消息。”
“这里有了暴风雨,我这边有七个人淋了雨。我需要医院作好准备,雨一停,我就派车把他们送回去。”苏说。
画面上的海伦恢复了低头忙碌的姿势,闻言根本没有抬头,只是说:“请再具体些,苏中尉。我不记得你的队伍中有资格在我的医院中接受治疗的人有七个那么多。”
苏抑制了一下焦急的心情,放缓语气,先解释了一下刚刚发生的事,然后说:“情况就是这样,丽和六个战士都需要治疗。这场雨水的辐射非常强烈。”
海伦抬起了头,看了苏一眼,就又开始忙碌,淡淡说着:“算上你,被雨淋的应该有八个。”
“我没事,我不怕辐射。”苏沉声说。
海伦明显的皱了皱眉,放下了手中的事,沉思了一会,才说:“的确有这种可能,而且你对自己的身体应该比我了解,当然,这种情况只是暂时的。关于接受治疗的人选,丽可以,其它人不行,让你的战地医生给他们治疗吧。”
“那这些战士们怎么办?我这里没有战地医生,也没有药物!这种强度的辐射,他们根本挺不过一天!”苏已经有些压抑不住自己的怒火了。
丽一直盯着屏幕上出现的海伦,忽然说:“我不用治疗,这样你可以救我的战士们了吧!”
“你给我闭嘴!”苏向丽咆哮了一声,竟然让丽颤抖了一下,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了退。
苏望着海伦,以平静的声音说:“你是不是应该解释一下?”
海伦扶了扶眼镜,认真的问:“这需要解释吗?苏中尉,你不是真的这样天真吧?”
她的语气很平淡,可是苏却从中听出了巨大的嘲讽。这个时候,苏反而平静了下来,说:“我是真的不明白。”
“那好吧,我就为你解释一下。”海伦放下了手中的工作,双臂环抱,正面对着屏幕,以机械般冰冷,毫无抑扬顿挫的声音说:“从制度上说,只有龙骑或者扈从才有资格在龙城的医院中得到救治。当然,龙骑的私人医院可以有些例外,比如说你那名扈从的女人,但是,这样做的前提是奎因支付了足够的费用。接下来我们谈谈现实一些的理由。这种急性辐射的救治比治疗变异组织要难得多,一人份额的特效药价格是25万。苏中尉,以你现在的信用和财务情况,我只能接受预先给丽进行治疗,并且如果她肯配合我的研究的话,还可以减免部分的费用。至于其它的6名战士,苏中尉,你根本没有能力替他们担保。”
“就这样看着他们去死?”苏的声音渐渐变得和海伦有些类似。
海伦毫不犹豫地直接回答:“是的,荒野中的人命并不值钱。我想你应该比我更清楚这一点,苏中尉。”
苏的确清楚荒野中的法则,也看到过无数次死亡。只不过,他难以接受的是暗黑龙骑明明有这个能力,却不肯加以救治,哪怕是跟随着他浴血奋战过的战士。
“难道一个人的生命是可以用钱来衡量的吗?”苏苦笑,有些无奈的自语。
海伦显然听到了这句话,回答说:“是的,每一个人都有价格。你,我,甚至是帕瑟芬妮,都有自己的价格。你可以不认可这一点,但别人会对你的价格有自己的评估,大多数人认可的那个价码,就是你实际的价值。如果你不接受,只能说明你认为价格低了而已。”
苏叹了口气,说:“也许,人还是有尊严的。尊严是有价的吗?”
“当然。我说过,不肯出售尊严的人,往往只是因为认为价钱还不够高而已。”海伦说得很认真,象是在和苏探讨着一个学术问题。不过她接下来的一句话,让苏无言以对:“而且在这个时代,还能够坚持尊严的人,要么已经死了,要么已经强大到没人能够挑战他的尊严的地步。但是如果有这种人存在,也就意味着除了他之外,其它的人都会活得完全没有尊严。”
“能不能先给战士们治疗,治疗费用我以后想办法再付。”苏自己对这个提议其实一点都不抱希望。
海伦出人意料地沉默了一会,才说:“苏,你让我非常失望。我完全没有想到,你会提出这样一个要求。你需要记住三件事,第一,你应该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利息这样东西。你向帕瑟芬妮帐户中支付的钱根本连付利息的零头都不够。帕瑟芬妮应该从没有向你提过这个,但是不代表借款方不会向她收取利息。第二,丽的治疗费用实际上已经是赊欠了。如果你愿意承认共同负担帕瑟芬妮的债务,那么以你现在的状况,你在任何地方都赊欠不到任何东西。所以,你已经得到了特殊待遇。第三,或许你可以向帕瑟芬妮提出更进一步的要求,但不应该是向我。我和你之间没有任何特殊的关系,我也没有任何理由为你付出。苏中尉,你把自己想象得太重要了,这个世界并不是围绕着你运转的。”
苏的脸上涌起一阵异样潮红,海伦说的每一个字,都如同一根锋利的针,毫不留情地刺穿了他的自尊心,即使在面对最危险的敌人时,他的心也从未跳动得这样疯狂过。所有的血似乎都失去了控制,疯了一样涌向脑部。
“对了,我想起来,旧时代有一个词可以非常贴切地形容你目前的处境,那就是软饭。等到你不用再吃帕瑟芬妮软饭的那一天,我会很乐意满足你这样的要求。但是现在,苏中尉,你拯救不了几个人,请不要滥用帕瑟芬妮的资源。就这样吧,记得明天将丽送过来。”
说完,也不等苏回答,海伦直接切断了通讯。
营帐中沉默了很久,丽才打破了寂静:“好象我又给你添了麻烦。”
“我已经喊过让所有的人都不要出来,你为什么不听?”苏的声音中又带上了一些压抑不住的怒意。不过就是他自己,也有些说不清楚是完全为丽的自作主张愤怒,还是因为海伦的话,而迁了一些怒意在丽身上。
“他们都是我手下的战士,而且……你不是也在外面吗?”丽的声音很低,视线则落在营帐角落里。
“我和你们不一样,至少这种程度的辐射我还不怕!”苏很怒,在他看来,丽这种举动完全没有任何意义,反而把自己也搭了进去。如果不是有暗黑龙骑的医疗条件,以丽的体质,也活不过三天。
丽忽然抬起头,盯着苏:“可是我不知道!你从没有跟我说过这个,你也从来不告诉我你的事,我对你几乎一无所知!”
面对着丽的灼热目光,苏心中一些坚硬的东西悄然熔化了。的确,丽几乎不知道他的任何事,其实帕瑟芬妮也不知道。一直以来,苏都是有意的在封闭着自己。对他来说,被人了解则意味着危险。
苏叹了口气,将帐壁上挂着的一套干净的作战服取下,递给了丽,说:“穿上吧,你现在不能受凉。”
丽不接衣服,忽然扑进了苏的怀里,紧紧地抱住了他!透过相接的肌肤,苏完全感受得到她身体上惊人的热量,她拥抱的力度也让苏即吃惊,又有些感动。
“给我!”丽的头埋在苏的胸前。她的声音很低,却象头咆哮的母狮。
“现在不行!你现在很虚弱,这会要了你的命。”苏直接拒绝。
丽抬起头,盯着苏的眼睛:“那什么时候给我?你答应过的。”
苏不记得什么时候答应过她这个,但是在这样紧贴的接触下,苏感觉得到她身体内的生机正在迅速衰减,而且她的呼吸中,已经开始透出淡淡的血腥气。
丽这个家伙,为了一百元成了他的扈从,并且在致命的雨夜冲了出来,或许,只是为了让他能够少淋些雨。她也许没有想这么多,只是本能地就这样做了而已。
“等你从医院回来,我就给你。”苏说。实际上,丽生机衰竭的速度让他非常担心,这样下去,也许丽根本挺不到明天晚上。
丽的眼睛中骤然焕发出了光彩,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我一定会活着回来的!”
雨夜非常的冷,丽很快就感觉到了疲倦,在苏的怀中沉沉睡去。苏将自己的体温调高,就这样温暖着她,一直到暴雨停止。
雨刚停,就响起了越野车的轰鸣,开车过来的是里高雷,他的烟头在黑暗中非常醒目。
苏将昏睡的丽抱上了越野车,递给了里高雷一张纸,说:“把她送到龙城帕瑟芬妮的私人医院里去,找一个叫海伦的女人。地点我已经标记在地图上了,一定要快。”
“没问题,头儿。其它人呢?”里高雷一下一下地点着油门,越野车象一头被拴住的怪兽,不住颤抖咆哮着。
“救不了了。只有丽可以,她是扈从。”苏简短地回答。
里高雷没有多问,而是一脚将油门踩死,越野车轰鸣着,溅起大片的泥浆,一路远去。
看到里高雷走远,苏才转过身,慢慢向自己的营帐走去。每走近一步,他的心头就如坠了铅石,变得沉重一分,因为营帐里面已经感觉不到任何生机。他俯身拉开帐帘,扑面是一股浓浓的血腥气。
六名战士个个口鼻渗着鲜血,双目紧闭。他们拥挤在一起,都已陷入了永恒的长眠。
苏默默的站着。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身后响起了奎因的声音:“头儿,他们都不行了,埋了吧,或者烧了也行,再这样放下去,活着的兄弟要生病了。”
苏叹了口气。
现在看来,即使海伦肯救,这些战士也绝对挺不到抵达医院的时候,哪怕是大雨在当时就停了,他们也活不到龙城。但这并不能减轻苏心中的沉重。海伦说的对,他现在的能力非常有限,即使有心,也拯救不了几个人,而且他已经有了很多的责任,滥施恩惠的话,只会让他无法完成已有的责任。
奎因站在苏的身边,看着死去的战士。这六个人都是跟随了他很久的老兵,每一个他都很熟悉。
奎因摸了摸胡子,拿出一个青铜小酒壶,狠狠灌了几口烈酒,然后笑着说:“头儿,不用为他们难过。他们能活到今天,已经是件很幸运的事了。荒野上哪天不死人呢?”
苏摇了摇头,说:“他们是我的战士,可我帮不了他们。”
奎因转过头,望着苏,说:“你尽力了,头儿。这才是最重要的。”
尽力了?
苏沉默着。只是,在这一刻,他感觉海伦和帕瑟芬妮才是对的,很多时候,只有结果才是最重要的,尽力与否,其实并不重要。
“头儿,知道我为什么肯当你的扈从吗?”奎因的语气并不象是下属对上级说话,而象是老朋友在聊天:“因为我相信,如果我在战场上被炸断了腿,只要有可能,你一定会把我拖回去的。现在看来,我当时的决定没有错。”
“可是我一次只能拖一个人。”苏的心中满是阴翳。
奎因笑了起来,说:“不要这样想,头儿。你应该想,能拖走一个总比一个都拖不动强!头儿,这是战争,战争总会死人。我们得往前看!”
苏振作了一下精神,点了点头,说:“你说得对。通知我们的人,天亮之后就收拾东西,我们要离开这,转移到龙城的核心区边缘去。”
“我们要撤?”奎因有些吃惊,不过若有所思。
“是的。”
“好吧!看来我们是要把这些蝎子连壳砸个稀巴烂了!”奎因说。
久违的微笑重新回到苏的脸上。“是的。”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