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东京地下风水战争

“没看过,我现在看风水觉得杨公风水已经足够了。长与先生觉得日本风水还不够用吗?长与一族承传的国之常立神流风水也有千年历史,早就经过无数印证,我听说东京也是经过德川家康布下风水局才会发展成帝都,而且成功避过了美国的原子弹。”

在一个四周没有窗户,却明亮整洁的大房间里,墙上镶嵌着很多大小不一的屏幕,屏幕大部分没有打开,只有几个小屏幕显示着街道上的情况。从简单工整的街道,创意独特的日文招牌,可以看出这里是日本东京一个不引人注目的平静街区。每一条街道都有或大或小的坡度,路上面铺着干燥发响的黄色落叶,一些身穿和服的妇人卷着大衣、抱着包裹不紧不慢地走着。今天的日本不再满街和服,这些穿和服的妇人大多是有钱人,上班族在公司忙碌的时候,她们却可以到寺院里静修,开茶道会。

这里是位于东京西北面的目白区,和位于东南方的繁华中央区越过皇宫形成对角,环境也形成鲜明的对比。

房间正中央是一圈环形桌子,长与连太郎平静地深坐在软软的大靠椅上,大靠椅就放在圆环桌的中间,他撒开手指托着下颌,眼睛一直盯着面前的屏幕。

长与连太郎是个长相很有阳刚气的中年男人,一头刺猬短发看起来传统不媚俗,可是在这个流行时代却显得格格不入,像个二战时期的军国主义狂热青年。其实他是家学渊源的风水师,在阴阳术大行其道的日本,长与一族默默地守着称为“国之常立神流”的风水术,以不传之秘的高傲态度深藏在历史背后。

屏幕里的马特维正和一群技术人员忙碌地操作着电脑,他们正在利用一台小型核反应炉改造成轻微粒子发生器。马特维刚刚被“天使”从马来西亚绑架回来,到实验室的第一天,他就利用密闭地下实验室里的器材重装出原始的电报机,接通微弱的民用无线电频道发射出求救信号。这种危险的科学家让连太郎头痛不已,只要不能马上杀死马特维,用暴力逼迫他干点什么真不是容易的事情。

通报总部,和马特维进行谈判,谈好条件后马特维终于愿意在东京重建轻微粒子发生器。可是这已经让使徒会对马特维的戒心大为提高,现在他的一举一动连太郎都不敢掉以轻心。

作为风水师,连太郎精于占卜。其实对于马特维发出求救信号一事,不用占卜都知道下一步会出现什么问题,营救队的出现是意料中的事情,占卜只是为这个推断多加两分肯定。

位于护国寺地下的亚洲部已经是众矢之的,本来把马特维转移是最合理的做法,可是连太郎不想向使徒会示弱,也不想在耗费大量人力物力之后让自己手上空空如也,于是他要求马特维留在日本完成共振机重造,理由是日本有世界上最尖端的科技和技师配合马特维。

另一个屏幕上是静静睡在床上的安芸。连太郎看了安芸一眼,心里想:这也是一颗拉出弦的手榴弹,随时会引来营救者。可是藏在安芸心里的秘密和马特维的地质科研成果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现在转移安芸同样是不理性的,至少连太郎想和安芸来一次正面交流。

连太郎面前的电话响起,传话员说李孝贤要见他。很快,一个身姿成熟曼妙的女子走了进来,她的长发挽起高髻,额前的刘海和髻上飞散的头发显得活力干练。

连太郎知道李孝贤来找他是迟早的事,于是直接问道:“雨,有什么事呢?”

“雨”是李孝贤在“天使”里的代号,李孝贤这个名字则是为了大卫集团任务专门起的化名,可是她已经喜欢上李孝贤的身份。

李孝贤看了看连太郎面前的屏幕说:“先生,我在‘天使’里面已经是年龄最大的人,我觉得自己不能像其他‘天使’那样完美地完成任务,我想离开‘天使’。”

李孝贤的声音越来越小,讲到最后,她向连太郎深深地低下头。

连太郎没有看她,也没有任何动作,他从托着下颌的手指缝里挤出一句:“其他人知道你有这个想法吗?”

“没有,这是第一次向你提出。”

“你知道这等同背叛。我和你说这些是因为你是最优秀的天使,我不想看着你受惩罚。”连太郎慢慢转过椅子对李孝贤说,“你在安芸家的表现我已经发现问题了,可是我还没有上报组织。”

李孝贤冲口而出:“我对组织对你都是忠心耿耿的,从来没有想背叛,我只是想过平常人的生活……”

她正在说话的时候,连太郎已经打开了另一个屏幕,在键盘上输入一行指令,屏幕上出现李孝贤的相片和十多行不停跳动的坐标曲线。

“你的心跳、血压和荷尔蒙都在上升,你在说谎,也在想着男女情欲的事情。”连太郎一边说一边走到房间一角冲了一杯绿茶,“来,坐下,喝茶可以让人冷静下来。”

李孝贤和每个“天使”一样,大脑里植入了监视身体和思维的电子芯片。最让“天使”恐惧的是这个芯片有遥控爆炸功能,芯片只要发出一个看不到听不见的微型爆裂,每个“天使”都会在千分之一秒内突然死亡,想活下去只能听话或者拆除芯片。

这时她也不例外,像个机器人一样毫不犹豫地服从指令,坐在连太郎指定的椅子上。

连太郎走到李孝贤身后,熟练地解开她盘头发的橡皮筋。李孝贤只觉得脑后一阵阴冷,她对脑内芯片的恐惧已经到了杯弓蛇影的地步,屏幕上显示她身体状态的曲线又一次陡升。

连太郎用手指轻轻梳理着柔顺的香槟金色长发说:“不要怕,从小就是我帮你编辫子……在安芸家的计划你是很清楚的,你要先改动她家里的保安监视,不让任何人看到我们对安良的催眠。这本来是很简单的技术,不可能出问题,可是后来的情况却是安婧从房间里跑出来阻止了我查看藏书,还引起了远在中国的安芸遥控处理这件事,为什么会这样?他们在这之前不会知道我的计划,所以只能是你有意留下监视系统让他们发现……当时我控制着你的思维视界,才可以从你的眼球中传回图像。你要做的是放松配合,可是你的意志让你举起手机为安良挡了一颗子弹,幸好这并不重要,没有影响计划方向。为什么要这样做?你爱上安良了吗?”

李孝贤住在安良家的几天,有充分时间解决保安监视器,可是她的确为了让安良及早知道自己的身份留下伏笔。她认为安良就算发现自己的特殊目的和身份,仍然会帮助她得到自由,因为他是会在条件反射下为自己挡子弹的男人。李孝贤有理由相信这种关爱可以超越一切阴谋诡计,只要给安良一个机会,他就会拼命保护自己。

这时屏幕上的体能曲线激烈地跳动起来,连太郎的手指慢慢揉着李孝贤的后脑,他仍然用冷漠的日语慢慢说着:“攻进古木村的基地时,你几次不要命地救安良,是要报答他曾经救过你吗?你知道在街上射出来的子弹不会让你致命,只会让你受点轻伤。他救你只是刚刚迷上一个梦中情人的讨好表现,他喜欢你是因为我们为他量身定做了一个性幻想对象,你的头发、名字、服饰和仪态都只是为了得到他信任和爱情的道具,他很快就会忘记你。他是个容易有性幻想的人,他看着你的时候,可能幻想的是另一个女人,你没有必要为了他放弃自己……啊,也许现在是他让你有幻想了,内啡肽和多巴胺让人产生爱情的幻觉,年轻女人往往不能控制自己的身体,嗯?”

李孝贤知道从小在组织里学到的理论,爱情只是一种不值得重视的大脑化学反应,是“天使”们对人类的利用手段,只有服从组织实现第三帝国的重建才是“天使”们的最终目标。她在任务中见过不少优秀男人,从来没有一个让她动心和信任,可是面对平凡得有点傻气的安良,却让李孝贤突然产生一种高于一切、要活在安良身边的强烈感觉。看着安良乐观地面对死亡,为了改变自己的命运每天奋力逃亡,她改变现状的勇气也油然而生。

不过这时李孝贤仍要低三下四地求得活下来的机会,她明白这也是一场战斗,她从来没有在任务中失手,这一次更不允许失手。她对连太郎说:“先生误会了,其实安良是个很精明的人。他在认识我的第一天晚上,组织里的人回大卫集团偷回杀人的雷击机时,被我们意外碰见了;当时我也估计他们要在晚上到集团总部,所以反复阻止安良晚上去看风水,可是他执意要去,碰上了技术人员,发生了追车和枪战,这些事我已经在当天向你报告过。三天之后,他就发现我的身份有问题,所以一直对我存有戒心,这都是因为美洲部回收雷击机的时间没有和我们沟通好引起的误会……”

连太郎看了看屏幕,李孝贤的体能曲线居然缓下来,这不代表李孝贤在说真话,资历最深的“天使”完全有可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波动。不过现在搞清楚这些已经没有意义,李孝贤的去意是否坚决才是重点。

李孝贤仍然语气平缓地解释着:“后来我按计划把安良引到马来西亚云顶赌场,才收到你放弃安良的指令,可是那时安良已经先我一步主动追踪马特维。”

连太郎那时刚刚把安芸捉到手,再浪费一个“天使”跟踪一个不知道《龙诀》底细的傻小子已经没有意义。而且古木村基地测试在即,无论是什么测试,只要测试成功就马上要进攻基地抢人抢机器,这时把李孝贤调回来是最合理的布局,至于安良如何自行运作,的确和李孝贤无关。

连太郎笑起来,他觉得李孝贤推卸责任原来真是有一套,整件事情好像又被她说通了。他问李孝贤:“然后呢?”

“因为组织没有下令让我杀安良,我认为一个风水师对组织迟早会有帮助,与其多杀一个人,不如让那个人对我们感激。先生也是风水师,我觉得你也会同意我的做法。而且从跟踪到捕获马特维都是我去执行,所以先生可以相信我对组织的忠心。”

“哈哈哈哈……”连太郎仰天大笑起来,“脱离组织的事你不要想了。我们这里还没有这样的先例,主动脱离的人组织上会视为叛徒来处死。这一次任务你完成得很好,想法也很成熟,你甚至可以接管整个天使团,以后可以派你去当政客,给你安排更安全、更高层次的任务。现在你只是有点精神紧张,我想过完年后再给你任务,你可以先去鹿儿岛度假,好好休息……”

李孝贤极力让自己平静地说:“不,先生,我的年龄和体能已经不适合再为组织服务,我想过普通人的生活。如果组织不信任我的话,可以让我先洗脑再离开。”

连死亡都不能阻止离开的想法,李孝贤的坚决去意让连太郎明白了一切。如果是刚刚开始执行任务的“天使”,他会马上处理掉,但是这个自己一手培养的优秀特工是亚洲部的中坚力量之一,再给她一次机会等于给自己一次机会。

连太郎仔细地为李孝贤编好辫子重新盘成发髻,式样工整而花样繁复,他对李孝贤说:“再完成一个任务,然后你就可以离开了。”

“什么任务?”

连太郎把双手亲热地按在李孝贤肩上说:“七天内杀安良。”

屏幕上李孝贤的体能曲线全部跳了一下,留下整整齐齐一排长刺。

连太郎面前的另一个屏幕响起低声警告,连接到安芸房间的探测仪出现反应,镜头里看到她的呼吸开始明显有力,眉眼间开始有活动。连太郎打发李孝贤离开指挥室,李孝贤临出去前,又看了一眼安芸的屏幕才关上门。

安芸平时睡眠正常,没有赖床的习惯,可是这一觉让她久久醒不过来。她知道自己睡了很久,在梦里一片空白,她觉得自己在找什么可是又找不到,她记得安良和安婧还在马来西亚,但是现在母子还不能见面。终于醒过来了,安芸一直没有睁开眼睛,她仔细听了很久四周的环境,确认身边没有任何人才慢慢睁开眼。

安芸所在房间向上三层是指挥中心,连太郎在那里关注地看着屏幕,把俯视镜头推到安芸的眼睛特写,她的眼睑不时动一下,眼球位置稳定。他把安芸的眼睛动作和另一个屏幕上的数值坐标频繁对照,安芸的身体反应和睡着时并没有很大差别。一般人醒来后体温会上升,整个身体都会像一台发动的机器运作起来,屏幕上的数值也应该有另一个层次的激烈反应,可是现在一声警告过后,连太郎从眼睑的跳动看出安芸已经醒了,却好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连太郎再看看远处一个一直开着的大屏幕,那屏幕上一片空白,连太郎知道这个清秀的美妇人可不是从脸上看出的亲切可人那么简单。不过如果这只是一个普通人,连太郎也不会花大心思活捉。

安芸从床上坐起来,看到这是一个布置得像普通公寓的宽敞卧室,衣柜、书架、茶几、电视等日常生活用品一应俱全,但总是好像少了些什么。安芸走到桌子旁边想倒一杯开水,她看到电热水器旁边还贴心地放着一排绿茶茶包。

冲好茶坐在舒适的圆形沙发上,安芸看明白了这个房间。这里没有窗户,在房间里放这么多家具,无非是想掩饰房间里藏着的监听、监视器材,不过安芸知道这里不可能只是监听、监视这么简单。屋顶不是平面,而是像一个碗形倒扣的光滑圆面,在中央还吊着一个小球,这让安芸想起卫星电视接收器。

安芸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可是连太郎大费周章抓自己回来,绝不会在这里白养自己,迟早会和自己接触。她喝过茶走向房门,门锁拧不动,仔细看一看其实这只是一个锁形的实心把手;用手掌发力一拍门板,和意料中一样,门板是用铁板做成木板的样子。她再走向另一个门,这里是洗手间,她站进去上下仔细打量着洗手间里的细节,房间里突然响起柔和的电铃声,一个软软的女声说道:“安芸夫人,我们的洗手间里没有装监视器,请放心使用,不必难为情。”

安芸笑了笑,发现日本人做事还真是贴心,连黑势力的服务都达到高度人性化,怪不得日本的服务业在世界上数一数二,要是美国哪天可以做到这个水平就差不多了。

连太郎紧紧注视着屏幕,从洗手间走出来的安芸容光焕发,一身整洁长衫隐隐凸现出少女一般的身材,脸上的世故机敏丝毫没有掩去成熟女人的风韵,清爽的短发让长衫直领口围着的白晳颈项露出来。连太郎看着柔美的颈项,眉心轻轻动了一下,他不由得猜想这个女人在少女时代会引来多少追求者,如果自己早生十年,也必定会是追求者之一。

一份西式早餐从壁橱旁边的升降门送出来,卧室里随即响起轻松的莫扎特钢琴曲。这种服务的确让安芸很惬意,她把火腿腌黄瓜三明治吃得一干二净,她知道这顿饭之后将是一场未知的恶斗,少点体力都不行。

连太郎面前的大屏幕开始出图像,他脸上紧张的神情也开始缓和下来。

大屏幕是一个脑波扫描成像仪,可以把人脑发出的微弱脑波转化成图像,囚禁安芸的碗形房顶,正是连接扫描仪的集波器。现在连太郎看到屏幕上,安芸正和自己几年前去世的丈夫、安良和安婧一起有说有笑地吃早餐。看到这一幕,连太郎知道这一招对安芸非常有效。

在北京酒店,从隔壁客房用脑波扫描硬闯安芸的遗传记忆失败后,连太郎就意识到对付这个女人来硬的行不通,严刑逼供更加不可行,只有先让她的精神放松再慢慢引导她的思想,才可以一窥她心里最深的秘密。

安芸吃完早餐仍不见连太郎有什么动静,她从书架上随手拿起一本杂志。这是一本香港出版的风水杂志,其中有很多风水个案分析和各派名家的辩论和广告;再拿起另一本,是美国国家地理杂志;她扫视了一下其他书,发现全是和风水地理有关的内容,而且只有中文和英文,很明显这是专门放给她看的书。

她对风水杂志兴趣不大,对她来说其中的内容不过是老生常谈,而且这些公开的杂志也不会有什么很深层次的论点,无非是给读者看些引导性的文字,引起读者对风水的兴趣和对大师们的景仰。于是她拿了一本地理杂志坐回沙发上翻看,这时墙上的四十寸超薄屏幕亮起来,连太郎笑容可掬地出现在屏幕里。

“安芸前辈,给你添麻烦了,真过意不去。”

安芸抬头看着屏幕,礼貌地点头说:“长与先生,谢谢你的招待,找我到府上有什么要事吗?”

看到脑波扫描仪可以正常使用,连太郎不用再转弯抹角,他对安芸说:“实不相瞒,我请前辈回来是想借阅传说中的天子风水术《龙诀》。我从先父那里知道《龙诀》一直由安家守护着,我的爷爷和父亲都对《龙诀》极为好奇,却没有机会一窥堂奥,如果我能看一眼,真是三生有幸。”

连太郎说完抬起眼睛看了看大屏幕上的图像,图像上立刻出现一个保险箱,透过保险箱看到里面有个精致的木盒,木盒里静静躺着三本发黄的线装书。他禁不住一阵心跳,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安芸知道骗连太郎说《龙诀》失传没有意义。长与一族从幕末时代就知道有《龙诀》存在,二战时期日本侵华,连太郎的爷爷长与又郎为了夺得《龙诀》不惜随军追到中国大陆,和自己的父亲安若平展开血战,安家和长与一族为了《龙诀》已经成为宿敌。

她端着茶杯对连太郎说:“长与先生,《龙诀》并不是那么值得一看的东西,风水是一门很实用的技术,如果《龙诀》有用的话早就流传于世了。安家把《龙诀》当成祖辈的纪念品来收藏,从来不看。在这个时代,我们大可以交流一下各自在风水上的心得,把风水的实用性推进一步,而不是去翻一些无用的故纸。《龙诀》是安家的传家纪念,借阅一事我看就免了吧。”

连太郎再看看大屏幕,屏幕上闪过一张古老的山形图,马上被现代城市的建筑覆盖,这证明安芸看过《龙诀》,想起其中的内容。他早知道安芸会拒绝,他要做的只是通过对话引导安芸一点点地回忆关于《龙诀》的事情,直到可以从她的脑波信息整理出《龙诀》的下落。

“呵,我的想法和前辈一样,现代风水发展到相当高度,研究太旧的内容是一种倒退。对《龙诀》我也只是好奇,因为我的爷爷为此付出巨大的牺牲,而我也想知道天子风水和民间风水有什么区别,支持统治的难道不是龙脉的力量吗?前辈看过这本书没有?”

他一说完,马上抬起眼看着大屏幕,从屏幕上看到一行行古诗像流水般滑过,一个个龙字镶嵌在诗句里分外触目惊心,背景叠套出美国华盛顿白宫的前前后后。这让连太郎很震惊,这代表着安芸曾经用《龙诀》风水关注过白宫,说不定再谈下去就会看到东京天皇的皇宫。

安芸平静地看着屏幕说:“没看过,我现在看风水觉得杨公风水已经足够了。长与先生觉得日本风水还不够用吗?长与一族承传的国之常立神流风水也有千年历史,早就经过无数印证,我听说东京也是经过德川家康布下风水局才会发展成帝都,而且成功避过了美国的原子弹。”

连太郎看看安芸的体能曲线,十几组曲线一直按原来的频率运行,就像和朋友心平气和地聊天。可是她说没有看过《龙诀》很明显是在说谎,如果不是脑波扫描仪直接映出她的思想,一般测谎器会以为她在说真话,这份定力,或者说是说谎的能力非同小可。

安芸有没有看过《龙诀》不重要,只要保持这种谈话的气氛,她迟早会暴露出《龙诀》的下落。连太郎也端起茶杯喝茶,神情放松地问道:“没有用的《龙诀》还要藏在什么地方?是放在家里吗?”

大屏幕上突然闪出一座两层高的小别墅,从景色上看是典型的美国乡村。连太郎看了一眼后马上看回对着安芸脸部的镜头,他看到安芸的眼神变得凌厉起来;他再看看显示安芸思想的大屏幕,那里赫然出现自己的脸,然后是身后的背景,而且慢慢现出整个指挥室的图像,指挥室的各部位置不是很准确,可是在他面前却位置准确地放着几个屏幕。

连太郎猛然明白过来,安芸通过他说话时眼神移动的位置和节奏,猜测到他从另一个角度窥探着自己的思想。而且前一句问话太急躁了,没有先回答安芸的问题再转入主题,让安芸意识到这一次对话其实是单方面的提问,每一个提问都会不可抗拒地产生答案。

双方都没有说话,通过屏幕注视着对方的脸,连太郎再看看安芸的思想,屏幕上仍是自己坐在指挥室的影像。这是安芸在试探自己的思维有什么结果,她的戒心已经完全保护了思想,这是一个无形的反击。

连太郎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安芸,伸手摸到键盘上把她房间的电视机图像转成螺旋形黑白图案。连太郎非常后悔,让安芸看着自己的脸说话是一个失误。

安芸如果要逃脱,早在北京翠微岭上就可以跑掉,可是当何坤被杀人灭口时,安芸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何坤和大卫集团的总裁大卫一样,都是在命中注定的死期以外死亡,这让她有了另一个心思。

能改变命运、逃脱命运的人少之又少,如果有一种方法可以控制人死在命运安排之前,就证明可以控制一个人逃过注定的夭折。自己的儿子安良正为了逃避命中来得太早的死期,天天按风水原理四处逃亡,如果可以发现对方使用的神秘力量,对任何人都不是一件坏事。

于是她改变了逃生计划,当盛卫国的救兵赶到时,安芸几乎是束手就擒来到这里。为了让安良可以找到自己,她把录下翠微岭战斗全过程的手机交给盛卫国,留下唯一的线索。

安芸没有要害怕的事,她坐在这里就是要揭开长与连太郎背后的秘密。

在酒店中潜入幻海窥视自己记忆的是什么?

为什么可以让人死在命运之外?

谁是何坤所说的“猫”?

长与连太郎为什么突然开始追寻《龙诀》?

当安芸把精神集中在连太郎所在的环境时,连太郎眼神里的疑惑给了安芸很大的信心,她迅速肯定了一点——连太郎的眼睛不断游移看去的方向必定是可以反映自己思想的“东西”。这可能是一件工具,也可能是一个人,这个窥探过程连太郎并不是主角,而是他眼睛看着的“东西”。

在一个密封的房间里不可能再有什么新发现,只要控制住自己的思想,就可以迫使对方和自己直接交手。安芸干脆翻身上床盘腿结印,凝神运气守住一身精神。

果然连太郎不断叫安芸的名字,不停和她说话,要引导她的思维重新活跃起来。可是在连太郎面前的屏幕却再也没有成形的影像,镜头像伸进烟幕中,只见一片洁白的混沌。

脑波扫描仪是经过长期实验的成熟仪器,就算是往房间里放一个傻瓜,他脑海里的混乱世界都会成形地出现在屏幕上,安芸却可以封闭自己的思维,让自己进入无我的虚空,这让连太郎想起无物无我的“禅”,对安芸来说这已经不是一个概念,而是一个真真切切达到的境界。连太郎突然发现结手印端坐在床上的安芸,神情安详,面容秀美,真是有如观世音菩萨下凡,难怪在玄学界被称为“生观音”。

连太郎知道这样耗下去不会有什么结果,安芸其实是在逼自己出手。击昏或者杀死安芸并不难,可是想从她脑海里映出《龙诀》的下落,就必须要让她活着并不停地想着;严刑逼供会引起神经和思维的自我抵抗性封闭,进一步用刑可能迫使安芸自杀,使用药物来催眠问讯的效果还不如用脑波扫描仪;连太郎知道问问题的时间不多,营救马特维和安芸的人马随时会到,他接通了“天使”的对话器……

安芸房间的铁门像翻板一样旋转,门翻出的另一面贴着身穿黑色紧身皮衣的雪,头上还戴着像摩托车头盔那样的黑色圆盔,头盔包着头脸,镜面的眼罩遮住眼睛。她一进房完全没有停顿地助跑两步,纵身跳起,用膝盖向安芸的脸猛撞。

安芸刚才还是十指相扣,结印端坐,这时双眼微张,双手翻掌并在面前准确挡住雪的攻击,身体轻快地向后飘起,顺势站在床上,前脚从内向外划一个小弧线,双脚前后拉开同肩宽度,双手盘掌护胸,半蹲扣足,站出中国功夫中最有特色的马步:二字钳阳马。

连太郎看看大屏幕,安芸的思想重新恢复了活力,屏幕上闪出一张在黑暗中的少女的脸,看来安芸当天在一瞬间就记住了雪的样子和身形;随即镜头又很快地跳了两下,出现正在练习泰拳和空手道的人形动态和一连串从来没见过的绵密招式,可见安芸正在高速思索如何和雪打下去,预测着雪最可能出现的下一招。

雪长得比安芸矮小,她膝撞之后占住了安芸刚才端坐的位置,在床上借力弹起在空中再次出脚踢向安芸的头。安芸不招不架,只是轻轻向左横移了半步,脚风擦着她的脸刺过,重重踢在她身后的墙上。

可是雪一踢过后并没有收脚,她在空中一扭身,左脚盖过右脚就从安芸头顶劈下去。安芸一直顺着雪攻击的路线,现在身形在雪的侧翼滑过,走出一个小巧的三角形滚身到了雪的身后。当雪左脚劈空,安芸已经在她身后用前臂夹住雪的颈项,沿着刚才滚身的方向把雪凌空抽起,重重地向房门摔回去。

雪在空中翻身平衡好身体,一脚蹬着实心门锁,一脚蹬墙,像蜘蛛一样弓背贴墙角,紧张的身形让安芸感觉到浓厚的战意。

连太郎看着她们在房内格斗的镜头多少有点意外。他早知道安芸擅长格斗,在翠微岭上两支小队一共十个攻击队员都不能活捉安芸,所以他根本不浪费时间让普通士兵进房,以免产生无谓死伤。

可是雪是和李孝贤一样的高级别“天使”,第一次交手居然三招打空,然后被安芸轻描淡写地夹颈摔出门口,真是无法想象中国功夫可以高到什么层次。如果刚才安芸下手重一点,雪的脖子就已经被拧断了。

连太郎看到雪还想向前进攻,立刻喝止住,然后让雪回到指挥室坐到他的位置上,自己提着木刀和头盔走进安芸的房间。

连太郎进房间后对安芸鞠了一躬说道:“安芸前辈,请多指教。”然后戴上头盔挥动木刀就向安芸劈去。

房间很宽敞,足够木刀发挥剑道的威力。安芸两手空空一直只能对木刀左闪右躲,两人在房间快速地追逐着,家具纷纷被打烂。连太郎一边挥刀一边对安芸说:“前辈,你的武功非常好,可是毕竟我比你年轻,最终落败的一定是你。”

安芸抽空退进洗手间抽出一条大毛巾用来格挡无法闪开的斩杀,她很奇怪为什么进来的人都要戴着大头盔,难道只是害怕被自己打破头壳吗?日本人有天生的武士道精神,他们不屑于进行这么不公平的较量,背后一定有其他原因。

连太郎在打斗中并不专心,他一直在问安芸问题:“放《龙诀》的保险箱密码是什么?保管《龙诀》的别墅在什么地方?谁是那座别墅的主人?”

安芸也发现连太郎的攻击紧一阵松一阵,这是他有意留下时间给自己回答或思考吗?安芸绝不会回答任何问题,也不让自己去听和想,现在她要全力击倒连太郎,抢过头盔看看有什么古怪。

雪在指挥室里一直录下全部影像,包括安芸的脑波扫描。人可以不说话或者说谎,可是绝不会听到有人问自己问题时,脑海里不产生一个或是或非的答案,安芸也不例外。随着连太郎的提问,屏幕上果然在疯狂的格斗中快速闪现出别墅、人物、《龙诀》和数字,只要把这些信息慢慢分析,就可以找出《龙诀》在哪里。

安芸看出连太郎的不专心,趁着连太郎一刀斩空之际,安芸追着刀背而去。当木刀翻刃斩回的时候,安芸潜身下蹲,滑步到连太郎身后,手上的大毛巾却穿入他拿刀的双手中间,绞住右手腕,然后从连太郎身后伸手到他头顶,扣住头盔前沿,用力向后提起。

连太郎只觉安芸从面前消失,头顶随即一阵凉意,他知道中招了。这是特种兵摸哨时暗杀哨兵的夺盔刺喉式,如果头盔有扣带,下巴会被拉起,对手的刺刀就会垂直刺入喉咙直捅心脏;如果头盔没有扣好扣带,头盔被夺后就会顺势回砸到自己后脑。

头盔已经被掀开,他立刻向前猛扑要闪开脑后的袭击,可是手腕上却被毛巾缠住不能远退。毛巾把他拉倒摔在地上,滚身跪起时正对着安芸,一个黑头盔果然迎头砸下,他一侧头闪开,头盔狠狠地砸在肩上,发出沉闷的碎声,他发出一声惨叫,松开木刀就要滚出房门。

安芸夺到头盔的一瞬间也吃了一惊,这个头盔竟重得像个大西瓜,这不是骑摩托车用的轻质安全盔,这根本就是一块金属。当头盔砸向连太郎时,也因为太沉重了脱手飞出,跌到地上的时候发出低沉没有弹性的重击声,仿佛这块金属是跌进泥沼而不是坚硬的地面。

“这是一个铅头盔!”困扰安芸的谜团一下解开。铅是防止辐射和电波的最好屏蔽物质,对方两次戴着铅头盔进来,都只是为了屏蔽自己的气,只让安芸的气被读取,那么当然就会有一个接收气的装置,这个接收器必定就是碗形的房顶和中间的圆球。

安芸抽起缠着连太郎的毛巾,从空中接住他脱手飞出的木刀,一步踏到床上,借着床垫的弹力凌空高高跳起,向着屋顶的金属小球挥刀斩去。

连太郎借机逃出房门,指挥室解读安芸思维的大屏幕立刻一片漆黑。雪在监视器上看到穿着中国长衫的安芸在空中挥刀斩碎球形接收器,飘逸轻巧地落回地面。

这时指挥室里亮起闪烁的蓝灯,这是外线监视器的故障警告,整个地下基地立刻进入二级警戒防卫。

安良穿着厚夹克,背着大背包,手上提着吉他袋子,悠闲地站在护国寺地铁站里。他身边还有三个和他一样打扮的年轻白人,他们看起来就像在日本留学的学生,正要出去进行一次野餐郊游,一起站在列车第一节车厢的候车位置。

一列地铁来到他们面前,然后又开走,可是他们没有上车。当地铁离开月台时,身边没有其他行人,他们一闪身跳进了黑糊糊的地铁隧道,追着地铁猛跑进去。

安良一边跑一边看手表,现在是对他们的体能大考验。下一班地铁将在三分钟后追上来,在这三分钟里,他们要从护国寺站跑进使徒会藏在东京地下的秘密入口,否则将会被地铁扯成碎片。

安良的背包大约有二十公斤重,吉他袋子也有三公斤,加上全身上下近三十公斤的装备,累得他翻着白眼冒冷汗。毕竟他从马来西亚到日本一直没有休息过,而且中间还经历了一场激烈战斗,连日奔波已经使他疲劳到接近崩溃。

艾琳娜一直想不通为什么安良兄妹会以私人身份追踪使徒会来到东京,也许只是因为不想让大卫枉死,也许有更深的原因。无论如何,他们都因为不同的原因站在同一战线上,请安良合作是最好的方案。

安良准时在三分钟内冲到预定的秘密入口,下一班地铁从他身后呼啸着擦身而过。他卸下背包,从里面翻出一台大型模型车。这台模型车有六个宽大的越野轮,安良在车上按了一个键,从扁平的车身上升起一组液压杆,液压杆上装了一组探测器、镜头和机枪,原来这是一台作战机器人。

他气喘吁吁地扯下身上的夹克,露出里面的黑色特种兵军服,军服上挂满了子弹和电子设备,俨然一个美国反恐特种兵。

他把M4霰弹枪背在背上,从腰间抽出一支麻醉枪蹲到墙角,回头看看那几个白人,他们也已经换好了黑衣,戴上了夜视对讲头罩。

和安良同来的都是训练有素的雇佣兵,其中一个马上打开宽频探测器开始搜索安装在附近的保安摄像机,另一个打开隔墙探人器搜索墙后的人。他们四个人以机器人开路,一步步摸进隧道深处。

艾琳娜正在护国寺附近一间小旅馆里掌控全局,在她身旁布满了大大小小的电子仪器。

出击前她告诉安良,使徒会是二战后德国战败贵族组成的纳粹复辟集团,经过几十年发展,他们已经成为跨国财团,以重建第三帝国为最终目标。

在强大的德国技术力量支持下,使徒会一直致力开发终极武器,同时一旦被他们看中的新技术他们都会不择手段抢到手,这一次派出重兵到马来西亚抢粒子定向共振机就是出于上述目的。

如果可以引发地震的机器到了使徒会手上,整个世界格局都会产生激烈的变化,最大、最直接的危机是会产生无数死难者,人类文明也可能因此毁灭。

安良从来没有从李孝贤那里听说使徒会的事情,可是经艾琳娜这么一说,李孝贤背后组织以及长与连太郎所做的一切都昭然若揭。纳粹一向不掩饰他们对神秘力量的追求,从西藏宗教念力到玛雅水晶骷髅,纳粹都曾经派出专家和军队去搜寻;他们对天子风水术《龙诀》的抢夺必然也出于以上原因,因为传说中的《龙诀》是可以推翻统治、建立统治的利器。

安芸没有告诉孩子们《龙诀》仍在世上,可是只为救出母亲就值得安良去做一切事情。安良不会告诉艾琳娜自己的最终目的,因为他对艾琳娜的来头依然感到很不安。让艾琳娜知道自己也要从使徒会手上救人,自己就会成为对方的棋子,更别说还可以蒙到八百万美元做慈善基金和全套美军最新军备去救安芸。

他觉得自己的运气越来越好,是不是正应了一句老话: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在设计营救方案时,艾琳娜提供了全套使徒会基地3D地形图。在护国寺的大片墓地下,深藏着七个楼层,安良觉得和大卫集团的研究中心如出一辙,他真有点怀疑他们做的是不是同一件事情。

艾琳娜说因为日本战败后美军进驻东京,把东京地下设施翻了个底朝天,早就绘制了详细的地图。可是美军撤出东京后,全部设施交还日本政府管理,之后瞒着美国新建多少新设备就不得而知了。

至于使徒会的基地,则是当年德日法西斯共同建造的核武器研究基地。美军撤出东京后,使徒会用了各种贿赂外交手段从日本秘密索回这个地方,并承诺将交由日本人管理发展,在支持使徒会的右翼将领支持下,秘密地把这个基地重新交给使徒会自治,条件是一切研究成果都要和日本军部共享。

东京地下城是日本的秘密,而使徒会核基地则是日本军部的秘密,连天皇也不知道在军部管理下,地下城有一个区域不属于日本。

艾琳娜对使徒会的了解程度让安良觉得很诡异,仅仅从那个不知名的美洲联合投资公司发来的资料,只是为了夺回一个公司的研究,她对使徒会和东京基地的了解,就像在家里半夜上厕所一样清晰明了;而且随时可以从驻日美军基地搞出大批最新军备,这个投资公司的手腕已经不像公司而更像一个地下政。

安婧穿着日本女学生的海军校服,扎着两支小辫,背着挂满饰物的小书包叮叮当当跟在刘中堂后面,在超短的裙子下穿着两条黑色长袜,露出一小截诱人的大腿。

刘中堂剪着平头,穿上西装,提着大背包一本正经地带着安婧走进护国寺旁边的图书馆。

现在图书馆正准备关门,可是安良定下的攻击时间正好在下午六点,两个不会讲日文的人只好装成老师和学生急着查资料的样子在五点半关门前走进图书馆。

这个图书馆是使徒会基地的主要入口之一,这里地面楼高五层,地下深七层,可是地下三层以下从来没有人去过,也没有人知道这台电梯可以下得那么深。艾琳娜给他们提供的情报是:楼内电梯可以向下到最底层,可是在电梯厢里却只会看到地下负一、负二层的按键,他们要通过五楼到负二那七个键按出密码,才可以直通下到某一层。当然,没有人会知道密码,所以只能在电梯里进行解码。

两人像是很熟路的样子直勾勾走进电梯,刘中堂一进去马上掏出一台小收音机似的机器,打开让任何摄像机黑屏的屏蔽功能;安婧从背包里抽出一个小盒子,拔出插头就往电梯控制板插去。电梯里的灯啪啪闪了几下,电梯“咻”一声直往下沉,安婧立刻把两支称手的伯莱塔自动手枪握在手中,双手背在身后。

按照安良的计划,安婧这一线是正面佯攻,他们要做的事情就是控制住电梯,引起使徒会骚动。不过这里其实是最安全的地方,因为六点图书馆已经关门,没有人会在乎有一台电梯停了下来,只要控制住电梯,他们就可以随时回到地面;万一使徒会大开杀戒,动刀动枪的时候响声就会传到图书馆,最后就是引来警察插手。据艾琳娜说,使徒会基地是军部秘密中的秘密,警察插手就会惊动媒体直至惊动天皇,这样的话从政府到军部都会陷入严重危机,因为这会给仇日的世界各国找到对付他们的借口,比如说隐藏了这么一个地下城,是不是准备打第三次世界大战之类。而帮助日本隐藏这个秘密的美国,为了洗脱自己支持日本军队的嫌疑必定会首先军事镇压,所以军部和使徒会都不会让这个出口曝光,就算和安婧他们冲突起来,使徒会也只能暗着干,不能明着打。

战斗的第一枪会由安婧打响,只要时间一到,她和刘中堂就要向地下随便一层隧道渗透,直到对方进行反击,这样他们就可以退回电梯。安良还考虑到的就是“天使”们会使用脑波雷击机无声无息地杀人,所以守电梯对于安婧和刘中堂来说是一桩美差,反正一觉得头晕眼花好像脑波受到攻击,他们就玩命地跑回电梯关上门,在电梯的屏蔽下可以阻截相当程度的攻击性电波。

安婧把电梯降到地下五层,这是安良布置好的进攻层。

当艾琳娜在六本木酒吧提到马特维被劫持的时候,安良就意识到这件事可能和连太郎有关,也会和连太郎的祖辈有关。长与一族世代都是风水师,他们参与的纳粹基地建设一定会按风水布局。

天下各门各派风水都有不同的技术,建造出不同的形格,可是在计算气运时间上必定按罗经上的阴阳二十四山,千变万化的风水学只有一个条件不会变,那就是时间。这个基地建于1944年以前,以那个年代的气运用九星飞泊来计算,地下五层正是当下旺星八白左铺星的入囚之位,这个地层最不得天运的支持,就算这里是铜墙铁壁,也是整个基地运气最差的楼层。从这里首攻,光是运气就占了先机。

刘中堂看着脸泛潮红的安婧,小声对她说:“婧修女,我们还有时间,不要太急冲进去。”

安婧看看表说:“差不多了。这一层是他们的倒霉地方,我们从时间空间都占了优势,不会有事的。嘿嘿,你那火箭筒一会儿让我打吧……”

“不行。”刘中堂把背包往自己身后放一放,“这东西很重,你抬不稳的话会打歪。”

“时间到了,冲出去。”

安婧说完两人闪到电梯门边。电梯门打开,刘中堂首先把摄像机屏蔽器伸出去,待屏蔽器上的小红灯闪着转成绿色时,他们才伸出头看去,在他们眼前是一条漆黑光滑的通道,前方不远果然有一个老式摄像机对着电梯口。看来使徒会根本没想过有人会从这里正面进攻,一直没有更换更高级的摄像系统。

他们带着夜视镜隐秘快速地向通道里推进,通道里有很多支线岔路,不过艾琳娜提供的地图准确地指向基地入口。几分钟后,安婧和刘中堂毫无困难地接近了一道密闭的铁门。

在外线保安摄像机失效后,整个基地的铁门自动关闭是意料中的事情。不过对付这种电子设备不是战斗人员的工作,宝贵的弹药也不能浪费在破门上面,在第三支助攻的小分队里,已经有技术人员入侵基地内部网络。安婧和刘中堂闪到有弯位的通道边等了一会儿,铁门吱一声自动打开。

不会自动打开的是铁门后的防守线,当刘中堂把背包伸出通道时,马上招来一阵轻微密集的枪声,他们马上认出这是在马来西亚的战斗中李孝贤用的XM8未来型步枪。这种德国枪绝不会是日本军队的制式武器,安婧一直担心艾琳娜骗他们去打日军基地,现在听到这种枪声大为放心。她把刘中堂拉到墙后,小声对他说:“他们倒打响第一枪了,我还想自己打呢。”

她说完把装了电子瞄准镜的手枪放在地面的高度,向墙角外伸了一下,从瞄准镜侧面的显示屏上看到一堵半人高的水泥工事墙,墙后有几个士兵用枪压在上面,在安婧看到他们的同时又扫出一排子弹。安婧连忙把手枪收回来,把刘中堂的肩头按下来说:“闪光弹,快!”

刘中堂一甩手向外扔了一个闪光弹,“噗”一声响,通道里闪过一道炫目的闪电。他感到背上一紧,原来安婧趁着对方蹲下躲闪之际踩着他的肩像猴子一样跳向对面的墙壁。当几个士兵再抬头把枪伸出工事,一个穿海军装校服的少女已经出现在通道顶上,从上而下压制地连开数枪。单发的枪声快得像冲锋枪,子弹准确地打在士兵的头上,当安婧踏着墙壁落地,第一道防线已经顺利打开。

两人急冲到这个工事前面,马上又招来一阵扫射,对方的防线比想象中严密得多。安婧一缩身子蹲在工事下,对刘中堂说:“对方怎么那么多人,我看电视上的恐怖分子都只有十几人嘛,警察一轮扫射几秒钟就解决问题了。我们不是在和日本军队打仗吧?要不然可能会引发第三次世界大战。”

刘中堂看着安婧笑起来:“呵呵呵,这里是基地老巢,当然人多了。美军打哥伦比亚的毒巢还得打几个月呢。”

安婧拉过刘中堂的背包在里面一阵翻弄,刘中堂问她:“找什么?里面只有火箭筒和霰弹枪。”

“闪光弹呀,我们这样被火力压着,头都抬不起来了……”

“这里……没有闪光弹了,烟幕弹要不要……”刘中堂从西装里摸出两个手榴弹亮出来。

安婧拿起火箭筒一手拉开,哗啦一响火箭筒被拉成一米长,刘中堂忙说:“别玩火箭筒,这东西威力很大。”

安婧把火箭筒扛在肩上说:“行了行了,这筒太重,我把它打了你不用提得那么辛苦。我们又不是主攻,不就是来搅乱摊子的嘛……扔啊!”

一个烟幕弹从刘中堂手里飞出去,刺鼻的烟雾马上在通道里蔓延。安婧扛着火箭筒从工事后站起来,从夜视镜里只看到一片白茫茫。

刘中堂抬头一看,安婧像扛着梦寐以求的大玩具,满脸笑容地扣下火箭筒的扳机,然后倏然蹲下,扔掉火箭筒捂着耳朵。

随着一声剧烈的爆炸声,对方的子弹像犯蝗灾一样反扑过来。

安婧一抬头看着刘中堂说:“啊?没有打中?”

刘中堂皱着眉摇摇头说:“快回电梯前面的通道吧,再不行可以退回图书馆。”

安婧“嗯”一声露出一张要哭出来的脸。

他们正要后退,突然对面响起一连串更猛烈的爆炸,气浪像海啸一样冲过通道,枪声立刻停了下来。两人惊讶地对视了一下,刘中堂说:“好像打中弹药库了。”

安婧一听又露出开心的笑容,她抽出两支自动手枪说:“上帝是爱修女的……将城和所掠夺的一切财物放火焚烧,全献给你的天主,使那城永远成为废墟,再不得重建。刘兄弟,我们向前冲啊!”

刘中堂拿起霰弹枪,也在胸前划了个十字说:“喔,上帝,幸好你安排婧修女当修女了……”

“你说什么?”

“没说什么。”

“这么炸不会吵到地面的居民吧?”

刘中堂终于感觉到安婧对人民的爱,他温和地说:“日本经常地震,居民早就习惯地下有动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