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婚礼的钟声

“爱琳娜小姐?您还是这么美丽呵!看到你无恙真是太好了!”

“不用担心,亲爱的爱琳娜。有我在,再没有人能够胁迫你做不愿做的事!”

爱琳娜心底暗暗冷笑。就算有人自以为是救美的英雄,她可没义务配合他的妄想。她向几天后将成为她丈夫的眼镜男点头打了个招呼,神色与佳期将近应有的缠绵羞涩尚有一段距离,不过相比对那两位“客人”的视若无睹,亲疏之别已经够明显了。只这一照面间,两位贵族心底已各自生出不好的预感。

爱琳娜从未有的冷漠姿态,迫使他们不得不认真考虑她是不是果真不想见他们。这个可能性给他们造成的打击,比“爱琳娜被人逼婚”更加沉重,两位贵族公子脸上的笑容几乎撑不下去了。

不过,两人旋即又想,旁人连见都见不着,她肯出来见我,待我已是与众不同,或许事情会有转机?抱着这一线希望,两人总算维持住笑容,压抑住越来越快的心跳,看着爱琳娜娉娉婷婷地走近他们,不,走过他们。

爱琳娜目不斜视,以一如往常的高雅仪态穿过堵在门口的人堆,直直走进店堂中,开始利落地收起逃走的酒客们丢在桌上的酒钱。不时还传来她隐约的嘀咕声。

“真是的,多来几遭,这生意真不要做了……还好,诤君、宫廷卫队长和王城守备军的人都在,没人敢趁机赖账……”

自始至终,她都没正眼瞧过佐拉或是安德拉寇一眼,淡漠的神情充分证明她完全不想见他们。她肯露面,只是为了赶在场面闹得不可开交之前把钱收好罢了,同时也借此证明他们的想像全属虚妄,好让他们退却。

很残忍,也很合乎她个性的做法。

明白这点,佐拉勋爵和安德拉寇子爵两人的脸色难看得像是刚刚被兜头浇了一盆冰水。

虽然他们两人都是花名在外,过去没少过负心薄幸的名头,而且连他们自己也说不清被爱琳娜吸引,究竟是不是出于猎奇心以及对方的漠视所激起的好胜心,但至少在此刻,他们确实在爱琳娜身上投注了许多。两个在娇宠中长大的少爷几曾尝过这般挫折滋味?

一时间,两人都是痛彻骨髓,心中混乱非常。一会儿发狠地想直接带人把爱琳娜抢回自己家中算了,一会儿又觉得靠这种手段得到爱琳娜,岂不是证明自己的无能?这么做她心底必定更瞧不起自己,她那独一无二的娇柔而不脆弱,甜中又带三分辣的风情恐怕就再也看不见了。再说靠手段硬夺的话,也必定引起其他追求她的贵族嫉恨,为自己招来祸患……但真要就这么放弃,眼睁睁看这朵鲜花被别人采走,又是万分的不甘……

两人脑中各种念头冲突往来,一时都不知该做何反应。半晌,安德拉寇子爵心存一丝侥幸,最后一次尝试问道:“爱琳娜小姐,凭我安德拉寇家族的力量,应该足够帮你解决任何难题。你如果有什么困扰都请尽管向我倾诉,我都很愿意帮你,千万不要勉强自己啊!”

爱琳娜只淡淡回了个礼,眼光盯着地面仍是不看他。“多谢你。不过爱琳娜真的是愿意与诤君大人相伴终身,请不必费心为我担心。”

“两位大人都见到了,在下并没有勉强爱琳娜。”杰伊接口道,“再说,两位大人既然是爱琳娜的朋友,也该知道以她的个性和聪慧,又有谁能要挟得了她呢?”

佐拉勋爵直着眼定定地瞪着爱琳娜许久了,忽地向她嘶声大喊:“为什么要选他?我到底哪点比不上这个小小的诤君?!”

杰伊好涵养,没有对他失礼的话语发作。而爱琳娜沉吟许久,终未出一声,垂首往内房走回。在她的身影完全被门后的黑暗吞没之前,她微微回首,盈盈眼波在佐拉和安德拉寇身上极快地一个流转,竟透出无尽缠绵幽怨之意。

隐约间,似有幽深的叹息回荡不休。

这一切,在房门合上的一瞬戛然而止。佐拉和安德拉寇的心神全被她这临去一瞥吸引,直到佳人芳踪已渺才回神。

沉迷于爱琳娜那如泣似诉的一瞥间的风情,两人心中更加放不下她,又困惑于她那一瞥之下似乎大有深意,思索着她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佐拉和安德拉寇一时也无心再和杰伊纠缠下去,失魂落魄地带了各自的人离开了翠雀旅店。


日正十年三月二十八日。

急速奔涌的暗流之上,水面却往往平静无波。大变前夕,往往异常沉寂。凯曼帝都在毫无异状的安宁中过了数日,终于到了诤君和爱琳娜成婚的这一天。

不需要有人特别提醒,很多人都意识到了这一点——从一大早开始,翠雀旅店内外,即将见证婚礼的神庙和迎入女主人的诤君府邸附近,都出现了不少颓废派男人,有的苦着脸独酌,有的捧杯狂饮,有的颓然长叹,有的嘤嘤低泣,还有的干脆就纵声大哭,种种失恋丑态一一上演,蔚为奇观,实在让人很难不记起今天是什么日子。

佐拉勋爵失魂落魄地坐在可以看见神庙尖顶的一道山坡上,周围散乱地堆满了空了大半的酒瓶。在他身后看不到任何一个通常跟从左右的手下。

没有男人愿意让别人看到自己失恋痛苦的模样。

神庙顶上,许多白鸽飞飞停停。清澈的阳光下,神庙红色尖顶和粉白的石墙辉映出柔和的光晕,与莹蓝的天空格外相衬,看起来是那么美好而宁静。不过此刻在佐拉眼中,这美丽的建筑只是个将要把他看上的女人送到别的男人怀中去的鬼地方而已。要不是对神庙供奉的神明还存了几分忌讳,他恐怕早就咒骂不休了。

那一日去找爱琳娜,非但没有问个明白,反而为爱琳娜临去那含义不明的一回首多勾走了几分魂魄。这几天他失魂落魄的,心中始终放不下。

爱琳娜如泣似诉的眼总在他脑海中脉脉凝视着他,他每时每刻都在想着,她心里究竟想着什么?那个时候她到底想说什么呢?为什么最后还是决然离去,什么都不说?

佐拉自有生这二十多年来,还从不曾像这样牵挂过一个人心中怎么想。而且爱琳娜吸引他的时间也是持续最长的,至今非但没有衰竭,反而有愈演愈烈之势。于是,这被爱琳娜挑起的混杂着征服欲的色欲,就被从未爱过任何女人的勋爵当成了爱情的真正滋味,愈发痴迷起来。

今日一早,想起爱琳娜小姐那样的美人今天就要成为别人的了,他便感到一阵难以忍受的痛楚。随后,他便不由自主带着许多酒,来到这里自斟自饮。望着不远处的神庙,遥想着爱琳娜的美丽娇娆,年轻的勋爵有些自虐地沉醉于这令他颇感诗意的伤感氛围中。

忽然间,勋爵醉意朦胧的神智被细碎的一点声响惊醒。声音就是从他身旁不远的树林处传来的,似乎是有人踏断了枯枝。佐拉一转头,只见一道飘拂而起的白纱蓦然隐没于林叶之间。勋爵酒意顿消,瞪大了眼直起身,激动地喊道:“爱琳娜小姐?!”

虽然没看见那人身形,但佐拉认定那白纱就是爱琳娜身上的婚纱!除了她,还会有谁在这树林里穿轻飘飘的白纱裙?

婚礼在即,她为什么会在这里出现?是跑来这里偷偷看自己?

他的心霎时狂跳起来。难道……她在最后关头终于醒悟她的真实心意,来找自己倾诉情义,期望自己阻止婚礼?被自己一发现就跑,一定是害羞了。想不到爱琳娜小姐也会有这么娇羞的一面,真是可爱啊!

就算不为了这些绮念,他也想找到爱琳娜问明白她心底究竟是什么想法。佐拉猛地弹起身,向白纱消失的地方快步追赶过去。

知道爱琳娜害羞,如果出声唤她只会把她惊扰得逃得更远,他便没再出声。不过爱琳娜似乎跑得很急,林木又密实,佐拉追了一阵始终未能追及,还险些弄丢了她的去向。好在几次失去方向,爱琳娜的身影都恰好在远处一晃而过,让他欣喜地接着追上去。

就这么一路在附近的林子里转了一阵,佐拉最后还是失去了爱琳娜的踪迹。这位因家世而得到宫廷卫士长职位的年轻贵族相较其前任而言,本领和经验的差距大得不具有可比性,野外搜索的技巧就更不用提了。

佐拉仍不甘心,在林中胡乱转着,期望能再凑巧碰见她。可幸运这次似乎不愿再光顾,绕了许久他仍旧一无所获。眼看挽回爱琳娜的良机就要这么错过,他心中的懊丧着实难以言述。

正在此刻,忽然听见一个方向上隐约有些响动,佐拉心中一喜,赶忙飞奔过去。却见越往前,林中光线越亮,原来已经接近林子边缘了。

到了这里,树木越是稀疏,再难遮蔽视野。佐拉留心向四周张望,果然发现一个白衣女子藏在林边一棵大树后,遮遮掩掩地像是躲着什么。看那纤细窈窕的身形,除了爱琳娜还能有谁?

“爱琳娜小姐!”

已到了这地步,佐拉已有自信再不会让爱琳娜逃掉。脚下不停地向她奔去,他口中欣然喊出她的名字。

女子闻声转回头,果然是爱琳娜。轻薄透明的洁白轻纱飞扬开来,如梦似幻的绝美容颜现出错愕之色,修长的娇躯僵立着。显然他的出现令她手足无措。

在此同时,又有一声惊疑的唤声响起:“爱琳娜小姐?”

这一次的声音却不是出自佐拉口中,而是从林子前方的空地方向传来。而且佐拉听这声音,还耳熟得很,好像是……

勋爵惊疑不定地走近爱琳娜,越过她往前方看去,果然看见安德拉寇那家伙也正一脸惊喜地死盯着爱琳娜向她靠过来。一时间,错愕和怒火立刻狂涌出来,佐拉难以置信地侧头瞪着爱琳娜。

很明显,自己看见她的时候,她正和先前在暗处看自己一样正在偷偷看着安德拉寇!

“爱琳娜小姐你到底……”

“佐拉这家伙怎么会……”

想通此节,佐拉气怒难当,快步逼向爱琳娜,准备质问她是否存心耍弄自己。因为情敌出现心情也好不到哪儿去的安德拉寇,也在同时张口质询。不过两人的话都未说完,就被爱琳娜打断了。

“不要过来!”爱琳娜猛地向佐拉和安德拉寇过来的方向伸出手掌,拒绝他们再靠近,低垂的螓首露出痛苦哀伤之色。

“我只是想在婚礼之前,再看看你们罢了……现在人已经看过,婚礼就快开始了,我……我得走了……”

欲走还留间,最是撩人心弦。两位年轻贵族一时都忘了刚才的不悦,急着想留她下来。好不容易才能和她好好地见面,看起来事情正有些转机,怎能就这样让她走掉?

“别管那个婚礼了。如果你不想要这婚礼的话,那随时都可以取消它!诤君不敢把你怎样的,我保证!”安德拉寇子爵总是抓住每个机会来展现自己的英雄气概。

“你在婚礼前会想见我们,证明你对我们并不是没有感情!那又何必要勉强自己嫁给诤君呢?”佐拉虽然十分不喜欢说“我们”这个词,不过现在不是和安德拉寇计较的时候。

爱琳娜久久沉吟不语。直到两人以为自己的心快跳出喉咙口的时候,才听见她哀伤无奈的声音:“不。我想嫁给杰伊。婚礼必须举行!”

听到这个答案,两个男人失控地齐声大吼起来:“到底为什么?!”

“我为什么这么做,你们还不明白么?”爱琳娜微微抬首,望着他们惨然一笑。凄惨悲哀的笑容令佐拉和安德拉寇的心猛地漏跳一拍。

“正是因为你们啊!”她缓缓摇首,像是终于吐露心中重负一般沉沉吁出一口气。

在两人震撼而惶惑地注视下,她继续说道:“你们俩都太完美,心意也难分高下……得其一已是幸事,爱琳娜何其有幸能同时得到你们二人的垂青。只是,这叫我该如何选择?就算爱琳娜勉强选择其中一人,今后也必定在你们二人之间摇摆不定,非但成为自己都瞧不起的人,更加亵渎了我们之间原本纯洁的情感……”

说到这里,她幽幽一叹,仿佛无尽怅惘,其实是自己也受不了这么肉麻牙酸的说辞,须得停一停休息一下。

“爱琳娜虽不是名门千金,也不愿做三心二意、朝秦暮楚之女。既已知道照这样下去,终将演变成三人伤心的局面,不如趁陷入未深之前及早抽身。还有什么方法,会比一场婚礼更直接有效呢?就算我并不爱杰伊,至少大家都可以不用悲伤难过地生活下去。”

爱琳娜的神色转为坚决,“所以,今天的婚礼必须举行。这并非爱琳娜一时冲动,而是思虑许久后才下的决心,你们就不必劝我了。况且杰伊心底仁厚,是可以托付终身的对象,嫁给他也算是个不错的归宿,你们也不用为我担心。婚礼前偷偷出来见你们最后一面,算是跟过去做一个了断……”

她修长的脖子低垂下来,带着垂死天鹅般的优美弧度。从未尝过的哀伤和绝望侵袭着两位贵族的内心,让他们一时间几乎忘了如何说话。

而以他们两人的身份地位,也确实不能容许自己的女人脚踩两船,令自己成为旁人的笑柄。爱琳娜的决定,或许真的是最好的出路了。他们说不出劝阻她的话,只能怔怔望着晶莹的泪珠自爱琳娜玉石般的面颊上大颗大颗滑落,一滴,两滴,溅落在她胸口雪白的婚纱上,化作斑斑水痕。

“从今而后,我与两位就是陌路之人……怪只怪天意弄人!”

爱琳娜的语调虽柔和悦耳,在二人听来,心弦却不由为其中透出的决绝之意和无尽哀恸而震颤不已。

话音方落,爱琳娜头也不回地快步往神庙奔去。佐拉和安德拉寇自后看去,只见她的肩头微微颤抖,一手捂在面前,显然是在竭力掩住悲泣声。奔跑间大篷的白纱随风舒卷,仿似寒风中微颤的百合,又似飘然而去的白云,渐渐消逝在道路那端。

佐拉和安德拉寇两人心里都明白,这一朵云也从此永远飘离了自己的生命……短短片刻间,这份难以言喻的凄然之美,已深深刻印入他们心底。爱琳娜的身影消失后,两人怅然若失。站在原地往爱琳娜离去的方向呆望了好半晌,直到婚礼的钟声响起,他们方才失魂落魄地各自离去。


“我回来了。”

多数人每天回家通常会这样招呼家人一声。不过,一个婚礼前夕开小差偷溜出去的新娘,再度回到新娘准备室时看见候在那里的新郎,还能这么理所当然地跟他打招呼,就不能不算是件相当诡异的事了。但看起来无论是新娘还是新郎本人对此似乎都不觉意外。

“情况怎样?”

没有立刻回应新郎的发问,新娘从容地拿起桌上的水杯,以优美的仪态大口大口喝着。先前一场假哭消耗掉体内不少水分,为了美容着想,得赶快补足水分。

喝掉半杯水后,爱琳娜终于长长吁出口气。“摆平了。他们应该魂不守舍地回去了。现在还算相安无事,不过以他们的性子,等眼前这股伤心的兴头过去,失望悲伤马上就都会转化成对彼此的怨恨。”她嘲讽地淡淡一笑,“怎么说他们都是因为对方的存在,才让本来笃定会弄到手的女人中途飞走。这两位少爷都是娇宠跋扈惯了的性子,可没有相互体谅容忍的美德!更何况过去在追求我的时候,他们两个就已经积怨颇深,要挑拨他们绝不是难事。”

“接下来就是派你手下人跟着安德拉寇,在他带队巡城遇上宫廷卫队时找机会制造混乱,挑动两边火并,再煽风点火把事情闹大……这些都是你的工作,不用我多说了。”

“嗯。我心中有数。”

杰伊应了一声,然后便坐在那里陷入深思之中。爱琳娜由着他去想,开始对着镜子补妆。结婚可是一生一次的大事,她不允许今天有丝毫的不完美。

等到脸上的妆重新变得完美,爱琳娜通过镜子看到身后的杰伊还在一动不动地沉思着什么,不由觉得有些奇怪。她一边梳理着柔亮的长发,疑惑道:“杰伊?难道你发现了什么纰漏?”

杰伊一惊回神,摇摇头,神色却仍透着沉重。

“既然没出问题,你还在这里想什么呢?婚礼很快就要开始了。这儿是新娘准备室,新郎应该到外头去招呼客人啊?”爱琳娜不解地催促道。

“我……我只是在想……”杰伊忽然变得有些结巴起来,“真的……要和我结婚吗?我、我是说……要掩人耳目,婚礼当然要举行,不过你真的愿意成为我的妻子?”

这番含含糊糊的说辞,爱琳娜当然不明白他在说什么。而这一两年来,她也很少看见杰伊在自己面前露出这般窘迫的样子,简直就像是两年前那个会为自己的一举一动而脸红心跳的青年又回来了。她以柔和的眼神望着眼前不知该把手脚往哪里放的男人,微微笑了起来。

嗫嚅了一阵,杰伊终于冷静下来,能够有条理地说话了。

“我的意思是,虽然为了完成我们的计划,不被国王的人看出破绽,婚礼必须如期举行,但我不希望你只是出于在神坛前的誓言而不得不嫁给我。如果不是出自真心的誓言,是没有约束力的,你不用顾忌,而且我也不需要一个我无法让她快乐的妻子。”顿了一下,他神色凝重地望着她,“所以如果你并不是真心接纳我,愿意成为我的妻子,我们可以在计划实现后恢复原先的关系。”

杰伊勉强展露笑容,以显示无论她的答案如何,他都能接受得了。但他的呼吸仍不自觉地放缓了,紧张地等待眼前女子的回答。

杰伊说话时,爱琳娜一直专注地凝视着他的每一个神色变化。直到杰伊因为太长时间的沉默和她露骨的注视而再度现出窘态,她忽然十分愉悦地一笑,立刻夺走了那可怜男人的魂魄。

“记得我曾说过的一句话吗?我只需要一件很简单的东西,如果谁能把它给我,或许我将会成为他的。我从你身上已经得到了这样东西:不把我当做男人的附庸,而是平等的伙伴,给我真正的尊重和自由……”

爱琳娜媚光四溢的美目中闪动着少有的澄澈温和的光华,与杰伊的目光交缠着。杰伊听着她的话,面色渐渐泛红。好半晌,他才嗫嚅着出声:“这哪里是一件事,分、分明是好几件呀!”

清亮欢悦的笑声银铃般响起,爱琳娜掩着口笑得前仰后合。“杰伊你什么时候也学会幽默了呢!”

高高兴兴挽起新郎的手臂,她不去理会新娘要在仪式开始后,由长辈交到新郎手中的婚俗规矩,直接拉着新郎往外走。

“难得连国王都会为我们的婚礼奉上大礼,我们怎能错过这么好的日子呢?走走走!这就去结婚吧!”

在神前许下爱的誓约。

相互交换誓约之戒。

在彼此唇上印下承诺永恒的吻。

神圣的钟声响起,将甜蜜的幸福和美好的祝福送到每个人的身边。这一天,杰伊和爱琳娜成为令人欣羡的一对佳偶。

也在这一天,安德拉寇子爵在王城守备军的护卫下在城中闲逛时,与佐拉勋爵为首的一批宫廷卫士发生冲突,双方的火气都很大,也不知是哪一方先起的头,两方人马便在城东公然斗殴起来。混战中,安德拉寇子爵和佐拉勋爵都受了些伤,气怒之下各自招来守备军将士和宫廷卫士,冲突越发扩大。

拉寇迪城内的军队不是王宫卫队便是王城守备军,而二者本来就互不相服,素有积怨。因而之后过来控制局面的军队在混乱的局面中遭到没头没脑的攻击后,士兵们也被撩起火气,非但未能控制住局面,反而也被卷入了战局。混战进一步升级,到最后发展成一场近三千人参与的大混战。

参与其中的王宫卫士有一千二百余人,王城守备军士兵有两千余人。虽然守备军人数远远占优,不过王宫卫士几乎都是军中千挑万选的最精强的战士,其中有不少还是魔法剑士,在近身战上个体的战斗力远胜一般士兵。双方各有长短,僵持了许久难分胜负。

战斗持续的两个多小时里,兵刃交击声、战斗的嘶吼声激烈震耳,吓得那一带的居民都只敢龟缩在家里发抖。战斗中宫廷卫士魔法加持过的兵器和偏离的攻击魔法,更给附近的民居造成了不小的破坏。对东城的拉寇迪人来说,今天可是不折不扣的噩梦之日。

据事后统计,此战中双方士兵死亡共计一百八十三人,伤者达一千八百余人,受波及的居民伤亡也近千人,财产建筑物毁损高达十余万金币。一些盗匪趁机犯案行凶,居民人人自危。直到安德拉寇子爵之父,罗蒙西尼侯爵亲率八千守备军赶来,才将闹事的守备军和宫廷卫士全部扣押看管,基本控制住了局面。

而就在帝都因为这场前所未有的大规模私斗而陷入恐慌的时候,另一场更惊人的战斗悄然展开了。

趁着王宫中近半卫士卷入私斗,宫中守卫力量最为薄弱,城东的混乱局势也吸引了守备军的注意,罗伦率领着近两千人,人人皆着黑衣,黑巾蒙面,悄悄自王宫西门潜入。杰伊一早就已打探清楚,每日这个时候,仁明王都在西殿与臣子商议政事,因而罗伦十分明确行动的路线。

一路所遇的卫士都被他们趁其不备,悄然掩杀,近两千人毫无声息地接近西殿,直到将至西殿时才终于有卫兵发现他们的行踪,发出警讯。

而这样的成绩,已经令罗伦相当满意。与仁明王的距离拉得这么近,也不见得再那么需要保持行动隐秘了,罗伦索性一把摘掉蒙面黑巾,回身嘶吼着鼓励身后的战士。

“仁明王康赛因那老儿就在前面那座大殿里,大伙儿加把劲,跟我冲进去摘了他的脑袋!”

话声未落,他已领先向前冲去。战士们此刻真切地感到自己距离胜利只差这么短短一点距离,热血愈加沸腾起来,近两千人同声发出震撼人心的战斗喊声,气势如虹地向正殿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