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目标就是完成这次旅行。完成一些事情，不必多么伟大，只要能让学院的老师满意就行了。我觉得协助佩佩是最合适的，也是我最愿意做的。所以只要佩佩不反对，我愿意一直帮助她。”

“我只是个流浪武士，唯一的目的就是增广见闻，同时验证自己的武术。解决关于四大神器的事情，对我来说正好可以完成这两个目的。所以我也不会走的。”

“那么，佩佩你呢？你也愿意让你的同伴继续陪伴你？”

“当然了！我们可是好朋友！”

“那太好了。”

半夜。佛朗索瓦首都城郊外，古代祭坛废墟，最深处。

看得出来，这里本是整座祭坛的中心所在。圆形的大厅，墙壁上绘制着复杂美丽的壁画。从画中人物的穿着和形态来看，应该是古传说中的诸神。只是现在因为年代太久远，很多地方都脱色，看不清了。

大厅的天花板上，几十具姿态各异的神像高高悬挂着。这些神像保存很完好，但造型比较古老。除了造物主，光明圣皇和日月女神之外，其他的佩佩都不认得。

大厅尽头，有一块突出地面大约两米的圆形高台。台上设有一个白色的石头台子，跟天神殿里存放天之泪的台子一模一样。在这个高台下面，一张崭新的木制会议桌很不协调地摆在那里，六个年轻男女再加上一个白须齐腰的院长，围着桌子坐着。

佩佩和罂粟面前摆上了提神的香茶。阿明和克里斯要了沙漠葡萄酒，浦钦沙诺和米洛喝葡萄汁，院长只要有自己调配的植物饮料就很满足。

“既然大家对于自己的同伴都很满意，那么就不必再做另外的安排了。”院长点点头，“我们这边，克里斯是一定要参加的。浦钦沙诺作为老师，又是沙漠族出身的魔法战士，实战经验没问题，顺便还可以对这些未成年的孩子们起到监护作用。至于米洛，你反正也在进行修行，不如也一起去吧。你的魔法已经锻炼到如此地步，一定会有很大帮助。”

“是！”米洛看来早就盼着这句话了，此刻赶紧欣然点头，“我一定尽力！”

“等等！”克里斯拍案而起，“我不要这个才刚刚十二岁，毛都没长齐，性别都没决定的半神族小鬼头跟我一起来！”

“半神族是什么？”佩佩小声问。

“是一种特别的种族。”盘古罂粟同样小声的回答，“他们是人类，但身体中却流着部分天神族的血，因此相当厉害。他们在童年时期没有性别，只有在成年的那一天才能决定自己要变成男性还是女性。”

“哟……”桌子对面，浦钦沙诺拖了个长腔，“当初在王国祭典上被这个半神族的小鬼头彻底打败的是谁啊？”

“那是好多年前的事情了！现在我已经比那个时候进步了不知道多少倍！”

“才三年而已！你以为你进步的时候米洛闲着什么都没干吗？”

“好了，浦钦沙诺老师，克里斯哥哥，别吵了。别在外人面前……”

“你给我闭嘴！不准叫我哥哥！”

“你还敢吼他！”

“很好，看来大家都没有意见。”院长完全无视隔着桌子吵成一团的三个人，悠然自得地喝了一口植物汁，“既然大家都同意，那人选就这么定下来了。我想大家对于四大神器大概或多或少都有点了解，但最好还是将四大神器的来龙去脉仔细讲解一遍，以便使大家对四大神器的重要性有正确的认识。首先，克里斯？”院长用力敲敲桌子，“你身为古文献研究学家，最适合解说四大神器的特点和成因。”

“正是如此。”克里斯毫无预兆地从那已经进入白热化的争吵中一下子退了出来。淡淡一笑，随手整整衣领，撩撩额前刘海，一副潇洒公子哥的派头。连脸色也都恢复了正常。刚才在那里又叫又嚷又拍桌子，吵得脸红脖子粗的，就好像是另外一个人，“说到四大神器，没人比我更权威了。”

他推开椅子，走到一副淡蓝色的壁画前。伸出握成拳头右手，手心向下。而后突然向上一翻，手指散开，一道火焰便凭空从他手中迸出，熊熊燃烧。

桔黄色的火焰照亮了壁画，也照亮了他的脸。

“四大神器，乃是灭神战争之后所遗留的古代文物之一。名字分别是：龙之牙，天之泪……”克里斯将手臂提高了一点，让火焰散发出的光集中在壁画正的中央，“精灵之翼和堕神之印。”

壁画上，画着四个形状不同的物品。第一个是蓝色的龙之牙，采用的基调是蓝色，第二是个淡金黄色的天之泪，第三个是一个狭长的椭圆形绿色结晶，看上去有点像宝石，布满浅色的纹理。边缘薄如刀片，中间比较厚一点。第四个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脱漆脱得非常厉害，几乎都从壁画上消失了。

“这四个名字代表了参与灭神战争的四大种族，也代表了四大神器各自不同的力量。其中，龙之牙代表灵兽族，由初代海龙王的牙和魔力凝聚而成。就跟初代海龙王一样，它拥有着最强大的防护力量。在龙之牙面前，所有人类的魔法和物理攻击都将变得无效。天之泪代表天神族，由初代日月女神涅磐之后的结晶组成，拥有‘重生’的力量。得到天之泪守护者将永生不死。精灵之翼是初代精灵王在战死之前用自己的身躯加上全部魔力转化而成的。得到精灵之翼则将拥有跟所有非人类生物沟通的权利，天下万灵无不听从其命。最后是堕神之印。这是黑暗女神死亡时所遗留的‘核’。从时间上来说，它是四大神器中最早产生的，也是四大神器中最可怕的一个——拥有堕神之印者，将拥有摧毁一切的力量。人类，魔族，天使，神，都将在这强大的力量变得如同草芥。”

“那么说，”佩佩赶紧发问，“如果能同时拥有四大神器，不就变成和神差不多了？”

“是的。”克里斯收回右手，那熊熊烈火在他指间飞速收缩，熄灭了，“但这不可能。因为除了神本身之外，没人能使用四大神器的力量。人类，魔族，甚至连精灵族也都一样。”

“等等。”阿明放下他刚刚凑到嘴边的杯子，“既然没有人能使用四大神器的力量，你们又紧张什么？如果四大神器只是摆设，那些人为什么对它们如此眼红？人类还可能是因为不了解四大神器的真相，但魔族就不可能了。”

“因为四大神器并不仅仅是拥有力量而已。”院长回答了阿明的问题，“米洛？轮到你了。说说古代文献中所记载的事情吧。”

“啊，好的。”米洛朝大家略略欠身，“古代文献中，遗留着许多关于四大神器的记载。而这些记载在提到四大神器的时候，都不可避免地提到了一个奇怪的词汇‘封锁堕神的封印’，和一句奇怪的话：‘泪痕之终点，没有四枚封印，堕神将无法苏醒’。由于古代文献十分深奥复杂，因此这几句话的意思到现在还没有得到最明确的解释。但比较普遍的看法是，这里的‘堕神’指的是堕神世界，而泪痕指的则是‘泪痕海’。泪痕之终点，多半指的是位于泪痕海尽头，灭神战争的遗迹——龙战神宫殿，也就是说……”米洛略略停顿一下，加重语气说出了下一句话，“如果四大神器集合在龙战神宫殿，早已封闭的堕神世界将会再次开启。”

阿明和罂粟同时倒抽一口冷气，不由自主地把目光投向了四周的壁画。只有佩佩木无表情，茫然不解地左右张望。

“怎么了？堕神世界是什么东西？”

坐她旁边的阿明差点一口气背过去。

“有没有搞错，亏你还是亚里斯德拉的战士！灭神战争啊！灭神战争的事情你没听说过吗？就算不愿意看书，小时候听故事也会听到的吧？”

“可是，村长爷爷和雅蕾妲小姐讲故事都讲得太差了，一点意思都没有，听到一半就睡得死死的了……”

“好了好了，不知道也好。这里正好有个人可以给我们最好的解答。”院长把目光投向佩佩那边，略略迟疑片刻之后，终于落到了罂粟脸上，“你叫……盘古罂粟，对吧？如果可以的话，请你来为我们解释一下，什么叫做堕神世界？”

“哎？”盘古罂粟从壁画上收回目光，茫然地指指自己，“叫我吗？”

“当然了。你是杜布学院的学生。在北大陆最高魔法学府就读过，你应该对‘灭神战争传说’无比熟悉才是吧？”

“要我说故事啊？我可从来没讲过……”罂粟抓了抓头，“那，我试试看好了。正好这里有壁画……能把灯借我用一下吗？”得到院长允许之后，罂粟将燃烧着魔法能量的烛台拿起来，信步走向日月女神所在的方向，终于在女神脚下的壁画前方停了下来。

“早在原始纪，也就是天地初开时，这个世界是分为两个层面的。一层是光明，一层是黑暗。光明的造物主依照自己的样子制造了我们——光之子民，还制造了天使和自己的分身当作自己的使者。统治黑暗的女神则制造了暗之子民和黑暗的使者，并创造了跟光明世界完全不同的魔法体系。”

罂粟举起灯，照亮了那分成黑白两部分的壁画。壁画很写意地将黑暗女神画成了一头黑色长发，身披黑色薄纱的美女，飞舞在一团黑雾中。而光明造物主则跟其他神庙里所奉供的神像差不多，是一个银发，身穿白色战袍的美男子。手持长剑破开了来源不明的强光。

“两个世界本来相安无事。但在原始纪后期，在黑暗女神死亡之后，变故却突然产生了。尚未完全成熟的黑暗世界一失去神的管束和引导，立刻偏离了正常的轨道。名叫邪恶的东西从他们当中产生，并像病毒一样传播出来，侵蚀了光的世界。人类从此有了邪恶之心，甚至连造物主的分身，诸天神也被邪恶侵蚀，站到了恶魔的一边。最可怕的是，暗之子民完全继承了来自黑暗女神的力量。他们靠着这强大的魔力，再加上叛变的天神的协助，将黑暗的世界步步扩大，试图将光明的世界也变成他们的领地。”

罂粟将灯火移动到壁画的第二部分上。这一幅画上的黑色面积明显比上一幅要大得多了。虽然因为年代太久，线条有点不清晰了，但还是可以看出画面上的黑色部分其实是一个个面目狰狞的恶魔，正在跟以白色绘成的天使们干戈相对。在恶魔的队伍里，还混杂着不少灰色的天使。他们翅膀的数目各不相同，普遍都多于三个。其中竟然还有几个长有九只硕大的翅膀，一看就知道在天使界地位极高。

“造物主在最后一刻挽救了他的子民。他带领天使击败了黑暗军队和叛变的天神，将它们都打回黑暗世界。并且强行切断两个世界连接的通道，将黑暗世界永远的封锁起来。从此，黑暗世界中的人再也不能出来，光明世界中的人也永远无法进入。最后，他用牺牲自己的方法给光明世界进行了最大的净化。但很可惜，净化并不完全。人类还是学会了邪恶，并将邪恶代代相传。这就是为什么现在我们所生活的世界也有坏人的原因。”

壁画第三部分，光明造物主位于画面的最顶端，轮廓十分模糊，乍一看就好像一团白色颜料。在他脚下，一个俊美的少年垂手而立。再往下，就是成千上万，跪拜在地的天使。丰满的羽翼层层相叠，颇为壮观。

“啊，这个我知道！”佩佩指着壁画打岔，“光明造物主在死亡之前将统领三界的权力交给了他的儿子，并且将他赐名为‘光明圣皇’。”

“啊，对了。我忘记说册封光明圣皇的事情了。对不起。”罂粟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

“你的记忆力也太差了吧？‘册封光明圣皇’这可是最重要的几幕之一。”克里斯颇有点难以相信地看着罂粟，“你身后那么大的壁画，画的全是这一幕。就算记忆力不好，抬头看看也该想起来了吧？”

“可是，我真的没想起来啊！”罂粟握灯的手不知不觉地垂了下来，“记忆力不好，不行吗？”

“好，好，当我没说好了。请继续。”

“那我继续说了。”罂粟咳嗽了一下，再次举起灯，走到壁画第四部分前，“千百年后，灭神纪初期，一个叫做天龙女的堕神之子横空出世，从堕神世界那里以可以与神匹敌的力量打开了连接两个世界的通道。她带领着她的三个得力助手——阿修罗王，紧那罗王和乾达婆王，以及堕神世界的部队，潮水一样涌入光明的土地，想要毁灭和霸占这个世界。当时的统治者，造物主的儿子，光明圣皇，面对这种局面没有丝毫迟疑，立刻号召全体天使组成精锐部队，在堕神族还未站稳脚跟之前就对它们发起了攻击，试图像他父亲一样，一鼓作气将这些代表着邪恶的堕神子民赶回他们的世界。然而这种迎头痛击却并未令天龙女退却，反而激起了她的怒火。她以最快速度笼络了地狱魔族，以及部分灵兽族，将矛头从光明子民转向天神族，发誓消灭天神族，摧毁天空神殿。天神族自然不会束手就擒。他们找到了与世无争的精灵族，一部分不赞同天龙女的灵兽族，在光明子民的支持下对堕神族展开反攻。”

一条淡蓝色的巨龙盘在壁画上角。它的上半身是一个长发少女，一手持水晶巨剑，一手握黑色权杖，颈中悬挂无数毒蛇组成的项链，全身布满闪闪发光的湛蓝鳞片。口中长有獠牙，手指颀长，指甲乌黑。面目之丑恶狰狞，无以复加。

在巨龙身下，匍匐着一只八爪八眼的巨怪，像底座一样支撑着巨龙的身躯。在八爪怪的脑袋上有三个小小的人影。看上去似乎是两男一女。由于画得太小了，面孔完全看不清楚。八爪怪面前，就是黑潮一般的怪物军队和少数灵兽族代表。光从画面来看，分不清楚哪些是堕神族，哪些是魔族。

佩佩看着这幅画，忍不住轻轻倒抽一口冷气。

“好丑……那条龙就是天龙女吗？”她微微皱起眉毛，“她能指使魔族，是不是表示她是比魔族更坏的坏人？”

“正确说法，应该是‘邪神’。”克里斯做了一个“无所谓”的手势，“她的力量早已经超越所谓的‘人’和‘魔’，达到了‘神’的地步。当时的魔族对她俯首听命，就连末日魔王在她面前都不敢有丝毫忤逆。”

“确实是这样。灭神战争时，三界都在天龙女的力量下颤栗。”罂粟抓住时机，接着克里斯的话把故事继续下去，“强大的力量在地面上划出深沟，泪痕海因此而形成。堕神族的军队不断从另一个世界涌出，北大陆因此而沦陷。海龙王，日月女神，以及精灵王都在天龙女剑下阵亡。堕神族在天龙女的领导下，以他们可怕的魔力蹂躏了四大陆。”

“但好运不会永远在的。当堕神族杀上天神族的天空神殿时，他们终于遇到了决定性的一场惨败——天龙女在善天使，光天使和光明圣皇的围攻下被打败了。”

这时罂粟已经走到了壁画的第六部分前。这一部分或许是因为本来色彩就偏浅，线条也太柔和的缘故，现在已经模糊成一片了。只能隐约看到天龙女淡蓝色的身躯匍匐在地，武器脱手。至于那几个天神，则根本变成了一团白色。

“失去了天龙女，堕神族也就失去了精神依托。它们开始节节败退，一路退回了黑暗世界。天神们趁机制成四大神器，并且借用这四大神器的力量重新封住了两个世界的通道。这样，这场进行了一千年的灭神战争终于落下了帷幕。从此，我们不再将另一个世界称为‘黑暗世界’，而是称它为神的流放之所——堕神世界。”

罂粟越过描写四大神器的第七部分，直接来到最后一部分前。举起手中灯火，让大家都看清楚这幅构图华丽，色彩缤纷的画。

壁画第八部分分为上下两截。上面一截描绘的是天堂，成千上万的白色天使围着一个小小的洞口，面露笑容。洞口前布满了金黄色的光线，而光线的发源正是四大神器。

下面则是人类的大陆。堕神族和魔族的黑色尸体布满了大地，断裂的，染血的兵刃随处可见，鲜红的血液濡湿了泥土。然而在它们丑陋的尸体上，在这些象征着残酷战争的冰冷铁器中，却长出了无数色彩鲜艳的花朵。人类站立在花丛中，站立在敌人的尸体上，带着泪水欢笑着。

“这种花在四大陆到处都有生长，也就是代表着人类的花朵。名字叫做‘卡特巴罗’，用现在的话说，就是‘希望永不灭’。”罂粟放下灯，不好意思地看着佩佩，“好了，说完了。你觉得怎么样？”

“棒极了！”佩佩用力鼓起掌来，“比村长爷爷说的故事好了一百万倍！”

“确实很精彩。”一向喜欢跟人唱反调的克里斯竟然也破天荒地点了点头，表示称赞，“连佛朗索瓦的古文献都没有这么全面。”

“北大陆在灭神战争时期曾经是堕神族的大本营，经历战火蹂躏的时间最长。其文明体系也在此期间被完全改变。灭神战争对于北大陆的居民来说，其意义远远超出了‘神魔人的战争传说’，而成为从荒蛮时代走入文明的‘重大历史转折’。因此他们比其他地方的人更在意这场传说中的战争，再加上众多的历史遗迹，自然而然也就比其它地方的人知道得多了。”浦钦沙诺撑着下巴，朝罂粟笑笑，“听说北大陆现在的魔法体系也有相当一部分是从堕神族那里继承过来的？”

“好像是呢。”罂粟傻笑着，又习惯性地抓抓头。

“等等，罂粟，我有个问题。”久未开口的阿明此刻突然敲了敲桌子，“这故事跟我记忆中好像有点出入。天龙女率领堕神族进入光明世界的目的是摧毁和霸占？”

“啊，对啊。”罂粟有点茫然地看着他，“怎么了？”

“为什么要这么做？”阿明细长的眉毛微微皱起，“堕神族不能在光明世界生存，霸占对他们来说毫无好处。摧毁更是不可能——堕神世界，或者说黑暗世界，和光明的世界是一体的两个层面。如果其中的一个毁灭，另一个也将同时崩溃。他们难道不想活了？”

罂粟没有回答他。那双平常就有点呆气的大眼睛现在变得更呆了，直愣愣地看着他。更奇怪的是，连克里斯，米洛，浦钦沙诺，甚至院长这样见多识广的人都在用这种诧异地眼神盯着他。只有什么都不知道的佩佩仍然神色如常。

“这有什么好惊讶的？……难道，你们都不知道吗？”阿明真的有点吃惊。

“从来未曾听说过。”院长摇摇头，“所有关于‘灭神战争传说’的记载中都未曾提到这一环节。”

“怎么会？”阿明环顾全场，希望能从某个人脸上找到认同或恍然大悟的神色。

但他什么都没找到。所有人的惊异都不是假装出来的。从大家探寻的目光中，他发现自己恐怕已说了不该说的话——如果刚才他说的事情只有苏色匿家的文献中才有记载，那搞不好这脑袋里不知道装了多少东西的院长会从其中推测出他的身份。他的苦心掩盖也就白费了。

“……我是从吟游诗人那里听到的。或许是他为了招揽顾客，随口乱说。”阿明随口说了个谎，拿起酒杯来抿了一口，同时从酒杯上方用眼角余光偷看着大家的神色。

所有人都没有对他的话表示怀疑，表情也都很快恢复了正常。于是阿明也松了一口气。

怎么搞的……苏色匿家传的文献里，《灭神战争之章》的头一句话就是“光与暗的世界是一体的两面，一面崩溃则另一面随之灭亡”，第6页第9行则是“堕神族不能在光明的世界生存”这句话。连跟灭神战争毫无关系的苏色匿家都有这样的记载，我本来以为佛朗索瓦和北大陆的传说中应该有更详尽的相关记载。可是从他们现在的反应来看，好像还真是不知道。

苏色匿家的文献绝对不会错。他们对于自己不知道的东西，干脆写都不写，宁愿让它空着。而只要是写上去的，就是有确凿证据的。这是苏色匿家的一贯作风。可是，北大陆和佛朗索瓦这两个跟灭神战争大有关联的地方，也不应该出现这么严重的疏漏才是。

如果是作假，那就更不可能了。灭神战争横竖不过是那么回事。就算让人误会了光暗世界的联系和堕神族的习性，那也不会有任何根本上的改变。再说这也对任何人都没有好处。

阿明看着自己的酒杯，那鲜红的液体中倒影出灯火和所有人的面孔。看着这些摇曳的人影，他渐渐有点走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