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长春真人

叮咚、叮咚……

单调孤独的驼铃在空旷无边的荒漠上悠悠回荡,为了无生气的荒漠更增添了几分寂寥,一小队骆驼行走莽莽无边的大沙漠边缘,朝着徐徐西下的落日,如长蛇一般蜿蜒而行。

“丘道长,天色将晚,咱们就在此扎营歇息吧。”一名身裹皮革软甲的彪悍将领从队伍最前方纵马来到驼队中央,对坐在一匹骆驼驼峰中间那须发皆白的老者恭声道。那将领年逾四旬,身材瘦削锐利得像一支狼牙羽箭,面部线条冷烈刚硬,尤其一双半眯着的丹凤眼中,不时闪出锐利逼人的寒芒,即便在黑夜中也亮如朗星,这让人不由自主地联想到恶狼。一络长长的黑发从他的耳边飘散下来,如缎子一般直垂到他的胸前,为他冷硬刚烈的面部线条增添了几分潇洒和飘逸,虽然他的面色黑里透青,可依然给人一种俊朗非常的感觉。现在这名狼一般的蒙古名将正恭敬地等候着驼峰中那位老者的指示,作为护送这名老者去觐见大汗的特使,他深知大汗对这名中原道教名宿的器重,因此每遇行止,他都不忘先向长春真人请示。

长春真人丘处机轻抚颌下浓密的白须,遥望地平线尽头那将要沉没的夕阳没有说话。年逾古稀的他须发皆白,清瘦的脸庞显得棱角分明,虽然皱纹早已爬上了他的额头,但他的肌肤依旧结实而富有弹性,并不见明显的枯萎和衰老,尤其那一双淡泊清明的眼眸,比绝大多数年轻人都要明亮。即便经历了从中都郊外开始,沿大兴安岭西部山麓、横穿漠北大草原,历时一年多的艰难跋涉,他的眼中依旧没有一丝疲态。

听到眼前这位成吉思汗麾下名将哲别的请示,他习惯性地沉吟了一下,然后微微颔首,接着翻身从高高的驼背上下来。身手敏捷的哲别慌忙下马想要搀扶,老者已经稳稳地落到了地上。作为静修练气的道教传人,丘处机一向沉默寡言,对此哲别早已习以为常,见他从驼背上下来,哲别立刻高叫手下兵卒埋锅造饭,打下木桩搭起帐篷。

随长春真人一同觐见蒙古大汗的随从还有他的十八名弟子,他们所属中原最大一个道教流派全真教,是一个有着尚武传统的名门大派。见师父下了骆驼,十八名弟子也先后翻身落地,身手均十分矫健。

哲别满意地看着手下兵将们忙碌,蒙古人游牧为业,安营扎寨十分娴熟,片刻功夫就在戈壁滩上扎下营盘。十几个蒙古包呈圆形散布在广袤无垠的戈壁滩上,把长春真人和他的弟子所居的帐篷拱卫在中央。

虽然只是护送长春真人去觐见大汗,哲别一点也不敢大意。他原本是蒙古西征军的前锋主将,是大汗每次出征不可或缺的猛将,但这次很不巧,他刚要随大军启程去征讨花刺子模,却不幸大病一场,被大汗留在了国内。如今他大病初愈就不远千里前来迎接大汗的贵宾,并一路护送去见大汗,也是想趁此机会重新投入西征前线。

草草用完晚餐,跋涉了一整天的人马很快就进入了梦乡,哲别查营时发现,只有长春真人所在的帐篷还有光亮透出。

“道长,早些歇息吧,明早咱们还要赶路呢。”哲别在帐外外小声提醒道。从门帘缝隙中望去,只见长春真人盘膝于地,手里拿着一张小小的画在定定出神。这一路上哲别多次看到他拿着那张画在冥思苦想,这让哲别对那张画十分好奇,不过却一直没有机会看清那上面画的是什么。

“嗯,知道了,将军也早些歇息吧。”听到哲别的提醒,丘处机小心翼翼的地收起那张画,把它仔细揣入怀中。营帐外哲别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后,丘处机又重新陷入了沉思,虽然画已经收了起来,可他的脑海中依然浮现出画上那奇异的图案。他实在无法相信这张画是出自一个化外野蛮民族的大汗之手,正是因为成吉思汗托人带给自己的这张画,使丘处机这个拒绝了南宋和大金国皇帝宣招的世外高人,不远万里前来觐见一个野蛮民族的大汗。

重重地叹了口气,丘处机努力想把那幅画从脑海中赶出去,他发觉它已经让自己无法再静心清修了。

半夜时分,突然响起的狗吠把众人从睡梦中惊醒,蒙古兵将纷纷出营查看。狗是蒙古人忠实的朋友,即便在行军打仗中都经常带着它们,以用来追踪和警戒。在这空旷戈壁中,猎狗的突然狂吠令众人十分奇怪,要知道在这戈壁荒漠中,无论碰到别的人或动物,都是十分罕见的幸运事。

“怎么回事?”哲别率先出来查看,只见朦胧月色下,一小队白巾蒙面的骑士正风驰电掣而来,他们的马蹄显然是裹上了绒布,落在地上只发出沉闷的“咚咚”声响,而他们手中的弯刀,远远便泛起凛凛的寒光。

“快上马,准备战斗!”哲别率先翻身上得战马,提起马刀准备迎战,同时心中十分奇怪,这儿是维吾尔王的地界,而他早已经臣服于大汗军威之下,维吾尔也早已成为蒙古的属国,怎会在他的地面上有人敢攻击蒙古军队?而盗贼匪徒之流早已在蒙古人的严厉围剿和血腥镇压下被赶尽杀绝,蒙古商队在境内和属国地界,根本务须武士保护也通行无阻,所以他这次只带了百余人护送应大汗之招前来的中原道教名宿,其用意也只是因为礼节而非真正需要保护。现在居然有人敢进攻蒙古军队,这让他十分意外。

蒙古人行军时均衣不解甲,听到狗吠声和马蹄声,不等主将命令已经拿起武器准备战斗,片刻间一百多人就在营帐周围布好了阵势,静候对手的到来。

“杀——”人数比蒙古人略多的白衣战士见失去了偷袭的突然性,便随着头领高举的弯刀爆出一声呐喊,向蒙古人疯狂扑来。哲别虽然发箭射杀数人,但对方速度实在太快,转眼便来到近前,哲别只得挥刀率军迎了上去,短兵相接时他留意到,对方呐喊用的是维语。

风驰电掣的马队与蒙古一百人的骑队交错而过,双方均有人落马而亡,白衣战士似乎并不想恋战,突破蒙古骑兵的纠缠后立刻扑到他们营帐中,抛出的火把顿时把几个帐篷点燃。

“不好!快保护长春真人!”见敌人纷纷扑向长春真人所在的营帐,哲别不由大惊失色,没有料到这股敌人的目标居然会是与世无争的中原道教名宿,所以营帐周围并没有留多少人防卫,见对方轻易解决掉几个留守的蒙古战士后径直冲向那座最大的营帐,哲别慌忙掉转马头,率领部下拼命追了过去。

营帐中十几个身着青色道袍的全真教弟子早已闻声出来,从容而镇定地挡在营帐前,人人手执长剑,凛然不惧地拦在那些袭击者的前方。十八个人呈雁形分列两旁,显然都是训练有素的剑手。

“杀!”袭击者爆出一声疯狂的呐喊,扬刀向那些不知死活的中原道士冲去,激越的马蹄扬起滚滚尘土,闪亮的刀光辟开浓烈的杀气,两股人马瞬间碰到了一起。

战场中沙石弥漫,令人难以睁开双眼,战马在倒地嘶叫,偶尔有人发出一两声惨呼,待哲别带着人马回头杀来时,只见场地中已倒下了几名袭击者,剩下的人在头领的率领下呼啸而去,如来时一样迅疾。哲别顾不上追击,慌忙查看那些道士的情况,万一偷袭者伤了长春真人,那自己就没法向大汗交待了。

哲别草草查看一下那些道士的伤亡情况,然后翻身下马匆匆钻入帐篷,只见须发皆白的长春真人盘膝坐于帐篷中央,正手心向上纹丝不动地瞑目养神,哲别忙低声问道:“丘真人……没事吧?”

长春真人缓缓睁开双眼:“山野与世无争,能有何事?”

哲别长长舒了口气,是啊,长春真人乃世外高人,从不与人结怨,而自己一行又不是财帛丰富的商队,他想不通怎么会引来盗匪袭击。茫然退出营帐,只见帐外十几个道士也倒下了两、三个,在短兵相接的瞬间既被战马撞得骨碎筋裂,眼见不活了。

简短地问候了那些道士几句后,哲别也清点了自己的部众,显然自己手下并非那些偷袭者的目标,所以伤亡并不大,这更让他疑惑不解。

“将军,这些偷袭者是维吾尔人!”一个蒙古兵匆匆前来禀报道。哲别忙跟他去查看了那几个战死者的尸体,果然是高鼻深目的维吾尔人。

“哼,咱们去别失八里城,看看维吾尔人怎么说!”哲别说着向前方一指,前方百里开外,就是维吾尔王国的京城别失八里。

别失八里建在沙漠中的一处绿洲之上,种族众多而混杂,是丝绸之路上的必经之地,也是维吾尔地界最为繁华的一处城市。当哲别保护着丘处机一行来到这里时,只见夕阳照在它古老的城郭之上,使它看起来就像一座传说中的圣殿。

“报!维吾尔塔里什亲王率百官在城门外迎接成吉思汗特使!”一个前去通报的蒙古兵匆匆而回,没等战马停稳就翻身下马对哲别高声禀报。哲别知道维吾尔王巴尔术已经率军参与了大汗的西征,他的叔父塔里什亲王是留守维吾尔的最高长官,他亲自出迎算是维吾尔人最隆重的礼节了。

“唔,知道了。”哲别淡淡道,并不因对方是维吾尔亲王而稍有紧张。在他眼里,天底下只有大汗一个人值得去恭敬和尊重,其他人就算贵为国王,也不过是大汗跟前的奴仆而已。

驼队缓缓向城中前进,在城门外终于见到了那位维吾尔亲王,只见他年近五旬,胖得像一座肉山,若不是有两名健壮的侍从搀扶,他恐怕都走不了几步。远远见到哲别一行他就慌忙抢上几步,恭立路旁高声道:“维吾尔塔里什,率百官恭候成吉思汗特使!”

哲别随意抬了抬马鞭:“免礼!”

一行人在塔里什引领下进了别失八里城,一路上只见城中市民纷纷在道旁注目为礼,在面对蒙古人时,眼中俱有本能的担忧和惧意。虽然别失八里从未遭受过蒙古人攻击,但百姓依然从各地商队口中,知道了蒙古大军战无不胜的威名和杀戮无度的劣迹,尤其是对大名鼎鼎的哲别更是充满畏惧,反而没人注意到混在骑队中的长春真人。

丘处机见状不禁面露沉思之色,捋须暗叹:看来就算不是为成吉思汗那张画,这次不远万里来蒙古也是有价值的,至少可以就近看看那位统一蒙古、灭国无数的成吉思汗和他的军队,究竟有何战无不胜的奥秘?这或许可以成为汉民族学习的榜样。

王宫内早已设下了丰盛的筵席,但哲别只看了一眼便退出来,对塔里什亲王道:“咱们蒙古人饮宴喜欢以草原为席以苍天为穹,若是缩在那窄小低矮的宫殿内,如何能尽欢?”说着也不等塔里什同意,他已来到长春真人骆驼前笑道,“丘真人在上,咱们还是在那城外的大草原设宴尽欢,若是缩在马不能跑、箭不能射的狭窄宫殿里,岂不要憋出病来?”

丘处机也厌恶宫廷的繁文缛节,又担心蒙古人与城中百姓发生冲突,令自己的西行节外生枝,所以一听哲别如此建议,他立刻点头赞同:“将军此言正合我心。”

迎接蒙古特使的欢宴很快就从王宫中转移到郊外的大草原,一排帐篷很快就搭建起来,塔里什亲王早早就率百官恭候哲别一行入席,煮牛烹羊的香味弥漫在草原清新的空气中。

“塔里什亲王,末将曾在贵国境内遭到维吾尔人的袭击,不知你有何解释?”在帐篷外的毡毯上坐定,哲别不忘向维吾尔亲王追究起昨夜发生的事。

“有这等事?”塔里什胖胖的脸上顿时哆嗦起来,“是……是谁会如此大胆?”

哲别一招手,一名蒙古百夫长立刻把那几个维吾尔人的头颅和他们的弯刀扔到塔里什面前,顿时把他吓得面色发白。哲别一指地上人头:“那些卑劣的家伙不仅伤了我几名勇士,甚至还杀了丘道长三名弟子。要知道丘道长和他的弟子可是大汗最尊贵的客人,如今丘道长的弟子被那些家伙杀害,你说末将该如何向大汗交代?”

塔里什脸上顿时汗如雨下,心知若因此事引起蒙古大汗之怒,那维吾尔说不定就有灭顶之灾,正如花刺子模一样!他慌忙转头对众大臣吩咐:“立刻与本王去查,是谁冲撞了成吉思汗的特使?无论查出是谁,一律问斩!”

待几名将领捡起那些人头和弯刀退下后,他又对身旁的哲别陪笑道:“将军息怒,此事本王定要给你一个满意的交代,大汗那里还望将军多多美言。”说着他拍拍手,乐师鼓手鱼贯而入,跟在他们身后的是十几个美艳绝伦的维吾尔少女。维吾尔是个善歌善舞的民族,乐声一起,少女们便以特有的舞姿为欢宴歌舞助兴。

见不少蒙古兵将都看直了眼,塔里什忙对哲别笑道:“将军若是看上了谁,待会儿就令她侍寝。本王另选有几名绝色少女和无数珍宝,望将军替本王带给伟大的成吉思汗。”

哲别呵呵一笑:“大汗对这样的礼物定不会拒绝。”

谈笑中酒宴渐至半酣,蒙古人渐渐露出他们天生的狂放,纷纷斗酒欢歌,不可尽述,最后竟敞开胸襟或者拔出马刀拍打着胸甲,迎着草原寒冷的夜风放声狂歌:

〖雄鹰展翅天宇兮,百鸟颤颤而投林。

狼王嗥啸山林兮,群兽呜咽而逃避。

大汗九旄大纛所至兮,万国灰飞而烟灭。

……〗

众人且歌且吟,神态狂放,一名蒙古百夫长甚至拔出腰刀,乘着酒性在场中挥舞起来,吓得那些歌舞助兴的维吾尔少女纷纷闪避,另一名百夫长则追着那些维吾尔少女动手动脚,蒙古人纷纷鼓掌呵呵大笑,俱没有注意到塔里什身后那些维吾尔将领脸上,多少都露出不忿之色,就连长春真人那些弟子眼底,也闪过一丝鄙夷。

听到周围劝酒欢歌的声音弱了下来,大草原上就只剩下蒙古人的高歌和欢呼,显得十分刺耳。哲别总算注意到维吾尔将领们脸上的不豫,不过酒兴上涌,他也无暇顾及旁人感受,乘着酒性对塔里什笑道:“塔里什亲王,你可见过这么彪悍豪放的战士?维吾尔可有如此英勇的武士么?”

“谁说没有?”一名身材高大壮硕的维吾尔将领摔碗而起,“我维吾尔有的是勇武之士,我别失八里城中尽多勇惯三军的猛将。”

“好!”哲别鼓掌大笑,对场中那位乘兴起舞的部下道,“欢宴岂能没有勇士助兴?我蒙古习俗,酒宴不能少了摔角骑射。客列古台,你就陪这位将军玩玩!”

“好呐!”那名百夫长说着脱去皮甲扔去腰刀,对那名维吾尔将领招手笑道,“来来来,就让咱们为塔里什亲王和哲别将军助兴!”

蒙古人性情豪放,每遇欢宴总少不了摔角为戏。摔角场上,将军与士兵完全不分尊卑贵贱,常有万夫长与士兵扭打在一起,甚至王公贵族也偶尔下场与将士同乐,那些能摔倒猛将或贵族的士兵不但不会受到惩罚,反而会得到奖赏甚至提拔,因此摔跤场是普通士兵表现自己的舞台和获得赏识的捷径。客列古台向那名维吾尔将领挑战其实只是蒙古人欢宴中的一种游戏,不过在维吾尔人看来,这已经是不可容忍的挑衅。那名将领虽然不善摔角,却还是愤然脱去甲胄下场,想亲自教训一下这些狂妄的蒙古人。

“好!”蒙古人和维吾尔人齐声高叫,把塔里什亲王想要阻止的话给压了下去,他身旁的哲别也拉住他笑道:“就让他们比划比划,难得大家这么高兴,亲王就不要扫兴了。”

塔里什不好再阻止,只得叮嘱自己的部将:“喀诺将军要当心,千万莫伤了蒙古贵宾。”

他的话未完两条壮汉就已经搂在了一起。蒙古人从小就摔角为戏,就是十来岁的少年也是摔角的好手,而客列古台又是哲别军中优秀的摔角手,那名维吾尔将领虽然高出客列古台一头,身材也比他要壮硕,却还是在几个照面内就被摔倒在地。

“嗷!”蒙古人发出震而发聩的欢呼,齐齐为客列古台鼓掌叫好,而他也得意洋洋地举起双手,欣然接受众人的赞赏。就在他放松警惕得意洋洋地高举双手时,他身后的喀诺已经翻身而起,猛然从后面抱住了他的脖子,蒙古人见状纷纷破口大骂,在摔角中趁对方不备从后偷袭,是最让人不齿的卑劣行径。

却见客列古台不慌不忙,抓住喀诺的胳膊猛然弯腰一个背挎,顿时把他从自己头顶上摔了出去,这一次喀诺重重摔倒在地,半晌也爬不起来。蒙古人再次发出阵阵欢呼,客列古台更是得意地高声问:“维吾尔还有真正的勇士吗?”

几个维吾尔将领先后下场,却都被客列古台轻松地摔倒,这下客列古台更是得意,环顾四周高声再问:“还有谁来?”

见维吾尔众将默然,他不由得意洋洋地回到自己座位,刚端起酒碗要喝,正好一个维吾尔小兵过来斟酒,不小心撞到他胳膊上,那碗酒便洒了他一身。客列古台一摔酒碗,抓住那小兵腰带就想把他举起来,谁知尚未发力,那小兵已扣住他胳膊往旁一扭,同时脚下一绊,反把他给摔倒在酒案上。

蒙古人的欢呼声突然静了下来,就连维吾尔人愣在当儿,只见客列古台一声大叫翻身而起,伸手就去抱那小兵的脖子,另一手则扣向他的腰带,却见那小兵双手上挡下撩,格开客列古台的双手后退一步,轻轻巧巧就化解了对方这招“搂头摔”。

“好啊!想不到这儿还有一个摔角高手呢!”客列古台顿时来了兴趣,慢慢张开双臂弯下腰来,这是摔角的预备姿势,显然他已经把眼前这个年纪不大的小兵当成了劲敌。

“快退下,你是哪位将领部下的小卒?岂有资格和蒙古百夫长摔角?”塔里什突然高声呵斥道,在他心目中,只有相当一级的将领才有资格和蒙古百夫长比试,不然就是严重的失礼。谁知蒙古人却不介意,只听哲别沉声道:“我看这小子身手敏捷,动作灵活,可以与客列古台一战。”

话音未落客列古台已扑了上去,连出数招都被那小兵闪开,二人顿时在场中追逐起来,只见客列古台形若猛虎,而那小兵则像灵活的猿猴,总能轻易逃过猛虎的扑击。在族人的加油助威声中,客列古台渐渐烦躁起来,以他的名声岂甘受一个异族小兵的戏弄?他的动作不由越来越快,不顾摔角大忌出手便全力进攻,无暇留力防备对方反扑。当他在追击中终于抓住对方衣襟时,却反被对方扭住胳膊一个转身扔了出去,隐隐听到“喀嚓”一声脆响,客列古台一声惨叫,落地后不由捂着那只胳膊咬牙强忍,半晌也没能爬起来。众人就见他那只胳膊关节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反转,显然是被扭脱了臼。这一下不要说蒙古人,就连维吾尔人也忘了欢呼,愣在当场。

“好厉害的分筋错骨手!”丘处机身旁的弟子李志常低声赞道。却见师父微微摇摇头,低声道:“不是分筋错骨手,而是一种高效而准确的擒拿术,不过却又不同于中原任何门派的擒拿手。”

说话间有蒙古士兵把客列古台扶回,蒙古军医立刻接上他脱臼的关节,然后用夹板固定绑扎起来。这过程中客列古台虽然痛得满脸冒汗,却咬着牙一声不吭,也算是难得一见的硬汉。

“来人!把这个冒犯客列古台将军的家伙给本王拿下!”塔里什亲王突然高叫,几个维吾尔侍从正犹犹豫豫要上前,却听哲别抬手阻拦道:“摔角中偶有伤残再自然不过,亲王不必责怪这位勇士,不知这位勇士叫什么名字?”

塔里什答不上来,那年轻的小兵也呐呐地愣在场中,似乎不善言辞,哲别以为他听不懂自己蹩脚的维语,又放慢语速再问了一次。他还是茫然摇头,也不知是没听懂还是别的什么意思。

注意到他的肤色并不如维族人白皙,也没有维族人常见的落腮胡,眼瞳也并非碧蓝色,虽然有着铮铮的眉骨和高高的鼻梁,但却不是个维族人,哲别不由问道:“你不是维吾尔人?”

“我有一点维族血统。”那小兵终于开口说话,他的声音有些哑涩,完全不像是土生土长的维族人。他的年纪看起来只有二十出头,神态显得有些稚嫩,不过眼中却有一种深沉冷定的光芒,令人不敢直视。他的五官有几分像维族人,棱角分明鼻梁高挺,英俊非常,但他的眼眸却是一种带点浅蓝的深黑色,和中原汉人近似。

哲别还想再问,他身旁一个百夫长已拍案而起,对那小兵大声道:“咱们来较量一下!”

蒙古人和维吾尔将领再次欢呼起来,欢呼声中那百夫长已扔下佩刀步入场中,张开双臂慢慢向那个身材修长瘦削的小兵逼了过去。

“摔倒他!摔倒他!”在蒙古人的助威声中,那名百夫长如老鹰扑小鸡一般就要去搂那小兵的腰,却见那小兵迎着对方来势突然抬掌切向他的咽喉,同时身形灵活地从那百夫长腋下钻了过去。只听那百夫长“呃”一声干呕,立刻捂着咽喉栽倒在地,痛苦地在地上扭曲挣扎不已。

“犯规!犯规!”蒙古人纷纷大叫起来,有的甚至愤怒地拔刀而起,就要上前围攻那伤了百夫长的小兵,不少维吾尔将领也本能地拔出了腰刀。眼看一场火并就要发生,哲别忙一声大吼:“住手!都给我住手!”

塔里什也赶忙招呼自己的将士:“快收起武器,违令者斩!”

双方将士悻悻地收起兵刃,眼看差一点发生火并,喝得半酣的哲别总算清醒了一点,心知若是因为自己的鲁莽而让大汗失去维吾尔这个属国的话,大汗恐怕不会轻饶了自己,想到这他不禁有些后怕,忙严令自己的将士收起兵器退开,不得围攻那个摔角中犯规的小兵。

一名蒙古军医上前查看了那百夫长伤势后,吃惊地对哲别禀报道:“斐勒将军的喉骨被击碎,就算治好恐怕也没法再说话了。”

一听这话哲别的酒彻底清醒了,百夫长斐勒在军中有黑熊之称,除了身材壮硕如熊,他的脖子也粗壮结实得像一段原木,曾经被敌人用套马索套住脖子拖出半里地也浑然没事,反被他抓住马尾打瘸了马腿反败为胜,没想到现在却被一个瘦弱的小兵一掌就砍碎了喉骨。哲别不由盯着场中那名小兵质问道:“你为何要犯规?”

“我……我不会摔角。”小兵的嗫嚅着,神情似乎有些惶恐,与他方才出手的冷静和狠辣完全判若两人。哲别回想方才情形,完全是客列古台最先出手要摔这小兵,他自始至终都是不得已在迎战,如果他真不懂摔角规矩的话到也怪不得他。不过连折两名勇士,要哲别就这么罢手却也不甘心,便对那小兵道:“摔角之时,不得击打对手要害部位,这是起码的规矩,知道吗?”

见那小兵点了点头,哲别边脱去甲胄边道:“既然你已经懂得规矩,咱们就再来比试,这一次你若再犯规,就得照咱们蒙古人的规矩接受处罚。”

“快给哲别将军赔罪!”见哲别动了真怒,塔里什慌忙对那小兵喝斥道。谁知哲别却阻拦说:“不必,只要他能摔倒我,本将军不但不会责怪他伤我两名勇士,反而会向大汗举荐,这等勇士理应成为大汗帐下的勇将。”

蒙古人再次鼓噪起来,哲别勇冠三军,素为将士们敬服,他不仅是箭法如神的神箭手,在摔角场上也罕逢对手。如今亲自下场,自然引得蒙古战士兴奋欢呼,尤其他还深得大汗器重,是大汗亲封的“开国四狗”之一,若能得他举荐,肯定能得大汗重用。众人不禁有些羡慕这小兵了,不过一想到哲别将军在摔角场上战无不胜的战绩,众人又不再羡慕,只想着一睹哲别将军的摔角绝技。

慢慢逼近对手,哲别开始做试探性的进攻。那小兵身手异常灵活,总能在几不可能的情况下避开哲别的纠缠,轻松化解对手的攻击。他的身形手法全然不是摔角的路数,却比哲别那些手法更为轻盈有效。

“这是什么功夫?”看到他轻盈地从哲别头顶翻过,化解了一招“搂头大背挎”,丘处机身旁的李志常喃喃自语道。紧挨着他的张志闻低声应道:“像是北派‘燕青十八跌’,却又比那要小巧轻盈得多。”

“别瞎猜了。”长春真人轻轻捋着白须,饶有兴致地望着场中决斗,“此人的身形手法融合了中原武林许多门派的技击特点,却又比那些武功高明有效得多,这决不是任何门派能教得出来的,他的步伐中甚至还有西域搏击的滑步技巧和扶桑柔术中的‘小绊腿’。这少年如此年轻就能把如此多的格斗技巧融会贯通,简直不可思议!”

“我看再斗下去,哲别将军多半要败。”李志常话音刚落,就见哲别终于抓住了那小兵的衣襟和一只胳膊,刚往怀中一拉想要使出一个侧摔,却见那小兵就势撞入他怀中,脚下小绊子别住哲别重心腿,肩头猛往他胸膛上一撞,哲别顿时往后便倒,由于重心腿被别住,他的身躯便平平摔倒在地,立刻引来维吾尔众将大声叫好,就连长春真人也是一声低赞:“厉害!如此近的距离也能爆发出如此强大的力量,真不知他是如何做到的?”

原来那小兵肩头撞上哲别胸膛前,离对方的距离已不足一寸,要在如此近的距离发力把对方撞倒在地,那他身体的爆发力简直到了令人惊讶的地步。严格说来他这一撞也不是摔角中应有的动作,不过距离太近,蒙古人都没看清,只有丘处机等明眼人才清楚,他摔倒哲别的不是脚下的小绊,而是肩头这一撞。

哲别倒地后立刻翻身而起,还想上前再战,却见一名维吾尔将领匆匆而来,高声对塔里什禀报道:“末将已经查出袭击蒙古特使和长春真人的匪徒是谁了!”

“是谁?”塔里什忙问。

“那几个人头是兀勒尔的人,而兵刃则是出自西夏。”

听到塔里什和那维吾尔将领这一问一答,哲别停止了进攻。对那些匪徒的关心超过了眼前的摔角,他友好地拍拍那小兵的肩头,朗声道:“跟我到大汗军中建功立业吧,如此勇士,真不该在这儿被埋没。”说完他转向那维吾尔将领问道,“兀勒尔是谁?他为何要袭击末将和长春真人?”

塔里什身后那个谋士模样的老者忙抢着道:“兀勒尔是维吾尔境内最大一股盗匪,也是塔里什亲王的死敌,他勾结西夏人袭击特使,当然是想嫁祸我王以报私仇。至于袭击长春真人,大概是听说真人此去觐见成吉思汗,是要向大汗传授延年益寿和长生不老之术,因此想杀害真人以彻底激怒大汗。”

“盗匪?”哲别将信将疑地皱起眉头,“我可是第一次听说在伟大的成吉思汗统治之下,居然还有盗匪!”

“哦,也是最近才有的事,”塔里什忙陪笑道,同时脸上现出一丝尴尬,“兀勒尔原来也是小王帐下一名战功赫赫的勇将,只因觊觎本王一名王妃而不可得,一怒之下率部众反出了别失八里,成为纵横荒漠的大盗。是小王治下无方,令特使和长春真人受惊,惭愧惭愧!”

塔里什脸上的尴尬没有逃过哲别的眼睛,稍一思索便猜到了其中原委,不由笑道:“一定是你霸占了他的心上人,使他愤然率众造反吧?难怪他不惜袭击我蒙古军队,要是真让他得手伤害到长春真人,大汗震怒之下就算明知是嫁祸于你,恐怕你也难辞其咎。”

塔里什顿时汗如雨下,忙拜道:“还望特使大人在大汗面前美言,小王除了先前那些珠宝女子,另选一位女儿送与大汗,并有重礼酬谢将军。”

哲别哈哈大笑:“对于女子玉帛大汗向来不会推拒,不过大汗对勇士更为渴望。你帐下这名小卒连胜我两名猛将,如此勇士若是献到大汗军中,大汗定然喜欢。”

“这当然没问题!”塔里什忙道,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因为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卒得罪蒙古人。哲别见塔里什允诺,便亲自端起一碗酒来到那小兵面前,以蒙古人最隆重的方式双手举碗唱起敬酒歌:“雄鹰应与大鹏为伍,骏马该与战士相伴,勇敢的维吾尔勇士啊,喝了这碗酒,你就是成吉思汗麾下一名英勇的战士了!”

那小兵缓缓接过酒碗,在哲别祝酒的歌声中把那碗酒一口而干。哲别见状呵呵大笑,挽起那小兵胳膊对所有部下宣布:“从今往后他就是我们的兄弟!”

蒙古人发出一阵欢呼,并不因这小兵方才连伤己方两名百夫长而记仇,纷纷举碗向他敬酒。趁这混乱的功夫,塔里什已经悄然问过身后一名将领,方知道这小兵是刚从民间征召入伍的新人,从军前后不过两个月。塔里什也没有在意,只是不明白蒙古人怎么会对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卒如此看重。

哲别看这小兵把酒喝完后,才想起尚不知道对方的名字,不由问道:“雄鹰该有令人难忘的名字,骏马也有流传千古的名号,不知勇士叫什么名字?”

那小兵迟疑了一下,低声道:“夏风。”

“夏风?汉人的名字?”哲别有些惊讶,见对方犹犹豫豫地点了点头,哲别挽起他的胳膊笑道,“不管是汉人、维族人还是蒙古人,只要是勇士,大汗都一视同仁!”说着他取下自己腰间那柄形式奇特的匕首,递给那小兵道,“这把匕首是我心爱之物,跟随了我很多年,如今我把它赠给夏勇士,也算是你赢我一场的彩头。”

听得哲别这样说,那小兵的神情轻松了一点,默默接过匕首插在腰间。他的眼眸中有一种忧悒的特质,就像经历过太多的苦难。除此之外他的眼中还有一种天生的冷漠和平静,即便被蒙古人围着敬酒,处在众星拱月的中心,他的眼中依旧古井不波,似不带一丝感情。

不远处全真门下的李志常听得这小兵自报姓名后,不由小声嘀咕道:“果然是中原人氏,难怪会那么多中原的武功。”

“他虽然是中原姓氏,不过他那些武功可不仅仅局限于中原门派。”长春真人若有所思地打量着那个看起来不到二十岁的年轻人,心中对他充满了好奇,尤其那少年眼中偶尔闪过的一丝锐芒,那是一种令人不敢直视的阴冷。

欢宴在接近黎明时分才结束,有塔里什亲王的盛情款待和维吾尔少女的殷勤侍奉,蒙古人在别失八里休整了三天才重新启程。塔里什亲王没有失言,虽然没能献上叛将兀勒尔的人头,但还是选了一位名叫阿娜尔古丽的女儿和十几名维族少女,以及上百匹牛羊骏马和金银玉帛作礼物,托哲别给数千里外的蒙古大汗送去,以表臣服和忠心,那名自称“夏风”的勇士也追随哲别上路,除了作为护卫保护公主,也作为公主身边的通译。

有塔里什亲王派出的数千维族大军护送,蒙古人也不再怕维族叛将兀勒尔的袭击。哲别对此十分满意,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长春真人迂腐地坚持不与那些维族少女同路,以坚守出家人的礼教大防。哲别无奈,比起这些献给大汗的女子来,长春真人当然更重要。他只得把那些维族少女留下,只折中地带走了那个维族公主和两名侍女,并让她们落后大军数里,另选数十名将士尾随在大军后护送。

驼铃“叮咚”声中,大军一路向西逶迤而行,望着驼队中那个高坐驼峰间正瞑目养神的中原老道,哲别不由暗自摇了摇头,实在不明白大汗何以对他如此敬重。作为蒙古人,哲别不能理解长春真人的礼教和迂腐,不过丘处机门下的弟子们俱明白,是师父的坚持,使十几名维族少女不必像玩物一样,被送到远离家乡数千里之外的极北荒漠。

准葛尔盆地炎热如焚,风烈如刀,茫茫然不见边际,骆驼到了这里步伐不由慢了下来,就连吃苦耐劳的蒙古马也喘起了粗气。哲别看看天地不分的地平线尽头,有些后悔没让维吾尔大军把自己一行送过这片戈壁荒漠再返回。

“看!那是什么?”一个蒙古兵突然指着不远处的沙丘高喊。哲别转头望去,只见右侧的沙丘上,一大群白衣白马的武士渐渐显出了身形,人数足有数百,领头那名武士身材魁梧,虬髯碧眼,银亮的铠甲在骄阳下熠熠闪光。

“是维族盗匪!准备战斗!”哲别拔出腰刀高声下令,同时恨恨“啐”了一口,没料到这些维族盗匪竟然埋伏在准葛尔沙漠中,哲别实在想不通这些盗匪仅仅为了嫁祸塔里什,竟追到了了无人迹的戈壁荒漠。这里已远离维吾尔的疆域,要搬救兵也来不及,只得靠手下这一百多蒙古战士与数倍与己的盗匪周旋了。

骆驼牛羊被圈在了一起,成为一座皮肉铸就的城堡,把长春真人和他那些弟子围在中间。哲别令三十名弓箭手埋伏在驼群中,自己则率剩下骑士分列两旁,准备应付维族叛将的攻击。在一望无际的戈壁荒漠上,双方人马俱无遮无掩,只能靠实力硬拼。

人数占绝对优势的维族人却不急于进攻,而是缓缓从沙丘上控马下来,慢慢逼近到蒙古人弓箭射程之外。领头那名身材魁梧的将领控马走近十余丈,对蒙古人遥遥道:“请领兵的将军出来说话。”

哲别对几个部下做了个小心戒备的手势,然后控马走前十几丈。见双方相距仅有数丈,哲别高声问道:“来者可是兀勒尔将军?”

那名虬髯碧眼的大汉似乎有些意外,点头道:“末将正是兀勒尔,敢问将军大名?”

“你曾率军袭击过本官,难道还不知道对手是谁吗?”哲别质问道。

“我何时率军袭击过将军?”那大汉一脸诧异,似乎十分惊讶。

哲别心知维族人不善说谎,看对方的表情也不像在说谎,何况对方占尽优势,也无需抵赖推诿。哲别不禁有些奇怪了,难道上次袭击自己和长春真人的维族人不是兀勒尔?无暇追究上次的袭击,哲别沉声质问道:“将军如今率雄兵拦路,难道不知面对的是伟大的成吉思汗的部属和最尊贵的客人吗?难道不怕激怒大汗引来灭族之祸吗?你以为袭击了长春真人,就能嫁祸塔里什亲王吗?”

那大汉更加诧异,忙道:“兀勒尔虽与塔里什有不共戴天之仇,但却从未想过要袭击蒙古大汗的军队和贵宾来嫁祸于他,如此卑劣的行径兀勒尔是做不出来的。”

“那到奇了,”哲别怪道,“维吾尔境内难道有许多盗匪不成?”

兀勒尔沉吟了片刻,犹豫道:“维吾尔境内地广人稀,它国要想派出小股军队悄然深入我国腹地也是很容易的事。听闻长春真人应蒙古大汗之招去往花刺子模,是要向大汗传授延年益寿和长生不老之术,有仇视大汗并想转嫁维吾尔的卑劣之徒大有人在,望将军明察。”

一听这话哲别立刻就想到了西夏人。这次大汗西征,同时向属国维吾尔和西夏派出使臣,要两国派军协助,但只有维吾尔王巴尔术不仅派出了军队,还亲自带兵西征,但西夏人不仅未派出一兵一卒,甚至对大汗派出的使臣说:成吉思汗既无足够之力量从事其欲行之征战,何以称汗?这话早已激怒了大汗,只是鉴于强大的花刺子模尚未征服,大汗只得忍下了这口气。如今西征顺利,西夏人担心大汗将来的报复,袭击大汗的贵宾嫁祸维吾尔,然后联合维吾尔抵抗大汗,这到也不失为一箭双雕的妙计。想通这点后,哲别对兀勒尔的话便信了几分,不过却想不通他为何在这戈壁荒漠中伏下人马拦路,哲别便问道:“就算将军所言不假,那将军如今伏兵拦路,这又是什么意思?”

兀勒尔在马上抚胸行礼道:“我只想要将军把阿娜尔古丽公主留下。”

一听这话蒙古人纷纷破口大骂,哲别也勃然变色,猛地握住了刀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