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杀机重重

美国三藩市。

直升机把兰芝送到华宅的停机坪处,两个保镖让她由仍旋舞着的机叶下俯身走出来。

公司的保安主管,曾和凌渡宇一起出海寻找火藻的霍克深和公司的三名要员迎了上来,人人神色凝重。

夕阳在西方天际挥散着美丽的彩霞,把筑在半山占地达数百亩的半牧场式的别墅休浴在余光里。

十多所大小楼房人字形的瓦顶烁烁生辉。

霍克深道:“肖蛮姿和上校都到了,唉,主席,有个不幸的消息。”

兰芝深吸一口气道:“说罢,我有心理准备的了。”

霍克深沉痛地道:“‘顽孩子’莫歌昨晚给人从十八层高的酒店房间掷了下来,当场惨死,行凶者是一流的老手。”

兰芝脸容倏地转白,一言不发,带头往主宅的大门走去,连扑上来欢迎她的两头大丹爱犬,都无暇理会。

进人大厅后,五个人拐进通往右侧会议厅的走廊。

廊道两旁橡博物馆般放置着装满古物的透明柜架,墙上挂了古今大师的名画杰作,都是马诺奇生前精心搜集回来的藏品。

正在宽敞的书厅等候她的肖蛮姿和上校杰沙站了起来迎接。

书厅的一端有个落地大窗,可俯嫩山坡下延绵无尽的田野和星罗棋布的房舍,再远处是蔚蓝的海洋。

除了直上天花的书柜外,空出的墙都装饰着野兽派一代巨匠马蹄斯那种线条具有高度描述性,用色大胆生动的作品。

它们是马诺奇生前最喜爱的收藏。

看到这些东西,兰芝不由睹物恩人,想起了可敬的慈父。

众人在落地窗旁的一组沙发坐了下来。

兰芝和肖蛮姿分别对坐在长几两端的单人座上,其他五人坐在两旁。

兰芝的目光落到长几上那束刚由庄园里采回来的鲜花处,沉声道:“找到了凌渡宇吗?”

霍克深道:“真奇怪,他应在香港,可是酒店的房却没有人听电话,翌晨接线生说他清早便退房,匆匆地离开了。”

上校道:“我很清楚他的为人,看到消息后,会联络我们的。”

雹克深道:“今次枭风甘冒大不韪,发动恐怖袭击,原因不会只是向我们示威泄愤那么简单,现在全世界大部分的情报局,都把他列作头号危险人物,我才不信他可躲多久,除非他找个龟壳缩进去,可是那时他的罪恶王国亦会被其他人夺过去了。”

兰芝道:“不要小觑这个人,他背后还有很多别有用心的政府支持他,而且由于他手脚干净,到现在除了我们那盒录象带外,仍没有确实的罪证落八任何政府手中,就算将他递上法庭,恐怕仍可脱身,所以到现在没有一道通辑令可正式批出来。”

转向负责石油设施的韩力道:“我们眼前有什么新工程?”

年约五十,留着整齐山羊须的大胖子韩力道:“两个月前,我们在北非取得石油勘探和开采权,将会建造一系列的炼油厂、输送管道、化工厂和化肥厂。我明白主席的意思,会与当地政府合作,加强那处的保安了。”

另一位负责公司附属研究所的列斯加博士主动道:“在火藻的培植上有了很大的进展,现在已弄清楚了它的内部组织,只要能研究出一种刺激它分裂繁殖的激素,将可大量生产,那时整个世界的能源供应会被彻底改变过来。”

肖蛮姿道;“火藻所在处必须保持高度机密,我一直怀疑枭风背后有各大产油国的支持,在这些靠石油起家的暴发户的庞大压力下,没有政府敢轻举妄动。”

另一位负责公关的公司重臣,是兰芝的表兄直克。

他衣着得体、年在三十许间,是著名的花花公子。

这时他拨了拨头上一丝不苟的金发,叹道:“政府和各地的研究所,均有向我们索取火藻的样本,我们一直推说在大海被袭时失去了,婉言拒绝。但似乎没有人肯相信我们的话。假若我们把能源火藻公开让其他研究所落功夫,那时枭风所代表的敌人,岂非要徒呼奈何,我们亦不用独力承受所有的风险了。”

众人沉默下来。

他说的话,不无道理,问题是现在剩下的火藻只有一个化验杯那么多的分量,还是在极小心的处理下,才不致萎谢,自己都不够用,哪还有多余的可送人?

每次研究,都要切下一些来作测试,所以这数量有限的火藻,正在不断的消耗里。

由于上校、肖蛮姿和凌渡宇等有分出海找寻火藻的人,对火藻主人的存在守口如瓶,所以连兰芝都不知道火藻来源的真相。

兰芝叹了一口气道:“我们的形势并不乐观,探索者是一间独立自主的公司,与差点垄断了西方石油储备、提炼和销售的几间跨国大公司一向站在对立的位置,使他们不能肆元忌惮的操控市场,早被他们视为眼中钉。每趟有石油的新法例,均是由他们操纵的政客议员提出,若任由这种形势发展下去,终有一天我们会被摈出局,只有能源火藻或可使我们有扭转整个形势的力量,为了父亲、为了公司,也为了地球的环境和人类的将来,我怎也要坚持下去,纵使丢命亦永不后侮。”

上校点头道:“不愧是马诺奇的好女儿,我已召集了一批信得过的世界级好手,二十四小时保护主席和公司,决意与枭风和任何想破坏火藻研究的人周旋到底。”

肖蛮姿想起凌渡宇,露出一个甜蜜的笑容道:“那死鬼不知滚到哪里去呢?到现在仍没有电话来。”

上校露出思念老朋友的神色。

就在此时,电话铃响。

兰芝取起电话,线的另一端传来“高山鹰”详和的声音。


卓楚媛急快的脚步到了会客室门外,故意放缓下来,装出冷淡的表情,推门而入。

正在会客室来回蹬着方步的凌渡宇大喜转身,想过来把她拥入怀里。

卓楚媛摆出“且勿乱来”的清晰表情,伸出玉掌按上他宽阔的脸膛,大发娇睫道:“为什么我卓楚媛要给你这没良心的人又搂又抱,占足便宜?”

凌渡宇苦恼地举手投降,叹道:“楚媛呵,饶了我吧!”

卓楚媛忍着笑意道:“不准动!”

缓缓把娇躯送靠入他怀里,玉手缠上他脖子,献上热情的香吻。


门铃响起。

正陪着女儿玩耍的妮妮心中大讶,自从由那趟险死还生的旅程回来后,她带着女儿隐居到这波罗的海旁宁静的小镇来,过着舒适写意、再不用忧柴忧米的生活。

为了隐蔽行踪,更是少有与人交往。

白天还间有邻居过来造访闲聊,但现在是深夜准备上床的时刻,谁会来呢?

唯一的可能性是“飞刀”夏信,但他配有锁匙,根本不须按门铃。

想到这里,她的心剧跳起来,扭开了夏信给她装的闭路电视。

屏幕上赫然出现一个被吊在门前、脚不沾地摇晃着的人,胸前插着一把刀,衣衫全是鲜血。

妮妮不能自制地尖叫起来。

那人脸容的肌肉虽松弛扭曲了,但她仍可认出是自己深爱着的夏信。

来自大门处狂暴的爆炸力,把她和女儿连着房子化作了焦黑的碎粉。


著名的巴黎铁塔,在这高雅幽静的餐厅窗外远处灯火辉煌,夺人眼目。

凌渡宇与卓楚媛举杯互祝后,前者贪婪地看着她道:“今晚我怎样也不会放过你的了。”

卓楚媛娇媚地白了他一眼,道:“对不起哩!这个月来,我习惯了工作至深夜,早上才睡觉。”

凌渡宇知她余怒末消,苦笑道:“我出海打鱼,一去多月,回来后又差点给人干掉了,你能否多给我一点同情心,好安慰我这可怜的人?”

卓楚媛咬牙切齿道:“那谁来可怜我呢?不怕告诉你,我现在不时接受其他男性的邀约,免得为个只懂风流成性、拈花惹草的人虚度了宝贵的青春。”

凌渡宇耸肩道:“卓主任是否暗示我要把握机会向你求婚呢?”

卓楚媛失笑道:“牛郎织女尚且一年相见一次,谁肯嫁给个比牛郎还少出现的丈夫哩!哼!休想我会嫁你,情郎或者尚可考虑。”

凌渡宇哑然失笑道:“卓小姐莫要折磨我了,现在小弟命如悬卵,不知尚有多少天可活,你仍不肯施舍些爱心给我吗?”

卓楚媛花枝乱颤地笑了起来,娇喘着道:“你何时变得这么戏剧性和夸大?你说的是枭风吗?”

凌渡宇悔然道:“你也知道这事吗?”

卓楚媛道:“探索者、太阳神和枭风的三角关系,早闹得天下皆知,何况前晚还发生了炸弹事件,本来还不知你有牵涉在内,但因最近国际黑帮间有张悬赏名单,里面最值钱的就是你,达一千万美金,令我也以有这么一个身价不凡的朋友为荣。”

凌渡宇憎然道:“名单上还有什么人?”

卓楚媛淡淡道:“上校杰沙、船长方谋、‘飞刀’夏信、渔夫、‘侠盗’强生、‘顽孩子’莫歌,都是江湖上有字号的人物,不过莫歌已完蛋了,给人由酒店掷了落街。”

凌渡宇一呆道:“什么?”

卓楚媛低声重复了一趟。

凌渡字眼中射出凌厉的神光,握紧了拳头,转瞬后回复了平静,沉声道:“我太讲原则了,早应把他杀死。”

卓楚媛摇头道:“那并不能改变这事实,枭风若死了,他的继承人亦会这样做,除非能把他组织严密的罪恶王国彻底铲除。我只是奇怪莫歌理应隐姓埋名,怎会仍给他们找到,可能探索者出了内奸,才泄露出他的藏身方式。”

看到他伤痛的样子,心中一软,语气转柔道:“枭风的人找过了你吗?”

凌渡宇摇头道:“有是有的,却不像是枭风的人。她是我平生所遇的刺客里最厉害的一个,不但对我的事了如指掌,还洞悉了我的弱点。”

卓楚媛悟然道;“你有什么弱点呢?”

凌渡宇叹道:“我的弱点就是卓楚媛。”

接着把发生的事说出来,道:“这女杀手口技了得不在话下,最可怕还是她利用我因你而来的惊喜,令我失去了平时的第六感灵觉,否则在一般情况下,我怎会在危险来到眼前仍僧然不晓,慌忙下连门都错关了。”

卓楚媛俏脸红了起来,欢喜地道:“看来你并非那么没心肝呢。”

旋又骇然道:“这女人至少拥有我说话的录音,又深悉我们的关系,例如有多久没有见过,才可模仿得如此唯肖唯妙,那真使人心寒哩。”

凌渡宇点头道:“所以我要赶在她来到前找着你,说不定她随时会再出现。”

卓楚媛打了个寒战,望往窗外美丽的夜巴黎,但感到的却是重重的杀机。


到了南美洲的“侠盗”强生,接到了上校的电话后,只取了旅行证件和现金,立即离开居所和床上的女人,由地牢的一个秘密出口离开,徒步到了海港处。

那里泊着一艘他的快艇,可把他迅速送往港口外的小岛群,渔夫就藏身其中一个内,这是只有他才知道的秘密。

那里是个原始的世界,没有任何的通信设备,但却有着渔夫最喜欢的生活方式——蓝天白云、大海和渔船。

出海的九个人里,已有三个人被杀,不用说是有内奸把他们出卖了。

莫歌、夏信和妮妮都是曾共患难的战友,这深仇不能就此罢休。

他们放过了枭风,但这狼心狗肺的小人却不懂知恩图报。

现在只有以眼还眼,以血还血了。

他躲在岸旁的树林里,缓缓由怀里掏出一个遥控器,凝视着那艘泊在岸旁的快艇,按动了其中一个掣钮。

快艇的机器立时开动,发出隆隆的声音和船叶在水中转动的响声。

快艇往前冲出,却给系在码头的尼龙索缠着,船尾荡了开去,船身在抖颤和挣扎。

强生正松一口气时。

“轰隆”一声,整艘快艇在火光中冲天而起,化作漫天激溅旋飞的碎屑,照得整个海岸区和附近泊着的数十艘大小船艇一片血红。

强生楞了好一阵子,才静悄悄没入暗黑里。

同一个晚上,身在巴西的船长方谋,被发现给人硬按进酒桶里,让啤酒活活把他淹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