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或许是一时的失神吧？

当回声发现时，她已经身在——平时就算路过，她也从未进入的某个百货公司里了。

她为什么在里面，她完全想不起来。

下午自学校离开，回声没有直接回家，被几个同学抓去逛街，逛着逛着就进了这个百货公司的咖啡厅。

她有点迷惑地看看四周。

百货公司内的专柜琳琅满目，各式各样绚丽的灯光与音乐充满整栋建筑。但是，或许因为经济不景气，逛百货公司的人并不多，零零散散的，显示出了时局的没落。

“嗨！回声！你在看什么？”同学中的月倩拍拍她的肩膀。

“我们……怎么会在这里？”回声感觉意识无法集中，某些事竟然无法连贯起来。

“你本来的确是不想来的啊！”美玲用取笑的口吻说。

“可是还是被我们拖来了！”惟馨说。

琳琅满目的各式商品并没有让回声留下任何印象，她忽然想起丽姊说的话：

“现在的商品精致漂亮，价格也相当高，但是全缺乏特色，丝毫不隽永。就好像吃完各种名厂牌的巧克力之后，惟一留下的，只有令人震惊的购买价格，和很难消耗掉的热量。”

一会儿，她们坐在一家咖啡厅中。

在佩英的怂恿之下，回声向同学展示她的天使卡，同学们个个都瞪大了眼睛。

“喔！好漂亮喔！我也能弄一套来吗？”月倩问——到这里，回声呆住了——

等等……怎么回事呢？竟然觉得这个情境有些熟悉……

“可以算命吗？”说话的是美玲。

“要到哪里才买得到啊？”——咦？说这句话的人是谁？我认识吗？

“回声会算命了吗？帮我算算看！”惟馨说。

“我还不会算命啦！只是纯欣赏，不过，它是可以用来算命的。”回声解释说。

“这个宗教不是禁止算命的吗？怎么会有算命的天使卡？”月倩问。

“不知道耶！”

回声说完，随即陷入沉思——她没有说出她原本要说的话……

奇怪？今天是怎么了？我怎么老是觉得——这个景象发生过？

“关于算命啊……每天算、每做一件事就算……会不会变神经病啊？”美玲说。

“很多东西本身没有好坏，完全看使用者的智慧吧！”佩英说。

“魔法不分黑、白，很多故事不都是这么说吗？”说话的人是谁？

“我最喜欢的漫画就常被抓出来当冤大头啊！只要新闻报导什么色情暴力的事，我的收藏品就遭殃！漫画难道全都是色情暴力吗？”佩英说。

“刀子可以雕刻，也可以杀人，完全看使用的人吧？东西本身无罪的。”月倩摊摊手说。

“拜托喔！色情暴力是大人自己最喜欢看的吧？我只喜欢浪漫的……”惟馨气愤地说。

“前几年不是有人学电影去绑票杀人，那怎么不禁电影啊？”佩英说。

“是啊！就因为他们不看漫画，所以老找漫画的麻烦，欺负我们小孩！”还是想不起来说话的人是谁。

回声突然觉得一阵晕眩，可是一抬头，那种恶心的感觉却又完全消失了。

她缓慢地、探索似的看了一圈同学们的脸——她们依然在热烈地讨论着天南地北、毫不相关却又似曾讨论过的话题……

熟悉……却又陌生的感觉……

她仔细地端视着同学，她总觉得好像有个她不认识的人混在里面，但是她看了所有的同学，却又觉得每个人她都认识……

奇怪？我到底在干什么？我是怎么了？

她本能地朝她座位旁的花坛望过去，寻找索西特来来回回的踪影，想要征得索西特的看法，另一方面，若索西特在那里，她会觉得安心得多。

可是——

索西特不在那里啊！

一瞬间她又愣住了——她又为什么认为索西特会在花坛边走来走去？

“回声！你怎么了？”月倩突然朝她问。

“对啊！回声怎么在发呆？”佩英说。

“你一直看着花坛旁，花坛旁有什么吗？”美玲跟着将眼光转向花坛。

“……对不起！我一时闪神了，”回声赶紧收回寻觅索西特的视线，说，“你们在聊什么？”

“我们聊到天使了。”——说话的是同学没错，但是……回声就是想不起来她是谁……

2

“你见过天使吗？回声？”

“啊？怎么会这么问我呢？”回声不知何故，有点惊慌。

“我好像见过喔！”惟馨说，“咖啡店奇遇里的店长，漂亮得像天使呢！”

“咦？你也去过奇遇啊？”回声问。

“讨厌！不是你带我去的吗？”惟馨说。

“有吗？”

“有啊！前几天你拿东西给奇遇的店长……”

“可是，可是，跟我一起去的，应该是……佩英吧？”回声惊讶地大叫。

“是吗？我不确定，我忘了……”惟馨说。

回声望着佩英，佩英没有说话，没有表情。

“你忘了？”回声就是觉得哪里不对，但是又抓不到头绪，她说，“你有没有跟我去，应该是很清楚的事啊，怎么会不确定？”

四周的景色似乎晃动了一下，她们像身在湖中，湖面轻起涟漪。

“别管那些啦！”惟馨说，“我听说……你可能是天使的孩子啊！”

“什么？你听谁说的？”回声震惊得几乎自椅子上跌下去，她完全没有对人提起这件事啊！她连丽姊都没说。

“我告诉她的！”——说话的人到底是谁？

“你怎么知道的？”回声盯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人，颤抖着问。

“如果……我说我梦见呢？”说话的人大笑说，“做做梦，无所谓吧？你又何必那么惊慌？这是真的吗？”

“什么怪梦啊？神经病！”佩英骂道。

“哎呦！我说是做梦嘛！”——说这句话的人是谁？

“做了什么梦？”月倩问。

“我梦见真神对我说——回声是天使的小孩！他……无所不知，不是吗？”——说这句话的人到底是谁？

“真神？”回声狐疑着。

“是啊！你知道他的嘛！”她用食指抵着下巴说，“他的名字叫作……你知道的嘛！”

他的名字？

真神……的名字？

你知道的嘛——

你知道的嘛——

回声迷惑地看着这位同学，她甚至被催眠，以为自己真的知道真神的名字……她真的知道吗？真的知道吗？

“我……”她有着一股脱口而出的冲动。

“不！不要说！”佩英的表情变了，一改之前的轻松戏谑，她转过头来瞪大眼睛对回声说，“你不知道！”

“是的！真神……的名字……”回声突然觉得头痛起来，她眯着一只眼睛，眼睛的余光瞥见了那个问话的同学……她的表情突然变得好冷硬，并且渐渐地陌生起来。

“你·不·知·道！”佩英瞪大眼睛警告她。

“我……”回声抱着头。

“你知道的嘛！”

“你·并·不·知·道！”佩英的声音不再像佩英，如同地鸣一般，那声音竟然与这个空间产生强烈的共震。

“我不知道！”回声说。

“不知道？你不知道真神之名？怎么可能？”不知名的同学大叫起来，声音尖锐无比，刺激着人的耳膜。

突然一道光降临，回声发现她的四周全映照在光中，同学们也在一瞬间销声匿迹。这时，有个极富权威却又美妙的声音，如同一种喜悦的心情般，轻轻演奏着——

“啊——”

回声被一声尖蜕的叫声吓醒，等到她从惊骇之中恢复理智后，她才意会到——方才惊醒她的，是她自己的尖叫声。

她喘息得好像刚刚才跑了五百公尺一般，等她稍微冷静下来之后，她发现她在她的房间里，而加百列坐在一旁看着她。

“梦？”回声喘息问。

“是的，回声！”加百列说：

“刚刚真是太危险了，有人借由你的梦境，想要得到他们所觊觎的危险东西。”

“真的吗？我……我想不起来我做了什么梦，只知道好像有点可怕。”

“真是千钧一发！要是你真的被骗走了那个东西，这个世界就完了。梦境不是我的能力领域，我只能防护你的周身。”加百列的眼中尚有一丝紧张。

“他们……是谁？他们到底想要什么啊？”

“索西特不是说了吗？创世纪之秘！”

“可是谁会在我的梦境中搞鬼？何况我也不知道创世纪之秘是什么啊！”回声给吓得满身大汗，另外，被人入侵梦境，感觉隐私被无礼地窥探，她有点生气，说：

3

“谁又能有这种本事在别人的梦里乱来？真讨厌！”

“虽然梦之精灵也有这个能力，但是精灵不会做这种事——他们不需要这么做……”加百列迟疑了一下，说：

“我想是堕落天使里的一员吧？他们觊觎创世纪之秘已经很久了，他们的企图心相当强烈，也是我们最该注意的对象。不过我对堕落天使们还不甚了解，不知道这件事是谁做的。”

“好可怕！我梦中的同学到后来都不是我的同学——”回声喘一口气说。

“是的！这可能是个有能力切入别人梦境的堕落天使，他摹拟你曾经发生过的事、幻化成你熟悉的人，意欲套出他们想要的东西。”加百列解释。

“可是我记得……梦中的佩英，好像在最后阻止了这件事……她也变得不是佩英了。”回声已经恢复了正常的呼吸，她问：

“是你吗？加百列！到我梦中救了我的人是你？你变化成佩英？我不确定……好像到最后，有个神圣的声音在说话……”

“不是我。”加百列微笑：

“那是我的朋友，不过你也说对了，那个救了你的人，是透过你梦境中的佩英警告你的——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他仅能以这个方法快速接近你。我们身边耳目众多，到底我们前方会有什么阻碍与危机，我还无法得知。其实我的能力已经大不如星辰之战前，所以我没有自信可以防堵所有可能会发生的危机……”

“嗯……”回声听从加百列的话，不过她叹了一口气，说：

“可是这样人家不敢睡觉了啦！讨厌！在梦中无法控制自己的思考与行动，好像傀儡一般被牵着鼻子走！”

“别担心！你的梦境中的守护者醒了，今后你不必再担心有人在你的梦里为所欲为了！”加百列露出个让人安心的笑容说：

“睡吧！离天亮还有几个小时，我会随时注意你的。”

不等回声说话，加百列捧起回声的脸，在她的额头上轻轻一吻，那一瞬间，室内闪耀着一片柔光，如同星光降临，无穷无尽的力量，更如涟漪一般自她的周身展开。

或许那一吻有着稳定作用吧，回声有感觉……她真的能一觉到天亮。

看着回声睡着后，加百列起身走向窗边，他长长的浅色金发与他修长的衣袍飘扬了起来。

那个人找来了！

加百列摇摇头，神情有些警觉，也有些哀凄——我知道！

我知道——那个人已经发现回声了！

他们……找到“光”了——